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一:一本關於創傷後應激障礙(PTSD)的紀實文學作品!我們生而負債,欠世界一個死亡,這是懸在每一個搖籃上的陰影,而災難創傷會讓這個死亡提早降臨。
★推薦二:入圍“洛杉磯時報圖書奬”,獲《紐約時報》編輯特彆推薦,席捲
《紐約時報》《科剋斯評論》《芝加哥論壇報》《聖地亞哥聯閤論壇》《紐約時報書評》《時代文學增刊》《齣版商周刊》《泰晤士報文學評論副刊》《外交政策》《洛杉磯時報》《華盛頓郵報》《洛杉磯書評》《華爾街日報》等歐美圖書界數十項榮譽榜單!
★推薦三:美國有綫電視新聞網(CNN)&美國國傢公共電颱(NPR)深度采訪報道!
★推薦四:創傷過後,魔鬼並未離開!《泰晤士報文學評論副刊》盛贊此書是本世紀有關創傷主題重要的一部書。
★推薦五:500萬級暢銷書作傢、《他們說,我是幸運的》《可愛的骨頭》作者艾麗斯.西伯德(Alice Sebold)鼎力推薦!
★推薦六:《罪惡時刻》不僅寫給那些經曆過創傷的人,也寫給那些想瞭解“9?11事件”後的美國的人。閱讀此書能讓你成為一個更好、更人道的公民。
★推薦七:在漫長的曆史長河中所發生的這些災難、恐怖襲擊、突發事件……究竟會給我們的內心留下什麼?也許你已經猜到瞭:是一次又一次對傷害的新認知,是創傷,是直到上個世紀纔被準確定義的創傷後應激障礙(PTSD)。
有種痛苦在人類曆史多數時候都無人所知,這就是創傷後應激障礙(PTSD),如今它已變成美國普遍的精神疾病,並成為西方公共健康的關注點。作為一名PTSD患者和優秀作傢,作者大衛.J.莫裏斯以一種卓越的文學方式,揭露瞭創傷的秘密。這是一部活在“恐怖陰影之下”的迴憶錄,充滿著勇氣和真誠,也是對我們這個時代的疾患在曆史、文化、心理和科學層麵的一次思考。《罪惡時刻》不僅寫給那些經曆過創傷的人,也寫給那些想瞭解“9.11事件”後的美國的人。閱讀此書能讓你成為一個更好、更人道的公民。
大衛.J.莫裏斯(David J. Morris),擁有加州大學歐文分校的藝術創作碩士學位以及聖地亞哥州立大學的英國文學碩士學位。1994年-1998年期間,他擔任海軍陸戰隊中尉,2004年,他在伊拉剋戰爭中做戰地記者,並親眼目擊瞭許多恐怖襲擊,可怕的死亡和創傷——有的甚至讓他險些喪命。他曾《沙龍》(Salon)、《弗吉尼亞評論季刊》(Virginia Quarterly Review)、《洛杉磯時報》(Los Angeles Times)等美國各大刊物寫文章,他的一本書《地平綫上的風暴》(Storm on the Horizon)被改編為電視在曆史頻道播放,新書《罪惡時刻》入圍《洛杉磯時報》圖書奬。目前,他在加利福尼亞大學教寫作。
令人震驚……《罪惡時刻》是一部具有啓發性的著作,書中有著對創傷記憶及其意義的詳實研究和動人分析……正是莫裏斯對伊拉剋戰爭及其影響的個人經曆,讓《罪惡時刻》一書具有非常深刻的品質,這也使得此書不同於其他有關這個主題的臨床文獻,讓此書具可讀性。此書的敘述來自於一種真摯的智慧和真切的興趣。我們能在文字中看到莫裏斯的心靈——這是一種愉悅的體驗,因為能讓讀者感到共鳴……這部書不僅寫給那些經曆過創傷的人,也寫給那些想瞭解“9·11事件”後的美國人。閱讀此書能讓你成為一個更好、更人道的公民。
——《紐約時報書評》(New York Times Book Review)
作為一名患者和一名優秀作傢,莫裏斯以一種卓越的文學方式,揭露瞭創傷的秘密……這是本世紀有關創傷主題重要的一部書。
——《泰晤士報文學評論副刊》(The Times Literary Supplement)
關於創傷後應激障礙(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PTSD),這是我讀過的zui好的作品。對我而言,此書相當於菲爾.剋雷(Phil Klay)的短篇小說集《重新部署》(Redeployment)的非虛構版。
——《外交政策》(Foreign Policy)湯姆.裏剋斯(Tom Ricks)
《罪惡時刻》讓我想起,我當初為何想成為一名作傢……這是一次與PTSD的對話,既是與患有這種疾病人士的對話,也是與那些從未患有這種疾病的人士的對話。
——《紐約時報》(New York Times)
大衛.布魯剋斯(David Brooks)
極具可讀性。
——《洛杉磯時報》(Los Angeles Times)
“創傷摧毀瞭正常的生活敘事”,莫裏斯在這部充滿激情、富含研究、文筆優美的自傳如此解釋道,這部自傳所論述的疾病,我們直到最近纔認識到。盡管他“討厭將寫作變成一種療法這種觀點”,然而閱讀這本書還是能幫助那些受創傷者。《罪惡時刻》是一部非常必要的著作。
——《陶瓷碎片》(Shards)的作者
伊斯梅.普利希剋(Ismet Prcic)
傑齣且動人,莫裏斯對這種惱人精神疾病的研究,提齣瞭全部重要的問題。這部著作顯現齣苦難的意義,同時也給瞭希望的空間。
——《棍棒和石頭》(Sticks and Stones)的作者
埃米莉.貝茲倫(Emily Bazelon)
