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2024-11-27
“一个行将‘绝种’的文人,记下数段行将绝迹的风景,留下行将绝唱的浩叹,这大抵就是《后望书》了。”
这是一个传统知识分子,于时代匆促的步伐中,回望历史破碎之处,反思、诘问那些我们人为造成的历史断裂。他以士大夫般家国天下的济世情怀,留下一曲沉郁绝响。
一些经典的历史风景正在冷漠中远去,然而总会有人记起。
走在漫漫的路上,我们随同作者,回望。
回望已经毁灭了的天下第—关——潼关。那里,曾是古战场,是北方大风景的结点。
回望在岁月风雨中渐渐湮灭的文化古镇。
回望曾经的长安街风景——绿岛、双塔与牌楼;回望中国文化的根脉——胡同与四合院。
回望奉节——已经沉入长江底的历史文化名城。
回望朔风中的阳关和夕阳下的唐代玉门关。
回望曾经的敦煌,祁连云重,远山雪飘,曾经的“塞外江南”变得颓败、萧条。
再走进干涸了的居延海……
无数山川的变迁,半个世纪的风雨。中国工业化所走过的曲折艰难的历程,我们民族所付的沉重的代价,作者一一思考和分析。
——这洪钟大吕般的呼喊,深刻的人文情怀,难道不令人警醒和感动?
朱幼棣(1950-2015),生于浙江黄岩,做过矿山技术员,毕业于山东大学中文系。曾历任新华社国内部副主编,工业采访室副主任,教科文、政治采访室主任,新华社新闻研究所副所长,中共山西省委办公厅副主任。1992年被评为新华社高级记者。享受国务院专家津贴。获首届《萌芽》创作荣誉奖、首届“地球奖”、中国新闻荣誉奖。在经济、地质、能源、医药、文学以及书法等诸多方面有深入研究,被财经作家吴晓波称为“百科全书式的人物”“中国杰出的历史地理学者”。出版有《大国医改》《怅望山河》《无药》《书风法雨》《温州大爆发》(与陈坚发合著)《沉默的高原》等多部著作。
深入实地的认真调查,又上升到了整个社会和历史发展的层面,对存在的问题与缺憾,进行科学的观照与文化的思考,是本书的重要特色。对半个世纪来走过的发展与建设道路,做一些回顾是必要的。因为我们今天所做的一切,又将是明天的历史。
——全国政协人口资源环境委员会副主任解振华
“有坝万事足,无泥一河清”?
总有一天——
“水来了!水来了!退不尽的无情水”……
——上海大学历史系教授、博导,上海大学和平与发展研究中心主任朱学勤
一个行将“绝种”的文人官员,记下数段行将绝迹的风景,留下行将绝唱的浩叹,这大抵就是《后望书》了。
——蓝狮于出版人,著名财经作家吴晓波
《后望书》使我们清楚地看到了人类在智力与情感上的局限。这部记录当代中国人文环保的啼血之作,呈现的决不仅仅是一幕幕令人触目惊心的宏大叙事。《后望书》的力量来自于历史的深处和对生命本质的追问,因而具有思想史的意义。它使我们对苦难恢复了知觉,并相信爱与安全的价值。
——《城记》作者王军
简 目
再版序 书成之时墨未浓 朱幼棣
序 一 为了前瞻的回顾 解振华
序 二 绝种·绝迹·绝唱 吴晓波
一 三门峡:无水的淹没
二 北京的“脸盘”与根
三 欧风美雨荡涤下的中国城镇
四 审美,景区与景观
五 西北:缺水背后的真实
六 危机:从敦煌到罗布泊
七 迷失的黑河
八 大调水:用什么维系国家与民族的血脉
九 世纪移民
十 回望奉节
出版后记
一、三门峡:无水的淹没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三门峡大坝是现代水利乃至新中国的标志性工程。
这个工程的得失成败不仅引起了长达几十年的争议,更事关千万人的命运——至今,它仍然是个敏感而沉重的话题。有的说它保证了黄河中下游平原的岁岁平安,有的说它造成了渭河与关中平原的灾难。这是一个时代复杂而多解的命题。
能不能换一个视角?找出一个没有异议的题目?
三门峡水库的正常高水位被定为360米,按照这个水位,附近的陕州古城、潼关老城、蒲州以及方圆百里的村庄均要沉没于水库之下。数十万百姓被迫迁出世代居住的家园。可后来,实际蓄水还未达到原来规划的水位,就威胁到关中平原的安全,被迫降低,大量良田并未被淹没,上述古城也没有沉入水库。但居民已迁,弃城荒凉,竟造成了“无水的淹没和毁灭”。
——这20世纪含泪的荒诞,遗留至今的满目废墟和无数悲剧,应该写进教科书里的无知与愚昧,难道就没有重提的必要?
