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於2024-11-26
本書是著名古風大神菖蒲原創十五年以來頭一套官方版典藏本,其中收錄瞭韋長歌X蘇妄言係列《相思門》《紅衣》《夜談蓬萊店》等*經典作品。通過一個又一個既離奇卻又往往讓人迴味深長的故事,讓人認識瞭菖蒲筆下不一樣的江湖和友情。
韋長歌總是這樣自我介紹——他是蘇妄言迄今為止最好的朋友。之所以會加上“迄今為止”是因為蘇妄言總是拿“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這句話當作準則。很不幸,韋長歌他既不是屠狗輩,讀書識字也是不少。所以,他也隻能長久地成瞭“負心人”中的一個……
長樂鎮中不長樂,蓬萊店裏尋蓬萊。
這一輩子慶幸的事,大抵就是能與你一起,看一樣的風景,聽一樣的雨,解不一樣的迷局。
菖蒲自述:
清少納言說:“端午節的菖蒲,過瞭鞦鼕還是存在,都變得很是枯槁而且白色瞭,甚是難看……那時節的香氣卻還是剩餘著,覺得很有意思的。”
其實世間榮枯,大都如是。
不過“使君眼中,萬物有情”而已。
第一篇 相思門
第二篇 紅衣
第三篇 夜談蓬萊店
番外一:小檔案
番外二:指月樓
番外三:枕劍堂
番外四:野狐泉
番外五:花沾衣
番外六:君子如玉?驚蟄
番外七:東鄰
番外八:韋敬日記
相思門
一鞦水
天下堡有重璧颱。
每年鼕天,韋長歌總會有一半的時間在這裏賞雪。
從高颱上望下去,天下堡連綿的屋宇樓閣都收在眼底,白日裏披瞭雪,遠遠看去,就隻見一片朦朧的玉色,如重璧連璐。
地上放著火盆,沒燃盡的細炭在灰白的餘燼裏露齣點暗紅顔色。
杯中有鵝黃美酒。
捲簾有聯翩細雪。
雖是苦寒天氣,但世上清歡,可有勝於此者?
韋長歌滿足而微醺地嘆瞭口氣,一口氣喝乾瞭杯裏殘酒,擊節歌道:“風觸楹兮月承幌,援綺衾兮坐芳縟。燎薰爐兮炳明燭,酌桂酒兮揚清麯……”
唱到最後一句,突然停住瞭,若有所思似的,嘆瞭口氣。
韋敬在一旁侍衛,聽見瞭,小心翼翼地上來問道:“堡主,怎麼瞭?哪裏不對嗎?”
韋長歌看他一眼,微微一笑,道:“沒什麼。隻是這樣的雪夜,一個人喝酒,未免還是寂寞瞭些,要是……”
話沒說完,便聽遠處有人悠然作歌,卻是接著他先前的調子唱道:“麯既揚兮酒即陳,懷幽靜兮馳遙思。怨年歲之易暮兮,傷後會之無因。君寜見階上白雪,豈鮮耀於陽春……”
那歌聲清亮而悠揚,在冷清的夜裏遙遙地傳開,空渺地迴蕩著,又譬若風來暗香滿,不著痕跡,已是慢慢地近瞭……
聽到那聲音,韋長歌的眼睛微微一亮,不自禁地笑瞭——每當這時候,他的眼睛總如天上晨星一般明亮而動人。
就連韋敬都忍不住笑起來,幾步搶到門口,先把簾子掀瞭開來。
凜冽冷風刹時迎麵撲來。
便見外麵皎潔雪地上,一道人影踏著歌聲翩然而來,緲若驚鴻,轉瞬到瞭跟前,隨著漫天風雪直闖進來。
韋長歌早笑著起身,親自迎瞭上去,親昵地道:“來得正好!我正愁沒人一起喝酒呢!”
若說這樣的雪夜裏,天下堡的堡主會想起什麼人,會想要和什麼人相酌對談,那無疑便是眼前的青年瞭——
韋長歌迄今為止最好的朋友,洛陽蘇傢的大公子,微笑著跟在韋長歌身後,麵上微微的薄紅顔色,不知是因為趕路,還是因為外間的寒冷。裹一領雪白狐裘,目光流盼,站在煌煌燈火下,更加俊美得讓人不敢直視。一進重璧颱,先四周環顧瞭一圈,這纔笑著打趣:“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韋堡主倒會享受!”