這部書有一種令人著迷的真誠。莫裏斯是一位作傢、一名戰士、一位患者,他的辭藻中包含著深刻的真理。他的故事從對創傷的質疑,到糟糕的迴憶,再到科學解釋的糾結。這本書具有一種彆緻的吸引力,能讓讀者投入其中。《罪惡時刻》揭露瞭心靈,深度驚人。
——《觸及巔峰》(Touching the Void)的作者
喬.辛普森(Joe Simpson)
“我們生而負債,欠世界一次死亡,”莫裏斯寫道,“創傷,發生在你驚詫地瞥見死亡黑暗的時刻。即將到來的不僅是身體和心靈的毀滅,而似乎是整個世界的消亡。”《罪惡時刻》……不可否認,莫裏斯跟隨著西格夫裏·薩鬆、越戰老兵反戰組織(Vietnam Veterans Against the War,VVAW)和其他人的步伐,將PTSD從一種隱藏的疾患提升到瞭一種普遍的道德問題。
——《華盛頓郵報》(Washington Post)
即便在今天,PTSD這個標簽還經常遭到誤解和誤用……莫裏斯那令人驚訝的著作以及他為理解這種疾病所做的研究給瞭我們極大的安慰。作為一名前海軍陸戰隊士兵,莫裏斯生動地描繪瞭他戰後的生活,他也將視野轉到瞭其他情況帶來的創傷,包括性侵犯、瀕死體驗。
——風味兒連綫網(Flavorwire)
同情、動人……一本在軍隊老兵的世界中開墾齣瞭一道寬闊大路的著作。
——《俄勒岡人》(Oreganian)
本書精準地將個人痛苦放置在一個更大的社會、文化和曆史情境中。莫裏斯在這一點上做得很棒。
——《洛杉磯書評》(Los Angeles Review of Books)
《罪惡時刻》對於最近幾年有關戰爭的著作而言是一份jue佳的補充,本書提供瞭一個必要的語境,從而理解那些時常無法言說或無法描述的事物。
——《每日野獸報》(Daily Beast)
一部清晰的病原學研究……自傳的成分很好地整閤進瞭書中,使得本書具有ji高的啓發性和可讀性。
——《齣版人周刊書評》(Publishers Weekly, STARRED Review)
對人類所遭受的戰爭代價的一次解析……一次對戰爭創傷的探究,令人大開眼界。
——《科剋斯書評》(Kirkus)
莫裏斯帶來的不僅是經曆,還有對這個沉重主題的洞見……本書對於那些患有PTSD的人及其所愛之人都是非常好的資料。
——《書單》(Booklist)
本書遠非一部關於一種心理問題的自傳,或是一部個人迴憶錄。它也是一份具有說服力的分析研究,分析瞭改變我們文化麵貌的這種持續增長的現象。如果我們想要瞭解到底是什麼塑造瞭美國,《罪惡時刻》是必讀之書。
——《可愛的骨頭》(The Lovely Bones)的作者
艾莉絲.希柏德(Alice Sebold)
這是一本我們一直期待的著作。此書無疑是與當今的老兵、老兵的傢庭、與此相關的臨床醫生聯係zui為緊密的一部書,也是迄今為止有關PTSD主題的zui好著作……此書前所未有地將人們聯係在一起。任何一個受PTSD觸動的人都會從此書中獲益。
——《外交政策》
這是一部綜閤性的傑齣作品。《罪惡時刻》將迴憶錄與戰爭的精神影響的文化史編織在一起……莫裏斯展現齣瞭一種廣泛的視角,思索瞭犧牲、危險、以及“生存的秘密”。
——《太平洋標準》(Pacific Standard)
莫裏斯是一位卓越的作傢……本書令人驚嘆的力量之一,就在於他能夠冷靜地總結爭論雙方相反的論點。
——《華爾街日報》(Wall Street Journal)
動人……具有時代性……一次迷人而調查充分的敘述。
——《芝加哥論壇報》(Chicago Tribune)
莫裏斯認為自己能幫助我們以一種更為復雜的方式思考PTSD,因此《罪惡時刻》在我們的文化中占有符閤時代性的重要地位。
——《明尼阿波利斯星壇報》(Minneapolis Star Tribune)
這是一部活在“恐怖陰影之下”的迴憶錄,充滿著勇氣和真誠,也是對我們這個時代的疾患在曆史、文化、科學層麵的一次思考……對於戰爭以及其他創傷的幸存者而言,《罪惡時刻》是一份充滿洞見的禮物,對於那些對超過十三年的戰爭無動於衷的美國人,這部書也是一次行動的呼籲。
——《聖地亞哥聯閤論壇報》(San Diego Union-Tribune)
第一章薩蒂亞 / 001
第二章恐怖陰影之下 / 028
第三章創傷的宗譜 / 053
第四章被糾纏的心靈 / 109
第五章現代創傷 / 147
第六章治療 / 193
第七章藥物 / 256
第八章另類治療 / 278
第九章成長 / 304
後記:現實的反麵 / 325
注釋 / 332
大多數第一次瞭解PTSD的人會以為高敏感、社會孤立、閃迴和夢魘都是普遍的問題,古老得像山嶺一樣。事實上,真相完全相反,我們所謂的PTSD的癥狀和概念都是相對較近的曆史産物,它來自於一個非常特定的時間和空間點——20世紀70年代的美國,這段時期處在漫長的越戰陰影當中,其特徵包括社會劇變、信仰危機、性彆身份以及思想方式受質疑。瓊.迪迪安(Joan Didion)稱這段時期為“發熱的節奏”。畢竟,70年代給我們帶來瞭水門事件(Watergate)、肯特大學慘案(Kent State)、吉姆.瓊斯(Jim Jones),也許最重要的是越戰的結束。越戰這段衝突不僅急劇地改變瞭美國人看待創傷、老兵社會角色的方式,也改變瞭美國看待世界的方式。
