捨得,捨不得:帶著《金剛經》旅行 颱灣美學大師蔣勛全新暢銷作品

捨得,捨不得:帶著《金剛經》旅行 颱灣美學大師蔣勛全新暢銷作品 pdf epub mobi txt 電子書 下載 2025

圖書標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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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鋪: 百尺樓圖書專營店
齣版社: 湖南美術齣版社
ISBN:9787535673800
商品編碼:10148906494

具體描述

産品特色


編輯推薦

蔣勛老師全新散文,颱灣誠品、金石堂在榜暢銷長達一年,繼《孤獨六講》之後再講人生,以金剛經和佛學智慧解讀生命、自然、文學、藝術。不管是走到京都、清邁、巴黎、花蓮,還是讀到蘇東坡的詩句,賞到鄒復雷的梅花、楊維禎的書法,都讓作者懷曆史之思,慨生命之嘆,感受自然之美,思考生命的無由因果與甚深緣份。

書中收錄蔣勛老師書法、攝影、畫作,超值贈送蔣勛念誦《金剛經》CD。《金剛經》是蔣勛老師為朋友祈福而讀誦,也為父母手抄,深具祝福意味。

內容簡介

京都永觀堂、清邁無夢寺、加拿大奈恩瀑布……蔣勛帶著《金剛經》,讀經、抄經,旅行十方,在心的寺院裏一殿一殿地拜去,在洪荒自然裏看見生命的不同修行,在文學藝術裏照見生命的不同可能,與一切有情眾生,領會人生中的捨得與難捨……

作者簡介

蔣勛,福建長樂人,1947年生於西安,成長於颱灣。颱北“中國文化大學”史學係、藝術研究所畢業。1972年負笈法國巴黎大學藝術研究所,1976年返颱後,曾任《雄獅》美術月刊主編、東海大學美術係係主任、《聯閤文學》社社長。

蔣勛先生文筆清麗流暢,說理明白無礙,兼具感性與理性之美,有小說、散文、藝術史、美學論述作品數十種,並多次舉辦畫展,深獲各界好評。

著有《美的沉思》《寫給大傢的西方美術史》《吳哥之美》《蔣勛說紅樓夢》《孤獨六講》《生活十講》《漢字書法之美》《蔣勛說唐詩》《蔣勛說宋詞》等書。


內頁插圖

目錄

捲一 迴頭

迴頭

滅燭,憐光滿

星垂平野闊

畫眉深淺——一首詩的兩種讀法

天涯何處——東坡詞的生命意境

多情應笑我

捲二 肉眼

肉眼

春消息

美學的失智

癡絕——非美學的齣走

貪看白鷺橫鞦浦

爆破西湖

莫奈的眼睛

幸福,雷諾阿

肉身故事與神話世界

捲三 無夢

無夢

微笑——吳哥之美

流浪者之歌

池上之優

城市的記憶

寫給春分

編後記 帶著《金剛經》的旅行 許悔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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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書摘

迴 頭

生命如果不是從一點點小小的歡喜贊嘆開始,大概*後總要墮入什麼都看不順眼的無明痛苦之中吧。


時光


鞦天賞楓的季節,好幾次在京都。幾星期,一個月,好像忘瞭時間。好像春天纔剛來過,同樣的山,同樣的道路,同樣的寺院,同樣的水聲,同樣的廢棄鐵道,同樣的水波上的浮沫,同樣的一座一座走過的橋,橋欄上的青苔,迴首看去,那橋欄,不是剛纔還鋪滿落花嗎?然而隻是一迴頭,落花都已一無蹤跡,已經是滿山的紅葉瞭。水渠清流裏也都是重重疊疊的紅楓落葉,隨波光雲影逝去。每一次迴頭因此都踟躕猶疑,害怕一迴頭一切繁華都已逝去。

已經是鞦深瞭嗎?

一個地方去的次數多瞭,常常不知道為什麼還要再去。一去再去,像是解脫不開的一世一世的輪迴轉世嗎?

“無明所係,愛緣不斷,又復受身。”常常說給朋友聽的源自《阿含經》的句子,或許是提醒自己於此肉身始終沒有徹底瞭悟吧。

為什麼還要有這一世的肉身?為什麼肉身還要一次一次再重來這世間?為什麼還要一次一次再與這麼多好像已經認識過的肉身相見?

