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
然而陽光已使我的荒涼,
成為更新的荒涼……
——狄金森
九年前,她懷著身孕神秘失蹤,
留給他的綫索,
是一通打到他警局的十一秒的電話,
以及一句來不及說齣口的牽念。
九年後,一通怪異的警告來電以及兩張她的照片,
燃爆他積鬱已久的思念。
隨著警方的刑偵及他私下的打探,
大量令人吃驚的秘密與往事,席捲而來。
重重迷霧之中,
她的麵容逐漸顯現……
曾經相濡以沫,
曾經一步之遙。
在善與惡的模糊邊緣,
他能否理解她曾做過的每一個抉擇?
在現實與記憶的短暫接壤,
他伸齣手,
能否再度將她帶迴他身邊……
從陽,常用筆名Sunness。
法學專業,愛好文字,對心理類疾病有深入的研究。
專注於言情類、懸疑類小說。
著有《時間暫停等到你》《風暴眼》等作品。
法學的嚴謹與感性思維的激烈碰撞,
成就讀者眼中氣味獨特的她。
有人說,翻開她筆下的故事之前,
必須先深呼吸一口氣。
原因,留待你慢慢探尋……
第十一秒的戛然而止,第十二秒的愛。
看完之後,深深感受到像是推開門後必會灑落在腳前的陽光般的愛。雖然劇情的確沉重且點齣瞭現實中很多的真實案例,但閱讀過程的沉迷還有進展到最後的放鬆、舒暢,讓我又再次愛上瞭Sunness,不得不說每看一次她的文總是讓我愛上她好幾次。
——xila袖
你以為隻是在置身事外地看一個故事,卻冷不防被整個兒地推進故事裏。鬍珈瑛是誰?誰是鬍珈瑛?我們每個人都可能成為鬍珈瑛,我們都可能遇到惡,成為惡的一部分,隻是有些人被黑暗吞噬……而另一些,藉著內心深處最初的一點光,在黑暗的結界劃下瞭裂痕。
——女性小說齣版人微涼
“我窮盡一生,隻為死在太陽之下”。
受害者、木偶人、被汙衊者,一生所求,不過真相,不過光明。
——蘭澤_Pennsylvania
電影鏡頭般的情景還原能力,畫麵感超強,情感渲染力超強。平靜的文字底下潛藏的力量與信念,叫人吃驚。我想,這也是低調如Sunness,卻一直被讀者記住、口口相傳的原因。
——網友gardennice
越讀到後麵,越能理解趙亦晨這個人物身上的沉鬱。他眼裏全是她,全是無盡的牽念與隱忍。她的一切,他都感同身受,他渴望穿過時空去擁抱那個黑暗孤寒中瑟瑟顫抖的小女孩,卻不知,他的愛,就是她終生追隨的太陽。
——自由撰稿人捨梨
1 - 十年生死兩茫茫 序
我忘記瞭歡笑,也忘記瞭嘆息,
終生在猜測,沒有謎底的謎語。
——顧城
7 - 告彆天堂 Chapter 1
我們隻能一次次告彆天堂,
一次次夢想著與地獄告彆。
——艾米麗?狄金森
15 - 角落裏的珍珠 Chapter 2
去吧,人世間的孩子,
到那溪水邊和田野上去,
與精靈手牽著手,
這世上的哭聲太多,你不懂。
——威廉?巴特勒?葉芝
23 - 時間藏起記憶 Chapter 3
記憶就像滾滾浪潮,
撞上海灣裏的礁石激齣巨響。
記憶的巨響人們是聽不到的。
——木心
32 - 眼中的燭火 Chapter 4
親愛的,貼靠近我;
自從你離去,
我荒涼的思想已寒透進骨頭。
——威廉?巴勒特?葉芝
40 - 一場無盡的道彆 Chapter 5
在河畔的曠野,我的愛人與我佇立,
她柔白的手倚在我微傾的肩膀。
她要我簡單生活,如河堰齣韌草;
但我年少無知,而今滿盈淚水。
——威廉?巴勒特?葉芝
50 - 如果知更鳥來臨 Chapter 6
一個波濤洶湧的自然,
在知更鳥眼中,
無窮無盡。
當內心的鐵齣現,
她死去,先於自己。
——艾米麗?狄金森
63 - 如果確定我們將相聚 Chapter 7
如果確定我們將相聚,
在你我生命終結之時,
我願意把生命像果皮一樣,
遠遠的拋棄。
——艾米麗?狄金森
72 - 無名的地方 Chapter 8
除瞭嬰兒的啼哭,
我再不相信人話;
因為可怕的私欲,
已將真實扼殺。
——顧城
91 - 黑暗不接受光 Chapter 9
生命在他裏頭,
這生命就是人的光。
光照在黑暗裏,
黑暗卻不接受光。
——《聖經》
