发表于2024-11-30
相比胡适的鼎鼎大名,许怡荪是鲜为人知的。然而在胡适早年的人生轨迹中,却有着后者深深的印记。无论是胡适的由堕落而奋发振作,应考赴美,还是流传至今的《胡适留学日记》,都与他密切相关。故许怡荪英年早逝后,胡适专门写了近七千字的《许怡荪传》,情真意切,感人至深。
胡适与许怡荪的通信开始于1909 年,结束于1919 年。这正是胡适一生中的重要时期,其中留美七年是他人生观、文学观形成及演变的重要时期,其开文学革命之先河的《文学改良刍议》即发表于1917年1 月。回国后的三年,也正值他首倡新文学革命的高峰期。《胡适许怡荪通信集》从一个侧面真实反映了胡适在这一时期的所思所想,为胡适研究提供了极为珍贵的第一手资料。此通信集为首次公开出版,堪称胡适研究的重大发现,具有很高的文献和史料价值。
(十五)
怡荪足下:
弟于中秋日抵美国纽约省之Ithaca城,已入Cornell Univ之农科。第一年工课甚少,仅English(四时)German(二时)Botany(三时)Biology(三时)而已。此地有山有水,风景极佳;惟天气极冷,今日为中历九月二十七日,已有大雪,可想见此间天气之一斑矣。此间民气之醇厚,真能夜不闭户,道不拾遗,对之令人欣羡不已。大学学生共五千人(女子约千人)。弟居此起居饮食服御都能相安,惟每日读两国文字,颇以为苦。英文读Dickens, Scott, Thackeray, Eliot诸家文,日限百页,几于日无暇晷,尚须每星期作文二次,真有应接不暇之势,每日非子夜不得就寝。惟文学一途,本所乐习,尚不觉太苦。昨日德文小试,弟竟能前列;英文作文亦颇有进境,所作文字都在八十分以上。想故人闻之,亦为一喜也。
吾兄近况如何?颇以为念。湖上读书之计果能实行否?弟意今日读书种子已极寥落,吾辈为实地工夫,须先肆力“经学”,然后读“史”,读“子”;至于文学,则经史之效果耳;经明史熟,义理精辟,发而为文,自然含英咀华,仪态万方。弟迩来甚悔从前用功皆是逐末忘本,此行虽携有千三百卷书,而苦无力,不能遍读,只有引领四顾,责望于故人耳。在京时闻家兄友人谈论国学,颇为弟痛下针砭,故此行所携书以经子为最多,集部仅昌黎临川二家而已。至此闻大学教师讲英文作文之法,以Observation为第一要义。Observation者,一事一物,不肯轻易放过:花鸟之态,霜露之情,风云之变,以至于发肤之状,须眉之细,媸妍之辨,俯仰之差,莫不穷精极思以求其状态。试观战国策士所为说辞,其所以能娓娓动人者,以其尽物之性,尽人之情也。此论颇中肯,惟终觉不易做到。吾兄方致力于古学,闻此说又以为何如?幸有以教我也。
去国后有《去国行》二章,舟中所作。至此复有《九日登高》一词,颇多乡国之思。词中有“愿丁令归来河山如旧”之语,盖迩来心事,但恐三山采药归来,而柏梁建章已成灰烬,则此终天之恨,将从何处补耶?词钞寄左右,试观今春题《绩人合影》一词稍有进境否?