01潼关:天下第一关的毁灭
踏在古潼关城内,心陡然起了波澜。
潼关不仅仅是中国西部的大门,更是过去通向今天和未来的必经之路。寻找本身便是一种信仰。今天,在西部开发、水电开发一再升温的时候,寂寞的潼关,黄河边上一座荒凉的城,能告诉我们什么呢?
千百年来,黄河滔天的巨浪未曾撼动这“天下第一关”。但现在,潼关已经被抹去,成了一片废墟。
多少回,我们错过了这个地方,好像它从未存在过一般。
今天的潼关县城绝对是个没有特色的大镇——50年前它是一个叫做吴村的地方,与雄关险隘毫不相关。陇海线上的普客列车,在这里仅停靠几分钟。空空的街边上有一些店铺。烈日暴晒着,行人也很寥落。偶尔有一辆汽车高声鸣着喇叭驰过,卷起飞扬的尘土。还有毛驴不紧不慢地拉车,晃荡晃荡,赶车人的帽檐压得低低的,手中的鞭无精打采地晃动。
不,这不是我想象中的巍巍潼关!不是历史深处金戈铁马的潼关!
毛驴车走远了,街两边晒蔫了的梧桐叶子低垂着。
“你想去老潼关?”
“是的。还有风陵渡。”
“那儿可没有什么了。”年轻的副县长白白净净,不解地摇头。
“有没有遗址,古城的遗址?”
“有还是有一些,只是很少有旅游的人去,也没什么好风景。”
我说,我不是来观光旅游的。
“县委有个副书记,他对老潼关有研究,能讲清楚情况,请他陪你去吧。好在路不太远。”副县长说。
就这样,我走上了向北面急剧倾斜的路。一个转弯接一个转弯,我们渐渐从秦岭与黄河间比较平坦的塬上进入了谷地。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耸立在山冈上的烽火台。山上长着一些稀疏的灌木,烽火台没有在西北大漠中看到的那样壮观,但在斜阳的辉映中,蓝天上烽火台的剪影仍有抹不去的沧桑感。历史,开始活起来了。
车停住了。终于,我们来到了破败的老潼关,从南门走入荒草凄迷的城内。
这是中国北方大风景的结点。
黄河和渭河、洛河在这里合流。华山、中条山和黄土高原,最壮丽的地貌
在这里汇聚。北方蜿蜒而来的大河,怒吼着冲出秦晋大峡谷,以90度大拐弯
的雄姿,蓦然东去。
我仿佛听见了咆哮的水声,还有自己擂鼓一般的心跳。
不同于山海关、八达岭、居庸关和嘉峪关等如今被辟为旅游景区的地方,不管是搭飞机,还是乘火车和长途汽车,潼关都是非常容易被忽略的。
然而,从1983年深秋,我第一次到西北采访时起,潼关就始终是我牵挂的地方。
潼关之名源于穿城而过的河流。
《水经注》载:“河在关内南流潼激关山,因谓之潼关。”潼关的水关残址还留有三孔石拱,我下到河谷察看,正是雨后,河深水急。
潼关始建于东汉,经过历代大规模的扩建修葺,20世纪50年代留存的是典型的明城。潼关城南据连山,北限大河,选址巧妙,奇险无比。古城墙东南在群山上蜿蜒起伏,有八达岭长城的风貌,北段则在滔滔黄河边巍然屹立,雄伟壮观。
雄才大略的唐太宗李世民,多次称赞潼关“襟带壮两京”。
1703年10月,康熙皇帝视察“大河上下”,从山西乘船过黄河至风陵渡进入潼关,仰望巍然的古城墙,惊叹不已。在行宫住下后,即作《渡黄河潼关驻跸》诗一首,称潼关为“天下第一城”。
古潼关门户金陡关横额上,有清乾隆帝手书“第一关”三个大字。我翻阅过《山海关志》,其中有:“畿内之险,惟潼关与山海关为首称。”
因此可见,中国的“天下第一关”不是一座,而是双峰并峙,即潼关与山海关两座。在中国的历史上,潼关更加久远,位置也更加重要。
可能我们已经淡忘,高峻的秦岭和滔滔的黄河,曾一再把中国历史逼到了这狭窄的通道上。
赶考的书生、被放逐的官吏、逃难的百姓,磕磕绊绊,不绝如缕地从潼关道上迤逦走过。当然,还有士兵和将军、帝王与后妃,以及反叛者与造反者——中国的政治和统治中心曾长久地在中原与关中,在长安与洛阳、开封间游移摆动。如同天平,潼关城是肩挑两京、力压千钧的支点。
围绕古潼关的争夺,大大小小发生过数百次战争,像安禄山与哥舒翰之战、黄巢起义军攻占潼关等。抗日战争中,中国军队也在潼关风陵渡隔黄河与日本侵略军相峙。
危墙耸青山,塞垣限大河,菰蒲零乱秋声咽,人间兴亡有几度。
潼关内外,文物古迹遍地。