106 - 過去的已如塵煙 Chapter 10
雲海浮沉,往日曆曆在目,
未來的似已惘然,
過去的已如塵煙。
生死乃一綫之隔。
——威廉?巴勒特?葉芝
116 - 躍下雲端 Chapter 11
所謂深淵,
下去,也是前程萬裏;
所謂雲端,
躍下,便也深淵萬裏。
——木心
128 - 被埋葬的種子 Chapter 12
我相信,那一切都是種子。
隻有經過埋葬,纔有生機。
——顧城
139 - 如果我未荒度一生 Chapter 13
如果我能讓一顆心不再疼痛,
我就沒有白活這一生。
——艾米麗?狄金森
153 - 孤夜裏的星光 Chapter 14
那光是真光,
照亮一切生在世上的人。
——《聖經》
171 - 暗夜的迴響 Chapter 15
我將要起航,因為我日日夜夜
都聽到那水聲輕拍著湖濱;
不管我站在車行道還是灰暗的人行道,
我都能在心靈深處聽見這迴響。
——威廉?巴勒特?葉芝
189 - 多少門曾無風自開 Chapter 16
多少嚴閉的門,
無風而自開,
搏動的心,
都是帶血的。
——木心
204 - 我終要尋她而去 Chapter 17
原來鱒魚變少女,
頭插花朵,一路跑來,
又消失在天際,
久經浪跡,
韆山萬水走遍,
我終要尋她而去。
——威廉?巴勒特?葉芝
220 - 但願我是黑暗 Chapter 18
但願我是黑暗,
我就可撲在光的懷裏。
——木心
239 - 生命和信仰的歸宿 Chapter 19
大批大批的人類,
在尋找生命和信仰的歸宿。
——顧城
257 - 我沒有時間憎恨 Chapter 20
我沒有時間憎恨,因為
墳墓會將我阻止,
而生命並非如此簡單
能使我敵意終止。
——艾米麗?狄金森
273 - 當漫長的黑夜剛過 Chapter 21
你無法撲滅一種火,
有一種能夠發火之物,
能夠自燃,無需人點,
當漫長的黑夜剛過。
——艾米麗?狄金森
285 - 這裏都是深紫色的花 Chapter 22
我倒並不悲傷,
隻是想放聲大哭一場。
——木心
310 - 刻在命運裏的路 Chapter 23
他固執地走過許多路,
那些路,
早已刻在瞭他的命運裏。
——顧城
332 - 似粥溫柔的人 Chapter 24
念予畢生流離紅塵,
就找不到一個似粥溫柔的人。
——木心
360 - 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 Chapter 25
求你放我在心上如印記,
刻在臂上如戳記。
因為愛情如死之堅強,
嫉恨如陰間之殘忍。
——《聖經》
376 - 於白晝之前 Chapter 26
但我仍要堅持,
嚮著純美和永恒,
不論是幸福的死,
還是痛苦的生。
——顧城
385 - 傢書,勿念 番 外
序 十年生死兩茫茫
趙亦晨把車停在瞭十五棟樓底。
淩晨兩點,小區內幾乎所有的露天停車位都被占滿。這兩年業主沒有劇增,私傢車的數量卻暴漲。他住六棟,通常隻能把車停在十五棟,再步行繞過小區中心廣場迴傢。
動手給車熄瞭火,這會兒趙亦晨卻沒想下車。
他太纍瞭,後腦勺靠上車座頭枕,閤眼小憩。做刑警的頭幾年,跟同事輪流盯梢的時候,他們都習慣在車裏休息。那時候信息網絡不像如今這麼發達,人們由於在車內過夜而窒息死亡的新聞報道還很少見。不過哪怕是近五年,在他們這些警察裏,真正因為窒息死在車裏的也屈指可數。他們更可能殉職、患癌、遇上車禍,或者從把人送進監獄變成被人送進監獄,最後死在曾經同僚的槍口下。
人的死法有很多種,不到那一刻,誰也不知道自己最終會怎麼喪命。
有人敲響瞭車窗,趙亦晨從睡夢中驚醒。
最近半夜敲窗搶劫的案件增多,他本能地摸嚮腰間的槍,餘光從後視鏡裏瞥見站在車窗外的是個女人,染黃的頭發亂糟糟地綰在腦後,五官扁平的臉看上去毫無特色,大齡主婦的年紀,卻在睡衣外頭裹著嫩粉色的針織外套,在濃稠的夜色中尤其顯眼。這個女人是他的姐姐,趙亦清。
趙亦晨拔齣車鑰匙打開車門,在鑽齣車子迎上濕涼夜風的同時捏瞭捏眉心,將身後的車門甩上:“這麼晚齣來乾什麼?”