即使有這些數據讓我們把握,試圖理解PTSD如何融入更大的曆史階段也是一種極其睏難的任務,因為人類對戰爭和災難的反應,就像得剋薩斯州的天氣一樣難以捉摸:持續、善變、急劇。可以舉一個例子來解釋文化如何影響我們思考創傷的方式,比如說閃迴這個癥狀。一般看法認為其是PTSD的典型癥狀,而事實上閃迴是藉用自電影領域的一個術語。這個詞最初是由20世紀早期的電影製作者創造的,用它來描述在一段敘事中不同時間點之間的跳躍。閃迴如此深入地植入到瞭公眾的想象當中,以至於難以想象沒有這個概念的世界。然而在2002年,倫敦國王學院(King's College in London)的研究員們通過挖掘追溯到維多利亞時期(Victorian era)的戰爭記錄,發現在電影時代之前,參戰的老兵當中實際上根本就沒有閃迴癥狀。(內戰老兵遭受的痛苦包括被強迫侵入內心的畫麵,但他們並不將之稱為閃迴,他們更傾嚮於將之描述為被死去戰友的幽靈、靈魂、惡魔附體。)由於有這種混亂,所以這個術語被廣泛地應用到20世紀60年代和70年代的人工緻幻劑(Lysergic Acid Diethylamide,LSD)文化中。總之,閃迴成為今天對創傷理解的基礎成分,其原因就是一些工作團體於1980年直接將PTSD引入瞭《精神障礙診斷與統計手冊》,這些團體中有一位著名的舊金山精神病學傢馬蒂.霍洛維茲(Mardi Horowitz),他恰好對應激綜閤癥和緻幻劑感興趣。
根據《牛津英語詞典》(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創傷”這個詞最早齣現在1656年,它曾用來指代某種“傷口或對傷口的治愈”(我們今天在很多大醫院瞭解到的那些花費數百萬美元建立的現代創傷研究中心都參考瞭這個早期的定義)。其實“創傷”在英語曆史的大部分時間裏都一直保持著這個早期的意義,直到兩個世紀後,這個詞纔第一次錶達類似於今天用法的意義,即某種“情緒的紊亂或痛苦”。這種意義轉變的催化劑明顯就是技術,即鐵路。1866年,一位名叫約翰.埃裏剋遜(John Erichsen)倫敦的外科醫生齣版瞭一部著作,名為《論神經係統的鐵路癥候群與其他損傷》(On Railway Spine and Other Injuries of the Nervous System),他在這部著作中以一種典型維多利亞時期的風格描述瞭火車事故帶來的震驚是如何“耗盡受害者的神經能量”,並且將受傷的脊髓比作馬蹄形磁鐵,認為其磁力被“震動、震撼或震蕩”耗盡。
換言之,深受創傷後應激觀念所影響的當代,成為一位幸存者的意義、這個我們用來討論暴力的影響的基礎詞匯(即一些觀念,它們是現代美國媒體的分類,且是理解那些無可爭辯的人類狀態的基礎),事實上甚至還沒有美國這個國傢古老,也沒有鐵路古老。
然而,某些給PTSD帶來瞭曆史先例的概念以及對這些創傷性的迴應,確實在某種情況下就像創傷記憶自身一樣,遭到瞭長時間的忽略和有意地遺忘。這個事實使得追尋PTSD的過去的任務變得更為睏難。假設給各類心理疾病拍個閤影,創傷後應激障礙就像個處在畫麵邊緣的古怪小孩兒,他總是跳來跳去,導緻相機對他永遠失焦,而他的形象總是模糊地混到瞭周圍的人當中:抑鬱癥、憂鬱癥、廣泛性焦慮癥。而作為一個大器晚成者,PTSD在1980年之前的存在似乎經曆瞭一係列混亂,包括變更名稱、取消定義、遭到否認以及被完全忽略。直到美國的尼剋鬆時代,PTSD終於在1980年被歸類到《精神障礙診斷與統計手冊》中。
舉個例子,抑鬱癥在精神病學當中有著清晰而高貴的血統,它可以直接追溯到希波剋拉底(Hippocrates)時期或西方醫學的萌芽時期。相較之下,創傷後應激障礙卻麵龐模糊,在曆史的透鏡麵前踽踽獨行,經常隻是作為一種有點意思的失常或一件有趣的軼事而存在。這件軼事無法和更大的現象聯係起來,比方說希羅多德(Herodotus)提到過的那位雅典士兵,他在公元前490年的馬拉鬆戰役(Battle of Marathon)中由於恐懼而永久失明,這個案例在幾韆年來一直被認為太過獨特、太過奇特、太遠離實際經驗,而無法接受更深入的研究。
然而,盡管創傷後應激概念的形式多變,對其的態度和文化主題不定,用以描述的語言閃爍無常,還是有某種不變的主題跨越瞭曆史。接下來我們就能看到。
我們所瞭解的創傷的曆史大多數來自於軍事史。戰爭如潮起潮落,永不休止,帶來瞭一種相應的創傷曆史循環、一種社會無知並否認的循環——一段短暫的理解,接著又是另一段無知。子彈一飛,炸彈一炸,有關恐懼對於心靈的影響的知識就能極大地增長一段時間。先前漠不關心的醫生們和其他博學的群眾們被捲入到瞭戰爭的影響中。新的治療技術齣現瞭。然後槍聲一停,有關創傷的知識就與那些驚悚的暴力步調一緻,社會繼續發展,隻留下那些幸存者自生自滅。
打破這個循環,或者至少真正改變瞭其周期的轉變的,就是PTSD於1980年被引入《精神障礙診斷與統計手冊》。盡管在這本美國精神醫學學會(American Psychiatric Association)齣版的電話本大小的手冊中,對於PTSD的描寫隻有三頁紙、大約一韆五百字的篇幅,但西方卻開始與創傷建立瞭一種新的關係,先前精神、倫理、藝術領域所關注的創傷得到瞭醫學的關注,西方醫學開始引導幸存者們進入一種現代的交易關係,即醫患關係開始期待那些幸存者像患者一樣行事:去找醫務人員、接受治療、服用藥物,然後獲得康復。
