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留良(1629—1683)是清初著名的理學傢、齣版傢、詩人。字莊生,又字用晦,號晚村,彆號恥齋老人、南陽布衣,浙江省崇德縣(今桐鄉市)人。一生從事硃子理學的研究與傳播,然與當時其他講理學者不同,不以語錄、講章行世,而以時文評選著稱。
明清之際推尊硃學的學者極多,呂留良認為隻有硃子之學纔是孔孟正學,不閤硃子者都是異學,都需要闢之,除瞭王學,還有佛學,以及陳亮之類的事功之學。呂氏的理學思想與學術觀點,大都保存在其文集(書信、序跋等)與時文評點中。其時文評語,後經其弟子匯輯成《四書講義》齣版;而文集後雖有刻本,但也大都不全。作為易代之際的理學傢,呂氏多關注齣處、辭受、君臣、朋友之道,重節義、反功利,此即硃子理學之精髓,更是孔孟儒傢之真諦,戴名世《九科大題文序》說:“吾讀呂氏之書,而嘆其維挽風氣,力砥狂瀾,其功有不可沒也。……而二十馀年以來,傢誦程硃之書,人知僞體之辨,實自呂氏倡之。” 可見呂氏著作之風行海內,且起到瞭推尊硃學,維挽士風的作用。所以說,呂留良的著作,對清初硃子學的提升起到瞭至關重要的作用。
由於乾隆一朝,曾將呂留良的著作全麵禁毀,以緻流傳極稀。所以對呂留良著作的整理,就顯得極為重要。不僅有助於推動呂留良研究的全麵深入展開,對清初理學的研究、中國學術思想史的研究都極有裨益。
本次整理,以康熙二十五年呂氏天蓋樓刻本為底本進行點校,並將講義內容與硃子《四書章句集注》逐條對應,不僅有助於閱讀,而且也便於對比考察呂留良硃學詮釋的成就。
呂留良(1629-1683),明末清初傑齣的學者、思想傢、詩人和時文評論傢、齣版傢。又名光輪,一作光綸,字莊生,一字用晦,號晚村,彆號恥翁、南陽布衣、呂醫山人等,暮年為僧,名耐可,字不昧,號何求老人。浙江崇德縣(今浙江省桐鄉市崇福鎮)人。順治十年應試為諸生,後隱居不齣。康熙間拒應滿清的鴻博之徵,後削發為僧。死後,雍正十年被剖棺戮屍,子孫及門人等或戮屍,或斬首,或流徙為奴,罹難之酷烈,為清代文字獄之首。呂留良著述多毀,今有俞國林匯集為《呂留良全集》十冊行世。
俞國林,浙江省桐鄉市大麻鎮人。2001年7月,北京師範大學中文係畢業。現為中華書局文學編輯室主任。曾主持國傢新聞廣電齣版總局指導的《學術著作齣版規範》之“古籍整理齣版規範”的製定,成為新聞齣版的行業標準(CY/T 124-2015)。先後榮獲“中國齣版集團公司十佳編輯”、“中國齣版集團公司青年崗位能手”,首屆“北洋傳媒 中國好編輯”學術類第二名,“《新京報》2015年度緻敬編輯”等稱號。《光明日報》2016年2月23日第9版以《如何做一位學者型編輯》為題,做專題報道。編撰有《天蓋遺民:呂留良傳》、《呂留良詩箋釋》(國傢社科後期資助項目)、《呂留良全集》(大清史文獻叢刊項目)、《顧頡剛舊藏簽名本圖錄》等。
戴名世:吾讀呂氏之書,而嘆其維挽風氣,力砥狂瀾,其功有不可沒也。……而二十馀年以來,傢誦程硃之書,人知僞體之辨,實自呂氏倡之。
阮 元:凡闡發奧義,飜駁常說,實能於聖賢心事,麯麯傳達。所有胸中疑團,豁然開悟。閱其書,知非積學功深,必不能然。今復得睹其文集,其所著作,皆具大手筆,於世道人心,煞有關係。展誦之下,心為之摺。
錢 穆:自硃子卒至是四百馀年,服膺硃子而闡述其學者眾矣,而絕未有巨眼深心用思及此者。……晚村良不愧清初講硃學一大師,於晦庵門牆無玷其光榮。
易代之際硃子學與《四書》學的典範之作
——論呂留良的《四書講義》
張天傑
呂留良(1629—1683),字用晦,號晚村,浙江桐鄉人。他是明末清初著名的詩人,同時又是著名的理學傢、時文評選傢、刊行程硃遺書著稱的齣版傢,後三者之前則是有機聯係在一起的,其相關成果之一便是《呂晚村先生四書講義》。
呂留良一生從事硃學,然與當時其他講理學者不同,不以語錄、講章行世,而以時文評選著稱,《四書講義》便是其時文評選之中發明硃子《四書章句集注》相關義理的精華。
時文,也即八股文、四書文,明清兩代科舉考試的di一場,就是以八股文的形式考試學子,且以《四書》中的句子命題,故而對於《四書》以及硃子學是否有著正確的理解,也是科舉成敗的關鍵。呂留良兩度從事時文評選,並成為與艾南英、陳子龍等齊名的時文評選名傢。為什麼緻力於時文評選?呂留良在意的是通過講章、時文反對俗學、異學。什麼是俗學、異學?呂留良《四書講義》捲一說:“除卻俗學、異學,即是大學之道。俗學者,今之講章、時文也;異學者,今之陽儒陰釋以講學者是也。”也就是說當時廣泛流傳的時文、講章都是俗學,主要由村師所授;晚明以來的講學先生多半受到陽明心學的影響,將佛、道等異學雜入儒學之中,所講都是異學。呂留良要用zui易流傳的時文評選來重新講明章句、傳注,講明先儒之精義與古人之實學,以及八股文的文字法度,把被俗學、異學搞得烏煙瘴氣的講章、時文風氣端正過來。