副书记指着一个大树桩说,三国时马超率西凉兵大战曹操,《三国演义》中曹操割须弃袍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马超策马追杀曹操,曹操绕着槐树转,马超一枪刺到树上拔不出来,曹操得以逃脱。老槐树在“文革”时被砍掉了,可惜啊。唐代安史之乱,安禄山一路势如破竹,直逼潼关城下。哥舒翰是西北名将,只是手下的兵士多为从长安临时征召来的市井之徒,没有战斗力。潼关险要,本来可以固守待援,而奸相杨国忠非要哥舒翰打开城门主动出击,结果大败。潼关陷落,关中也无险可守。消息传来,唐明皇闻之色变,立即带着杨贵妃匆匆逃离长安。那边是李自成与洪承畴大战过的潼关南原,战败后,闯王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十余骑逃进南山。
……
听着这些“故事”,历史的黄卷哗哗地翻得飞快。一切都如在眼前,过去了几百年上千年,我又觉得实在没有走出去多远。有些直接连接巨大的命题,而潼关,也许是开启的钥匙。
我说,去看看旧城的老街吧。
到处弥漫着黄土飞尘。浮土把过街的门楼埋了一半,道上污水横流。
我来到了城南的水坡巷。水坡巷位于印台山和麒麟山之间,地势稍高。当初一些居民不肯迁出,所以较多地保存了古城建筑的风貌。这里现存一些明代建筑,水坡巷中居民当年多为官宦人家,院落清幽古朴,宅第高敞,水磨青砖的影壁保存完好。住在这些古老民宅里的,也多是老人。
我踏进一个院子。主人说,他们在此居住已经有7代了,祖上来自江苏,曾任潼关卫指挥,后来就定居在此地。我一抬头,看见在老屋高高的雕花梁上,有一个小小的燕窝。那里传来呢喃的燕语。想起“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诗句,不禁感慨良久。
东大街和西大街是当年最繁华的地方,如今毁坏得也最严重。断壁残垣,耸立在夕照之中。只有为数不多的老房子,依然可以看出往日市街风情。又走进一户人家,有三个年逾古稀的老人坐在小竹椅上。我问,家里还有哪些人?老人感叹,搬走了,旧城已如同村野,青年人谁还愿待在这里呢?走了几户人家,大抵相似,不禁怅然。
变化最大的要数潼关的西门外了。
20世纪50年代初,这里有一条通向黄河渡口的长街。佛塔高耸,店铺林立,商贾如云,行人摩肩接踵,是晋、陕、豫三省边界最繁华的地方。西门外还有座子城,即清代驻兵的满城。
我在毫无准备中,踏入了这片让人心惊的残破与荒凉。
潼关西门完全被拆毁了,只有城垣还断断续续地起伏着,马道的石间长着稀疏的茅草。西门城楼十几年前坍塌。昔日市街,成了青葱的麦田。只有阡陌之间,时时可见一堆堆残砖碎瓦。
我拨开没膝的荒草,登上高高城墙。
北眺黄河,怅望四野,宁静、苍凉而优美。
黄河虽有九十九弯之说,唯有此弯水流最急、水量最大。
古人有大的智慧。历代潼关的知县、总兵,不管文官、武将,都懂水文水利,是治水的专家。潼关紧挨黄河,关城与黄河没有多少高差,千百年来城墙竟从未垮塌,潼关从未被淹过。北城墙的基础是用巨大条石砌成的。雨季,黄河水涨,波涛汹涌,城墙就成了大堤。
潼关城的选址,正是基于对自然规律、黄河水文和河水流量变化的深刻认识。潼关河谷狭窄,黄河河床主槽汛期冲刷下降,流量加大,枯水季节回淤升高。人、古城和大河,在这里奇迹般保持了协调和动态的平衡。
风景在奔涌狂放的大河与山峦的影像中复活。
现在社会上的人,在墙上胡乱涂抹的大多是小广告或者下作的语言。古人题诗可是真的在粉壁上挥毫,是很有文化的。唐代诗人崔颢的《题黄鹤楼》是千古流传的名篇。逆旅潼关时,崔颢夜晚曾到驿馆南边繁华的西街上游逛,听听各地商贾乃至胡商的话语,买点小吃喝盅茶,南腔北调,使他感到无比亲切。崔颢回到驿馆后,挥笔写下《题潼关楼》,其诗灵动而神采飞扬:
山势雄三辅,关门扼九州;
川从陕路去,河绕华阴流。
唐诗故事中,诸诗人皆在黄鹤楼上题诗,有一点同题小说或作文大赛的味道。——当年李白云游到黄鹤楼,欲要题诗,喟然长叹:“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像李白这样的大家,也只好摇头搁笔。
潼关是一座诗城。不比黄鹤楼,潼关是一座城,还有雄关古道,高山大河,可写的题材丰富,古往今来,留下的名篇十分可观,如果一一整理出来,可以出一本诗集。
黄鹤楼毁了可以再建。
可是,潼关呢,是谁毁灭的?又为了什么?能不能重建?