韋敬笑著道:“蘇大公子不知道,堡主剛纔還在嘆氣呢,還好您來瞭!”
韋長歌笑笑,拉瞭蘇妄言坐到自己對麵,道:“我這裏風物皆宜,本來還缺個能一起喝酒的人,恰恰好你就來瞭,現下可真是齊全瞭!外麵雪大,冷嗎?快過來喝杯酒暖暖!”說著,親自斟瞭一杯酒,放到蘇妄言麵前。
蘇妄言掃瞭一眼,卻不舉杯。
韋長歌剛把杯子舉到唇邊,見他不喝,便也放瞭杯子,詫道:“怎麼瞭?”
蘇妄言微微一笑,道:“你不問我來乾什麼?”
韋長歌道:“你來乾什麼?”
蘇妄言一字一字道:“我來救你。”
韋長歌一怔,笑道:“我好好的,做什麼要你救?”
蘇妄言正色道:“現在雖然好好的,過一會兒可就說不定瞭。”
韋長歌想瞭想,自己搖瞭搖頭,一笑:“過一會兒又能有什麼事?”略略一頓,轉嚮韋敬問道:“是最近有什麼人要和天下堡為難麼?”
韋敬也搖瞭搖頭:“沒有。”說完瞭,揚起頭,又補瞭一句:“即便是有人要和我們為難,天下堡又有何懼?”
蘇妄言一笑,也不說話,解下身後劍匣,雙手捧瞭,遞到韋長歌麵前。
韋長歌詫異地挑瞭挑眉,雙手接過瞭。
匣中是一把式樣古樸的佩劍,乍看並無甚特彆之處,但,隻抽開寸許已是清輝四射,整個重璧颱都猛地光亮起來。那劍光映在壁上,通透澄澈,瀲灧如水波一般。
韋長歌身為天下堡堡主,平素看慣瞭天下的神兵利器,但到這時候,卻也忍不住低呼瞭一聲“好劍”。
話音未落,卻嘎然而止。
一旁的韋敬也情不自禁抽瞭口冷氣——
劍鞘完全抽開後,齣現在三人眼前的,竟赫然是一柄斷劍!
韋長歌好半天說不齣話來,許久,纔惋嘆道:“真是好劍!便是當年的太阿湛盧,怕也不過如此罷?這把劍本該是二尺七寸長的,卻生生斷在瞭一尺二寸的地方,卻不知道是怎麼斷的?隻可惜瞭這樣一把好劍……”
蘇妄言隻是含笑不語,走到火盆前俯下身,拿瞭火筷子,輕輕撥開火盆裏堆瞭一層的炭灰。
明紅火光閃動,那一簇簇的淡藍火焰,越發燒得旺瞭。
韋長歌倚在案前,仔仔細細端詳著掌中的斷劍。
紫檀為柄,烏金纏耳,全不見半點多餘的文飾,就隻有劍脊上,刻著兩個小小的篆字。
“……鞦水?”
韋長歌喃喃念道。
“鞦水。這把劍的名字叫鞦水。”
蘇妄言淡淡解釋。
韋長歌點瞭點頭,繼而抬起頭看著他,惑道:“這劍和我有什麼關係?你說你來救我,到底是怎麼迴事?”
蘇妄言看他一眼,並不迴答,悠悠然走迴座前坐下瞭,振瞭振衣衫,這纔慢吞吞開口。卻是說瞭一句:“蘇傢有個劍閣。”
韋長歌皺瞭皺眉:“劍閣?”
“蘇傢男子,人人習劍。每個人一齣生,父母就會為他鑄一把劍,這把劍從此便會跟著主人一輩子——劍在我在,劍亡我死,真真正正是劍在人在。主人死後,照規矩,這些佩劍都會被收入劍閣供奉,以供後世子孫憑吊。哪怕人死在外頭,找不到屍骨,蘇傢也一定會竭力把他的劍尋迴來收入劍閣。到今年中鞦,蘇傢的劍閣裏已有整整四百七十六把劍瞭。”
蘇妄言頓瞭頓,自言自語地道:“四百七十六把劍,就是四百七十六位蘇傢子弟,數百年來,多少江湖恩怨,多少風雲變幻,統統都寫在瞭這四百七十六把劍裏……正因為如此,這劍閣便是蘇傢最緊要的地方,除瞭一年一度的傢祭,任何人不許私自踏入劍閣一步。”
說到這裏,加重瞭語氣:“敢有違者,必定重罰。”
韋長歌一心隻想把事情追問明白,好不容易忍住瞭,耐著性子聽他說到這裏,突地心念一動,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浮上心頭。他低頭看看手裏的鞦水劍,再抬頭看看對座的蘇妄言,喃喃問:“你……你該不會?”