“愛緣不斷”嗎?總是切不斷的牽掛愛恨,像一次一次地迴頭。迴頭時看到漫天花瓣如雪花飛舞;迴頭時,水渠裏滿滿都是飄落的櫻花;迴頭時,櫻花落在風中、水中、塵泥中,化烏有而去。殘楓紅艷如血,觸目驚心,也隻是肉身又來瞭一次吧。不堪迴首,仿佛迴首時,隻剩斑駁漫漶、沉沉墨色裏一方令人心中一驚的硃紅印記,還如此鮮明。

一個地方,來的次數多瞭,來的時候好像沒有特意想看什麼,不想做什麼,不想趕景點行程,隨意信步走走。有時候就在寺町通一傢叫Smart的咖啡店坐一下午,白頭發的老闆慢悠悠地煮著一杯咖啡。

我來過,在這個角落坐過,看著一個青鬢白皙的青年這樣慢條斯理地調理咖啡,留聲機還是那一首歌。

可以這樣坐著,把時光坐到老去嗎?

那年輕侍者把咖啡恭敬放在桌上,說瞭一句我沒有聽懂的話。

“無明所係……”啊,是因為不懂,所以要一次一次重來嗎?看不懂,聽不懂,無法思維;以為懂瞭,並沒有懂,隻是在巨大的無明中,要一次一次重來,做沒有做完的功課。


禪林寺


上一個鞦天,有一個月的時間在京都,正是紅葉*盛的時候,遊客滿坑滿榖。我想還是避開所有人多的景點,不如往郊外人少的地方去。但是有一位朋友年中突染重病,昏迷瞭十二天,親人從國外趕迴來,也都不能喚醒。十二天後卻奇跡似的好瞭。清醒以後,雖然虛弱,卻也頭腦清楚,沒有什麼後遺癥。醫師也覺得是萬幸,不可思議。

這位朋友知道我去日本,就順口要我替她到佛前一拜,也沒有指定哪一所寺廟。我當下想到京都禪林寺永觀堂的迴頭阿彌陀佛那一尊像,供奉在釋迦堂瑞紫殿的這尊像七十七厘米高,與一般佛像不同,不做正麵,而是由左肩迴頭,嚮後看。以前去過好幾次,對這一件作品印象很深。

《阿彌陀經》說,“從是西方,過十萬億佛土……”,那是遙遠到我無法思議的空間啊。不可思維、不可議論的國度。“其國眾生,無有眾苦,但受諸樂……”那是在遙遠不可思議的地方享有一切安樂的國度吧。然而,為什麼已經到那樣國度的阿彌陀佛竟然都迴頭瞭?我心裏想,如果連阿彌陀佛都迴頭瞭,是可以安慰這病苦劫難中重新迴來的朋友的吧。私下心裏發願,這次京都一行,替她去永觀堂佛前一拜,帶一張迴頭的阿彌陀佛像給她。

許願時沒有特彆想到永觀堂是觀賞楓葉的首*,這個季節去永觀堂,會有多少遊客擠在山門前,會有多少世界各地的觀光客排長龍等待買票拜觀。

我先去瞭高野山,在舊識的清靜心院投宿兩晚。下瞭山一到京都就直接去瞭永觀堂。

永觀堂前果然人山人海,長長一條排隊買拜觀券的遊客隊伍,找瞭很久,纔找到尾巴。我一度想放棄瞭。真要在雨中排一兩小時的隊伍嗎?剛一動念,隨即發現自己許的願,原來也如此輕率。隻是雨,隻是一兩小時的等待,許的願就可以輕易放棄,自己許願的力量如此脆弱啊。想起《阿彌陀經》的句子:“捨利弗,若有人已發願、今發願、當發願,欲生阿彌陀佛國者,是諸人等,皆得不退轉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我想要退轉瞭嗎?

排隊等候的時候,人聲嘈雜沸沸揚揚。起初心亂,細聽卻也都是在贊美鞦光、贊美紅葉、贊美雨聲。不同聲音的歡喜贊嘆,像一片和聲。有的大概初次來京都賞楓,當然狂喜驚叫,贊嘆連連,語言仿佛不足以錶達心中興奮激動。來過次數多的,或許就較安靜,沉默微笑,看著不斷驚嘆的遊客、用相機東拍西拍的初來者,也多還是點頭微笑,仿佛贊賞地說——啊,真好,你也看到瞭。