绍庭已考入实业,尚有章程胡梅诸人作何进止?弟有一书托孟邹分寄诸人,已达到否?甚以为念。乞与足下近况一并示知。最近通信地址亦乞示知。便中乞多惠书,弟无论如何忙碌,必以书奉答也。
草草奉闻;即祝无恙。
弟适顿首
怡荪足下:
今日又得一书,知前寄之书函均已收到,甚慰甚慰。国事已不堪问,今日中国无拳无勇,今日可亡,明日亦可亡,此实非吾民之过,乃政府无能之过也。何也?以弟东行所见,日人之委琐贫困,远胜吾民,而日本敢称雄东亚,则其政府敏捷之效也。美国为世界最杂之国,其国民皆来自欧洲(此不但指过去,即今日亦然),今视其人亦未必真有高尚人格,不过政制开明,教育普及耳。今日立国,兵力为上,外交次之,内治次之,道德教育尤为太平时之产品,非今日之急务也(此非过激之言)。使吾国甲午之后,即极力再兴海军,至于今日,当可成大舰队。既有所恃,然后徐图内政,即一旦有事,尚可一战。战而胜,中国从此称雄;即有不胜,亦可支持一二年,使世界之民同受其害,则战事自有了结之一日,而吾国荣誉亦可少增(俄国虽败于日,然人不以为耻也。战而败,非耻也;不能战,乃大辱矣),较之束手待人宰割,其为成败得失,不待言矣。故今日第一要事,乃是海军,其次则陆军之炮弹(今日中国陆军之炮弹不能支持一日之久,此大可虑也),其次则大政治家,大演说家,皆可以兴国,至于树人富国,皆是末事。足下试思吾言,当知非激论也。至于吾人具此七尺之躯,一腔之血,则自有吾辈死所,终不能伈伈俔俔,以苟生耳。近颇思著一书,曰“已亡之中国”,或即名曰“祖国”,悬写亡国以后之惨状,及志士戮力之状,惟苦无暇,夏间拟为草创格局,如有成绪,当以相示也。
乐亭病已少愈,闻之极慰。
来书云,“世道日漓,知音不可得,能得一性情中人,吾人当性命视之,然而不可得也!”数语一唱三叹,抑何悲也!弟居此已近一年,中国学生虽多,然甚少可与语者。至于外人相见,但问中国情形,如老妪问事,琐屑可厌。有热心宗教者,则曰“中国待耶苏而兴,吾辈宜以耶教救中国”云云,则亦唯唯应之;然中心耿耿,每日无不引为大耻,“此国是何人之国?而需他人之助耶?”总之:四顾茫茫,无与为欢,而异俗酬对,又不得不作假面目向人。此中苦境,谁则知之?古诗“弃置勿复陈,客子常畏人”,念之掷笔一叹!
弟适顿首
(三十七)
怡荪足下:
今日得六月末日手书,知不日归国,想此时已在孝丰矣。来书词旨哀怆,别绪如诉,羁人读之,尤难堪也。
适自得足下前书后即未有书件寄东京,共寄二书,一册《年报》,及裴伦诗译稿一件,皆寄孝丰矣。
承寄《甲寅》,甚感。此报选择极精,印刷尤工。近又有《民国》出现,亦在东京出版,亦不劣,间有佳作,惟不通之文字太多为可惜耳。
一年来作札记已成三册,日记久废矣。俟足下行踪稍定,后当将札记寄呈。
足下婚娶已数年,有子女否?堂上康健否?嫂夫人无恙耶?
适去国数年,前三年每月仅作家书一次,今年忽日夜思归,不能得,则以家书自遣,故月辄作书无数,此种况味,思之甚有趣。
明年将移居他处,不再居Cosmopolitan Club矣。新居开轩,面深壑,水声澎湃,日夜不绝;窗外长松交互,鼫鼠不畏人,时入户牖相窥,大有山居风味。九月中迁居后,从此一意读书,不问外务矣。适二年来鹜外泰甚,然所得阅历亦不少,至今思之不悔也。二年中演说至少在六十次以上。吾演说之宗旨在于破除美人对于吾国之陋见(此邦人士著书多不深晓吾国情形,误会极多),所收结果乃大满意。然二年之外务足矣,不可再为冯妇,迁居之志在此。来书于此有所规箴,故以奉闻。迁居后通信乞仍寄旧址。
归里时诸故人乞代一一存问为盼。
适顿首
(四十二)
怡荪足下:
本月十二日曾寄一书,想已达左右。今寄上札记八册(第三至第十),至乞检收。其第一二册因有裴伦诗译稿及他稿未及写副本,故不以相寄耳。此诸册足下读完之后,如有所见,乞质直相告。此诸册但记吾二年来思想变迁之大致:有时前后矛盾(所谓“今日之我与昨日之我开战”),亦不复更改,以存其真;有时记个人私事,本不当示人,则又思司马温公“事无不可对人言者”之训,亦姑存之。此诸册于适所专治之学(哲学)言之甚略,盖以其非一鳞一爪之札记所能尽也;然有时亦颇记一二则“人生哲学”,但不可以为定论耳。
札记于吾年来之文学观念颇详言之,惟有时颇以一得自矜,足下或笑我过夸,然当此文学革命时代,一点剑拔努原稿为“努”,似应为“弩”。张之气,正不可少。我亦革命军前一健儿也,颇思愿为祖国人士输入一种文学上之新观念,以为后起之新文豪辟除榛莽而已。足下以此意读吾札记中文学一部分可也。
去国以来,所作韵文,似有进境,足下以为然否?近删存庚戌以来诗词成一集,名之曰“去国集”,盖游子之词也。
诗词中,间作绮语,然殊非复在国中时“月明绮席传觞夜,笑倚红妆醉眼看”之绮语矣。去国以来,颇能立身修业,其似绮语之诸诗词,皆纪一时友朋之乐而已,初无一毫邪亵之思也。足下知我,本不须赘此一段,他人读之,或致误解,故及之。
陈独秀君欲刊裴伦诗译稿,不知如何刊法?能如适所写之法刊印否?倘不能如此印法,千万须与注同刊,译稿无注,不如不刊也。刊后乞嘱陈君寄十几份来,何如?