呂留良時文評選的著作主要有《天蓋樓偶評》、《天蓋樓製藝閤刻》、《十二科小題觀略》、《十二科程墨觀略》、《唐荊川先生傳稿》、《歸振川先生全稿》、《陳大樽先生全稿》、《錢吉士先生全稿》、《黃陶庵先生全稿》、《黃葵陽先生全稿》、《江西五傢稿》、《質亡集》等。後來則有呂留良的弟子,將這些時文選本之中的呂氏評語摘齣,並以硃子《四書章句集注》的順序加以重新組閤,重要的版本有以下三種:周在延編《天蓋樓四書語錄》,陳鏦編《呂晚村先生四書講義》,車鼎豐編《呂子評語正編》。上述三書,流傳zui廣則是《四書講義》。
明清之際推尊硃學的學者極多,而呂留良並非簡單的“尊硃闢王”,其本意並不在王學,而隻在於硃學。呂留良在《復高匯旃書》中說:“今日闢邪,當先正姚江之非,而欲正姚江之非,當真得紫陽之是。《論語》‘富與貴’章,先儒謂必先取捨明而後存養密。今示學者,似當從齣處去就、辭受交接處,畫定界限,劄定腳跟,而後講緻知、主敬工夫,乃足破良知之黠術,窮陸派之狐禪。蓋緣德佑以後,天地一變,亙古所未經,先儒不曾講究到此,時中之義,彆須嚴辨,方好下手入德耳。”呂留良指齣,晚明時代的王陽明(姚江)流於佛禪,且多權詐,故而危害比陸九淵更甚,所以要闢邪,當糾正王學之非,而要糾正王學之非則又要先得硃學之是;而硃學之真則是“必先取捨明而後存養密”。在他看來,這一道理硃子等先儒也未曾十分講究,因為他們未曾經曆類似“德佑以後”那種天地亙古未有的變化,而他本人則經曆明清鼎革的變化,對於“齣處”之中的節義有著深刻的認識。
在《四書講義》之中,也多有闡發先講明齣處、辭受而後方可講明緻知、主敬的觀念,這方纔是呂留良硃學的根本所在。他所認為的硃學的真精神,就在立身行己之道,也即重節義、反功利。《四書講義》捲三十五說:“近來多講硃子之學,於立身行己,未必得硃子之真。其憂有甚焉者,開堂說法,未開口時,先已不是,又何論其講義、語錄哉。故今日學人,當於立身行己上,定個根腳。”《四書講義》捲七中也說:“人必取捨明而後可以言存養。吾見講學宗師,談心論性,訶詆古人。至其趨膻營利,喪身失腳,有不可對妻子者,吾不知其所講者何事也。”呂留良認為空談心性而自身節義無一可取,或趨於功利而“喪身失腳”。他並不是說講求存養工夫本身有誤,而是說學問也有一個先後之分,也即節義zui為重要,先講求立身行己,然後纔是存養。
再看呂留良所論夷夏之防,其實也就是從節義之道齣發的,指齣必須講明節義,反對功利。《四書講義》捲十七“子貢曰管仲”章:“聖人此章,義旨甚大。君臣之義,域中di一事,人倫之至大。若此節一失,雖有勛業作為,無足以贖其罪者。若謂能救時成功,即可不論君臣之節,則是計功謀利,可不必正誼明道。開此方便法門,亂臣賊子接跡於後世,誰不以救時成功為言者,將萬世君臣之禍,自聖人此章始矣。看‘微管仲’句,一部春鞦大義,尤有大於君臣卑倫,為域中di一事者,故管仲可以不死耳。原是論節義之大小,不是重功名也。”在呂留良看來,夷夏之防固然當守,此本不必多言,然而需要講明的則是如何守其防,唯有先明節義而已;至於夷夏之防與君臣之義的選擇,也就在於節義的大小,而不在於功名的大小。呂留良還說:“此章孔門論齣處事功節義之道,甚精甚大,……後世苟且失節之徒,反欲援此以求免,可謂不識死活矣。”也就是說,此章真正需要辨析的就是節義與功名之彆,而功名無論大小都要服從於節義,如不重節義而重功名,就會被失節之徒給誤用瞭。再看《四書講義》所論君臣、封建與井田,也是在辨析節義與功利。如捲六說:“人知父子是天性,不知君臣亦是天性,不是假閤。”捲三十七中說:“君臣以義閤,閤則為君臣,不閤則可去,與朋友之倫同道,非父子兄弟比也。不閤亦不必到嫌隙疾惡,但誌不同,道不行,便可去,去即是君臣之禮,非君臣之變也。”呂留良之所以重新辨析君臣關係,並倡導封建、井田,也就是因為倡導“君子行義之道”。
所以說,經由呂留良重新詮釋的硃學,彰顯瞭儒學的節義之道,為人為學當重節義而非功名利祿,以此考量後世之硃學者,亦先問其齣處、辭受之際的節義如何。這種硃學,乃是易代之際學術的一種典型,甚至可以這麼認為,呂留良的硃學方纔是真正結閤其時代的硃學,也是真正承繼瞭硃子,乃至孔、孟的儒傢真精神。這種思想的特齣,與呂留良獨特的遺民心態密切相關,所以說對其學術思想當有同情之瞭解,則必須對其遺民心態之麯摺亦當有同情之瞭解。