“這不一直看你沒迴來,怕你齣事嗎?”兩條胳膊環抱在胸前,趙亦清語帶責備,“辦公室電話又打不通。”
三年前趙亦晨當上刑警大隊隊長的時候,局裏給他在新社區分配瞭一套房子。他沒要,固執地住在這個舊居民小區裏。趙亦清拿他沒轍,又實在放心不下他一個人住,便在兒子上中學以後買下趙亦晨傢樓上那套房子,一傢子搬瞭過來,好相互照應。這些年趙亦晨辦公室裏接到的私人電話,也多是趙亦清打來的:過節迴不迴傢吃飯?怎麼淩晨都過瞭還不見迴來?新案子棘手嗎,危險嗎?按時吃飯瞭嗎,睡覺瞭嗎?
這些本該是妻子或父母關心的,她一概攬下瞭。
趙亦晨又捏瞭捏眉心,和她一起穿過中心廣場,走嚮六棟。其實他們可以抄小路迴去,可那條小路光綫暗,又是監控死角,趙亦晨從不讓他們走小路。此刻他腦仁跳痛得厲害,但也沒有因此而錶現齣一點煩躁的情緒,隻說:“緊急警力調度,也就剩兩個接警的還在局裏,估計是沒聽到。”
“我是看警車全都嗚嗚哇哇開齣去瞭。”趙亦清抬起一隻手來在空中比畫瞭一下,“齣什麼事瞭?”
警察的傢屬大多對警車鳴笛聲敏感。即便隔個好幾條街,他們也能聽得一清二楚,下意識地心頭一緊。這算是一種本能,就像一個母親聽到孩子的哭聲總會忍不住停下來四處張望,哪怕知道那不是自己的孩子。
趙亦清就是這種傢屬。她會在聽到警車呼嘯而過後開始焦慮。她是個普通的女人,這輩子害怕的事情有很多:父母在時,她怕自己被遺棄;兒子齣生之後,她怕兒子會生病,怕一切能把她兒子從她身邊奪走的人事物;弟弟當上刑警,她怕有天會有人打電話給她,讓她去認領他的屍體。所幸現在父母走瞭,兒子還好好的;弟弟當上瞭刑警隊長,命還好好的。她唯一需要剋製的,就是她的擔憂和焦慮。
趙亦晨知道她有這個毛病。這不怪她,他們的父母死得早,她從十幾歲開始就要操心很多事,所以趙亦晨能體諒她,總是盡可能安撫她。
“九龍村村民襲警。”晚風撲嚮他的臉,他從兜裏掏齣打火機,給自己點瞭一根煙。
“九龍村?就那個……有好多人收買被拐婦女兒童的村子?”趙亦清裹緊瞭外套詫異道,“怎麼會襲警呢?”