遺憾的是,性創傷的受害者卻沒有這樣的循環,這些創傷倘若可以完全在曆史中被甄彆齣來,它們也幾乎全部受到社會主張的規定,以至於這些創傷受害者仍舊不為人知,而這種社會主張無疑嚴重地加深瞭那些傷害。正如社會學傢喬治.維加雷洛(Georges Vigarello)在2001年的主張:“從來沒有書寫過強奸的曆史。”不僅如此,正如蘇珊.布朗米勒(Susan Brownmiller)在其研究性侵犯的著作《違背我們的意願》(Against Our Will)所指齣的,對於強奸進行係統性的抹除遍布於人類曆史。“不可強奸”並非十誡(Ten Commandments)中的一條,但覬覦鄰傢妻子並與之通奸卻受到禁止。正如她所指齣的,這個盲點一直持續到現代:弗洛伊德、榮格、阿德勒、馬剋思甚至卡倫.霍尼(Karen Horney)都隻是在他們的著作中對強奸進行瞭粗略的討論。
這種知識缺乏的另一個原因在於,女性遠比男性更可能成為強奸受害者(91%的強奸受害者是女性),而在曆史學傢的關注中,女性的掙紮卻沒有士兵(主要是男性)的掙紮有價值。當然,20世紀70年代的女權主義運動的一個主要目標就在於讓社會認識到,強奸比我們的曆史教科書所教導的更加普遍。總體而言,這種創傷的性彆化持續到瞭今天。盡管強奸是最普遍、最具傷害性的一種創傷形式,大量的PTSD研究都直接轉嚮瞭戰爭創傷和老兵。我們所瞭解的PTSD大多來自於研究人員:PTSD研究當中最大的機構就是美國退伍軍人事業部(U�盨�盌epartment of Veterans Affairs),這是一個旨在服務於占優勢的男性群體的政府機構。甚至是創傷研究的初學者都會在本書中發現這種偏見:為瞭解釋創傷後應激的各個方麵,我一直不得不依賴於那些帶有深深偏見的文本。隻要一有可能,我就試圖給這些創傷去性彆化,去講述女性老兵和強奸受害者的故事。然而由於為瞭使得觀點清晰,我也被迫陷入瞭這種令人遺憾的習慣,這種習慣已經將創傷的曆史性彆化瞭很長時間。正是因此,我也祈求讀者的諒解。
在過去40多年的時間內,創傷後應激障礙(一種特點為高敏感、情緒麻木、不斷閃迴的疾病,下文簡稱PTSD)已經遍及我們文化的每一個角落。幾韆年來,有種疾病從未受到承認,直到1970年11月,幾個憤憤不平的越戰老兵“強暴”瞭位於曼哈頓市中心的反戰小組辦公室。這種疾病纔進入公眾視野,遍布全球各個國傢,成為瞭一位醫學人類學傢口中的“世界精神病”。有種痛苦在人類曆史多數時候都無人所知,這就是PTSD,而如今它卻變成瞭美國最普遍的精神疾病。據最新估計,約八成美國人(280萬人)會在生活的某個方麵遭受PTSD之苦。較之世界上其他任何組織,美國退伍軍人管理局(Veterans Administration,下文簡稱VA)每年都要花費更多資金在PTSD的研究和治療上,根據這個機構的研究,不論何時服役,PTSD都是美軍老兵中頭號健康問題。2012年,聯邦政府花費瞭30億美金,用於老兵的PTSD治療,這筆錢還不包括每年花費給前服役人員,用於處理PTSD緻殘的數億美元。
自“9.11事件”開始,公眾對這種疾病的關注就來自紀念性事件。對某些國際救援專傢而言,當戰爭或其他人為危機頻上新聞時,PTSD已經代替飢荒,成瞭西方公共健康的關注點。PTSD是最新尚待認識的主要精神疾病之一。然而至今,PTSD進入公眾詞匯也隻達到如此程度,即我們常常可以聽到記者們描述道,整個世界都深受其害,並且長篇大論地寫文章爭論,蝙蝠俠是否也遭受其苦。有意嚮的消費者們如今可以上網,花上5.99美元網購一本叫作《P�盩�盨�盌》的紀念冊,其中寫道:不是所有的傷痛都能被看到。正如每一位創傷研究者們會告訴你的,PTSD如今遍地都是。
然而如同很多心理疾病一樣,到底什麼是PTSD,誰會罹患PTSD,什麼又是最好的治療方式,這些問題存在著廣泛的爭議。仍然有一少部分研究者們發聲,聲稱PTSD是一種社會幻想,是越戰時期的遺跡,是被一幫心懷善意但受誤導的臨床學傢強加於整個社會的産物,且本質上而言,是鼓勵人們去遭受創傷而造就的,這一命名本身就損害瞭他們的康復。PTSD生來就處於衝突之中,在其科學領域內,也同樣由衝突所主宰。然而,那些遭遇強奸、戰爭、自然災害、虐待(通常把這些當作導緻PTSD的事件)的幸存者們,在事件發生之後所體驗到的深刻甚至根本上的痛苦,卻很少受到爭議。這種痛苦如今已經廣為人知,事實上,它已經轉變瞭西方世界的道德指南,也改變瞭我們對“生而為人意味著什麼,感到痛苦又意味著什麼”的理解。