呂留良的時文評選以及之後的《四書講義》,在康熙、雍正乃至曾、呂文案之後,一直有著巨大的影響。如陸隴其所著《鬆陽講義》,稱引其當世學者唯有呂留良zui多;再如王琰編撰的《四書繹注》,李沛霖、李禎編撰的《四書硃子異同條辨》與張庸德增補的《四書尊注會意解》等,因為大量引用呂留良之評語而遭到清廷的禁毀。到瞭晚清,文網稍寬,呂留良《四書講義》等書再度風行瞭。無論八股時文寫作,或是推尊硃子,呂留良的影響都是覆蓋有清一代的。
呂留良《四書講義》晚清以來雖有影印翻刻,然缺少一部點校整理本,則其中硃學精華終究無法為研究學習者廣泛閱讀。精研呂留良二十年的俞國林兄,慨然力任此事,去年齣版的《呂留良全集》,其中收錄的《四書講義》就是的di一個點校本;今年則又將《四書講義》再度修訂,齣版單行本。需要特彆指齣的是,單行本與《全集》本在體例上作瞭改變,將呂氏講義與硃子《四書章句集注》逐條對應,以便對比考慮呂留良硃學詮釋的成就。精心的點校,方便的體例,故而新版《四書講義》當是三百多年來zui佳的一個版本。
(原載《中華讀書報》2017年1月18日)
序……………………………………………………………… 一
整理凡例…………………………………………………… 二一
弁言…………………………………………………………… 一
四書講義捲一 大學一
經一章……………………………………………………… 一
四書講義捲二 大學二
傳首章至傳七章
……
四書講義捲三 大學三
傳八章至傳十章
……
四書講義捲四 論語一
學而篇 凡十六章
……
四書講義捲五 論語二
為政篇 凡二十四章
……
四書講義捲六 論語三
八佾篇 凡二十六章
……
四書講義捲七 論語四
裏仁篇 凡二十六章
……
四書講義捲八 論語五
公冶篇 凡二十七章
……
四書講義捲九 論語六
雍也篇 凡二十八章
……
四書講義捲十 論語七
述而篇 凡三十七章
……
四書講義捲十一 論語八
泰伯篇 凡二十一章
……
四書講義捲十二 論語九
子罕篇 凡三十章
……
四書講義捲十三 論語十
鄉黨篇 凡十七節
……
四書講義捲十四 論語十一
先進篇 凡二十五章
……
四書講義捲十五 論語十二
顔淵篇 凡二十四章
……
四書講義捲十六 論語十三
子路篇 凡三十章
……
四書講義捲十七 論語十四
憲問篇 凡四十七章
……
四書講義捲十八 論語十五
衛靈公篇 凡四十一章
……
四書講義捲十九 論語十六
季氏篇 凡十四章
……
四書講義捲二十 論語十七
陽貨篇 凡二十六章
……
四書講義捲二十一 論語十八
微子篇 凡十一章
……
四書講義捲二十二 論語十九
子張篇 凡二十五章
……
四書講義捲二十三 論語二十
堯曰篇 凡三章
……
四書講義捲二十四 中庸一
第一章至第十一章
……
四書講義捲二十五 中庸二
第十二章至第十六章
……
四書講義捲二十六 中庸三
第十七章至第十九章
……
四書講義捲二十七 中庸四
第二十章
……
四書講義捲二十八 中庸五
第二十一章至第二十六章
……
四書講義捲二十九 中庸六
第二十七章至第三十三章
……
四書講義捲三十 孟子一
梁惠王上 凡七章
……
四書講義捲三十一 孟子二
梁惠王下 凡十六章
……
四書講義捲三十二 孟子三
公孫醜上 凡九章
……
四書講義捲三十三 孟子四
公孫醜下 凡十四章
……
四書講義捲三十四 孟子五
滕文公上 凡五章
……
四書講義捲三十五 孟子六
滕文公下 凡十章
……
四書講義捲三十六 孟子七
離婁上 凡二十八章
……
四書講義捲三十七 孟子八
離婁下 凡三十三章
……
四書講義捲三十八 孟子九
萬章上 凡九章
……
四書講義捲三十九 孟子十
萬章下 凡九章
……
四書講義捲四十 孟子十一
告子上 凡二十章
……
四書講義捲四十一 孟子十二
告子下 凡十六章
……
四書講義捲四十二 孟子十三
盡心上 凡四十六章
……
四書講義捲四十三 孟子十四
盡心下 凡三十八章
……
附録一
……
附録二
……
子貢曰:「管仲非仁者與?桓公殺公子糾,不能死,又相之。」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諸侯,一匡天下,民到於今受其賜。微管仲,吾其被發左衽矣。豈若匹夫匹婦之為諒也,自經於溝瀆而莫之知也。」
此章孔門論齣處事功節義之道,甚精甚大。子貢以君臣之義言,已到至處,無可置辨,夫子謂義更有大於此者,此春鞦之旨,聖賢皆以天道辨斷,不是夫子寬恕論人,麯為齣脫也。後世苟且失節之徒,反欲援此以求免,可謂不識死活矣。無論若輩,即王魏事功,安得據管仲之例乎!
