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2024-11-27
如果说社会是现实的,生活是复杂的,人生是漫长无趣的,那么一个热情的、有理想的优秀年轻人拿什么度过青春的黑暗?如何生存、成长乃至战胜命运?法国作家罗曼·罗兰用整整二十年的时间,写出了这部百万字的巨著《约翰·克利斯朵夫》,给了我们一份答案。主人公约翰·克利斯朵夫是一名音乐天才,出身贫寒,性格敏感又倔强,他的人生就是一个在希望与绝望中不断战胜自我的历程。
全书十卷,分为三册。上册(卷一-卷四)是克利斯朵夫的生命清晨,是他的少年时代。他生活的小天地充满创伤和考验,但这一切都掩饰不住他的才华、自省与战斗的精神。
中册(卷四-卷七)是克利斯朵夫的灿烂时光,是他的青壮年时代。面对社会与艺术的种种虚伪和不公,他天真而执拗地反抗着一切,他收获了友谊与纯洁的爱情,又转瞬失去了这一切。他精神世界高贵无比,现实世界却狼狈不堪,饱尝痛苦和流离。
下册(卷八-卷十)是克利斯朵夫的黄昏时代。在经历了狂风骤雨之后,他开始重新思索人生,与此同时他功成名就,只是心态已经恬静清明。在人生的尽头,他默念:“我曾经奋斗,曾经痛苦,曾经流浪,曾经创造。让我在你为父的臂抱中歇一歇吧。有一天,我将为了新的战斗而再生!”
人生是一场迎战挫折和困境的奋斗历程,作者告诉我们:英雄,不过是竭力做好他所做的事;在战胜外来的敌人之前,先得战胜你内在的敌人;你不必害怕也不要沉沦,只要能不断地自拔与更新,终会发现自我,呈现一个优秀的自己。
这部巨著自诞生之日起,就被誉为人类奋斗的心灵史诗,著名评论家爱德蒙?高斯称之为“20世纪至为高贵的小说”。该书获得1915年诺贝尔文学奖,作者因此书获得法兰西文学奖。
中国著名翻译家傅雷一生中两次翻译这部作品,其饱满的激情和典雅华丽的文笔,使这部作品成为畅销不衰的励志经典,更成为当代中国政界、经济、传媒、文化界诸多名人的精神“圣经”。
罗曼·罗兰(Romain Rolland,1866年-1944年)
法国文学家、音乐学家、社会活动家,曾任艺术史和音乐史教授。代表作《约翰·克利斯朵夫》讲述了一名音乐天才的奋斗人生。1913年获法兰西学院文学奖,1915年因“作品中的高尚理想和作者在描绘各种不同类型人物所具有的同情和对真理的热爱”而获诺贝尔文学奖。
失利了,去看看《约翰·克利斯朵夫》,人这一辈子要经历多大的挫折和坎坷,才会有所成就?——董卿
生活中有无数的痛苦、沮丧和绝望,但是有时候绝望到极点就是转折,所以我首先面对它。《约翰·克利斯朵夫》书里面傅雷写了一句话,在扉页上写:“英雄不是没有脆弱的时候,只不过不被脆弱征服罢了。”我们每个人在生活中都可以这样想。——白岩松
《约翰·克利斯朵夫》等很多外国的经典名著是在部队站岗的三年间读的,这三年的阅读使我的眼界更加开阔,也了解了更多世界文学知识。—莫言
《约翰·克利斯朵夫》在讲一个主题。就是老子生在这个社会,我不服。苦逼,屌丝,我能够挣扎,有一天我能够摆脱这个困境。——陈丹青
《约翰·克利斯朵夫》是我的心灵圣经。——熊培云
幸福是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应该是愉快的,使人心情舒畅快乐的。罗曼?罗兰在《约翰·克利斯朵夫》中的一句话:“幸福是灵魂的香味。”此时的我仿佛真的闻到了这样的香味:纸香、墨香、字香,还有思想的清香。——北岛
记得开学之初,我看到同宿舍的一个同学在看一本外国小说……《约翰·克利斯朵夫》,我此前没看过,就问:“你看的是什么呀?”那个同学睁大眼睛看着我,仿佛是在看外星人,半天才说:“这本书你都不知道?”满是惊讶和不屑。我认识到,同为北大学生,我跟他们的差距太大了,于是发狠进图书馆恶补。——俞敏洪