已經快到淩晨氣溫最低的時候,路燈昏黃的光綫似乎都失去瞭溫度,拉扯著他們並肩而行的影子,聽路旁的芒果樹在風中發齣哀求似的嗚咽聲。
“一個尋親互助會,不知道從哪弄來消息,說他們當中一對父母被拐走的孩子就在九龍村。”趙亦晨兩指夾著香煙,一手插到褲兜裏,緩緩吐瞭口煙圈,語氣平靜,難以分辨情緒,“夫妻兩個溜進村子偷走瞭孩子,跑齣來的時候被村民發現,全村的人抄著棍子和刀追著他們打,正好碰上互助會的人來幫忙,兩撥人就發生瞭械鬥。那邊的派齣所齣麵調解不成,也被村民圍攻,隻好通知瞭區刑偵支隊。支隊鳴槍無效,又請求我們調動警力支援。”
“唉……這些個村民也是,都幾十年瞭,還跟群土匪流氓似的。”趙亦清嘆口氣,她還記得從大約二十年前開始,就常有這類惡性事件發生,沒想到一晃二十年,城市裏的高樓砌起來瞭、鄉村裏的路修平整瞭,有些卻從沒跟著世界一塊兒變過,“你也去現場瞭?沒受傷吧?”
趙亦晨搖頭:“沒事。”
他們已經走到六棟三單元樓下。趙亦晨住三樓,趙亦清一傢住四樓。他掏齣鑰匙站在自傢門前開門,一迴頭,發現她還立在他後頭,張張嘴好像有話想說,卻欲言又止。
握住門把手拉開門,趙亦晨走進玄關,低下頭脫鞋:“上去吧,早點休息。明天還要送阿磊去學校。”
原本就有些猶豫,這時再聽他這麼開口,趙亦清心裏便打起瞭退堂鼓。
幾秒鍾之後,她籲瞭口氣妥協:“行,你也趕緊休息。”說完便轉身朝樓上走。可沒走兩步,她又停瞭下來,迴過身看他。
“亦晨,那個九龍村是不是珈瑛……”一提到那個名字,她就注意到趙亦晨拉住門把打算關門的動作頓瞭一頓,這讓她條件反射地收瞭聲,接著又換瞭個說法,小心翼翼問他,“我的意思是,你還準備繼續找珈瑛?”
趙亦晨沉默地站在門邊,右手搭在門把上,小半邊身子還被籠罩在樓道的燈光裏。她停在高齣他幾級颱階的地方,看不到他被眼睫擋住的眼睛。
大約過瞭十秒,他纔平靜地迴答:“已經習慣瞭。”
是習慣自己一個人瞭,還是習慣一直找她瞭?趙亦清沒忍心問齣口,隻能長嘆一聲。
“你進去休息吧,”她衝他擺瞭擺手,“晚安。”
趙亦晨抬頭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樓道拐角。直到聽到她開瞭門又關門的動靜,他纔閤上門,反鎖,扣好防盜栓,迴身走進屋裏。
陽颱的落地窗緊閤,外頭還有不銹鋼防盜門,用粗硬的鎖拴住。厚重的窗簾擋住瞭外頭街燈的光,屋子裏一片漆黑。他沒有開燈,徑自走嚮客廳的沙發。他在這間房子裏住瞭十一年,閉著眼也能找到方嚮。
坐上沙發,他閤上眼,在黑暗中一動不動。屋內很安靜,可以聽見壁鍾秒針轉動的聲響。
許久,他睜開瞭眼。沙發縫隙裏有個錶殼磨損得厲害的MP3,常年插著耳機綫,一圈又一圈地纏緊。他把它撈齣來,解開耳機綫,將耳機塞進耳朵裏,撥開瞭開關。小小的長方形屏幕亮起,成瞭黑暗裏唯一的光。
MP3裏隻有一個音樂文件,很短,隻有十一秒。
他點開它,聽到瞭那個他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我想找我丈夫,他叫趙亦晨,是刑偵支隊緝毒組的警察……能不能幫我告訴他——”
是個女聲。氣喘籲籲,尾音發顫,戛然而止。
播放方式早已被設置成瞭單麯循環,於是短暫的雜音過後,他再次聽到瞭她的聲音。
——“我想找我丈夫,他叫趙亦晨,是刑偵支隊緝毒組的警察……能不能幫我告訴他——”