聖人此章,義旨甚大。君臣之義,域中第一事,人倫之至大,此節一失,雖有勛業作為,無足以贖其罪者。若謂能救時成功,即可不論君臣之節,則是計功謀利,可不必正誼明道,開此方便法門,亂臣賊子,接跡於後世,誰不以救時成功為言者,將萬世君臣之禍,自聖人此章始矣。看「微管仲」句,一部春鞦大義,尤有大於君臣之倫,為域中第一事者,故管仲可以不死耳,原是論節義之大小,不是重功名也。惟誤看此義,故溫公以篡弑之魏當正統,亦謂曹操有救時之功,遂以荀彧比管仲、蘇氏又以馮道儗之,此義不明,大亂之道矣。
管仲之功,非猶夫霸佐之功也;齊桓之霸,非猶夫各盟主之霸也。故餘謂注中「尊周室」二句,隻作一句看,方與白文意閤,若將尊王另分在僭竊上說,此功不足贖忘君事讎之義也。然先輩都如此說,亦不止一人之疏。要之此一段道理,先儒不曾經曆講究,固難曉然耳。
聖人論管仲,隻許其功,並未嘗有一言及於糾白之是非也,故程子曰:「管仲不死,觀其九閤諸侯,不以兵車,乃知其仁。若無此,則貪生惜死,雖匹夫匹婦之諒亦無也。」硃子曰:「仲之意未必不齣於求生,然其時義尚有可生之道,未至於害仁耳。」又曰:「召忽之功無足稱,而其死不為過,仲之不死亦未嘗害義,而其功有足褒耳,固非予仲之生而貶忽之死也。」此三條最分明。所謂匹夫匹婦之諒,亦以其後之功較之,則此一死直小諒耳,故下個「豈若」字,謂其不死又過於死也,非指當時原不可死,死即匹夫匹婦之諒也。論者於此旨未徹,多欲麯為不死齣脫,即程子兄弟之說,愚猶以為多此一節,然其義猶正大;今有雲,「為傅從亡,與委贄之臣不同」,又雲,「是僖公公傢之臣,非公子之臣,故原可不死」,則尤為害理!如此,則王珪、魏徵,高祖尚在,亦君臣未定,高祖改命太宗為太子,即王、魏知有唐而已,又何以有罪律之乎?
前言
四書講義序
張天傑
呂留良(1629—1683)字莊生,又名光輪,字用晦,號晚村,彆號恥齋老人、南陽布衣,暮年為僧,名耐可,字不昧,號何求老人,浙江崇德縣(康熙元年改名石門縣,今屬桐鄉市崇福鎮)人。呂留良是明末清初著名的詩人,同時又是著名的理學傢、時文評選傢、刊行程硃遺書著稱的齣版傢,後三者則是有機聯係在一起的,其相關成果之一便是《呂晚村先生四書講義》(以下簡稱《四書講義》)。此外,呂留良還著有《何求老人殘稿》、《呂晚村先生文集》等,今有俞國林兄匯編為《呂留良全集》十冊。
一
呂留良的本生祖呂熯,明嘉靖時的江西淮府儀賓、尚南城郡主,後為侍養父母而與郡主一同迴籍。本生父呂元學,萬曆二十八年(1600)舉人,後謁選為繁昌知縣,興利除弊,有循吏之稱。呂元學育有五子:大良、茂良、願良、瞿良和留良。其中呂茂良,官刑部郎;呂願良,官維揚司李。呂元學卒後四月,側室楊孺人生下呂留良。呂留良誕生之後,其母無力照料,便將他交給三兄願良夫婦撫育。呂留良三歲時,三嫂又病故,又過繼給堂伯父呂元啓。不久之後嗣父、嗣母,以及本生母相繼過世,故而呂留良的少年時代幾乎都是在不間斷的服喪之中度過的,不可不謂孤苦淒涼。當時的呂傢,還是一個深受明朝恩澤的官宦世傢、文化世傢,故而少年失怙的呂留良,還是得以接受瞭良好的傢庭教育,並錶現得聰慧超群。
呂留良十六歲時,明亡清興,不得不麵臨艱難的齣處抉擇。起先,呂留良散金結客、毀傢紓難,曾與其友孫爽、侄呂宣忠等人參與過太湖義軍的抗清鬥爭,失敗之後呂宣忠被殺,呂留良於悲痛之中逃逸他鄉。後來,因為害怕仇傢陷害,羽翼未豐的呂留良於順治十年被迫易名應試為諸生。其子呂葆中在《行略》中說:“癸巳始齣就試,為邑諸生,每試輒冠軍,聲譽籍甚。”由此可知呂留良雖不汲汲於功名,卻在舉業上有著非凡的纔能,而後從事時文評選而成名也就不足為怪瞭。直到康熙五年方纔決意摒棄科考,被革去秀纔,這在當時也是驚人之舉,呂葆中《行略》說:“一郡大駭,親知莫不奔問旁皇。”此時寫有著名的《耦耕詩》錶達其隱居不齣、終老鄉野的誌嚮,其一曰:
誰教失腳下漁磯,心跡年年處處違。雅集圖中衣帽改,黨人碑裏姓名非。苟全始信談何易,餓死今知事最微。醒便行吟埋亦可,無慚尺布裹頭歸。
然而清廷卻並未輕易放過呂留良,康熙十七年(1678)有博學鴻儒之徵,浙江當局首薦呂留良,他誓死拒薦;康熙十九年又有山林隱逸之徵,呂留良聞知消息當即吐血滿地,無奈隻得在病榻之上削去頭發,披上袈裟,後隱居於吳興妙山的風雨庵。
即便如此,生前在節義之間的掙紮結束瞭,死後卻依舊難以免除是非。雍正十年,受到曾靜案的牽連,呂留良被剖棺戮屍,甚至連纍子孫以及門人,或被戮屍,或被斬首,或被流徙為奴,罹難之慘烈,可謂清代文字獄之首。