生命如果不是從一點點小小的歡喜贊嘆開始,大概*後總要墮入什麼都看不順眼的無明痛苦之中吧。什麼都不對,什麼都罵,結果世界並沒有好轉的機會,自己也沒有好轉的機會,隻是一起嚮毀滅的深淵沉淪吧。

原以為這樣擠在一堆遊客間排隊是苦差事,卻意外看到很美的鞦天:鞦天的淅淅瀝瀝的雨,鞦天雨中的楓葉,青綠、赭黃、金紅,一片鞦光,燦爛迷離如煙霞雲霧。眾人仰麵贊美嘖嘆,初聽嘈雜的聲音,形成和聲,高高低低,大大小小,遠遠近近,因為心中都是歡喜贊嘆,便有瞭冥冥中的呼應吧,仿佛十萬億佛土的梵音。

因為下雨,進瞭禪林寺,在入口大玄關脫鞋,把鞋放進塑料袋中,撐著傘,彎腰解鞋帶,都是艱難事。遊客因此相互扶持遮雨,認識與不認識,都在玄關處進進齣齣,有瞭短暫擦肩而過的緣分。

禪林寺依山而建,*早是日本文人藤原關雄的私人邸所。藤原去世,這一處雅緻的莊院就由五十六代清和天皇敕賜為禪林寺。藤原是平安時代日本權力核心的世族,清和天皇的皇後藤原高子就齣身於這一傢族。清和天皇死後,陽成天皇即位,也由天皇的舅父藤原基經攝政。權傾天下的世傢,豪門的富貴,加上關雄文人雅士的嚮往,為這一所宅院建立瞭優雅的基礎。

清和天皇貞觀五年(八六三年),敕賜禪林院題額,使這一所寺院成為鎮護國傢的重要道場,全名是“聖眾來迎山無量壽院禪林寺”。


永觀


這所曆經天皇敕封的護國禪寺,一直到第七世住持永觀律師,做瞭幾件對大眾有深遠影響的事,纔被世俗大眾通稱為永觀堂,成為傢喻戶曉的著名寺院。

永觀律師據說身體孱弱,自己長年病痛,因此特彆能體會為疾病所苦的大眾吧。他在一〇九七年於禪林寺中設立瞭藥王院,以湯藥濟度眾生。

或許因為如此,使一所由天皇賜額、原來很皇傢貴族氣派的寺院,轉變成瞭販夫走卒平民百姓都可以來此求藥拜佛還願的寺廟。禪林寺的名字逐漸被淡忘,大傢都以永觀師父的名字來稱呼這所寺院瞭。

永觀律師*齣名的傳奇故事,是他在阿彌陀堂上念誦,或許一時心不專一,就看到阿彌陀佛顯身,迴頭嚮他說:永觀,你遲瞭。

這一流傳久遠的故事,使禪林寺因此創作瞭世間唯**尊迴頭的阿彌陀佛像,以為紀念。

這一尊像與一般阿彌陀佛像並無太大不同,右手手掌嚮上嚮外揚起,食指與大拇指圈成法*形狀,持無畏說法手印。左手手掌嚮下,持施與說法印。佛身褒衣廣袖,赤袒胸腹。身後有頭光背光,背光有火焰流雲紋,火焰流雲中有飛天供養。阿彌陀佛像唯*特殊的是頭部不做正麵,而是嚮左肩身後轉頭探望。

以佛教教義而言,菩薩於世間有情,牽連掛念眾生,因此常迴世間。唐代敦煌帛畫也常畫引路菩薩,是喪禮中懸掛招亡者之魂的條幡,上畫亡者肖像,前有菩薩引路,也是頻頻迴首,仿佛擔心掛念往生的漫漫長途上,跟隨者步履艱難,跟不上進度。

佛與菩薩不同,已入涅槃,不受後有,因此應該是不會迴頭的瞭。

然而永觀堂的阿彌陀佛意外迴頭瞭,成為傳世唯**尊迴頭的佛像。

永觀律師因為自己的身體疾病,同體大悲,創建瞭藥王院,可以濟度眾生肉身之苦。永觀律師修行中一時的分心,也讓阿彌陀佛在永世的寂滅超然中動心動念,又迴瞭一次頭。

眾生對永觀律師的身體病苦之痛,對永觀偶爾的分心渙散、不夠精進,仿佛都沒有嘲諷惡念;對他人的不幸,有許多感念原諒。我們是藉著自己或他人的不完美,纔給瞭自己更寬容的修行機會吧。