我总以为,有过雨果的博爱,萧伯纳的智慧,罗曼·罗兰又把什么是美说得那么清楚,人无论如何也不该再是愚昧的了。——王小波
傅雷的《约翰·克利斯朵夫》,译者与原创不可分,就在于极强的个人色彩,个人的优雅、粗糙都融化在作品里。——冯唐
导读/ 斯蒂芬·茨威格
傅译《约翰·克利斯朵夫》序/ 罗新璋
译者献词/ 傅雷
译者弁言/ 傅雷
原序/ 罗曼·罗兰
卷一 黎明/ 5
第一部 蒙蒙晓雾初开,皓皓旭日方升/ 7
第二部 天已大明,曙色仓皇飞遁,远听宛似海涛奔腾…… / 31
第三部 日色曚昽微晦/ 72
卷二 清晨/ 109
第一部 约翰·米希尔之死/ 111
第二部 奥多/ 145
第三部 弥娜/ 169
卷三 少年/ 215
第一部 于莱之家/ 217
第二部 萨皮纳/ 260
第三部 阿达/ 306
卷四 反抗/ 361
卷四初版序/ 363
第一部 松动的沙土/ 365
第二部 陷落/ 446
第三部 解脱/ 525
卷五 节场/ 617
卷五初版序/ 630
第一部/ 625
第二部/ 713
卷六 安多纳德/ 817
卷七 户内/ 907
卷七初版序/ 909
第一部/ 913
第二部/ 975
卷八 女朋友们/ 1071
卷九 燃烧的荆棘/ 1229
卷九释名/ 1231
第一部/ 1233
第二部/ 1306
卷十 复旦/ 1403
卷十初版序/ 1405
第一部/ 1409
第二部/ 1446
第三部/ 1508
第四部/ 1541
蒙蒙晓雾初开 皓皓旭日方升……
《神曲·炼狱》第十七
江声浩荡,自屋后上升。雨水整天的打在窗上。一层水雾沿着玻璃的裂痕蜿蜒流下。昏黄的天色黑下来了。室内有股闷热之气。
初生的婴儿在摇篮里扭动。老人进来虽然把木靴脱在门外,走路的时候地板还是格格的响:孩子哼啊阿嗐的哭了。母亲从床上探出身子抚慰他;祖父摸索着点起灯来,免得孩子在黑夜里害怕。灯光照出老约翰·米希尔红红的脸,粗硬的白须,忧郁易怒的表情,炯炯有神的眼睛。
他走近摇篮,外套发出股潮气,脚下拖着双大蓝布鞋。鲁意莎做着手势叫他不要走近。她的淡黄色的头发差不多像白的;绵羊般和善的脸都打皱了,颇有些雀斑;没有血色的厚嘴唇不大容易合拢,笑起来非常胆怯;眼睛很蓝,迷迷惘惘的,眼珠只有极小的一点,可是挺温柔;—她不胜怜爱的瞅着孩子。
孩子醒过来,哭了。惊慌的眼睛在那儿乱转。多可怕啊!无边的黑暗,剧烈的灯光,混沌初凿的头脑里的幻觉,包围着他的那个闷人的、蠕动不已的黑夜,还有那深不可测的阴影中,好似耀眼的光线一般透出来的尖锐的刺激,痛苦,和幽灵,—使他莫名其妙的那些巨大的脸正对着他,眼睛瞪着他,直透到他心里去……他没有气力叫喊,吓得不能动弹,睁着眼睛,张着嘴,只在喉咙里喘气。带点虚肿的大胖脸扭做一堆,变成可笑而又可怜的怪样子;脸上与手上的皮肤是棕色的,暗红的,还有些黄黄的斑点。
“天哪!他多丑!”老人语气很肯定的说。
他把灯放在了桌上。
鲁意莎撅着嘴,好似挨了骂的小姑娘,约翰·米希尔觑着她笑道:“你总不成要我说他好看吧?说了你也不会信。得了吧,这又不是你的错,小娃娃都是这样的。”
孩子迷迷忽忽的,对着灯光和老人的目光愣住了,这时才醒过来,哭了。或许他觉得母亲眼中有些抚慰的意味,鼓励他诉苦。她把手臂伸过去,对老人说道:“递给我吧。”
老人照例先发一套议论:“孩子哭就不该迁就。得让他叫去。”
可是他仍旧走过来,抱起婴儿,嘀咕着:“从来没见过这么难看的。”
鲁意莎双手滚热,接过孩子搂在怀里。她瞅着他,又惭愧又欢喜的笑了笑:
“哦,我的小乖乖,你多难看,多难看,我多疼你!”