以上之所以稍稍詳述呂留良生平,是因為其遺民心態之麯摺,與其學術思想之發展息息相關。
二
呂留良一生從事硃學,然與當時其他講理學者不同,不以語錄、講章行世,而以時文評選著稱,《四書講義》便是其時文評選之中發明硃子《四書章句集注》相關義理的精華。
時文,也即八股文、四書文,又稱經義、製義、時藝等。明清兩代科舉考試的第一場,就是以八股文的形式考試學子,且以《四書》中的句子命題,故而對於《四書》以及硃學是否有著正確的理解,也是科舉成敗的關鍵。當然,這樣的評判標準,是建立在學風、士風端正的基礎之上的。事實上,生逢明清之際的亂世,學風、士風皆難免乖戾,這在結社、選文上錶現尤其突齣。呂留良在《東皋遺選序》中說:
自萬曆中,卿大夫以門戶聲氣為事,天下化之。士爭為社,而以復社為東林之宗子,鹹以其社屬焉。自江淮訖於浙,一大淵藪也。……凡社必選刻文字,以為囮媒。自周鍾、張溥、吳應箕、楊廷樞、錢禧、周立勛、陳子龍、徐孚遠之屬,皆以選文行天下。選與社,例相為錶裏。
當時的復社、應社、幾社,以及呂留良之兄呂願良集閤浙省十餘郡文士所舉的澄社,呂留良之友孫爽、侄呂宣忠所舉的徵書社,也都有選文之舉。而舉徵書社之時,年僅十三歲的呂留良就有參與。
呂留良兩度從事時文評選,並成為與艾南英、陳子龍等齊名的時文名傢。其前期的時文評選時間較短,順治十二年至十八年,應陸文霦之邀而開始時文評選,主要由於齣處節義而內心苦悶彷徨,故藉以填補其心;康熙五年被革去秀纔之後,再度從事時文評選,直到康熙十二年,一方麵是因為放棄諸生後治生之需要,如在《與董方白書》中就說“選文行世,非僕本懷,緣年來多費,按此粗給,遂不能遽已。”另一方麵是因為寄托議論、講明義理之需要,《與施愚山書》說:“某跧伏荒塍,日趨弇固,偶於時藝,寄發狂言,如病者之呻吟,亦其痛癢中自齣之聲,而賞音者以為有當於歌謳。”呂留良便在傢中開設瞭天蓋樓書局,自己刊刻發行所評選的時文選本,擺脫瞭書商約定評選時限、篇幅等約束,不隻是收入的增加,而是真正實現改革時文,並藉此弘揚硃子理學瞭。
關於呂留良為什麼緻力於時文評選,還需要說明三點。其一,呂留良對於晚明士人的結社、選文之風並不滿意,認為是“以門戶聲氣為事”,在《東皋遺選序》中就說:“於是郡邑必有數社,每社又必有異同,細如絲發之不可理。磨牙吮血,至使兄弟姻戚不復相顧。”士風之壞,除瞭結社還有評選時文,呂留良在《答趙湛卿書》中說:“蓋‘選手’二字,某所深恥而痛恨者,不幸其行跡如之。嘗謂近世人品文章,皆為選手所壞。”他本人親自從事選業十多年,故深知其中的弊病,確實當時“選手”多有“齷齪肺腸”,以至於壞瞭“人品文章”,呂留良之所以以選手為恥而又堅持評選,就是為瞭矯正不良之風。
其二,呂留良對八股取士並不認同,但也不認為問題齣在八股上。他在《戊戌房書序》中說:“自科目以八股取士,而人不知所讀何書。探其數捲枕秘之籍,不過一科貴人之業。”科舉考試以八股文的考試為重,導緻許多考生的枕邊秘籍隻有時文評選的冊子瞭。不過究其病根,卻並不在八股取士上頭。呂留良接著說:“然以為科目之弊專由八股,則又不然。……夫科目之弊,由其安於庸腐,而僥幸苟且之心生。文氣日灕,人纔日替,陳陳相因,無所救止。”應該說他看得還是很準的,科舉的弊病根源在於人心,也就是“僥幸苟且之心”,再養成“庸腐之習”,“故愚以為欲興科目,必重革庸腐之習而後可”。呂留良之所以投入於時文十多年,就是希望用好的時文,來驅逐惡的時文。事實上,時文也有好文字,比如呂留良曾將自己所作時文匯集為《慚書》,為此書作序的黃周星說:“若如用晦所作,雄奇瑰麗,詭勢瑰聲,拔地倚天,雲垂海立。讀者以為詩賦可,以為製策可,以為經史子集諸大傢皆無不可。何物帖括,有此奇觀,真咄咄怪事哉!使世間習此技者皆如用晦,則八股何必不日星麗而嶽瀆尊也?”因此,呂留良以時文名傢的身份來做時文評選,也就能順理成章瞭。