永觀,你遲瞭。佛的聲音如此督促鼓勵。

在漫長的修行路上,或快或慢,或早或遲,其實都是修行,也都可以被包容顧念吧。

我擠在眾多的遊客間一殿一殿拜去,心裏不急,也就不計較快慢遲早。

禪林寺在上韆年間一直整建,建築園林的布局空間依循自然山丘脈絡走勢,不像一般禪院那樣規矩平闆。走纍瞭,可以停在水琴窟靜坐一會兒,聆聽若有若無的細細水聲穿流過石窟孔洞。水流緩、急、快、慢,力度輕重變化,都在幽微石窟裏構成仿佛琴音的水聲。但當然是自己靜下來瞭,纔聽得到這麼幽靜在有無之間的水聲。颱北“故宮”有南宋馬麟的名作《靜聽鬆風》,風穿過鬆葉,靜靜震動鬆針,不是靜到一清如水,是聽不到這樣細微的聲音的。東方美學多不停留滿足在人為的藝術層次上,人為的聲響音樂,人為的色彩絢爛塗抹,*終隻是領悟大自然的過渡與媒介,像《指月錄》裏說手指指月亮,手指的重要性太被誇張,可能看不見手指指嚮的月光,也忘瞭真正要看的不是手指,而是皓月當空。

水琴窟在日本許多寺廟都有,比叡山延曆寺釋迦堂前也有極幽微動聽的水琴窟,水聲說法,來的人或聽到或無聞無明,各自有各自領悟的因果。

十六世紀初禪林寺修建瞭臥龍廊,把前方的釋迦堂、瑞紫殿、禦影堂,和後方的多寶塔、開山堂、阿彌陀堂,用長廊連接起來。長廊復道,有時淩空飛起,沒有阻擋,也是眺望俯瞰山景寺院全局的*好景點。許多遊客從此高處,看到整片飛紅的鞦楓,層林盡染,更是贊嘆不止。

《阿彌陀經》說五濁惡世——劫濁、見濁、煩惱濁、眾生濁、命濁,然而正是要在五濁中求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離此煩惱濁世,並沒有修行,也沒有真正的領悟。

永觀律師的身體疾病,永觀律師的分心,因此纔如此為後來眾生紀念吧。

我在齣玄關前為朋友求瞭一張迴頭阿彌陀佛的像,在她大病初愈的案前,或許可以更讓她安心吧。

永觀堂鍾聲極齣名,悠悠蕩蕩,東山一帶,遠近都可以聽到。如果有緣,剛好遇到鍾聲迴蕩,許多路上行人都會迴頭張望,尋找鍾聲。永觀堂鍾樓雖遠,其實*後迴頭尋找的人也都發現:鍾聲就在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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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序言

我有兩方印,印石很普通,是黃褐色壽山石。兩方都是長方形,一樣大小,零點八厘米寬,二點四厘米長。一方上刻“捨得”,一方刻“捨不得”。“捨得”兩字凸起,陽硃文。“捨不得”三個字凹下,陰文。

兩方印一組,一硃文,一白文。

當初這樣設計,大概是因為有許多捨不得吧——許多東西捨不得,許多地方捨不得,許多時間捨不得,許多人捨不得。

有時候也厭煩自己這麼多捨不得,過瞭中年,讀一讀佛經,知道一切難捨,*終還是都要捨得;即使多麼捨不得,還是留不住,也一定要捨得。

刻印的時候在大學任教,美術係大一開一門課教篆刻。篆刻有許多作業,學生臨摹印譜,學習古篆字,學習刀法,也就會藉此機會練習,替我刻一些閑章。詢問我說:想刻什麼樣的印?

我對文人雅士模式化的老舊篆刻興趣不大,要看寜可看上古秦漢肖形印,天真渾樸,有民間百姓的拙趣。

學生學篆刻,練基本功,把明、清、民國名傢印譜上的字摹拓下來,畫在印石上,照樣下刀刻齣形來。這樣的印,大多沒有創作成分在內,沒有個性,也沒有想法,隻是練習作業吧,看的人也自然不會有太多感覺。

有一些初學的學生,不按印譜窠臼臨摹,用自己的體會,排齣字來,沒有師承流派,卻自有一種樸實稚拙,有自己的個性,很耐看,像這一對“捨得”“捨不得”,就是我極喜愛的作品。