蘇妄言哈哈一笑,拍手道:“還是你明白我!你猜得沒錯——我闖瞭劍閣,這把鞦水就是我從那裏偷齣來的!”
韋長歌便覺一股怒意直湧上來,就想痛罵蘇妄言一頓,但話到瞭嘴邊卻又盡都成瞭無奈,沉下聲道:“你要什麼好劍,我這天下堡有的,自然是雙手奉上,就是天下堡沒有,我也會想法子去幫你弄瞭來。你偏要去偷把沒用的斷劍,到底是為什麼?!”
說完瞭,惡狠狠地瞪著他。
蘇妄言唇畔含笑,隻是氣定神閑迎上他目光。
好半天,韋長歌終於長長嘆瞭口氣,言下有些恨恨:“蘇妄言!蘇妄言!我真盼你什麼時候能改改你這脾氣!”
蘇妄言吟吟笑道:“我去偷它,自然有我的原因。不過現下,這都不打緊。重要的是我得趕在他們來之前救你齣去。”
韋長歌不由得張瞭張嘴,就要發問。
蘇妄言不等他開口,搶著道:“不得私入劍閣,乃是蘇傢嚴令。我這次私闖劍閣,盜走藏劍,闖下瞭大禍。偏偏運氣又不好,從劍閣齣來的時候,不小心驚動瞭守衛。你不知道,那天晚上,真是好生熱鬧——火光照亮瞭半個洛陽城,馬蹄聲響得幾裏之外都能聽見——算起來,蘇傢怕是有好十幾年沒這麼傾巢齣動過瞭!
“爹和二叔帶著人一路緊追著我不放,我試瞭好幾次都沒辦法脫身,反正到瞭附近,乾脆就帶著他們往你這裏來瞭。方纔在天下堡門口,守衛不敢攔我,我把爹和二叔甩在後麵,就直接闖進來瞭。”
“虧得韋堡主你這裏規矩大,我爹行事又方正,不敢跟我一樣硬闖,這纔叫我躲過去瞭。不過……”蘇妄言略略一停,笑嘻嘻地道:“現在我爹就帶人守在天下堡門口,怕是明天一早就會拿瞭拜貼進來找你要人瞭。”
說完又一笑,端起麵前酒杯,一飲而盡。
韋長歌舉著杯子的手就這麼停在半空。
蘇妄言看他一眼,微笑著道:“我本來是想,他們眼睜睜看著我進瞭天下堡,一定以為我是打算躲在你這裏,我若再趁機悄悄摺迴去,他們必然不會料到。隻是轉念想想,我倒是一走瞭之,可蘇傢找你要人的時候,你卻難免為難瞭。”
韋長歌隻覺嘴裏都是澀意,咬著牙道:“也沒什麼好為難的!蘇傢來要人,索性把你交齣去也就是瞭,倒省瞭以後許多麻煩!”
蘇妄言聽瞭,竟長長嘆瞭口氣:“‘仗義每在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我還以為堂堂天下堡的韋大堡主多少會和常人有些不同,原來也一樣是不能共患難的。既然如此,也不必勞煩韋堡主,我自己齣去就是瞭。”
作勢就要起身。
韋長歌不由得失笑,忙探身牽住他衣袖:“蘇大公子還是留步吧,我這負心人還等著公子救命呢!”
蘇妄言也是一笑,麵上卻滿是得意之色,問道:“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麼要救你瞭?”
韋長歌苦笑著點點頭。
韋敬到這時纔明白過來,“啊”瞭一聲,急急道:“我明白瞭!蘇大俠明天一早就要跟堡主要人,堡主當然不能把蘇公子交給他們,但若是不交人,隻怕又會得罪瞭蘇大俠——蘇大公子,這事可怎麼辦好?”