一位法國神經學傢皮埃爾.讓內(Pierre Janet)於1925年寫道,他觀察到對創傷事件的情緒反應可以非常強烈,以至於“産生分裂整個心理係統的效果”。他這部著作內容就是論述這種效果,以及這種效果帶來的內部體驗。很多年之後,PTSD不僅改變瞭人類理解喪失的方式,也基本上改變瞭人類理解自身的方式;我既對它作為一種心理狀態感興趣,也對它作為一種隱喻感興趣。人們對恐怖事件如何做齣反應,常常取決於一種復雜的社會、政治、技術力量環境。在人類曆史的大多數時候,對創傷的解釋都是藝術傢、詩人、巫師們的專利。一個民族處理創傷的方式是其政治和語言的體現。在古希臘時代,就有一些由戰爭老兵所寫並導演的戲劇作品上演,這些戲劇就是一種公開宣泄的方式。現今不論好壞,我們都僅能通過一組復雜、多少有點兒主觀臆斷的癥狀,如創傷後應激障礙來處理創傷和恐懼。古代,注意到創傷的古人卻可以嚮史詩尋求答案,如《伊利亞特》(The Iliad)或《奧德賽》(The Odyssey)。如今,我們則要去查詢最新版本的《精神障礙診斷與統計手冊》(The Diagnostic and Statistical Manual of Mental Disorders,DSM)。僅僅這個事實就值得深入探討:我們大多數人不再轉頭去尋求詩篇、傢人或是那些撫慰遭受恐懼的神職人員的幫助,而是去尋求精神病學傢的幫助。從曆史的角度來說,這是一種不正常的狀態。
2011年之前,不論就我本人,還是一個一般性課題而言,我都從未嚴肅地考慮PTSD的問題。2007年,在完成伊拉剋隨軍報導之後,帶著一種與同胞之間強烈的疏離感,我迴到瞭傢鄉。我剛下飛機,從我們這一代人印象中的那個大事件中撤離齣來,我們異常驚訝地發現,沒有一個迴國的人有這種感覺,或者看起來對戰爭有很多思考。正如《瞭不起的蓋茨比》(The Great Gatsby)中從東方歸來的尼剋.卡羅威(Nick Carraway )一樣,我迴到傢鄉,期待著這個世界“保持道德上標準立正姿態”。然而事實並非如此,我感到十分失望。這場戰爭已經改變瞭我,以某種方式擴展瞭我的認識,讓我感到,曆史似乎確是一種我生活中的有形力量。而且每當看到這平常的生活、平常的人們、人們習慣性的健忘,我都感到很緊張。我內心的作傢偷偷地希望曆史會重演,或許是發生某些越戰時期的事件:人們在街上遊行,學生在校園爭論著戰爭的意義,戰爭以某種明顯的形式讓人們在傢就能感受到,損失以物質的形式齣現。
這場戰爭已經傷害瞭我。我也希望國傢感受到這種傷痛。我身上的一部分需要看到,需要提醒自己,這場戰爭都是真實的,而不僅僅是我閉上眼睛想象齣來的。我想要知道,這些經曆是有意義的,我所目睹的死亡真的事關緊要。然而,我所看到的卻是,人們全然如往常一樣,他們聊著工作,走去商場、體育館、健康食品店,養生健體。我所看到的黃絲帶幾乎就像一場嘲諷,一種對我所目睹的恐懼的挑釁。
我很快意識到,談論戰爭並非隻是毫無意義的一件事,而是以其自身的權利所進行的傷害。在那些關於阿拉伯的種族歧視言論騷擾我之前,在某人阻止我進行這樣的解釋之前,即戰爭為何隻是與石油有關,以及真正重要的是發展替代能源以便我們能從中東脫身,我很少去描述我所見到的戰爭。不久之後,我就意識到,問題並不在於他們並不理解這場戰爭,而在於他們不願意去理解它。我想說的不僅僅是對心靈平靜的一種影響,這也是一種對此的有形威脅。比起量子物理學而言,美國人更難去處理這場戰爭的事實。這不僅是由於這場戰爭超齣瞭他們的理解,也是因為這種不理解本身也超齣瞭他們的理解。當我試圖突破這重重不理解時,我遇到瞭更多瘋言瘋語。有時,當我有機會找到某個人談起我在伊拉剋的所見所聞時,他們就會移開視綫,好像我有語言障礙似的。他們會時不時與我對視,這時我看到的那種眼神,就像二戰時期一幅名畫《凝視在韆裏之外》(Thousand Yard Stare)的鏡像。關於美國人在二戰中的無辜,相較於我所瞭解的那些,這種眼神告訴瞭我更多。我不隻一次被問到是否在伊拉剋殺過人。每當這時,我內心的疏離感就變得十分強烈,以至於我似乎都成為瞭它的光暈,這就像一位陌生人盯著你,告訴你有些地方齣問題瞭。
有時當我想到這場戰爭,想到它是多麼糟糕,它犯瞭多少幼稚的錯誤,當權者多麼逃避責任,多少人為這種無意義的事情付齣瞭生命,多少人為這幫官僚的自私付齣瞭生命——想起隻是由於時間空間的巧閤而死得毫無意義的人們,我就開始渾身顫抖。在費盧傑(Fallujah)北部,我曾跟隨過的一個小隊失去瞭一名戰士,他在深夜使用馬桶時被殺害瞭。他走齣去大便,不知從哪兒拋齣的一枚迫擊炮彈飛瞭過來,結束瞭他的生命。這個小隊進駐這個區域纔幾天而已。一位本該迴傢、念書、結婚、貸款、養孩子的戰友,你如何告訴他,他還活著隻是因為沒有在錯誤的時間使用馬桶?當他認識到這個世界除瞭運氣,沒有什麼是真實的時候,你如何問心無愧?他餘下的生命、他的夢想、他的計劃、他對未來的理想,全都是某種飄渺無形、隨時可能變化的運氣的結果?當你見識過戰爭能給人類理性帶來什麼後果之後,你會問在這個世界上,這種理性到底處在什麼位置?戰爭上的教訓很明顯:生而為人注定渺小、脆弱,並受製於運勢的威力。
每一位老兵都深諳此道。
正是瞭解到這一點,所以我感到踏上飛機的路舉步維艱;正是瞭解到這一點,所以我感到站在人群中無法自立;正是瞭解到這一點,所以我開車時感到難以駕馭。
“這場戰爭本身就是一個謎題。沒人知道這場戰爭與什麼有關,為什麼他們身處於此,誰發動的這場戰爭,誰會取得勝利,戰爭可能會如何結束。到處都是秘密——灌木從中的餌雷、紅土地底下的彈跳地雷。還有那些人們,那些沉默的大叔,那些眼神空洞的孩子,還有那些喋喋不休的老婦人。這些人想要什麼?他們感覺怎樣?” 提姆.奧布萊恩(Tim O�養rien)在他的小說《湖畔迷網》(In the Lake of the Woods)中如此寫道。這本書透過一位遭受創傷的老兵閃迴的記憶,剖析瞭越戰的餘波。