——“我想找我丈夫,他叫趙亦晨,是刑偵支隊緝毒組的警察……能不能幫我告訴他——”
——“我想找我丈夫,他叫趙亦晨,是刑偵支隊緝毒組的警察……能不能幫我告訴他——”
……
趙亦晨閉上眼,仰頭將沉甸甸的後腦勺壓嚮沙發的靠背。
他知道,現在是二零一五年十月六日,淩晨三點二十三分。
二○○六年十月五日,他的妻子鬍珈瑛撥通瞭報警電話,通話卻在進行到十一秒時忽然終止。鬍珈瑛自此失蹤。
那天趙亦晨還在毒梟眼皮子底下當臥底。這段錄音是接警電話錄音原件的拷貝文件,兩天後,他的同事把它交給瞭他。
九年瞭,他已經將這段錄音聽瞭無數遍。他對她話語裏的每一處停頓、每一次顫抖、每一個音節的長短都早已爛熟於心。但他依然找不到她。
他失去的不僅僅是鬍珈瑛,他深愛的妻子。
誰都知道,在她失蹤前,她已經懷孕六個月。
他也因此失去瞭他們的孩子。
CHAPTER 1
告彆天堂
01
二○○三年,趙亦晨從派齣所被調到區刑偵支隊,師從當時的支隊長吳政良。
趙亦晨參與偵破的第一個案子,就是一起特大團夥販毒案。三十名犯罪嫌疑人,其中唯一一名女嫌犯由趙亦晨和另一名警察負責審訊。
她坐在訊問室的凳子上,耷拉著腦袋,形容憔悴,身上穿的是女警給她臨時找來的衣服,因為被捕時她正和團夥頭目佘昌誌一塊兒赤條條地躺在床上。審訊持續瞭六個小時,她從頭到尾沒有說過一個字,隻是沉默地坐在那裏,臉色灰白,像是已經成瞭半個死人。
警方很快查明瞭她的身份:李君,二十五歲,本省人,籍貫在某個小村鎮,曾經在X市一傢洗腳店打工。如今那傢洗腳店已經被查封,它是當地另一夥黑勢力管理的色情行當之一。
隔著鐵窗仔細瞧瞭她一眼,趙亦晨想,她可真不像二十五歲。瘦骨嶙峋,皮膚鬆弛,滿臉爛瘡,雙眼呆滯無神,怕是長期吸毒造成的。
“不想說佘昌誌,就說你之前的事吧。”趙亦晨換瞭個方式開口,“一九九九年你還在一傢洗腳店打工。記不記得那傢洗腳店的名字?”
李君還是不說話。
又過瞭兩天,她渾身哆嗦地倒在地上,四肢痙攣,翻著白眼,幾乎要暈厥過去。
趙亦晨和另外兩個警察上去扶她的時候,她終於齣聲瞭。
“給我……給我一根煙……”她說。
李君十八歲那年高考,考進瞭X市一所名牌大學。
但她早幾年就死瞭父母,一直藉住在姑媽傢。姑媽告訴她,沒錢給她繳學費。
每晚李君都會夢到那所大學。想到將要失去這次機會,她就整日以淚洗麵。一個月後,她獨自來到城裏,想要找份工作,半工半讀挨過這四年。沒想到剛到火車站,便被騙去拍瞭色情影片,“導演”就是那傢洗腳店的老闆。老闆把她帶進洗腳店,她成瞭洗腳妹,給客人“按摩”,從此再沒有去過她夢裏的那所大學。
結案以後,趙亦晨從菜市場買瞭條魚迴傢。
他到傢時是晚上十點,鬍珈瑛已經洗瞭澡,正在客廳看電視。見他迴來,她又跑去廚房給他做飯、蒸魚。夏天晚上悶熱,傢裏沒有安空調,隻有一颱舊電扇咯吱咯吱地響。她把它擺在客廳,給他吹。
趙亦晨沒待在客廳。他拎著電扇走到廚房門口,插好插頭,將電扇對著她,好讓她涼快涼快。然後他上前,從背後抱住她的腰。纔忙活瞭一陣,她早已齣瞭一身的汗,睡衣貼著汗津津的背,能用手抓齣水來。
鬍珈瑛拿手肘輕輕捅他:“到廚房來乾什麼,這裏熱,你去客廳。”
低低應瞭一聲,趙亦晨把下巴擱到她肩窩裏:“再抱一會兒,等下我炒菜。”
“怎麼今天突然膩歪起來瞭,也不嫌熱。”她被他下巴上的鬍楂兒颳得癢癢,卻也隻是取笑他,沒有躲開。
“沒事。”他沉吟瞭幾秒,“你當年怎麼來X市的?”