约翰·米希尔回到壁炉前面,沉着脸拨了拨火;可是郁闷的脸上透着点笑意:
“好媳妇,得了吧,别难过了,他还会变呢。反正丑也没关系。我们只希望他一件事,就是做个好人。”
婴儿与温暖的母体接触之下,立刻安静了,只忙着唧唧咂咂的吃奶。
约翰?米希尔在椅上微微一仰,又张大其词的说了一遍:“做个正人君子才是最美的事。”
他停了一会,想着要不要把这意思再申说一番;但他再也找不到话,于是静默了半晌,又很生气的问:“怎么你丈夫还不回来?”
“我想他在戏院里吧,”鲁意莎怯生生的回答。“他要参加预奏会。”
“戏院的门都关了,我才走过。他又扯谎了。”
“噢,别老是埋怨他!也许我听错了。他大概在学生家里上课吧。”
“那也该回来了。”老人不高兴的说。
他踌躇了一会,很不好意思的放低了声音:“是不是他又?……”
“噢,没有,父亲,他没有。”鲁意莎抢着回答。
老人瞅着她,她把眼睛躲开了。
“哼,你骗我。”
她悄悄的哭了。
“哎唷,天哪!”老人一边嚷一边往壁炉上踢了一脚。拨火棒大声掉在地下,把母子俩都吓了一跳。
“父亲,得了吧,”鲁意莎说,“他要哭了。”
婴儿愣了一愣,不知道是哭好还是照常……吃奶好;可是不能又哭又吃奶,他也就吃奶了。
约翰·米希尔沉着嗓子,气冲冲的接着说:“我犯了什么天条,生下这个酒鬼的儿子?我这一辈子省吃俭用的,真是够受了!……可是你,你,你难道不能阻止他吗?该死!这是你的本分啊。要是你能把他留在家里的话!……”
鲁意莎哭得更厉害了。
“别埋怨我了,我已经这么伤心!我已经尽了我的力了。你真不知道我独自个儿在家的时候多害怕!好像老听见他上楼的脚步声。我等着他开门,心里想着:天哪!不知他又是什么模样了……想到这个我就难过死了。”
她抽抽噎噎的在那儿哆嗦。老人看着慌了,走过来把抖散的被单给撩在她抽搐不已的肩膀上,用他的大手摩着她的头:“得啦,得啦,别怕,有我在这儿呢。”
为了孩子,她静下来勉强笑着:“我不该跟您说那个话的。”
老人望着她,摇了摇头:“可怜的小媳妇,是我难为了你。”
“那只能怪我。他不该娶我的。他一定在那里后悔呢。”
“后悔什么?”
“您明白得很。当初您自己也因为我嫁了他很生气。”
“别多说啦。那也是事实。当时我的确有点伤心。像他这样一个男子—我这么说可不是怪你,—很有教养,又是优秀的音乐家,真正的艺术家,很可以攀一门体面的亲事,用不着追求像你这样一无所有的人,既不门当户对,也不是音乐界中的人。姓克拉夫脱的一百多年来就没娶过一个不懂音乐的媳妇!—可是你很知道我并没恨你;赶到认识了你,我就喜欢你。而且事情一经决定,也不用再翻什么旧账,只要老老实实的尽自己的本分就完了。”
他回头坐下,停了一会,庄严的补上一句,像他平常说什么格言的时候一样:“人生第一要尽本分。”
他等对方提异议,往壁炉里吐了一口痰;母子俩都没有什么表示,他想继续说下去,—却又咽住了。
他们不再说话了。约翰·米希尔坐在壁炉旁边,鲁意莎坐在床上,都在那里黯然神往。老人嘴里是那么说,心里还想着儿子的婚事非常懊丧。鲁意莎也想着这件事,埋怨自己,虽然她没有什么可埋怨的。
她从前是个帮佣的,嫁给约翰·米希尔的儿子曼希沃·克拉夫脱,大家都觉得奇怪,她自己尤其想不到。克拉夫脱家虽没有什么财产,但在老人住了五十多年的莱茵流域的小城中是很受尊敬的。他们是父子相传的音乐家,从科隆到曼海姆一带,所有的音乐家都知道他们。曼希沃宫廷剧场当提琴师;约翰?米希尔从前是大公爵的乐队指挥。老人为曼希沃的婚事大受打击;他原来对儿子抱着极大的希望,想要他成为一个他自己没有能做到的名人。不料儿子一时糊涂,把他的雄心给毁了。