而在另一些時候,我覺得自己身陷痛苦,我懷念戰場,懷念海軍陸戰隊將士,懷念那種刺激,懷念他們那些粗俗言辭之美,懷念巡邏期間偶爾發呆,懷念遭遇敵人時的釀蹌,懷念那種感覺,即你身處在一個地方,在這裏每一秒都可以決定你的生死,即使最細微的一個動作都可能意義重大,因為你知道這可能是你最後一個動作。然而,傢鄉的人們隻是看著我,好像我齣瞭什麼問題,這種眼神讓我覺得我沒有得到任何迴報。
戰爭與傢鄉,這兩個世界可以互相隔離起來,一者幾乎完全忽略瞭另一者。這個事實骯髒到隻有戰爭本身的骯髒能勝過它。這場戰爭一直以來都很艱難,但是能夠活得比它久,似乎就會有意義。迴到傢之後,我感受到的是人們的麻木,他們對自己的漠然感到驕傲,這些似乎都消弱瞭那種意義,就感覺我的經曆,僅僅隻是一次背包客式的齣國旅行。這樣的事情怎麼可以發生?如果從戰場上迴來的人裏,沒有一個對戰爭罵罵咧咧,那麼這場戰爭真算得上是戰爭?很快,我決定去恨我曾經為之服務的這個國傢:胖子、避難所以及那裏多餘的財産、包辦一切的父母們、房地産中介們,這些人心胸狹隘、自以為是,除瞭自己的生活,幾乎不管他人的死活。
事實上,每一位遭受創傷的幸存者,不論他們是否被確診為創傷後應激障礙,當他們迴歸日常生活後,都會發覺一切都不同以往。人們的行為變得不同瞭。他們會感覺到一種陌生感,這種感覺難以言傳,好似從人群中被標記瞭齣來,盡管他們並沒有冒犯任何道德律令。事實上,我們在事件中無辜或共謀的程度幾乎與這一點無關,就好像我們的幸運或簡單命運就是身處險境。通常這種視角的改變可以用物理或空間的術語來錶達,這就像蒸發的範圍如此之廣,以至於可以改變一個人在世界中的物質位置。一位英國一戰老兵描述其戰後生活好似生活在“心靈的囚牢”。艾莉絲.希柏德(Alice Sebold)的暢銷迴憶錄《他們說,我是幸運的》(Lucky)描寫瞭她在19歲所遭遇的暴力強奸帶來的影響,她在這本書裏談到,她遭到強奸後不到一個小時,她看著大學同學們的臉,感覺自己“已經身處他們所不能理解的事物的另一邊。對此,我自己也沒有理解。”
這種創傷後明顯的無歸屬感,感到“在事物的另一邊”其實已經廣為人知。研究部落社會的人類學傢們將這種狀態描述為一種“邊緣態”,這個詞來源於拉丁文,意為“閾限”。阿諾爾德.範熱內普(Arnold van Gennep)00在其1908年寫的著作《過渡禮儀》(Rites of Passage)中創造瞭這個術語,這部著作論述瞭她對非洲西南各部落的研究。正如範熱內普所觀察到的,這種邊緣態由於其社會模糊性和衝突性,而被視為“危險”而“不穩定的”。它將一種悖論式的需求安置在瞭個體和社會之上。在部落社會中,這種邊緣狀態,比方說像青少年,會受到一些儀式的乾預,這些儀式旨在“陪伴著人們從一種狀態過渡到另一種狀態,從一個宇宙或社會世界走嚮另一個世界”。婚禮、畢業禮、受戒禮、成人禮都是範熱內普所說的過渡儀式的例子,這種儀式強烈而果斷地打開瞭一個人的人生新階段,這對社會來說是明確無誤的。然而,一位頗有影響力的人類學傢維剋多.特納(Victor Turner)指齣,現代社會沒有這樣的“整閤儀式”來幫助人們從創傷的地獄過渡到日常的生活,他說道:“邊緣態的人們,比如那些歸鄉的老兵,他們既沒有活著,又沒有死去,而是處在一種非生非死的狀態。”
直到2009年夏天,離開薩蒂亞兩年之後,我纔第一次感覺到自己處在“事物的另一邊”。當這塊黑暗幕簾落到我頭上時,我正在影院和女友看一部動作電影。整個世界都消失瞭幾分鍾。我看看四周,發現自己正在影院大廳來迴踱步,我頭暈目眩,我看著人們的手,以確定他們什麼都沒拿。我的靈魂墮入瞭黑暗,但我的身體卻迴到瞭伊拉剋。
我勉強迴到影院,坐迴到我女友身邊。我看看周圍有沒有其他人也發生同樣的狀況,但所有人都全神貫注於電影。
“怎麼瞭?”我問艾麗卡(Erica),她看起來和我一樣迷惑。
“電影中齣現瞭爆炸的情節。你就站起身來,跑齣瞭影院。”
之後不久,我開始做爆炸的夢。有時是一些與薩蒂亞有關的爆炸;有時是一些無害的物品隨機爆炸,比如一隻蘋果、一個垃圾桶、一份中餐外賣。慢慢地,我開始發覺,薩蒂亞正在滲入我當前的生活,即使滲入的方式帶著些許僞裝。就像爆炸的垃圾桶,我明白這與每周四早晨都會把我吵醒的噪音巨大的垃圾車有關。我做的那些關於薩蒂亞的夢都十分可怕,但是我有時候會將之視為一種事後總結,一種探索過去事件各種可能性的方式,以及一種思索,思索在那個中午,薩蒂亞的街上發生瞭什麼,本可以發生什麼。有時候,戰車炮手會被炸得身首異處。有時候,旁邊冒齣來的一挺機槍會打得我們全軍覆沒。更常見的是,我曾待過的陸戰隊裏有一位戰友,在悍馬車裏,他總是坐在我身邊,看著窗外,帶著厭惡的錶情搖搖頭,或是對某次行動發發牢騷。
這些夢境總是以同樣的方式結束。某些東西爆炸瞭,放齣瞭一波黑色的衝擊波,抹掉瞭一切事物,然後我心跳加速地醒瞭過來。我死瞭,這就是那種黑暗所意味著的。電影中的爆炸已經過去瞭,如同薩蒂亞的爆炸也已經過去,爆炸讓我瞥見瞭自己的死亡。然而當一切還未走遠之時,我的腦子就像是過載的輸電網絡,關掉瞭一切;一切都會走嚮黑暗,然後我會醒來。就像弗洛伊德在約一百年前所說的:我們自身的死亡是無法設想的。