刻印的學生姓董,同學叫他Nick(尼剋),或昵稱他的小名阿內。

替我刻這兩方印時,阿內大一,師大附中美術班畢業,素描底子極好。他畫隨便一個小物件、自己的手、鑰匙,蹲在校園,素描一朵花,可以專心安靜,沒有旁騖,像打坐修行一樣。作品筆觸也就傳達齣靜定平和,沒有一點浮躁。

在創作領域久瞭,知道人人都想錶現自我,生怕不被看見。但是藝術創作,其實像修行,能夠安靜下來,專注在麵前一個小物件,忘瞭彆人,或連自己都忘瞭,大概纔有修行藝術這一條路的緣分吧。

阿內當時十八歲,書法不是他專攻,偶然寫泰山《金剛經》刻石,樸拙安靜,不露鋒芒,不沾火氣,在那一年的係展裏拿書法首奬。評審以為他勤練書法,我卻知道,還是因為他專注安靜,不計較門派書體,不誇張自我,橫平竪直,規矩謙遜,因此能大方寬闊,清明而沒有雜念。

藝術創作,還是在人的品質吧。沒有人品,隻計較技術錶現,誇張喧嘩,距離美也就還遠。弘一大師說:“士先器識,而後文藝。”也就是這意思吧。

阿內學篆刻,有他自己的趣味,像他凝視一朵花一樣,專注在字裏,一撇一捺,像花蕊宛轉,刀鋒遊走於虛空,渾然忘我。

他篆刻有瞭一點心得,說要給我刻閑章,我剛好有兩方一樣大小的平常印石,也剛好在想捨得、捨不得的矛盾兩難,覺得許多事都在捨得、捨不得之間,就說:好吧,刻兩方印,一個“捨得”,陽硃文;一個“捨不得”,用陰文,白文。心裏想,“捨得”如果是實,“捨不得”就存於虛空吧,虛實之間,還是有很多相互的牽連糾纏吧。

這兩方印刻好瞭,有阿內作品一貫的安靜知足和喜悅,他很喜歡,我也很喜歡。

以後書畫引首,我常用“捨得”這一方印。“捨不得”,卻沒有用過一次。

有些朋友注意到瞭,就詢問我:“怎麼隻有‘捨得’,沒有用‘捨不得’?”

我迴答不齣來,自己也納悶,為什麼兩方印,隻用瞭“捨得”,沒有用“捨不得”。

阿內後來專攻金屬工藝,畢業製作做大型的銅雕地景,錘打鍛敲過的銅片,組織成像蛹、像蠶繭,又像遠古生物化石遺骸的造型,攀爬蟄伏在山丘曠野、草地石礫中,使人想起生之艱難,也想起死之艱難。

大學畢業,當完兵,阿內去俄勒岡專攻金屬藝術,畢業以後在舊金山有工作室,專心創作,也定期在各畫廊展覽。

二○一二年,他忽然打電話告訴我,說他入選瞭美國國傢畫廊甄選的“40 under 40”——美國境內四十位年齡在四十歲以下的藝術傢,要在華盛頓國傢畫廊展齣作品。

阿內很開心,覺得默默做自己的事,不需要張揚,不需要填麻煩的錶格申請,就會被有心人注意到。

我聽瞭有點感傷,不知道阿內這樣不張揚的個性,如果留在颱灣,會不會也有同樣的機會被發現。但我沒有說齣來,我隻是感傷地問:阿內,你快四十瞭嗎?

啊,我記得的還是那個十八歲蹲在校園樹下素描一個蟬蛹的青年啊。

所以也許我們隻能跟自己說“捨得”吧!

我們如此眷戀,放不瞭手;青春歲月,歡愛溫暖,許許多多捨不得,原來,都必須捨得;捨不得,終究隻是妄想而已。

無論甘心,或不甘心,無論多麼捨不得,我們*終都要學會捨得。


捨不得


一位朋友喪偶,傷痛不能自持,我抄經給她,希望有一點安慰。她看到引首“捨得”這一方印,搖著頭,淚眼婆娑,萬般無奈,哀痛叫道:“就是捨不得啊!”

我纔知道自己對人的幫助其實這麼小,每個人“捨不得”的時候,我究竟能做什麼?

多年來,習慣早上起來第1件事就先盤坐讀一遍《金剛經》。

有人問我:為什麼是《金剛經》?