在唐代繁华至极的新疆交河,如今仅存依稀可辨的断墙颓垣。趁潼关这座当代交河尚有残迹可考的时候,我写下了一些研究笔记。
姚雪垠自述写作长篇历史小说《李自成》时,曾经过周密的考证。他的小说开篇就是“潼关大战”。他说,“小而险要的潼关城”,“没有北门,只有东门、西门、南门和上南门”。我去潼关前,又翻了翻这部书。如果没有北门,从风陵渡上岸后如何进城?到实地一看,出入太大——这不能不使我对他“周密考证”的真实性产生怀疑。
古潼关其实有九大关楼。形状和朝向奇特的瓮城、城门、箭楼,成了潼关古城的一大特色。
东门朝东北,东门外的大路从黄河边和高崖下通过。西门向南,南门向东南,都是依据独特地势特别设计的。潼关是有北门的,只是潼关的北门向西北,在北水关附近。我出了北门,便看到了黄河最古老的渡口风陵渡。那里有一间小店,我和小店老板聊了一会儿。生意很清淡,渡口空旷无人。
我不能不惊讶于古代建筑师的智慧。潼关北门依据地势的独特设计,增大了对攻城军队的射杀范围,同时又使敌人无法在狭小的门前三角地带大量集结——如果北门尚存,在这里眺望黄河,该是多好的风景啊!
潼关城北靠黄河天险,环城东南三面皆依山高筑,使敌军无法形成合围。潼关不同于其他古城,城内不仅有繁荣的市街和店铺,还有田园景致。穿城而过的潼河提供了充足的水源,有成片肥沃的军田生产小麦、谷子,城市即使被围困,也不会陷入弹尽粮绝的境地。
最为奇特的恐怕要数乾隆题写“第一关”的金陡关了。
金陡关不在潼关城,而在潼关城东三里处,是一座砖筑的高大孤立的城堡。它的北面是滔滔黄河,南面是高耸的牛头塬,进潼关的大路就从这里通过,为潼关的门户。入“第一关”后始见潼关东门。进潼关的大路被挤在高塬与黄河之间,而且地形极险,道路狭窄,“仅容单车”——这也是出于军事上的需要。这条险路长达五里,被称为“五里暗门”,易于伏兵。唐代诗人杜甫曾在《潼关吏》中这样描述潼关东门外的险要:“丈人视要处,窄狭容单车。艰难奋长戟,万古用一夫。”——潼关古城确实是我国古代的建筑和军事艺术的结晶。
那位县委副书记说,他有多次机会升迁,但实在不愿离开古潼关,他一生的心愿就是想修复潼关古城。破坏一座古城只要几年,修复可能要十几年、几十年,也可能根本没人重视,修不起来。而有的,可能已经永远失去了。像马超刺曹槐,砍伐后只留下一个树桩,像一个历史的句号。
根据《中国历史军事地理要览》记载:“古潼关关城历经宋、元、明、清乃至民国的修葺,基本保留完好。新中国成立后因修建三门峡水库拆掉潼关城楼,现在还留有土垣,关左有新建的黄河铁桥。”
古潼关的废弃与毁灭,是三门峡大坝控制水位工程决策和设计失误直接造成的。
……
再版序书成之时墨未浓
2011年8月,我从郑州前往三门峡,一路瓢泼大雨。过义马、渑池后,高速公路上了浅山丘陵,沿着淆山的北麓延伸——这一带正是邙山,古代堪称帝都洛阳的龙脉。雨幕中,杂树梯田,山野云低,北望黄河而不见。——我知道大河正在北方召唤,在淆山、邙山与中条山、王屋山夹峙的峡谷里蜿蜒挣扎。现在,三门峡和小浪底两座高坝,早已把黄河切割。
高速公路三门峡市有两个出口,一标着“三门峡东”,而另一处是三门峡西。恍忽间,司机错过了东边的出口,只得从西边再折返。朋友在路边迎接。安排在一处庄户人家的窑洞餐馆吃饭。土墙外便是陇海线,隔几分钟便有火车隆隆驰过。
