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的读书法是背诵,一天也背不了多少。这种方法现在大概已经被淘汰了。解放初,有学生找我谈读书方法。我当时年轻,大胆,又在学习政治理论,就讲了些什么“根据地”、“阵地战”、“游击战”之类的话。讲稿随后被听众拿走了,也没有什么反应,大概是没多大用处,也没有多大害处。后来我自知老经验不行了,就不再谈读书法。有人问到,我只讲几句老实话供参考,却不料误被认为讲笑话,所以再也不谈了。我说的是总结我读书的经验,只有三个字:少、懒、忘。我看见过的书可以说是很多,但读过的书却只能说是很少;连幼年背诵的经书、诗,文之类也不能算是读过,只能说是背过。我是懒人,不会用苦功,什么“悬梁”、“刺股”说法我都害怕。我一天读不了几个小时的书,倦了就放下。自知是个懒人,疲倦了硬读也读不进去,白费,不如去睡觉或闲聊或游玩。我的记性不好,忘性很大。我担心读的书若字字都记得,头脑会装不下,幸而头脑能过滤,不多久就忘掉不少,忘不掉的就记住了。我不会记外文生字;曾模仿别人去背生字,再也记不住;索性不背,反而记住了一些。读书告一段落就放下不管,去忘掉它;过些时再拿起书来重读,果然忘了不少,可是也记住一些;奇怪的是反而读出了初读时没有读出来的东西。忘得最厉害的是有那么十来年,我可以说是除指定必读的书以外一书不读,还拼命去忘掉读过的书。我小学毕业后就没有真正上过学,所以也没有经历过考试。到六十岁以后,遭遇突然袭击,参加了一次大学考试,交了白卷,心安理得。自知没有资格进大学,但凭白卷却可以。又过几年,这样不行了,我又捡起书本来。真是似曾相识,看到什么古文、外文都像是不知所云了。奇怪的是遗忘似乎并不比记忆容易些。不知为什么,要记的没有记住,要忘的倒是忘不了;从前觉得明白的现在糊涂了,从前糊涂的却好像又有点明白了。我虽然又读起书来,却还离不开那三个字。读得少,忘得快,不耐烦用苦功,怕苦,总想读书自得其乐;真是不可救药。现在比以前还多了一点,却不能用一个字概括。这就是读书中无字的地方比有字的地方还多些。这大概是年老了的缘故。小时候学写字,说是要注意“分行布白”。字没有学好,这一点倒记得,看书法家的字连空白一起看。一本书若满是字,岂不是一片油墨?没有空白是不行的,像下围棋一样。古人和外国人及现代人作书的好像都是不会把话说完、说尽的。不是说他们“惜墨如金”,而是说他们无论有意无意都说不尽要说的话。越是哕唆废话多,越说明他有话说不出或是还没有说出来。那只说几句话的就更是话里有话了。所以我就连字带空白一起读,仿佛每页上都藏了不少话,不在字里而在空白里。似乎有位古人说过:“当于无字处求之。”完全没有字的书除画图册和录音带外我还未读过,没有空白的书也没见过,所以还是得连字带空白一起读。这可能是我的笨人笨想法。
评分 评分我小时候的读书法是背诵,一天也背不了多少。这种方法现在大概已经被淘汰了。解放初,有学生找我谈读书方法。我当时年轻,大胆,又在学习政治理论,就讲了些什么“根据地”、“阵地战”、“游击战”之类的话。讲稿随后被听众拿走了,也没有什么反应,大概是没多大用处,也没有多大害处。后来我自知老经验不行了,就不再谈读书法。有人问到,我只讲几句老实话供参考,却不料误被认为讲笑话,所以再也不谈了。我说的是总结我读书的经验,只有三个字:少、懒、忘。我看见过的书可以说是很多,但读过的书却只能说是很少;连幼年背诵的经书、诗,文之类也不能算是读过,只能说是背过。我是懒人,不会用苦功,什么“悬梁”、“刺股”说法我都害怕。我一天读不了几个小时的书,倦了就放下。自知是个懒人,疲倦了硬读也读不进去,白费,不如去睡觉或闲聊或游玩。我的记性不好,忘性很大。我担心读的书若字字都记得,头脑会装不下,幸而头脑能过滤,不多久就忘掉不少,忘不掉的就记住了。我不会记外文生字;曾模仿别人去背生字,再也记不住;索性不背,反而记住了一些。读书告一段落就放下不管,去忘掉它;过些时再拿起书来重读,果然忘了不少,可是也记住一些;奇怪的是反而读出了初读时没有读出来的东西。忘得最厉害的是有那么十来年,我可以说是除指定必读的书以外一书不读,还拼命去忘掉读过的书。我小学毕业后就没有真正上过学,所以也没有经历过考试。到六十岁以后,遭遇突然袭击,参加了一次大学考试,交了白卷,心安理得。自知没有资格进大学,但凭白卷却可以。又过几年,这样不行了,我又捡起书本来。真是似曾相识,看到什么古文、外文都像是不知所云了。奇怪的是遗忘似乎并不比记忆容易些。不知为什么,要记的没有记住,要忘的倒是忘不了;从前觉得明白的现在糊涂了,从前糊涂的却好像又有点明白了。