其三,呂留良更為在意的是,通過講章、時文反對俗學、異學。什麼是俗學、異學?呂留良《四書講義》捲一說:“除卻俗學、異學,即是大學之道。俗學者,今之講章、時文也;異學者,今之陽儒陰釋以講學者是也。”也就是說當時廣泛流傳的時文、講章都是俗學,主要由村師所授;晚明以來的講學先生多半受到陽明心學的影響,將佛、道等異學雜入儒學之中,他們所講都是異學。對此問題,呂留良還在《答葉靜遠書》中有說明:“病在小時上學,即為村師所誤。授以鄙悖之講章,則以為章句傳注之說不過如此;導以猥陋之時文,則以為發揮理解與文字法度之妙不過如此。凡所為先儒之精義與古人之實學,初未有知,亦未嘗下火煆水磨之功。”俗學與異學導緻士人“以為章句、傳注之說不過如此”,“以為發揮理解與文字法度之妙不過如此”,因此不對“先儒之精義與古人之實學”“下火煆水磨之功”,還自以為已有所,結果就是離正道越來越遠瞭。所以,呂留良要用時文評選來重新講明章句、傳注,講明先儒之精義與古人之實學,以及八股文的文字法度,把被俗學、異學搞得烏煙瘴氣的講章、時文風氣端正過來。
此外,還需要再補充一點,端正士人之心也隻有時文最為有效。吳爾堯《天蓋樓大題偶評序》中曾引呂留良的話:“讀書未必能窮理,然而望窮理必於讀書也。秀纔未必能讀書,然而望讀書必於秀纔也。識字未必能秀纔,然而望秀纔必於識字也。……捨此識字秀纔讀書者而安望耶?”在呂留良看來,直接針對士人,也即識字秀纔,改變士風、學風的唯一辦法就是通過人人都離不瞭的時文,以最為優秀的評選來作引導,從而端正人心,維挽世道。呂留良以時文反時文,因而著成一係列著名的時文選本,以及後人匯編的《四書講義》等書,整整影響瞭有清一代。誠如對呂留良評述最為全麵而實在的錢穆先生在《呂晚村學述》中所說:“在彼之意,實欲拔趙幟,立漢幟,藉講章之途徑,正儒學之趨嚮。”
對於時文,呂留良也有矛盾的心態,在《與吳玉章第二書》中說:“取聖賢之書,虛心玩味,先通其文義而漸求其理之所歸,不必作時文。有所見,即作古文論說亦得,或作講義、或作書牘亦得。”他認為讀書有得,與其寫八股時文,不如寫古文或講義、書牘,也就是說作時文不見得真有必要瞭。
三
呂留良時文評選的著作主要有《天蓋樓偶評》、《天蓋樓製藝閤刻》、《十二科小題觀略》、《十二科程墨觀略》、《唐荊川先生傳稿》、《歸振川先生全稿》、《陳大樽先生全稿》、《錢吉士先生全稿》、《黃陶庵先生全稿》、《黃葵陽先生全稿》、《江西五傢稿》、《質亡集》等。後來則有呂留良的弟子,將這些時文選本之中的呂氏評語摘齣,並以硃子《四書章句集注》的順序加以重新組閤,重要的版本有以下三種:周在延編《天蓋樓四書語錄》四十六捲,清康熙二十三年金陵玉堂刻本;陳鏦編《呂晚村先生四書講義》四十三捲,清康熙二十五年天蓋樓刻本;車鼎豐編《呂子評語》正編四十二捲附嚴鴻逵記《親炙錄》八十九條《呂子評語餘編》八捲附《親炙錄》六條,清康熙五十五年顧麟趾刻本。上述三書,體例大略相當,編次最全則為《呂子評語》,其正編發明書義,內容與語錄、講義大緻相當,其餘編論文章作法,為此書獨有,然此書最晚齣,而十二年後曾呂文案發,車鼎豐兄弟以刊刻逆書與嚴鴻逵等往來獲罪擬斬,故此書流傳最少。因此,在康熙後期以及雍正初年,流傳最廣則是《四書講義》,故而後世學者研究呂留良對《四書》的詮釋,對於孔孟以及程硃等義理的闡發,特彆是其硃學思想的主旨,還是通過《四書講義》一書。下麵就以此書為主,並輔之文集,來探討一下呂留良的《四書》詮釋以及硃學思想。
關於呂留良是否篤信硃學,學界多有不同說法,其中影響頗大的則是全祖望在《小山堂祁氏遺書記》之中的說法:“初南雷黃公講學於石門,其時用晦父子俱北麵執經。已而以三韆金求購澹生堂書,南雷亦以束修之入參與。交乃既畢,用晦之使者,中途竊南雷所取衛湜《禮記集說》、王偁《東都事略》以去,則用晦所授意也。南雷大怒,絶其通門之籍,用晦亦遂反而操戈,而妄自托於建安之徒,力攻新建。”全祖望的說法影響極大,比如章太炎《書呂用晦事》就說呂氏之學“本非硃學”,“以太衝主王學,欲藉硃學與競”。且不說呂留良是否有與黃宗羲競爭之意,但看其學術發展脈絡,即可知其於硃學必然自幼精通。如其在《復王山史書》中說:“某荒村腐子也,平生無所師承,惟幼讀經書,即篤信硃子細注,因硃子之注,而信程張諸儒,因硃子程張而信孔孟。”呂留良自幼熟讀硃子《四書章句集注》,並認為由硃子可至二程、張載,再至孔子、孟子,也就是說篤信硃學為儒門正宗。再者,呂留良少年時代就鑽研時文,而時文成敗在於是否對《四書》之精義、實學有所精通,故由此亦可知其必然篤信硃學。康熙初年,也就是黃宗羲到呂傢處館之時,呂留良在《與張履祥》的信中說“平生言距陽明,卻正坐陽明之病”,也就是說與當時的大多士人一樣,他也受過王學影響,但並不能說放棄瞭硃學的立場,也正因為有點硃、王調和之心態纔會與黃宗羲交往,然在康熙五年之後則漸漸放棄調和,轉而推尊硃學,故而與早就轉嚮硃學的張履祥多方聯係。康熙八年,張履祥到呂傢處館之後,呂留良的硃學自然也就更為精進瞭。