我其實不十分清楚,隻是覺得讀瞭心安吧,就讀下去瞭。

我相信,每個人都有使自己心安的辦法。方法不同,能心安就好,未必一定是《金剛經》吧。

《金剛經》我讀慣瞭,隨手帶在身邊,沒事的時候就讀一段。一次一次讀,覺得意思讀懂瞭,但是一有事情發生,又覺得其實沒有懂。

像經文裏說的“不驚、不怖、不畏”,文字簡單,初讀很容易懂。不驚嚇、不恐懼、不害怕,讀瞭這幾個字,懂瞭,覺得心安,好像就做到瞭。

但是,離開經文,迴到生活,有一點風吹草動、東西遺失、親人生病、病疫流行、飛機遇到亂流、狂暴風雨、打雷、閃電、地震……還是有這麼多事讓我害怕、恐懼、驚慌。

我因此知道:讀懂經文很容易,能在生活裏切實做到,原來這麼睏難。

我因此知道,原來要一次一次讀,不是要讀懂意思,是時時提醒自己。

像我喪偶的朋友一樣,該捨得的時候捨不得,我也一樣驚慌、害怕、傷痛。

“不驚、不怖、不畏”,她做不到,我也一樣都做不到。

“不驚、不怖、不畏”,還有這麼多驚嚇慌張,還有這麼多捨不得,害怕失去,害怕痛,害怕苦,害怕受辱,害怕得不到,害怕分離,害怕災難,害怕無常。因為還有這麼多害怕,這麼多驚恐怖懼,每次讀到同樣一句“不驚、不怖、不畏”,每一次聽到、看到一個人因為“捨不得”受苦,就熱淚盈眶。


王玠


*早讀《金剛經》其實跟父親有關。大學時候,他就送過我一捲影印的敦煌唐刻本的《金剛經》捲子,我當時沒有太在意,也還沒有讀經的習慣。

父親在加拿大病危,我接到電話,人在高雄講課,匆匆趕迴颱北,臨上機場前,心裏慌,從書架上隨手抓瞭那一捲一擱三十年的《金剛經》。十多個小時飛行,忐忑不安,就靠這一捲經安心。

忽然想到這一捲《金剛經》是大學時父親送我的,卻沒有好好仔細看過。

原木盒子,盒蓋上貼一紅色簽條,簽條上是於右任的字,寫著:影印敦煌莫高窟大唐初刻金剛經捲子。

三十年過去,我一直沒有好好讀這一捲經,打開過,前麵有趙恒惕的詩堂引首,“金剛般若波羅蜜經”幾個隸書,隔水後就是著名的鹹通九年佛陀法會木刻版畫。這個捲子後來流傳到歐洲,許多學者認為是世界*古老的木版印刷,在印刷的曆史上是重要文件。我大概知道這一捲唐代木版刊印佛經的重要性,但沒有一字一字讀下去,不知道捲末有發願刊刻的人王玠的跋尾題記。

在飛機上讀著讀著,心如此忐忑不安,一次一次讀到“不驚、不怖、不畏”,試圖安心,“雲何降伏其心”,原來如此難。

讀到跋尾,有一行小字:


鹹通九年四月十五日王玠為 二親敬造普施


王玠為亡故父母發願,刊刻瞭這一捲《金剛經》,也祈願普施一切眾生。王玠,好像因為自己的捨不得,懂瞭一切眾生的捨不得。

飛機落地,帶著這一捲經,趕去醫院,在彌留的父親床前讀誦,一遍一遍,一字一字,“不驚、不怖、不畏”,一直到父親往生。

因為父親往生,因為王玠的發願,因為這一捲《金剛經》,仿佛開始懂一點什麼是“一切難捨”。許許多多捨不得,有《金剛經》的句子陪伴,一次一次,度過許多“難捨”的時刻。

或許因為王玠的發願,我也開始學習抄經,用手一個字一個字抄寫。抄寫,比閱讀慢,好像可以比閱讀更多一點刻骨銘心的感覺吧。

我看過許多手抄《金剛經》,明代董其昌,清代金農,近代弘一大師,都工整嚴謹。我知道自己做不到那麼好,無法做到那麼恭謹,但很想開始試一試。

二〇一三年夏天去溫哥華,過東京,在鳩居堂買紙,看到專為手捲製作的唐紙,兩手指粗一捲,外麵用紅紙封著。價錢不低,我想數量應該不少,用來抄一捲《金剛經》或許夠用。

到瞭溫哥華,打開來看,發現一捲裏隻有兩張,極古樸的紙,托墨而不喧嘩。但是兩張紙,抄寫不到四分之一,紙已用完瞭。

我噓一口氣,覺得遺憾吧,沒想到第1次發願抄經,就阻隔在紙不夠用,無法完成。

隔幾天,讀經讀到“法尚應捨,何況非法”,啞然發笑,知道自己還有這麼多執著掛礙。看到有類似的紙,不那麼細緻,但是本意原是為抄經,就不想許多,把紙裁成長捲,紙色不同,質地也不同,接在一起,好像也不稱。但還是想為亡父母抄一次經,好像也不計較許多瞭。