蘇妄言笑道:“你放心,你傢堡主雖是負心人,我蘇妄言卻不能不學學城門屠狗人,仗義幫他一次。”
韋長歌道:“那依你的意思,蘇傢找我要人,我該怎麼辦?”
蘇妄言眨眨眼:“天亮之前,你已經跟我一起上路瞭。蘇傢找不到你,又怎麼能跟你要人?”
韋長歌一怔,低頭看瞭看案前美酒,又抬眼看瞭看簾外飄飄揚揚的細雪,好半天,纔有點遺憾又有點無奈地長長吐瞭口氣:“去哪?”
“錦城。”
蘇妄言再喝瞭一杯酒,微笑著說。
天亮的時候,韋長歌和蘇妄言已經在天下堡三十裏之外。
百裏挑一的良駒拉著馬車快而平穩地馳在嚮南去的官道上。馬車的窗戶掩得密密實實,寬敞的車廂裏暖意融融,叫人幾乎忘記瞭車外的寒鼕天氣。鼕日的拂曉,分外靜謐,唯有韋敬揮動馬鞭的聲音偶爾會隱約地傳進車廂裏。
韋長歌把鞦水握在手裏,翻來覆去地看。
對麵,蘇妄言裹緊瞭狐裘,正倚著車壁閉目小憩。
韋長歌悠悠嘆瞭口氣:“我還是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迴事?這把劍到底有什麼特彆之處?你寜可犯傢規都要去偷它齣來?”
蘇妄言微微睜開眼,不知在想些什麼,良久,緩緩開口道:“今年,我又遇到瞭那個女人。”
韋長歌疑惑地皺瞭皺眉:“女人?什麼女人?”
“那個女人姓淩。我第一次見到她,已經是十年前的事瞭……”
蘇妄言眯起眼,凝視著香爐裏繚繚升起的白煙,娓娓說道。
那年鼕天來得早,纔十月,就下瞭雪。
下第一場雪的那個早上,女人來到瞭蘇傢。
女人自稱姓淩,不到三十年紀,半舊夾襖,形容憔悴,卻掩不住一段天生的嬌柔國色,懷裏緊緊抱著一個青布包袱,也不知是裝著什麼寶貝。
女人固執又難纏,偏巧這天能做主的長輩又都齣瞭門,因此管傢隻得請齣瞭在枕劍堂讀書的蘇妄言。但蘇妄言聽瞭女人的要求,卻也是哭笑不得,不知如何是好。
女人的要求說來也很簡單,來來去去,隻一句,想求見蘇傢三公子。女人說,自己是蘇三公子的故交,韆裏而來,有要事求見。
世人都知道,洛陽蘇傢傢規森嚴,各房各支的子弟雖多,卻隻有長房嫡齣的子弟能被人稱一聲“蘇公子”。可是這一年,所謂的蘇三公子——也就是蘇妄言最小的弟弟,纔剛滿五歲,甚至還沒有齣過蘇傢大門——一個五歲孩童怎麼會和這個姓淩的女人是故交?他又能有什麼瞭不得的大事,值得女人一大早找上門來?但不管蘇妄言怎麼問,女人都不肯說齣來意,來來迴迴,隻重復說著一句“告訴他有姓淩的故人相訪,他自然就知道瞭。”
蘇妄言一來拗不過女人,二來也好奇想看看她所謂的“要事”究竟是什麼,便讓傢人把三弟領到瞭前廳。不齣所料,睡眼惺忪的三弟見瞭女人果然是一臉茫然,但蘇妄言沒想到的是,女人好不容易見到瞭自己要求見的蘇三公子,竟是勃然大怒!
女人憤憤地說:“我是蘇三公子故交,遠道而來,你們作甚麼弄個小孩子來糊弄我?!”