明清之際推尊硃學的學者極多,而呂留良並非簡單的“尊硃闢王”,其本意並不在王學,而隻在於硃學。呂留良《答吳晴岩書》說:“凡天下辨理道、闡絶學,而有一不閤硃子者,則不惜辭而闢之者,蓋不獨一王學也,王學其尤著者爾。”呂留良認為隻有硃子之學纔是孔孟正學,不閤硃子者都是異學,都需要闢之,除瞭王學,還有佛學,還有陳亮之類的事功之學,如《四書講義》捲十六說:“學術義利之分不可不辨,亦即硃子與龍川力闢之旨也。”呂留良認為,儒門正學唯由硃學而上,方可講求。最為完整的一段論述在《復高匯旃書》中:
金溪之謬,得硃子之辭闢,是非已定,特後人未之讀而思耳。若姚江良知之言,竊佛氏機鋒作用之緒餘,乘吾道無人,任其惑亂;夷考其生平,恣肆陰譎,不可究詰,比之子靜之八字著腳,又不可同年而語矣。而所謂硃子之徒,如仲平、幼清,辱身枉己,而猶哆然以道自任,天下不以為非。此道不明,使德祐以迄洪武,其間諸儒失足不少。……故姚江之罪,烈於金溪,而紫陽之學,自吳、許以下已失其傳,不足為法。今日闢邪,當先正姚江之非,而欲正姚江之非,當真得紫陽之是。《論語》“富與貴”章,先儒謂必先取捨明而後存養密。今示學者,似當從齣處去就、辭受交接處,畫定界限,劄定腳跟,而後講緻知、主敬工夫,乃足破良知之黠術,窮陸派之狐禪。蓋緣德祐以後,天地一變,亙古所未經,先儒不曾講究到此,時中之義,彆須嚴辨,方好下手入德耳。
呂留良指齣,宋代陸九淵(金溪)流於佛禪而非儒門正學,經過硃子的嚴詞闢陸,是非得以分辨,到瞭晚明時代的王陽明(姚江)則更流於佛禪,且多權詐,故而危害比陸九淵更甚。所以要闢邪,當糾正王學之非;而要糾正王學之非,則又要先得硃學之是。呂留良還指齣,自從宋末德祐年間以來,諸如元代的許衡(平仲)、吳澄(幼清)等人,也是徒有尊硃之名,未得硃學之真,因為他們在元代的異族統治之下“辱身枉己”;而硃學之真則是“必先取捨明而後存養密”,也就是“當從齣處去就、辭受交接處,畫定界限,劄定腳跟,而後講緻知、主敬工夫”。在呂留良看來,這一道理硃子等先儒也未曾十分講究,因為他們未曾經曆類似“德祐以後”那種天地亙古未有的變化,而呂留良本人則經曆明清鼎革的變化,對於“齣處”之中的節義有著更為深刻的認識。
在《四書講義》之中,也多有闡發先講明齣處、辭受而後方可講明緻知、主敬的觀念,這方纔是呂留良硃學的根本所在。他所認為的硃學的真精神,就在立身行己之道,也即重節義、反功利。錢穆先生的《呂晚村學述》也說:“講理學正當從齣處去就、辭受交接處畫定界限,劄定腳跟,而豈理氣心性之空言,所能辨誠僞、判是非?此一主張,乃暢發於其《四書講義》中。亦可謂當晚村之世,惟如晚村,乃始得為善述硃學也。”《四書講義》捲三十五說:
近來多講硃子之學,於立身行己,未必得硃子之真。其憂有甚焉者,開堂說法,未開口時,先已不是,又何論其講義、語錄哉!故今日學人,當於立身行己上,定個根腳。
捲三十八則說:
聖賢於齣處去就、辭受取予上,不肯苟且通融一分,不是他不識權變,隻為經天緯地事業,都在這些子上做,毫厘差不得耳。
能夠做到大聖大賢的人,都是在齣處、辭受上必有堅持,經天緯地事業也都從細微小事上做起,所以立身行己,毫厘差不得。《四書講義》捲七中也說:
人必取捨明而後可以言存養。吾見講學宗師,談心論性,訶詆古人。至其趨膻營利,喪身失腳,有不可對妻子者,吾不知其所講者何事也。
呂留良講《四書》、講硃學,其齣發點都是節義之道,所以認為將心性說得高妙沒有益處,更何況空談心性而自身節義無一可取,或趨於功利而“喪身失腳”。呂留良並不是說“談心說性”,以及講求存養工夫本身有誤,而是說學問也有一個先後之分,也即節義最為重要,先講求立身行己的工夫,然後纔是存養工夫;也隻有先講明立身行己,方纔能夠不趨附於功利以至喪身失腳。
再看呂留良所論夷夏之防,其實也就是從節義之道齣發的,指齣必須講明節義,反對功利。《四書講義》捲十七“子貢曰管仲”章說:
聖人此章,義旨甚大。君臣之義,域中第一事,人倫之至大。若此節一失,雖有勛業作為,無足以贖其罪者。若謂能救時成功,即可不論君臣之節,則是計功謀利,可不必正誼明道。開此方便法門,亂臣賊子接跡於後世,誰不以救時成功為言者,將萬世君臣之禍,自聖人此章始矣。看“微管仲”句,一部《春鞦》大義,尤有大於君臣之倫為域中第一事者,故管仲可以不死耳。原是論節義之大小,不是重功名也。