看完電影四個月之後,我的無意識還像這樣嚮我匯報。這種匯報雖不會每晚發生,但它齣現得太頻繁,以至於睡眠變成瞭一種摺磨、一種不得不應付的事情,就像運動競賽一樣。準備上床就像是準備一次夜間巡邏。我會設好鬧鍾,拉上窗簾,關上並鎖好屋子的每一扇門窗,然後再檢查一遍,以確定屋內的每一條道都是通暢的,窗外的夜幕完全降臨。做完這一切之後,我會依著我的心情服下安眠藥,這藥通常是處方藥和非處方藥的混閤。然後我帶上耳塞,蓋上眼罩,祈禱我的心靈會在接下來八小時內保持安分。我的一部分會從中得到陰暗的快感,就好像被它糾纏多少是一種榮譽,好似戰爭如此深入地觸動瞭我,以至於我得以進入心靈中那些最幽暗的房間。我的一部分會對這些夢感到羞恥,羞恥於我認識到自己陷入瞭一種陳詞濫調:老兵總是談著他的過去,甚至他的無意識每晚都要和那些過去求歡。
還有一些其他的徵兆,暗示著我與世界的疏離。這些徵兆通常發生在不確定或緊張的事情齣現的時候,比方說當我在同一周收到三張貴得離譜的停車罰單時,當我乘坐的飛機經過科德角顛簸起來,當我嚇得齣一身冷汗時,當我發火(經常發生)之後看到艾麗卡一臉恐懼時。
戰後幾年中,艾麗卡和我都生活在一種戰後的喜悅中,幸福地沉浸在我們愛情的時間膠囊裏。在我最後一次去伊拉剋之前,我們相遇瞭,當時我立馬就被她的美麗、她的寬廣心胸、她對生活的樂觀、她的纔情所吸引,這些特質讓她看起來像是從冷峻的偵探小說中走齣來的一位女士。從那天起,我們之間就有瞭情感紐帶,那紐帶似乎超越瞭生活和事業的正常規則。迴到她身邊,我的生活似乎得到瞭某種意義,就好像這個世界履行瞭它的承諾。2007年那天,她來洛杉磯機場接我,我看到她站在行李領取處的門後麵,氣得滿臉通紅,抱怨著我讓她受盡摺磨。最後,她平靜瞭下來,她用那標誌性的“嘿,孩子!”來歡迎我,並瘋狂地親吻我。
女人常常在戰後歸來的戲劇中扮演著重要角色。在荷馬的《奧德賽》中,奧德修斯(Odysseus)在十年的特洛伊戰爭之後歸來,當他迴到伊薩卡島(Ithaca)的傢鄉時,一切並沒有結束,而是當他最終與妻子佩內洛普(Penelope)團聚時,一切纔塵埃落定。男人若自行其是,則會變成情緒化的虛無主義者:野蠻、殘酷、沉迷於死亡。迴顧我從伊拉剋迴來後那段令人陶醉的時光,我把自己與艾麗卡重逢的歲月看作一段主要的經曆,這段經曆與戰爭同等重要,這段經曆也是一場鬥爭,讓我努力整閤自身的兩麵——黑暗與光明,堅硬和柔軟,戰爭所需的極度男性化的斯多葛主義與一種女性化的敏感。我時常贊嘆艾麗卡外錶的堅強,然而她的存在多少在我迴來的幾個月中軟化瞭我的心靈,降低瞭我的戒心。我經曆過這一切之後,就無法與他人相連,然而艾麗卡從一開始就一直陪伴著我。在我離開之前,她看過我為瞭幾個月的戰場生活所準備的裝備。她讀過我從費盧傑發來的令人緊張的郵件,聽過我從巴格達打來的電話,我在電話裏試圖將每天的所見所聞與媒體的報道整閤在一起。那種感覺就好像,我不必告訴她我經曆瞭什麼,她就已經理解瞭。我們活過瞭戰爭,不論之後發生什麼,都真的不過一場兒戲。
2010年,在假期開始之前,艾麗卡不見瞭。她的車已經開走瞭,電話也沒有任何迴音。兩周之後,她在平安夜從拉斯維加斯打電話跟我說,一切都結束瞭,她已經厭倦瞭我的秘密,她之後會給我解釋。“你已經逃離到瞭彆處,我感覺不到你瞭。”奇怪的是,盡管這件事確實讓人失望,但完全沒有震驚到我。甚至當我最終意識到艾麗卡再也不會迴來,我們之間那甜蜜的愛情故事已經結束時,我也沒有哭。我已經沒有能力再去哭泣。在這一係列的狀況中,我的所作所為確實就像我一直所受到的訓練一樣:我已經麻木,等待著時間的流逝。當我嚮朋友解釋艾麗卡的離去時,他們驚得目瞪口呆。她就這麼像吹滅蠟燭一樣消失瞭?消失瞭兩周?沒留一句話?
這無疑是不公平的待遇。然而,我心中有些東西明白,艾麗卡一直都有能力處理這些事情。她在拉斯維加斯以打電話的方式齣現,這一點完全就是她的作風。我一直都贊美她身上那種迷人的氣質,因此我有什麼必要感到驚訝呢?客觀上而言,我很清楚,我已經見到瞭太多悲劇發生在太多人身上。因此當這樣一位任性女人對我做齣這樣的事情,這並不齣乎我的意料。這個世界從來就是要傷害我們,摧毀我們,將我們所有人撕成細微的碎片。我憑什麼覺得自己是特殊的那一個?我是什麼人,可以認為自己能幸免?這就像齣門走到雨裏,還希望自己不濕身。
這件事一直以來肯定還有其他原因、其他糾紛。我是一名作傢,這種職業選擇通常伴隨的是安貧樂道,這也給我們的關係帶來瞭不少壓力。不論寫作還能有什麼其他作用,它都把我帶到瞭很多老兵最終走到的處境:內心的黑洞,其中唯一的聲音就是自己的迴應。我花瞭很長時間纔認識到,不論多麼深入、多麼豐富,沒有一種思想可以幫助你定位這個黑洞。從沒有人說過,夢魘可以道齣真相,甚至是部分的真相,盡管它的魅力讓我們覺得它可以。
我現在明白瞭,艾麗卡隻是沒有準備好接受要到來的事物,即我那一切未經處理的恐懼所帶來的絕對重量。我也沒有準備好。有誰能準備好呢?死亡在我身邊環繞得太久,以至於我已經忘記瞭如何去生活。這讓我想起曾經聽一位越戰老兵說過的話:隻是因為你身體的安全不代錶你心靈的安定。戰爭已經改變瞭我,使我膨脹,然而這種膨脹卻似乎打破瞭我與這個世界、我與艾麗卡的平衡。我恨她離開瞭我,但是我又能做什麼?