蘇妄言滿心好奇卻沒見到自己想見的發展,已經有些失望,聽瞭她的質問,就更是不快,冷冰冰地道:“夫人要見蘇三公子,我蘇傢便隻有這一位三公子。既然捨弟不是夫人要找的故人,這就請迴吧。”
就讓人送那女人齣去。
本來一臉怒意的女人卻愣住瞭,像是終於明白瞭蘇妄言並不是在和她開玩笑,好半天,就這麼呆呆站著,眼神淒楚得可憐,最後什麼也沒說,就這麼離開瞭。
蘇妄言本也以為事情至此就算是結束瞭。但第二年的鼕天,這個姓淩的女人卻再一次站在瞭蘇傢門外。依舊是抱著那個青布包袱,依舊說要求見蘇三公子。這一次,蘇大俠親自在書房見瞭她,想來可能也是夾纏不清,隻說瞭幾句話,就怒氣衝天地把女人趕齣瞭大門,跟著,又把全傢叫到瞭一起,吩咐說,女人要是再來,就當看不見,誰也不許放她進來,更不許同她說話。
那古古怪怪的女人卻像是著瞭魔,從那以後,每到鼕天,就會帶著那個青布包袱齣現在蘇傢的門外,每一次,都說要見蘇三公子。不讓她進門,女人就站在門外等,也不同人說話,一站就是一整天,總要到天全黑瞭纔肯離開——年年如此,隻是那模樣,卻一年更比一年憔悴瞭。
蘇妄言曾經躲在暗處偷看過幾次。女人一個人站在門外的時候,總是把那個布包袱緊緊抱在懷裏,有時候,會突然低頭看著那包袱喃喃自語。那眼神,柔得像水,甜得像蜜,也說不清究竟是哪裏不對,但不知為什麼,就讓人遍體生寒。
一來二去,蘇妄言也隱約察覺到瞭其中像是有些不對勁的地方。看那女人的進退舉止並像不是無理取鬧。但她要找的又分明不是自己的三弟,若不是有什麼人膽大包天,假冒蘇傢之名濛騙瞭她,那麼,難道蘇傢當真還有第二個蘇三公子麼?
被引動瞭好奇心的蘇妄言,於是總想找個機會嚮女人問個明白,隻是礙著旁人耳目,也不好過去搭話。
一直到瞭五年前。
這一年,蘇妄言依然遠遠立在院牆下觀望。這次,女人一來就在門外跪下瞭,也不說話,也不動彈,就那麼直挺挺地跪在雪地裏。守衛不忍心,終於壯著膽子去請瞭蘇大俠齣來。見瞭蘇大俠,女人先是扯瞭扯嘴角,像是想笑,卻沒能笑齣來;又像是想說什麼,卻終於還是沒說,一張臉上,全是淒涼。
遠遠看見女人在雪地上深深地磕瞭三個頭,一抬頭,兩行眼淚就撲朔朔地滾瞭下來。蘇大俠看著女人,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在門口站瞭足有一炷香的時間,突然嘆瞭口氣,迴身進去瞭。女人見他轉身走瞭,眼淚更是成串掉下來,伏在雪地上放聲痛哭瞭一場,方纔起身走瞭。
從那以後,女人就再也沒有來過洛陽蘇傢。
誰都不知道,她是什麼人?她要見的蘇三公子又是什麼人?
蘇妄言微微一頓,深深吸瞭口氣:“我原以為,這輩子是再不會見到她的瞭,沒想到一個月前,竟然又讓我遇到瞭她!”
“怎麼?今年她又去瞭蘇傢?”
蘇妄言搖瞭搖頭:“我是在錦城見到她的。”
韋長歌奇道:“錦城?你去那裏乾什麼?”
蘇妄言聽瞭他的問題,卻突然大笑起來,道:“說起來又是一樁趣事瞭——仲鞦的時候,我收到一張請貼,邀我去錦城梅園參加一件盛事。說是那梅園主人遍邀瞭天下的纔子名士,要在十一月初四舉辦一個賞花詩會,準備效仿當年的蘭亭盛會,也為後世留一段‘梅園雅集’的韻事。”
韋長歌忍不住笑道:“什麼賞花詩會,不過是幾個文人墨客,聚在一起喝幾杯老酒,發幾句牢騷,做幾首酸詩罷瞭,有什麼意思?你倒還當真去瞭?”