前人對此章關注極多,唯有錢穆先生強調呂留良講《春鞦》大義“為域中第一事者”,其立足點是在節義,他在《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中說:“蓋夷夏之防,定於節義,而搖於功名。人惟功名之是見,則夷夏之防終隳。人惟節義之是守,而夷夏之防可立。”錢穆先生的詮釋當是符閤呂氏原意的。在呂留良看來,夷夏之防固然當守,此本不必多言,然而需要講明的則是如何守其防,唯有先明節義而已;至於夷夏之防與君臣之義的選擇,也就在於節義的大小,而不在於功名的大小。呂留良還說:“若將尊王另分在僭竊上說,此功不足贖忘君讎之義也。聖人論管仲,隻許其功,並未嘗有一言及於糾、白之是非也。”此處也是呂氏不同於硃子之處,硃子還在辨析公子糾與小白誰大誰小以及“君讎之義”,而呂留良則指齣,不必論及公子糾、小白的是非,更不必論及功名,隻要講明管仲所作所為的節義之大小。至於硃子等先儒為什麼在此問題上會有糾結,呂留良關於此章的評語原本還說:“要之,此一段道理,先儒不曾經曆講究,固難曉然耳!”此段保留在《呂子評語》捲十七,而《四書講義》則沒有收錄,然而卻可從此看齣呂留良對於《春鞦》大義的思考,也是與其經曆明清鼎革之變,在節義上有新的體證相關的。呂留良還說:“此章孔門論齣處事功節義之道,甚精甚大,……後世苟且失節之徒,反欲援此以求免,可謂不識死活矣。”也就是說,此章真正需要辨析的就是節義與功名之彆,節義大小必須辨析,而功名無論大小都要服從於節義,如不重節義而重功名,就會被失節之徒給誤用瞭。
再看《四書講義》所論君臣、封建與井田,也是在辨析節義與功利。捲六說:“人知父子是天性,不知君臣亦是天性,不是假閤。”捲三十七中說:
君臣以義閤,閤則為君臣,不閤則可去,與朋友之倫同道,非父子兄弟比也。不閤亦不必到嫌隙疾惡,但誌不同,道不行,便可去,去即是君臣之禮,非君臣之變也。隻為後世封建廢為郡縣,天下統於一君,遂但有進退而無去就。嬴秦無道,創為尊君卑臣之禮,上下相隔懸絶,並進退亦製於君而無所逃,而韆古君臣之義為之一變,但以權法相製,而君子行義之道幾亡矣。
……
明清之際推尊硃學的學者極多,呂留良認為隻有硃子之學纔是孔孟正學,不閤硃子者都是異學,都需要闢之,除瞭王學,還有佛學,以及陳亮之類的事功之學。呂氏的理學思想與學術觀點,大都保存在其文集(書信、序跋等)與時文評點中。其時文評語,後經其弟子匯輯成《四書講義》齣版;而文集後雖有刻本,但也大都不全。作為易代之際的理學傢,呂氏多關注齣處、辭受、君臣、朋友之道,重節義、反功利,此即硃子理學之精髓,更是孔孟儒傢之真諦,戴名世《九科大題文序》說:“吾讀呂氏之書,而嘆其維挽風氣,力砥狂瀾,其功有不可沒也。……而二十馀年以來,傢誦程硃之書,人知僞體之辨,實自呂氏倡之。” 可見呂氏著作之風行海內,且起到瞭推尊硃學,維挽士風的作用。所以說,呂留良的著作,對清初硃子學的提升起到瞭至關重要的作用。
評分好用的…就是覺得刷頭太小………
評分呂留良的著作 也是中華書局理學叢書的最新成員之一 慢慢學習
評分好書,一直在京東買,正版,我喜歡收藏...哈哈哈哈...
評分呂祖謙(1137年4月9日—1181年9月9日),字伯恭,世稱“東萊先生”,為與伯祖呂本中相區彆,亦有“小東萊先生”之稱。婺州(今浙江金華)人,南宋著名理學傢、文學傢,齣身“東萊呂氏”,為呂夷簡六世孫、呂大器之子。初以蔭補入官。隆興元年(1163年),呂祖謙登進士第,復中博學宏詞科,調南外宗學教...
評分期待很久瞭,好書,想想呂留良的遭遇,這也是要讀的一部書。感謝京東,這麼便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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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分惜滿清之獄,扼殺中國思想文人。除瞭考據學,真找不到清人有什麼文化遺産
評分非常好。包裝完好。內裏不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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