訊問李君的時候,趙亦晨想起瞭鬍珈瑛。她今年也是二十五歲,讀大學前也沒瞭父母。更湊巧的是,她是從李君夢裏的那所大學畢業的。那四年她半工半讀,過上瞭李君原本想過的日子。
手裏擇著菜,鬍珈瑛心不在焉地道:“還能怎麼來。從鄉下搭三輪車,齣瞭鎮子走到火車站,搭火車來的。”
“東站?”
“對。”
“那時候飛車黨還在。”
“是啊。”她話語間略有停頓,“所以一齣站就被搶瞭包。”
趙亦晨攬緊瞭她。這事他從前沒聽她提起過。
“錢都沒瞭?”
“我隻裝瞭幾塊錢在包裏,存摺藏內衣裏瞭,沒被搶。”她笑笑,終於拿沾瞭水的手撥瞭撥他的胳膊,示意他鬆點勁,“齣來前四處打聽過,知道該怎麼辦。”
這迴答倒是意想不到的。趙亦晨愣瞭愣,而後微微低下頭,輕笑一聲。
“笑什麼?”鬍珈瑛轉過頭來看他。
“笑你聰明。”他抬手替她把垂在臉龐的頭發綰到耳後。
那時候從農村進城的,有大半走瞭彎路。像李君那樣最終鋃鐺入獄的也不在少數。但趙亦晨沒有懷疑過鬍珈瑛的話,他相信她聰明,運氣好,所以他後來纔有機會遇上她。
直到二○○六年,鬍珈瑛失蹤五天後,吳政良把趙亦晨單獨叫到瞭辦公室。
“小趙,你知不知道你嶽父嶽母的名字?”
“鬍義強,鬍鳳娟。都是鬍傢村的人。”
吳政良坐在辦公桌後的椅子上,微微皺著眉頭,擱在桌麵上的右手握瞭一支鉛筆,筆端一下一下點著桌沿,“嗒……嗒……嗒……嗒”。
“老劉帶人去鬍傢村調查過瞭,”半晌,他纔重新開口,“鬍義強和鬍鳳娟夫婦確實有個女兒叫鬍珈瑛,他們死後也把遺産都留給瞭她,供她去城裏讀書。但是鬍珈瑛在學校的檔案裏登記的傢庭成員不是鬍義強和鬍鳳娟。她的戶口是買來的,身份證也是買的。鬍傢村的人說,鬍義強和鬍鳳娟結婚十幾年,一直沒有孩子。有一迴他們夫妻倆去東北探親,一年之後迴來,就帶著鬍珈瑛。當時她已經十二三歲瞭。”
趙亦晨沉默地站在辦公桌前,臉上的錶情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而吳政良抬起頭,對上他的視綫:“她跟你說過她是生身父母過繼給鬍義強和鬍鳳娟的嗎?”
“沒有。”他說。
“我們又聯係瞭東北那邊的派齣所,明確瞭一下這個事。但是鬍義強在那邊的親戚也無兒無女,他們一傢子恐怕都是有這個不育的基因。”吳政良依舊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臉,“小趙,鬍珈瑛很可能是鬍義強夫婦從人販子手裏買來的。”
趙亦晨立得筆直的身體終於細微地一動,他沉默瞭幾秒,纔動瞭動嘴唇。
“她沒跟我提過。”
“你說她大學是半工半讀,她在哪裏打工?”
“一傢餐館。她沒告訴我餐館的名字。”
“你們大二認識的,她當時經濟狀況怎麼樣?”
“不太好。”
“我聽說她畢業之後就進瞭律所,跟王紹豐這個師傅學習。”目光落迴手中那支鉛筆,吳政良不自覺減緩瞭用筆端輕敲桌麵的頻率,就像他的語氣,不緊不慢,引他進入一個極有可能激怒眼前這個年輕人的邏輯,“當時畢業生進律所很難,要找個師傅帶更難,尤其是像王紹豐這種資深的老律師。”
“她說王律師覺得她有實力。”趙亦晨語速平穩,卻幾乎是在他話音剛剛落下時就開瞭口。
吳政良知道,他已經猜到瞭自己要說什麼。
“那她說過她那三年給王紹豐倒貼學費的事沒有?”吳政良繼續問道。
趙亦晨再次沉默下來,最後他說:“沒有。”
放下手中的筆,吳政良抬起左手擱上桌,十指交疊。
“小趙,我下麵的問題可能有點難聽,但是希望你能保持冷靜。”他望嚮趙亦晨的眼睛,緩慢地、不容置喙地問他,“你和鬍珈瑛是夫妻,你最清楚。在你之前,她還有沒有過彆的男人?”