今且不谈国事,以足下居东,知之更详也。
匆匆,即祝无恙。高先生均此。
适白
四月十九日
(五十一)
怡荪足下:
适于六月九日(二十七号)到家,途中一无所苦,舍间一切都平安,可告慰故人。惟乡里情形一一都足令人失望:烟间赌场随地皆是;妇女缠足乃较十年前为更小;所谓“学校”者,亦皆无精神可言:此但指岭北而言,尚未及去岭南一游也。
适此次在家,因有许多原因,已将婚期延至冬间。在上海时,人皆言家母必不从此意。适早知他人或不赞成,惟家母必无不赞成之理。及适到芜湖与江村一舍亲(适所聘乃江氏女)一谈,即知家母久已将适在美所寄书中今夏不婚之意代达江村矣。适不久将往江村一行,先图与聘妻一见,此亦是开风气之一种。
在家已十日,所接无非俗客,所谈无非琐事,却又不肯不耐起心思精神与之应付。吾辈稍有文学观念者,当视此种应付为收拾材料之好机会。若不如此,则此间不可一日居矣。
里中人以许多事来纠缠,如族谱之争,祠款之争,……适一概不问。即兴学一事,亦非此时所能顾及。既无实力,徒事高谈,无益也。惟颇有意提倡不缠足事,拟邀岭北少年中年之明白事理者为“不包脚会”,专从将来之女子一方面设想,中年以上人已无可救拯矣。
大学事适已有信与蔡先生,言“仲甫先生意欲适先专任英文文学史,而不欲适任哲学。适以此两项虽非所治,而幸尚能强勉承乏,故已暂时答应。
想仲甫先生已早有信奉告矣”。
到家后竟无作书之暇,每日自朝至夜半皆与人谈耳。以故,秋桐、剑农诸人处皆未有书去,《新青年》之文亦未成一字。今日在外婆家阻雨无事,乃作两书:一寄蔡先生,一寄兄。
匆匆不尽所欲言。
适
八月六号。
(一)
适之同学足下:
在京在沪在东所赐手书,均已收到。时余卧病家居,未克河梁把袂,至今为恨。自足下渡美以来,徙倚秋风,企望靡已;近接绍庭来书,始稍悉其详。方欲裁笺,忽得足下九月二十七日手书;时际岁暮,空馆凄清,羁愁落拓,而得故人数万里来书,奚啻空谷足音!余情如是,知足下临风延,必有同心矣。
八月间因病新愈,濡滞苕上,读足下舟中来书,深以堂上甘旨为念,辞意悲恻,但余自顾能力棉薄,亦且无从奉寄,比即函商乐亭君,幸乐君允拨三十元,已于八月送交府上令侄收矣。余此次返里再奉三十元,以应府上年终开用,仍耑足送交令侄手收。有负故人委托,负疚滋深,实亦不得已也。乐君处足下有信可道及之。
读此次来书,见足下之孟进,无任心折。唯余历观古来所谓大人者,必有不屑不为之志,其刚劲之风,直令顽廉而懦立。即如尊先大人之行谊,至今父老言之,犹足令人兴起。故足下此行,问学之外,必须拔除旧染,砥砺廉隅,致力省察之功,修养之用,必如是持之有素,庶将来涉世不致为习俗所靡,而趾美前徽,允为名父之子也。窃欲附古人赠言之义,至言之无文,所不恤也。
承教作文之法,余前读《水浒传》,见金人瑞先生批“计骗金枪手”一回中,有所谓“色泽之法,果能此道,赋海亦不难矣。”读时甚韪其言,然大非易事,诚有如足下所云者。
《重九词》低徊故国,情见乎辞,声调亦佳,在足下词中可称绝唱。
余九月中旬偕仲诚来湖上居白云庵中,及今两月,无善可陈,每日稍读《左传》、《说文》、欧文、《史记》及Lamb�餾 Tales From Shakespeare与Grammar等书。承橘师及足下来书,均教以从事经书,及周秦诸子,然鄙意窃以小学不明,恐多隔膜,且此时心未纯静,必不能入,故拟将《四史》、《通鉴》看完,候小学少有把握,然后从事“经”、“子”。每念马齿已长,即欲稍志于学,而神志荒惑,又牵人事,讵能有成耶?唯祈足下课余之暇,惠而教我,俾克知所奋发,感极盼极!
