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2024-11-22
阴郁暴戾冷峭真实精准痴绝
六面阿乙尽在此书
多次登上英国老牌文学杂志《格兰塔》
《华尔街日报》《今日世界文学》《卫报》大力推荐
每当你以为了解这位卓异的中国小说家
他便重率五百万汉字之师再度打破成见
这是阿乙年届四十之际,委托对他作品Z了解的特殊读者徐兆正精选出的一部中短篇小说集,其中选入徐判定阿乙自写作以来Z好的十二部作品,可粗略分为六大类:一,经验,选《巴赫》《阁楼》;二,志异,选《信使》《五百万汉字》;三,痴人,选《极端年月》《春天》;四,概念,选《忘川》《虫蛀的外乡人》;五,技法,选《意外杀人事件》《小人》《鸟看见我了》;六,元小说,选《作家的敌人》。
他是C越代际群体,当代汉语小说世界Z引人注目的名字之一,也是无法以小镇警察苦行者文学青年……种种标签简单定义者。
一些令人惊吓,完美无缺地叙述人类道德的黑暗的故事,来自于现代中国当今有成绩以及有潜力的年轻小说家。
——伦敦大学汉学家JuliaLovell
福克纳曾在一封致马尔科姆·考利的信中说道:“即使是个短篇小说的集子,其形式、整合就跟长篇小说一样重要——要自成一体,单一的,围绕一个音调,整合中有对位,向着一个结局,一个终曲。”不揣冒昧地说,这也是本选本的意旨:它试图呈现阿乙这十年来在中短篇小说领域的写作成就,但却是一个我们既熟悉又陌生的阿乙,那个在小镇与城市经验的裂隙间,在志异的虚构、经验的重构以及观念的图像化之间,在技法的在场与声音的消隐之间,愈来愈坚定的小说家形象。
——徐兆正
1
《信使》
他是个虔诚的青年,眼里闪现着赤诚的火光。他在早先并不是邮差,官办的邮驿不要他,洋人办的邮局不要他,就是民间的民信局也不要他。他是被关在门外的。那时候他看着邮差骑马坐舟,潇潇洒洒路过,总是像被遗弃的幼兽,在空地上焦躁地走来走去,踢石头子,有时候还哭。村人都说他是发了病,他却迷途不返。就是这样一个人,老天为了酬报他,派蝗虫、鼠疫、军阀和土匪把土地轮番刮一遍,刮得尘烟滚滚,人心惶惶,官办的、洋办的、民办的邮政机构通通歇业。这样,他就由一个怀才不遇的人迅速变成能者多劳的人,不停地接这个口信,带那个物件。他一直想证明自己是最优秀的,他也完全证明到了。他名声日隆,开始成为那些活寡妇、白发人的寄托,他一到某地,某地就倾巢出动,围着他要结果。他说死了,人们就哭,他说还没死,人们就捶着心窝给他粮食。他送信只有一个原则:照单全收。现在的邮局还要问包裹里有没有摩丝有没有剧毒物品,他却是什么也不管的。而这似乎也成为他的传奇,传说最广的一件事是他给土匪窝送去了一个裤裆的秘密。
2
《五百万汉字》
一九九二年第二期的《现代妇女》杂志,介绍了一位叫勾艳玲的记忆英雄,当时的记者通过吉尼斯编辑的嘴赞颂这位邮电系统的劳模:“天哪!一万五千个!她能背一万五千个电话号码!”但是十年后,在一位国家领导人问她还背不背电话号码时,她回答说:“不背了,现在都用电脑查号了。”领导人风趣地说:“这说明科学进步了,社会发展了,我们的工作方式也改变了。”
这段资料让我想起我同学的父亲,他曾经是个铅字工人,闭着眼能从字库里挑出你想要的任何字,领导视察印刷厂时,厂长都要他出来演示一番。但是后来一项叫激光照排的技术让他没用了,他就去没有技术含量的门卫室上班,每天借酒浇愁。
那个时候我去他家,总能听到他像疯子一样唠叨,无非是李叔生逢其时,死得其所,而自己不过是丧家之犬。我没怎么在意,和同学一起玩游戏,直到有一天,我才猛然从他身上感觉到世人的屈辱与悲壮。他抱着一堆无用的铅字死了。
同学的父亲在公墓占了一个很小的位置,而他说的李叔却以铜像的姿态傲视整个陵园,在大理石基座上,雕刻有“视死如归”等字眼。后来我被抽调到党史办上班,看了很多解放前后的资料,才知道李叔是怎样死的。领导当时让我写了个《李康烈士小传》,我正正规规写了一万字,现在我看到勾艳玲的新闻,就想把李叔的事迹弄成小说,以纪念所有被毁灭的聪明,和曾由聪明带来的无限快感。
李叔最后的死是用一颗子弹实现的,子弹从头左边太阳穴钻入,陷在脑浆里没有出来。执行枪决的军统周苍黎把冒着烟的枪往地上一丢,叹口气说:“可惜那五百万汉字了。”
一九一五年欧阳博存等人编写《中华大字典》时,收录汉字不过四万八千个。到了一九五九年,日本诸桥辙次编写《大汉和辞典》,汉字也只有四万九千九百六十四个。但是周苍黎相信李叔的脑袋里有五百万个汉字,就像我现在也相信一样。