——不知为什么,我倒想起新安铁门镇的“千唐志斋”。20世纪二三十年代修陇海铁路时,邙山施工沿线大量文物和魏晋隋唐墓志出土、流落民间。旧军阀张钫先生——现在称为辛亥革命元老,倾其所有,收购收藏了1400多块墓志和碑碣,砌嵌在自家窑洞的四壁。不仅是书法艺术,这些对研究隋唐历史也有极高的价值。我去参观那天断电,在幽暗的窑洞里逐一细细辨认,近处陇海路上的火车,不断驶过,大地和窑洞都在轰鸣中发颤。我想,现在重点工程的“抢救性”的发掘保护,未必能如张钫先生一人之力所成就。——“千唐志斋”现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还有什么AAA级景区。
在民国政府中,张钫官不过河南省厅一级干部。——就在去三门峡前一天,河南省纪委一位领导告诉我,他上任半年来,有14个正厅级干部因受贿等腐败问题落马。闻之心震,又不禁感慨,“官格”何至于此。由是我想,“达亦不足贵,穷亦不足悲”,在浮躁的喧嚣和繁华的不安中,如果一个人不懂历史,不懂中国文化思想的价值和理念,不再守望坚守,那么滑落是很自然的。——秋雨衰草,寻常功业,同在洛阳的西北,今天来千唐志斋的参观者,还找得着晋代石崇筑的“金谷园”吗?
有的问题曾一再被尖锐地提出。我来到了三门峡大坝,这里正是《后望书》开篇的“枢纽”所在,是天下第一关潼关城被“无水淹没”的起因——这无疑也是解开当代工业化、标志性工程与文化遗产、生态环境之间关系的一把钥匙。
“黄河第一坝”高106米,可是水库蓄水从来没有到过这个高度的一半,电站装机也很小,发电量只相当于一个小电厂。黄河中心的几座小岛修大坝时成了坝址,摩崖石刻、古栈道等古迹,黄河咆哮过三门的壮丽景观已不复存在。大坝上,还留着个锈迹斑斑的高大塔吊,据说是当时建坝时留下的,现在还能使用,主要用来打捞坝上的柴草等漂浮物。
风狂雨急,正是汛期,现在基本上是来多少水发多少电。俯视坝内,淤积的库区“草原”辽阔,不少地方种上了豆粟,一片迷濛的葱绿,一弯黄河夹在草原和庄稼地中。
这一次,又寻访了三门峡市西边的陕州古城遗址。与十多年前相比,由于淤积,在被称为三面环水的陕州古城里,几乎已经看不到黄河了。一块刻有黄河“母亲”的石块,孤零零地竖在田间地头。陕州是一座有2000年历史的文化名城,虽从未被淹没过,但在建坝“误”作为淹区已悉数拆毁,只有一座唐代佛塔依然矗立,就像一个巨大的叹号。我想起唐太宗路过陕州时的诗句:“慨然抚长剑,济世岂邀名”。一个盛世明君,即使在千年以前,也必定有他的高远过人之处。——明代著名治河专家潘季训说,“治河之法,当观其全”,我们在整体性和综合性的考虑上,显然不如古人。对于三门峡大坝,历史已经有了结论,不管是否拆除,已经无所谓了。
新中国的建设史被冠以“火红”或“激情燃烧”等字眼。但路是一步步走过,理想与现实的把握,政治运动与经济建设运动的取舍,给后来者留下了无数经验和教训,可我们很少具体总结或分析。在新近的一些年里,“一年一个样,三年大变样”口号响遍神州,各地重点工程、政绩工程“高歌猛进”,让人应接不暇,应当看到,并非所有的奇迹,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所付出的代价都值得。如果我们稍微留心,就会发现许多历史文化古迹,许多令人眷恋的风景消失了,我们的生态环境受到了极大的破坏。
2011年秋天,北京也多雨,降水量比常年同期增加了一倍。南水北调中线工程移民进入高潮。报纸上的题目《北京一杯水,移民几滴泪》,看了后,我心酸而沉重。在《后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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