我虽然又读起书来,却还离不开那三个字。读得少,忘得快,不耐烦用苦功,怕苦,总想读书自得其乐;真是不可救药。现在比以前还多了一点,却不能用一个字概括。这就是读书中无字的地方比有字的地方还多些。这大概是年老了的缘故。小时候学写字,说是要注意“分行布白”。字没有学好,这一点倒记得,看书法家的字连空白一起看。一本书若满是字,岂不是一片油墨?没有空白是不行的,像下围棋一样。古人和外国人及现代人作书的好像都是不会把话说完、说尽的。不是说他们“惜墨如金”,而是说他们无论有意无意都说不尽要说的话。越是哕唆废话多,越说明他有话说不出或是还没有说出来。那只说几句话的就更是话里有话了。所以我就连字带空白一起读,仿佛每页上都藏了不少话,不在字里而在空白里。似乎有位古人说过:“当于无字处求之。”完全没有字的书除画图册和录音带外我还未读过,没有空白的书也没见过,所以还是得连字带空白一起读。这可能是我的笨人笨想法。
评分 评分 评分据说现在书籍正处于革命的前夕。一片指甲大的硅片就可包容几十万字的书,几片光盘就能存储一大部百科金书;说是不这样就应付不了“信息爆炸”;又说是如同兵马俑似的强者打败病夫而“大生产”战胜“小生产”那样,将来知识的强国会胜过知识的弱国,知识密集型的小生产会胜过劳动力密集型的大生产。照这样说,像过去有工业殖民地那样会不会出现“知识殖民地”呢?这种“殖民地”是不是更难翻身呢?有入说目前在微型电子计算机和机器人方面已经有这种趋势了。从前农业国出产原料廉价供给工业国加工以后再花高价买回来,将来在知识方面会不会出现类似情况呢?不管怎么说,书是知识的存储器,若要得知识,书还是要读的,不过读法不能是老一套了。
评分我小时候的读书法是背诵,一天也背不了多少。这种方法现在大概已经被淘汰了。解放初,有学生找我谈读书方法。我当时年轻,大胆,又在学习政治理论,就讲了些什么“根据地”、“阵地战”、“游击战”之类的话。讲稿随后被听众拿走了,也没有什么反应,大概是没多大用处,也没有多大害处。后来我自知老经验不行了,就不再谈读书法。有人问到,我只讲几句老实话供参考,却不料误被认为讲笑话,所以再也不谈了。我说的是总结我读书的经验,只有三个字:少、懒、忘。我看见过的书可以说是很多,但读过的书却只能说是很少;连幼年背诵的经书、诗,文之类也不能算是读过,只能说是背过。我是懒人,不会用苦功,什么“悬梁”、“刺股”说法我都害怕。我一天读不了几个小时的书,倦了就放下。自知是个懒人,疲倦了硬读也读不进去,白费,不如去睡觉或闲聊或游玩。我的记性不好,忘性很大。我担心读的书若字字都记得,头脑会装不下,幸而头脑能过滤,不多久就忘掉不少,忘不掉的就记住了。我不会记外文生字;曾模仿别人去背生字,再也记不住;索性不背,反而记住了一些。读书告一段落就放下不管,去忘掉它;过些时再拿起书来重读,果然忘了不少,可是也记住一些;奇怪的是反而读出了初读时没有读出来的东西。忘得最厉害的是有那么十来年,我可以说是除指定必读的书以外一书不读,还拼命去忘掉读过的书。我小学毕业后就没有真正上过学,所以也没有经历过考试。到六十岁以后,遭遇突然袭击,参加了一次大学考试,交了白卷,心安理得。自知没有资格进大学,但凭白卷却可以。又过几年,这样不行了,我又捡起书本来。真是似曾相识,看到什么古文、外文都像是不知所云了。奇怪的是遗忘似乎并不比记忆容易些。不知为什么,要记的没有记住,要忘的倒是忘不了;从前觉得明白的现在糊涂了,从前糊涂的却好像又有点明白了。我虽然又读起书来,却还离不开那三个字。读得少,忘得快,不耐烦用苦功,怕苦,总想读书自得其乐;真是不可救药。现在比以前还多了一点,却不能用一个字概括。这就是读书中无字的地方比有字的地方还多些。这大概是年老了的缘故。小时候学写字,说是要注意“分行布白”。字没有学好,这一点倒记得,看书法家的字连空白一起看。一本书若满是字,岂不是一片油墨?没有空白是不行的,像下围棋一样。古人和外国人及现代人作书的好像都是不会把话说完、说尽的。不是说他们“惜墨如金”,而是说他们无论有意无意都说不尽要说的话。越是哕唆废话多,越说明他有话说不出或是还没有说出来。那只说几句话的就更是话里有话了。所以我就连字带空白一起读,仿佛每页上都藏了不少话,不在字里而在空白里。似乎有位古人说过:“当于无字处求之。”完全没有字的书除画图册和录音带外我还未读过,没有空白的书也没见过,所以还是得连字带空白一起读。这可能是我的笨人笨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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