那天下著雨。十月的天氣,在這座南方城市,依然沒有帶來半點涼意。
趙亦晨聽得到此刻頭頂吊扇嗚嗚轉動的聲音,意識卻已經迴到瞭二○○零年六月的那個晚上。那天白天,他和鬍珈瑛到民政局領瞭結婚證。夜裏他們擠在齣租屋那張小小的床上,第一次睡在瞭一起。
她很疼,疼得一直在哭,但沒有流血。趙亦晨知道她從前在農村乾重活,沒流血,很正常。因此他沒有問她,隻是把她摟進懷裏,摸著她的背給她順氣,親吻她的發頂。
鬍珈瑛很少在他麵前掉眼淚。那晚是她哭得最厲害的一次。
有那麼一個瞬間趙亦晨甚至覺得,她哭並不是因為疼。
而他能做的隻有給她一雙堅實的臂膀,讓她有個能夠安睡的地方。
一直到現在,趙亦晨還會夢到鬍珈瑛偎在他身邊熟睡的模樣。
他以為她迴來瞭,他想問她這九年去瞭哪裏。可是看到她睡得又沉又香,他沒有叫醒她。夢裏她還挺著大肚子,肚子裏是他們倆的孩子。他撐起身子,替她翻瞭個身。他記得醫生說過,孕婦不能長時間保持同一個姿勢側臥。
最終是電話鈴聲吵醒瞭他。
趙亦晨睜開眼,捏瞭捏眉心。屋子裏依舊一片漆黑,一隻耳機已經從他耳朵裏滑下來,MP3仍在播放那段十一秒的錄音,沙發盡頭的電話吵個不停。他摘下剩下的那隻耳機,側過身撈起瞭電話。
“喂?”
電話那頭沒有聲音。
毫無徵兆的沉默讓趙亦晨皺緊眉頭,忽然徹底清醒。他拿齣手機,解鎖屏幕,看瞭眼時間。
淩晨四點二十分。
他眉心擰得更緊。
“您找哪位?”握著話筒,他再一次啓唇齣聲。
這迴電話那頭的人隻沉默瞭幾秒,便開瞭腔。
“你女兒在這裏。”是個男人的聲音,經過瞭變聲器的處理,沉悶、冰冷而又怪異,“過來找她。不然她就會死。”而後砰地掛斷瞭電話。
02
一九八六年的鼕天,八歲的鬍珈瑛赤腳來到瞭X市。
那個時候她還不叫鬍珈瑛,她的名字是許菡。許菡頭一次到這個城市,便看到瞭滿街的大學生。她想要過橋,卻見橋上擠滿瞭人,或站或坐,還舉著竹竿挑的旗子和橫幅,上頭寫著好些大字。傻傻站在橋頭,她覺得腳底的橋都在跟著他們的腳步打戰。
有人看到瞭她,在她腳邊丟下兩枚硬幣,哐當哐當,嚇得她拔腿跑開。
她身上隻裹瞭件髒兮兮的單衣,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有一塊塊鮮紅的疹子,亂糟糟的頭發裏盡是黑色的泥汙和跳蚤,臭得像隻從下水道裏鑽齣來的老鼠。
但許菡知道,橋上那些人沒把她當老鼠。他們把她當叫花子。
十天之後,南方的隆鼕悄然而至。
騎樓老街底下的商鋪掛起瞭年貨,天不亮就開瞭張,鋪主拿著竹帚掃去門前的灰塵,也掃去那些蜷縮在長廊裏的乞丐。他們通常以天為被,以地為爐。偶爾在身子底下墊上兩張報紙,睡在油墨的氣味裏,也死在油墨的氣味裏。
包子鋪的老闆娘抬瞭蒸籠齣來,瞥見一個小小的人影縮在鋪麵邊的牆角,身下的報紙被滑過地闆的風颳得嘩嘩作響。她走齣鋪子仔細看瞭會兒,發現那是個女孩兒,一動不動抱著膝蓋縮在那裏,光著的腳丫長滿瞭猙獰的凍瘡。
“喂,細路(小孩)?”老闆娘隨手抄起擀麵杖,小心彎腰撥瞭撥她,“死咗啊(死瞭嗎)?”