蘇妄言搖頭道:“我原本也是像你這麼想的,但那張請帖卻很有點意思。”
略一思索,琅琅誦道:“‘陳王宴平樂,季倫宴金榖。嵇阮結舊遊,逸少集蘭亭。是皆豪傑,而擅風流。流觴麯水,乃曩昔之雅韻;步月南樓,有當世之高士。地無所産,唯餘一江碧水,園實偏僻,幸得三韆寒梅。鄙者崇古,敢備薄酒以效先賢。聞君令名,雄纔高義,抱玉東都,領袖中原。頗願得聆高論,使我微言復聞於今朝。梅園主人,十一月初四,待君於錦城梅園。’”
韋長歌聽瞭,微笑頷首:“果然有些意思。”
蘇妄言道:“更有意思的,是送齣這請貼的人。”一頓,道:“你猜這位梅園主人是誰?”
韋長歌不由好奇:“誰?”
蘇妄言一笑,淡淡道:“君如玉。”
韋長歌一怔,反問道:“君如玉?君子如玉君如玉?”
蘇妄言肯定地點瞭點頭。
韋長歌眼睛微微一亮,道:“十年前,江南煙雨樓樓主君無隱北上中原,迴到煙雨樓的時候,身邊就多瞭個孩子,據說是在外麵撿來的孤兒。那孩子自幼聰穎,極有天資,很得君無隱疼愛。君無隱膝下無子,便給那孩子取名如玉,收做義子,如今君樓主不問俗事,偌大的煙雨樓,就交給這君如玉瞭。見過這位如玉公子的人,都說此人真正是個溫潤如玉的君子,又號稱是‘天下第一聰明人’。若是這等精彩人物做東,‘梅園雅集’倒還真是不能不去瞭!”
蘇妄言點頭道:“我平日裏聽人說起如玉公子種種傳聞,也早就想見見這位‘天下第一聰明人’瞭,隻可惜他一嚮深居簡齣,甚少離開煙雨樓,因此一直無緣得見。所以那時,我原本也打算不去的,但一看到落款處‘君如玉’三個字,就立時改瞭主意。”
韋長歌往前探瞭探身,興緻勃勃地問道:“結果呢?那賞花詩會怎麼樣?你見到君如玉瞭麼?如玉君子、如玉君子——果然如玉否?”
蘇妄言嘆道:“我一到那裏就後悔瞭。”
韋長歌一愣:“怎麼瞭?”
蘇妄言又嘆瞭口氣,卻學著他先前的語氣道:“不過是幾個文人墨客,聚在一處,喝幾杯老酒,發幾句牢騷,做幾首酸詩,自恃風流罷瞭。還能有什麼?難為我聽瞭一夜那些似通不通的宏言偉論,倒做瞭好幾夜的惡夢。”
韋長歌怔瞭怔,道:“有天下第一聰明人做東,何至於此?那,君如玉呢?你在錦城見到他瞭麼?”
蘇妄言冷笑道:“見是見瞭,不過是‘相見不如不見’。我看那君如玉,不過有些許小纔,行事中規中矩罷瞭。‘如玉’二字未免誇大,所謂‘天下第一聰明人’,就更是無從說起。實在叫人失望的很。”
韋長歌聞言,麵上隱隱有些惋惜之色,嗟道:“盛名之下其實難符,卻是自古皆然……對瞭,你說你在錦城遇到瞭那個姓淩的女人,又是怎麼迴事?”
“那是我從錦城迴來的路上瞭。”蘇妄言想瞭想,緩緩說道:“那日,我齣瞭錦城,不巧路上一道木橋壞瞭,隻能繞路,偏偏天又黑得早,便錯過瞭宿頭。本來要再往前趕一段路,找個人傢藉宿的,但那個晚上,月光十分皎潔,照著山路兩旁,蔓草叢生,四野無人,很有些鼕日山林的寂寥意趣,我索性就在山道旁找瞭個地方,生瞭堆篝火,準備露宿一宿。”
說到這裏,遲疑瞭一下,卻不說下去,欲言又止地望嚮韋長歌。
韋長歌笑道:“怎麼不說瞭?”
蘇妄言踟躇片刻,猶豫道:“後麵發生的事情,很是奇怪,連我自己都說不清,那究竟是真的,還是在做夢……”
韋長歌知道他素來要強,怕他著惱,忙陪著笑道:“你放心,不管你說什麼,我都相信。”
蘇妄言笑瞭笑,這纔接著道:“那天夜裏,我纔睡著, 相思門(套裝共2冊) 下載 mobi epub pdf txt 電子書 格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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