感情關係的結束並不像是汽車拋錨。在日常生活中隱藏的那些能量猛烈地釋放瞭齣來,摧毀瞭我們每天所依靠的、精心構造的身體。艾麗卡走瞭之後,一切都變得更加艱難。我第一次感到,我是一個人去應付生命中的一切痛苦和未知。我的夢魘以及我對世界的不滿加劇瞭一倍。偶爾在日落時分,我會聽到穆斯林的晚禱,縱然我住的地方離清真寺有好幾英裏遠。在伊拉剋做記者時,我最大的恐懼一直都是擔心遭到綁架、虐待。艾麗卡不在的日子裏,這種對周圍環境的擔憂愈發強烈,變成瞭一種強烈的偏執:隻要我離開傢,就感覺被人跟蹤瞭。
我那些想象病態得讓人吃驚:災難和喪失一直與我相伴。戰爭教會瞭我一些物理知識,而我的腦子卻把這些知識轉變成瞭一係列圖像:在平靜的住宅街區上發生的汽車爆炸,焊接在路燈上的簡易爆炸裝置(Improvised Explosive Device,IED),失去動力後墜嚮郊外峽榖的直升機。有時,我特彆想知道戰爭在我身上殘留瞭多少,我會自己做這種毀滅的白日夢。我會構想一個喧囂的超市的場景,然後在其中加入一個簡易爆炸裝置,看著空氣中突然爆裂的一個火球,把購物者們炸得支離破碎。不論我走到哪裏,似乎都能看到大量缺胳膊少腿的傷者、陸戰隊員的遺骸以及我差點失去的肢體。不知為何,每當我看到完全正常的人們,我總是會想象他們的肢體被切斷。一截手臂連著一半臀部變成瞭拉馬迪(Ramadi)簡易爆炸裝置的紀念品,變成瞭那位機槍手的紀念品,我曾見到他在卡爾馬(Karma)失去瞭一隻手。一切都成瞭死亡之無限力量的殘餘。似乎我的思想還堅持認為,戰爭被帶迴到瞭傢鄉,而真正的和平隻是荒謬、隻是對貧乏的現實的侮辱。早晨常常都非常糟糕,我會突然醒來,想知道艾麗卡在哪兒,為什麼總是有架直升機在我傢上空盤鏇。
曾經有段時間,我相信人們應該期待生活中有一定的痛苦。這種信念的基礎在於一個想法,即隻要你願意,從戰爭中迴來的人們基本都能從這個世界獲得一種簡單的幸福,一種和平福利。作為一個齣入戰區多年的前海軍陸戰隊士兵,我覺得自己有權利得到這種和平福利。在我內心的審判室,我認定我已經受夠瞭痛苦。與艾麗卡關係的結束打破瞭這種錯覺。2010年鼕天,在發現自己已經遊手好閑瞭幾個月之後,我決定尋找一種新的方式來理解我當前的遭遇,尋求一種解釋,解釋為何我好像完全無法控製我的記憶,為何我覺得生活無法前行,為何我無法睡覺,為何我總是發火。
迴顧這段後伊拉剋、後艾麗卡的生活,我想起海明威(Hemingway)早年寫的一篇小故事《士兵之傢》(Soldier�餾 Home),故事中的一位一戰老兵——我們隻知道他叫剋萊勃斯(Krebs),他站在父親傢的門廊前思索自己的睏境。在故事最後,剋萊勃斯對簡單生活的渴望,從一種模糊的期待變成瞭某種咒印。“他不需要任何結果。他再也不需要任何結果。他隻想毫無結果地活下去。而且,他也不是真的需要個姑娘。軍隊已經教會瞭他這一點。”我也像剋萊勃斯一樣想要一種更為簡單的生活,他身上那種遠離日常生活的奇怪之處,我發覺自己身上也有。從門廊裏看著時間流逝,他思考著:“他喜歡對麵沿街走過的姑娘們。他喜歡她們的容貌,那麵孔比那些德國、法國姑娘漂亮多瞭。然而她們與他身處的不是同一個世界。”
突然而來的孤獨,對身處世界的不確定,使我開始試探性、懷疑性地探索創傷後應激的概念,我首先是齣於一種曆史興趣,之後更多齣於一種個人需要。我真的已經遭受創傷瞭嗎?我對這些事情簡直一無所知。當然,我會有夢魘,會感覺被過去所糾纏,然而誰沒有呢?PTSD?難道那些無傢可歸的越戰老兵沒有嗎?我曾在多拉(Dora)和費盧傑待過一段時間,也曾遭遇過很多次爆炸和槍擊,然而我知道,很多人見過的事情,比我所遭遇的要慘得多。然而我明白,創傷的欺騙性之一就在於,通常我們很容易發現某些人所經曆的事情,比你所經曆的甚至更加糟糕,因此你會忽視掉你自己的痛苦,以至於無謂地延長痛苦的過程。我們很容易找到一些可以放置在損失最慘位置上的人——大屠殺的幸存者、波斯尼亞難民、非洲童軍,然而在最慘之下的那些人們呢?他們是誰?是誰決定的?這讓我想起一位參加過海夫吉(Khafji)戰役的老兵,他由於一次友軍的失誤射擊失去瞭十一個戰友。他曾對我說:“那很糟糕,但這並不像是斯大林格勒保衛戰或類似的戰役。”
書很好,講述瞭一段震撼性的故事,值得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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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分略顯枯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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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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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分紙質較好,排版疏朗,字體大小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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