那蓬頭垢麵的小姑娘還是沒動,瘦小的身軀硬邦邦的,也不知是隻剩瞭皮包骨頭,還是早被凍僵瞭四肢。這時候老闆走齣來,伸長脖子瞅瞭瞅:“乜事啊(什麼事)?”
“唔知(不知道)……”又拿擀麵杖拍拍那姑娘的胳膊,老闆娘見她沒有半點反應,遲疑著嘀咕,“好似係死咗噢(好像是死瞭噢)……”
剛開張就碰上個死人,實在不吉利。
老闆趕忙裹瞭襖子跑齣去找人來抬屍體。而老闆娘迴身走進鋪子洗乾淨瞭擀麵杖,齣來時已瞧不見那小乞丐硬邦邦的屍體,隻有冰涼的報紙翻滾著朝長廊的盡頭遠去。
再抬頭,便發現堆得比人高的蒸籠上少瞭籠包子。
許菡抱著那籠包子使勁往前跑。
滾燙的熱氣冒齣籠屜,熏濕瞭她的衣襟,燙紅瞭她的胸口。路邊尖利的石子刺破烏紫色的凍瘡,紮穿她的腳底,捅進她的腳心。她疼得腳趾都蜷縮起來,卻不敢喊疼,更不敢停下腳步。
可她最終也沒跑過第二個拐角。
老闆帶瞭人迴來,剛好跟她迎麵撞上。包子撒瞭一地,許菡閉上眼,隻覺得星星點點的拳頭砸下來,包子在滾,她也在滾。不同的是,包子不會叫,她會叫。直叫到喉嚨嘶啞,再沒瞭聲音。
他們把她丟到瞭橋墩下的臭水溝邊。入夜後,有什麼滑溜溜的東西貼著她的臉爬過,她醒過來,纔知道自己還活著。月色清冷,從她指間滑過去的是條泥土色的水蛇,她抬起眼皮,看到還有個被汙水泡腫的人躺在她身邊。
她想吐,胃裏卻空空蕩蕩,連一口酸水都吐不齣來。
許久,她挪動手指,慢慢爬到瞭這個臉已經腫得看不清五官的人身邊。
她在他的褲兜裏摸到瞭一枚五毛錢的硬幣。
橋西的夜市有傢包子鋪,鋪子門口竪著塊硬紙闆,上頭寫著:肉包子五毛一兩,一兩兩個。
許菡把五毛錢的硬幣給老闆娘,老闆娘給瞭她兩個包子。她用紅腫哆嗦的手掰開白麵皮,裏頭是白菜。
巷子口站著條大黑狗,一個勁地衝她吠。她跑,狗追著她跑。掰開的包子落下瞭餡兒,那團白菜掉在地上,大黑狗停下來,伸齣鮮紅的舌頭把它舔進瞭嘴裏。
最後許菡躲迴橋墩底下,在黑暗中看著那具泡腫的屍體,發著抖,一麵作嘔,一麵狼吞虎咽地啃著已經變冷的包子。包子是鹹的,一半麵皮,一半眼淚。
那是那年鼕天最冷的一晚,許菡在熏天的臭氣中睡去。
第二天黎明,她睜開瞭眼睛。
她找到一塊錐子似的石頭,爬上橋,搖搖晃晃,走嚮橋西靜悄悄的市集。
等到天光微亮,早點鋪子漸漸熱鬧起來。有人發現,裁縫鋪養的那條大黑狗死在瞭巷子裏。狗脖子不知被什麼東西捅瞭個大窟窿,刺穿發紫的舌頭,猩紅的血一汩一汩往外冒。
老裁縫跑齣來,撲在大黑狗跟前號啕大哭,如喪考妣。
到瞭中午,他給小孫子做瞭頓大餐。
小孫子吃著爺爺喂的肉,嗍乾淨手指頭上的油問:“爺爺,這是什麼肉啊?”
老裁縫給他擦嘴,笑眯眯地告訴他,是狗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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