每天抄一段,整捲經抄完,約八百厘米長。迴到颱灣,交給清水蘇先生裝裱,讓他傷瞭腦筋,把紙色不一、質地不一的八張紙連接在一起,做成瞭一手捲。


捨得


第1捲《金剛經》抄寫完,覺得很開心,我因此習慣瞭在旅途中抄經。

二〇一三年年底,從東南亞去巴黎、倫敦,再迴曼榖,一路又抄瞭一捲《藥師經》。因為要帶在身上走,因此選擇瞭可以在旅途中用的簡便工具:一錠小墨,一片很薄的硯石,一支大阪製的小毛筆“五十餘川”,都輕便不占空間。

多年前遊黃山,在山腳下一青年工房看到一片歙硯,黑色,沒有雕琢。

粗粗一塊手掌心大的石片,稍經磨平,還留有石紋肌理,一端設一淺淺水盂。我喜歡這樣沒有雕飾的硯,仿佛隨時迴到溪澗,還是一塊石頭,等待溪水迴蕩。

製作的青年石工也喜歡,交給我時說:很輕,可以帶在路上用。沒有想到有一天我真的帶在路上用瞭。

通常,到一城市,進旅館房間,習慣先燒一截艾草。焚香,坐下來,在硯石上滴水,磨墨,開始抄一段經。抄完經,會覺得原來陌生的房間不陌生瞭,原來無關的地方,空間、時間都有瞭緣分。像桌上那一方石硯,原來在溪澗裏,卻也隨我去瞭天涯海角。

清邁屏河邊有一小民宿,流水湯湯,一屋子都是婆娑樹影,很寬大的露颱。麵對著河,大花紫薇和金急雨搖晃迷離,如天花亂墜,我就在花影中抄經。

無明

二〇一四年年初,因為畫展,聯絡一位許久不見的朋友。我找她幫忙,不巧接到電話時,她剛從醫院齣來,剛被醫師宣布眼疾,瀕臨失明,要動一個危險性極高的手術。電話另一端,她的聲音喘息無助,旁邊都是車子喇叭聲。我知道此時無論怎麼安慰,說多少次“不驚、不怖、不畏”,其實都無濟於事。

那幾天晨起誦經,心裏就想,或許可以順便錄音,給這位有失去視覺恐懼的朋友聽。如果失去視覺,我們還可以聽吧。

我找雲門郭遠仙,他是弄大舞颱的,替我在傢裏裝設簡便錄音器材,我可以自己操作。如此就連著幾天,錄瞭五六個清晨的讀誦,交給有鹿文化的朋友剪輯整理。

我當時擔心我的聲音不夠清明安靜,想到京都永觀堂的鍾聲,曾經遠遠傳來,讓我在吵鬧街頭匆忙間忽然停下來,仿佛心裏有聲音呼喚,可以暫時放下身邊許多“捨不得”的焦慮。也剛好悔之有日本友人熱心,就幫忙錄瞭永觀堂鍾聲來,剪輯進去。聽的時候,有一聲聲的鍾聲迴蕩,提醒我“捨得——”“捨得——”。

《金剛經》錄好,原要把原聲帶交一份給為失明恐懼的朋友,她卻說,手術意外成功,奇跡似的好瞭。我想,有這奇特因緣,心中有祈願,也就發行,普施給需要的人吧。

《金剛經》抄寫、讀誦,都有我不知道的因緣。

有鹿文化的煜幃費心幫忙很多,他去法鼓山找師父查證,我讀誦的《金剛經》是古高麗版本。

“啊,是嗎?高麗版本?”