湖上甚冷,余不日首途,在孝小住,须返里一行,大约明正月底复来湖上。故足下最近赐信,请由乐亭君转为便,候开正请直寄湖上白云庵。
同乡中希吕及士范已改入南洋中学,年终除希吕在校度岁,余均归省。希君年少志锐,殊不可及,屡次来信嘱代致意,故为附笔于后。
怅望长天,无任瞻依之至。书不尽言,余容后续。即祝加餐。
同学许制棣常稽颡启
希君附笔问好
庚戌冬月十七日书
(十四)
适之吾友足下:
比来两寄手书,亮彻清览。惟足下前言将以大作见寄,迄今尚未收到,深恐邮置浮沉,系念綦切。
此间第二学年试验已毕,拟赶此初夏早赋归欤,定于后日——七月初二——登程。从此水远山遥,仆仆道涂,极行路之艰难,真吾心之所惧也。重以久客相安,亦难为别,离怀省省,何由写心?盖此去虽稍杀庭闱之念,然又不胜朋友之怀,天伦乐事,有难全者。即吾与足下以手足之好,一别数年,遥涕沧波,恨恨何极!思欲常寄手书,以慰相望,而事与愿违,屡成阔节。于此一事,犹不能自摄,尚须论列世事,能不自惭也哉?
《甲寅》二期已出,谨寄奉览。
国事由有力者负之而趋,回首渺暝,险途难尽,然亦无可言,惟有勉事学问,庶于心性实有裨益也。
足下去岁来书,谓“一身常羁数事,奔走外务”,不悉近来已能读书否?想足下在留亦不过两年,宜多读书,且于学位亦宜留意图之。盖发心造因,期挽未劫,不得不于我足下望之也。
返棹之期当在冬月。如寄手书,请邮苕上。
倚装草此,不尽所怀,惟祝故人早崇令德,时爱景光,且加餐饭也。
同学常手书。三年,六月三十一日
若尊处已将信件寄交明治,常不在此,恐有失落,则望足下折一简寄同乡高君肖良(东京早稻田鹤卷町四四四番东北馆)由其往明治大学代取。尊稿亦由其售与《甲寅杂志》或他处,常曾与之接洽矣。如未付邮,则请勿寄。是否皆望寄予一信(浙江孝丰县许永昌转),以免悬望,不胜盼切。又及
(二十四)
适之足下:
去岁八月,奉寄一书,忽忽半载余矣。久未嗣音,岂胜怀念!常自去秋返里,腊月出门;因店务须自整理,即在苕上度岁。频年以来,偃蹇风尘,强半即为家累。虽留东三载,亦复两地纷心,未能一意读书,是以年岁三十,学无一成,其为愧悔愁惧,何可胜言,去岁之夏,接奉手书,劝常改考东京帝国大学,以期深造,足下见高识远,鉴于今之时势,非学有专长,难于立足,良友真切之爱,岂不省识于心?无如内审地位,对于家庭关系,与夫社会压迫,有难旷然不顾,而为留学十年之计。根器薄弱,所以终为庸驽,不足以任鞭策,愧负良多。
今岁因高君一涵在京,敦劝北行;又以逸坡旅榇未归,时时怀念,遂于二月中旬首途,三月五号到京。暂时留此,行止亦尚未定。
日昨往晤独秀,知足下六月回国,良觌不远,可为额手称庆!