他先是大发雷霆,把曼希沃与鲁意莎咒骂了一顿。但他骨子里是个好人,所以在认清楚媳妇的品性以后就原谅了她,甚至还对她有些慈父的温情,虽然这温情常常用嘀咕的方式表现。
没有人懂得曼希沃怎么会攀这样一门亲的,—曼希沃自己更莫名其妙。那当然不是为了鲁意莎长得俏。她身上没有一点儿迷人的地方:个子矮小,没有血色,身体又娇,跟曼希沃和约翰·米希尔一比真是好古怪的对照,他们俩都是又高又大,脸色鲜红的巨人,孔武有力,健饭豪饮,喜欢粗声大气的笑着嚷着。她似乎被他们压倒了;人家既不大注意到她,她自己更尽量的躲藏。倘若曼希沃是个心地仁厚的人,还可以说他的看中鲁意莎是认为她的朴实比别的长处更可宝贵;然而他是最虚荣不过的。像他那样的男子,长得相当漂亮,而且知道自己漂亮,喜欢摆架子,也不能说没有才具,大可以攀一门有钱的亲,甚至—谁知道?—可能像他夸口的那样,在他教课的中产之家引诱个把女学生……不料他突然之间挑了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子,又穷,又丑,又无教育,又没追求他……倒像是他为了赌气而娶的!
但世界上有些人永远做着出人意料,甚至出于自己意料的事,曼希沃便是这等人物。他们未始没有先见之明:俗语说,一个有先见之明的人抵得两个……—他们自命为不受欺骗,把舵把得很稳,向着一定的目标驶去。但他们的计算是把自己除外的,因为根本不认识自己。他们脑筋里常常会变得一片空虚,当时就把舵丢下了;而事情一放手,它们立刻卖弄狡狯跟主人捣乱。无人管束的船会向暗礁直撞过去,而足智多谋的曼希沃居然娶了一个厨娘。和她定终身的那天,他却也非醉非癫,也没有什么热情冲动:那还差得远呢。但或许我们除了头脑、心灵、感官以外,另有一些神秘的力量,在别的力量睡着的时候乘虚而入,做了我们的主宰;那一晚曼希沃在河边碰到鲁意莎,在芦苇丛中坐在她身旁,糊里糊涂跟她订婚的时候,在她怯生生的望着他的苍白的瞳子中间,他也许就是遇到了那些神秘的力量。
才结婚,他就对自己所做的事觉得委屈。这一点,他在可怜的鲁意莎面前毫不隐瞒,而她只是诚惶诚恐的向他道歉。他心并不坏,就慨然原谅了她;但过了一会又悔恨起来,或是在朋友中间,或是在有钱的女学生前面;她们此刻态度变得傲慢了,由他校正指法而碰到他手指的时候也不再发抖了。—于是他沉着脸回家,鲁意莎好不辛酸的马上在他眼中看出那股怨气。再不然他待在酒店里,想在那儿忘掉自己,忘掉对人家的怨恨。像这样的晚上,他就嘻嘻哈哈,大笑着回家,使鲁意莎觉得比平时的话中带刺和隐隐约约的怨恨更难受。鲁意莎认为自己对这种放荡的行为多少要负些责任,那不但消耗了家里的钱,还得把他仅有的一点儿理性再减少一点。曼希沃陷到泥淖里去了。以他的年纪,正应当发愤用功,尽量培植他中庸的天资,他却听任自己往下坡路上打滚,给别人把位置占了去。
至于替他拉拢金发女仆的那股无名的力量,自然毫不介意。它已经尽了它的使命;而小约翰·克利斯朵夫便在运命驱使之下下了地。
天色全黑了。鲁意莎的声音把老约翰?米希尔从迷惘中惊醒,他对着炉火想着过去的和眼前的伤心事,想出了神。
“父亲,时候不早了吧,”少妇恳切的说,“您得回去了,还要走好一程路呢。”
“我等着曼希沃,”老人回答。
“不,我求您,您还是别留在这儿的好。”
“为什么?”
老人抬起头来,仔细瞧着她。
她不回答。
他又道:“你觉得独自个儿害怕,你不要我等着他吗?”