我纔想起,是啊,那一冊黑色封麵古樸木刻刊印的《金剛經》,是多年前郝明義所贈,他與韓國是有淵源的。

我每次讀到刊刻人的名字崔瑀,有上將軍、上柱國的爵位,封晉陽侯,卻沒有細想,原來是相當中國南宋末、元初的高麗史上重要的權臣。

查瞭一下資料,崔瑀似乎殺人無數,在政治鬥爭裏,他連手足親人也不放過。然而刊刻《金剛經》發願,他的願望是“破諸有相,共識真空”。

我讀《金剛經》,抄《金剛經》,漫漫長途,有多人護持,可知或不可知,都讓我一路走來,時時省思因果。


含笑


一路校稿,仿佛又再一次去瞭清邁無夢寺,再一次去瞭鞦天楓林迷離璀璨的永觀堂。

然而這次是草津瞭,在一大片落羽杉林間徘徊,即將白露,樹木梢頭、草叢間,都一片銀光迷濛,細看是針尖大的露珠,連成一片,讓我想到“白露為霜”的句子。但日齣之後,處暑艷陽,白露也就一一消逝瞭。

許多詩句也都是季節的不捨吧,捨得,捨不得。

從草津迴東京,隻在上野停一晚,一清早到法隆寺寶物館看思維菩薩,看金銅敲鍛鏤空的頂幡,看瞭多次,還是捨不得。

上野美術館正舉辦颱北“故宮”的國寶展,貼在大門口的海報,有汝窯溫酒的蓮花碗,有《寒食帖》。我相望一笑,想到四十年前跟莊嚴老師上課,可以一下午隻看這一件書法,隻看這一隻碗,好奢*;但也覺得:看過瞭,也都可以捨得。

走進東洋館,展示櫃裏一捲《瀟湘臥遊圖捲》,這是近代跟《寒食帖》一起流到日本的南宋名作,當時歸菊池惺堂收藏。

一九二三年關東大地震,菊池在危難中從火場搶齣兩捲書畫,一是《寒食帖》,另一件就是《瀟湘臥遊圖捲》。

《寒食帖》後來迴歸颱北“故宮”,《瀟湘臥遊圖捲》留在日本,被定為國寶。

這是近代書畫史上著名的傳奇故事。這次《寒食帖》從颱北去東京展齣,被定為國寶的《瀟湘臥遊圖捲》也因此展齣,仿佛它們緣分未瞭,也是對惺堂先生捨命傳奇的紀念吧。

整個展場沒有太多人。我在《瀟湘臥遊圖捲》前徘徊流連,想到《金剛經》的句子:“不可思議”。山水可以如此無礙,虛實牽連不斷;墨色可以如此淡如煙嵐,若有若無;留白可以如此潔淨空明,不著痕跡。小如孑蟻的人,小如粟米的房捨,細如發絲的一綫橋梁,我一一看過,也隨看隨忘,仿佛沒有看過。還是《金剛經》說的:“斯陀含,名一往來,而實無往來。”

惺堂先生當年捨命搶救的一捲畫作,就在麵前瞭。第1次與這件名作相見,許多老師當年的敘述講解都忘瞭,許多看過的資料考證都忘瞭,許多高畫素的精細局部復製都忘瞭。原來《瀟湘臥遊》可以好到忘瞭一切瑣碎,不可考證,不可復製,就隻有一捲,是要這樣素麵相見。

沒有捨得,沒有捨不得。

走齣美術館,寬永寺的鍾聲響起,不忍池裏夏末荷花搖曳,花瓣張開,露齣巨碩蓮蓬,一粒一粒蓮子掉落池中,下一個春末還會生根抽芽吧。

高大銀杏樹叢裏有寒蟬淒切的聲音。高亢的嘶叫,到瞭尾音,總是哀婉如泣如訴,聲音拖得長長的,那麼多不捨,那麼多捨不得。

迴颱北之後,已過中鞦,還是炎熱。

我走到知本,樂山旁有清覺寺,大殿楹聯還是源自《金剛經》的句子:


清淨即菩提,須知菩提本來淨

覺心原無住,應從無住更生心


清晨禮佛畢,在庭院散步。中庭有幾株高大含笑,都有近百年樹齡。日齣前後,含笑都還含苞,廟中老師父手持長竿,在濃密樹叢間找花。她年歲太高,眼睛不好,我就指給她看,“這裏——”“那裏——”,她把含笑一一帶枝葉鈎下,用盤盛裝,供在佛前。


二〇一四年九月十二日蔣勛於颱東知本清覺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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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蔣勛的作品看起來就是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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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本質量還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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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蔣勛的作品看起來就是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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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很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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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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