令兄在京,时得晤谈,今日相见,将弃职南旋。其第四公郎顷忽夭折(全眷现住川沙),骨肉多故,颇为抑郁耳。
大学之事,微闻独秀苦于应付,甚望足下早来接手。内部英文文学教习难得好手,足下将来自兼教授,月薪约四五百元。唯念足下离乡十载,回国之后,宜先归省一次。然时值大火正流,长途劳顿,内地旅行,又值不易,不如先行来京就职,三四月之后,即行迎养就京结婚也。此说亦与令兄谈过,不识足下之意如何耳。
国事日非,隐祸四伏,顾瞻前途,真未知税驾何所耳!
良晤匪遥,无任翘企。先此奉迓,伏企长途珍重千万。
弟常拜启
六年,四月二十三夜泐
赐函请寄北京朝阳门竹杆巷第四号高一涵君转交。又及
此间恐有迁徙,请寄前门外椿树头条胡同绩溪会馆胡翼谋君转交亦可。
(八)
一涵学兄足下:
到沪接到来信两封,并代觅讲义三种,以供参考。教授之事,弟毫无经验,良友处处代为安排,又复详细指点,如此厚爱,只有感激在心罢了。
适之忽丁内忧,奔丧返里,真是意外风波!他的为人天性极厚,十载远游,已有无限隐痛;去岁归来,尚未得稍尽孝养,如此境遇,果然艰堪。所以闻信之下,我心甚为惦念也!前晚(三号)到宁,即搬入校中住了,诸事匆匆,尚未写信去吊唁。以后须送吊仪,弟拟与兄合办,即由弟处购一素幛寄去,比较北京稍便,且略合算也。
再素轴须配挽联壹副,弟于此事尚来有限,即请我兄一拟,随即示下,以便一合做就寄去,如何?
现在尚未上课,无多熟人,不免有些寂寞。昨晤肇南君,相待甚厚,询及吾兄,他意下备极倾仰。学校措理亦极得宜,颇有暇豫,可见极能办事也。
弟担任功课,国文尚非着重;大概须指挥学生读书,偏重修养方面,以增进学生精神上的文化。此事既无范围,又少材料,欲言称职,殊不易也。
记兄有《新道德论》(浮田和民著)一册,乞借弟一阅,随后须用,当即寄还也。又适之著的《墨子哲学》,最近印行的《中国哲学史大纲》上编,均未见过,以上二书,若寓中现在余存的,请各寄一册是荷。守常、翼谋诸故人处,均久未写信通候,念之不胜慨然!见时均乞我兄代为道意也。
匆此,不尽所怀。即乞珍重千万!
慰慈学兄并乞代为道候。
弟常上
七年,十二月,五号
出版说明
胡适一生,上至达官显贵,下及走卒贩夫,交游之广举世皆知,故有“我的朋友胡适之”一说。其一生得益于朋友甚多,但最主要的仅有两位,许怡荪便是其一。而相比胡适的鼎鼎大名,许怡荪是鲜为人知的。他俩是安徽绩溪同乡,又是上海中国公学和中国新公学的同学,且同住一室,志趣相投,感情深厚。中国公学解散后,胡适一度心灰意冷,喝酒、打牌、打架,甚至被抓进了警察局。后来的奋发振作,应考留美,可说完全有赖于许怡荪的规劝和棒喝。为此,胡适终生感念他。在其《尝试集》中的《朋友篇?寄怡荪?经农》一篇,就有“自视六尺躯,不值一杯酒。倘非朋友力,吾醉死已久” ,说的就是这段往事。而胡适留美七年所写的日记,也是由许保存、整理,同时摘抄给《新青年》发表,后交由亚东图书馆出版的,就连《胡适留学日记》的初名《藏晖室札记》,也是许怡荪起的。因此在《胡适留学日记》首版自序中,胡适不仅将这部日记献给了他,甚至说“这部札记本来是为他记的,它的印行也是他最盼望的”。可惜这时许已去世多年了。
许怡荪于1913年赴日本明治大学留学,1916年回国,1919年便不幸因病早逝。胡适伤心不已,专门写了近七千字的《许怡荪传》(见本书附录一)悼念他的“死友”,情真意切,感人至深。
胡许虽为挚友,但两人实际相见相处的时间却并不多,胡适1910年去美,两人一别就是七年。1917年胡适归国后在北大任教,而许1916年回国,执教于南京河海工程学校,见面机会极少,1919年许便病故了。然而,从1909年直到1919年许怡荪去世前夕,他们的通信长达10年。 在《许怡荪传》中,胡适写道:“怡荪是一个最富于血性的人。他待人的诚恳,存心的忠厚,做事的认真,朋友中真不容易寻出第二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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