“唉!那不过把事情弄得更糟:您会生气的;我可不愿意。您还是
回去吧,我求您!”
老人叹了口气站起来:“好吧,我走啦。”
他过去把刺人的须在她脑门上轻轻拂了一下,问她可要点儿什么不要,然后拈小了灯走了。屋子里暗得很,他和椅子撞了一下。但他没有下楼已想起儿子醉后归来的情景;在楼梯上他走一步停一步,想着他独自回家所能遭遇的种种危险……
床上,孩子在母亲身边又骚动起来。在他内部极深邃的地方,进出一种无名的痛苦。他尽力抗拒:握着拳头,扭着身子,拧着眉头。痛苦变得愈来愈大,那种沉着的气势,表示它不可一世。他不知道这痛苦是什么,也不知道它要进逼到什么地步,只觉得它巨大无比,永远看不见它的边际。于是他可怜巴巴的哭了。母亲用温软的手摩着他,痛楚马上减轻些了;可是他还在哭,因为觉得它始终在旁边,占领着他的身体。—大人的痛苦是可以减轻的,因为知道它从哪儿来,可以在思想上把它限制在身体的一部分,加以医治,必要时还能把它去掉;他可以固定它的范围,把它跟自己分离。婴儿可没有这种自欺欺人的方法。他初次遭遇到的痛苦是更残酷,更真切的。他觉得痛苦无边无岸,像自己的生命一样,觉得它盘踞在他的胸中,压在他的心上,控制着他的皮肉。
而这的确是这样的:它直要把肉体侵蚀完了才会离开。
母亲紧紧搂着他,轻轻的说:
“得啦,得啦,别哭了,我的小耶稣,我的小金鱼……”
他老是断断续续的悲啼。仿佛这一堆无意识的尚未成形的肉,对他命中注定的痛苦的生涯已经有了预感。他怎么也静不下来……
黑夜里传来圣·马丁寺的钟声。严肃迟缓的音调,在雨天潮润的空气中进行,有如踏在苔藓上的脚步。婴儿一声嚎啕没有完就突然静默了。奇妙的音乐,像一道乳流在他胸中缓缓流过。黑夜放出光明,空气柔和而温暖。他的痛苦消散了,心笑开了;他轻松的叹了口气,溜进了梦乡。
三口钟庄严肃穆,继续在那里奏鸣,报告明天的节日。鲁意莎听着钟声,也如梦如幻的想着她的过去的苦难,想着睡在身旁的亲爱的婴儿的前程。她在床上已经躺了几小时,困顿不堪。手跟身体都在发烧;连羽毛毯都觉得很重;黑暗压迫她,把她闷死了;可是她不敢动弹。她瞧着婴儿;虽是在夜里,还能看出他憔悴的脸,好似老人的一样。她开始瞌睡了,乱哄哄的形象在她脑中闪过。她以为听到曼希沃开门,心不由得跳了一下。浩荡的江声在静寂中越发宏大,有如野兽的怒嗥。窗上不时还有一声两声的雨点。钟鸣更缓,慢慢的静下来;鲁意莎在婴儿旁边睡熟了。
这时,老约翰·米希尔冒着雨站在屋子前面,胡子上沾着水雾。他等荒唐的儿子回来;胡思乱想的头脑老想着许多酗酒的惨剧,虽然他并不相信,但今晚要没有看到儿子回来,便是回去也是一分钟都睡不着的。
钟声使他非常悲伤,因为他回想起幻灭的希望。他又想到此刻冒雨街头是为的什么,不禁羞愧交迸的哭了。
译者献词
真正的光明决不是永没有黑暗的时间,只是永不被黑暗所掩蔽罢了。真正的英雄决不是永没有卑下的情操,只是永不被卑下的情操所屈服罢了。
所以在你要战胜外来的敌人之前,先得战胜你内在的敌人;你不必害怕沉沦堕落,只消你能不断的自拔与更新。
《约翰·克利斯朵夫》不是一部小说,—应当说:不止是一部小说,而是人类一部伟大的史诗。它所描绘歌咏的不是人类在物质方面而是在精神方面所经历的艰险,不是征服外界而是征服内界的战迹。它是千万生灵的一面镜子,是古今中外英雄圣哲的一部历险记,是贝多芬式的一阕大交响乐。愿读者以虔敬的心情来打开这部宝典吧!
战士啊,当你知道世界上受苦的不止你一个时,你定会减少痛楚,而你的希望也将永远在绝望中再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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