3《巴赫》
11月12日,搜救人员降为500人;
11月13日,搜救人员降为400人;
11月14日,搜救人员降为300人;
11月15日,搜救人员降为200人。本城电视台播放了一期名为《寻找巴老师》的专题片,以每天为章节,每个章节开始时必有一只手有力地捏着邮戳,向着电视屏幕盖日期,一直盖到观众揪紧的心脏。华莱士看到自己在镜头前表情镇定。华莱士说,巴礼柯身亡只可能有三种情况:一是饿死了,但是现在山上正是挂果季节,巴礼柯不至坐以待毙;二是被狼吃了,但是排查到今天还是没有看到显见的血迹,我们都知道这样的人兽搏斗会遗留下大量的血迹;三是坠崖死了,但是基本的悬崖、断崖和深沟都被插标探访过——现在只有继续去扑剩下的没有发掘出的悬崖、断崖或深沟——也只有这样了。华莱士抽着烟,看着电视里陌生而夸夸其谈的自己。
11月16日,搜救人数降为100人。《寻找巴老师》被中央电视台以及国内15家上星卫视的讲叙类节目转播。华莱士正在拉绳索时,接到战友递过来的电话,是家日本电视台进行远程连线,他已经有些经验,也懂得政策。说到入港时,忽听一声惨叫回荡山谷:一根尼龙绳崩断,一名志愿者坠落下崖。华莱士匆匆说:我们很忙。把电话丢给战友,赶过去,崖下一个过于自信的志愿者正僵硬着身躯呻吟,是盆骨摔坏了。专业消防队驰救三小时,将伤者运送至医院。华莱士在镜头前摘下眼镜,露出疲倦的红眼圈,说:我不赞成非专业队员继续上山搜救了。
11月17日,搜救人数降为50人。战友报告来新消息,在新区域发现干枯的女性衣裳,又在不远处看见一具男性尸骨。华莱士激动了好一阵子,可是接下来的结论很清楚,排除是身材高大的巴礼柯。华莱士拖着腿回家,打开电视,电视正在重播采访巴礼柯母亲的镜头,她对着镜头哭泣,说,我今年84岁,你们都是好青年,你们的恩德我报答不尽,你们出事了,我不知道要怎样感谢。
11月18日,搜救人数降为30人。华莱士看到报纸说,巴礼柯的女人根据律师建议,到公安局申请立案,提法是“疑似被侵害”,理由有二:一是山上发现尸骨以及女性衣裳,不排除有杀人者潜藏于山;二是科技公司定位显示巴礼柯的手机曾在火车站出现过,不排除是杀人者携带遇害人手机潜逃至此。公安局表示考虑接受这个建议。华莱士想她们或许心死了。
11月19日,搜救人数降为20人;
11月20日,搜救人数降为15人;
11月21日,搜救人数降为10人;
11月22日,搜救人数降为5人;
11月23日,搜救人数降为3人;
11月24日,搜救人数降为2人;
11月25日,搜救人数降为1人。华莱士孤独地走上山,他感觉自己的身躯像纸条捆绑的柴禾,随时要散落一地。他对自己说,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走到一个山坡时,他看了眼群山,看出自己的渺小来,便将一面红色的旗帜插在那里。天完全黑掉后,华莱士孤独地走下山,他在小卖部买了一包烟,抽上几根,然后发动那辆日本原产的吉普车。上柏油路后,华莱士看着地面像河流一样流淌,脑子一边理这些天的情况,却是理到哪儿就卡壳在哪儿,他知道自己要睡了,便睡了,他睡了很久,然后被一声巨响惊醒,他看到车子抵着一根巨大的树。他感觉胸前的肋骨剧痛,好像是要死了。他疲乏地想,不会有三百人、五百人、一千个人来寻找他了。他不是事情的元,或者,他不是元的事情。
11月26日,青山空无一人。
5《阁楼》
朱丹转过脑袋,看见刘国华的母亲正揪着一团白手绢,捂着唇鼻哭泣。哭着哭着,她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捉住鼻尖,清脆地擤下鼻涕,然后继续歪头歪脑地哭。在她大腿上有一张缀着白花的死者遗像。在意识到朱丹看她后,她站起来,大声说:“可恨这女子,这些年来总是到我家来,不是骗我儿子在广东,就是骗我儿子在福建,说是我儿子一定要赚可以买下一个县的钱才肯回来。你骗了我们多久啊。你这个骗子。”
朱丹说:“对不起。”
接着她转过来,对法官说:“我现在呼吸平稳,神态放松,医生说得对,当我转身面对恐惧时,恐惧便也如此。”
此后,公诉人要求出示证物。那两箱子白骨便被抬来,其中一只下肢还套着皮鞋,多数骨头被当众剁裂,裂口像开放着的喇叭花。“可以想见当时用力之猛。”公诉人说。
“这并不意味什么。你并没有证据表明此案系他杀。”律师说。
“我们有被告总共八份供述。”
“我认为我们还是应该重证据而轻口供。”
“被告,你自己怎么看呢?”法官这时又慈悲地说,他的态度引得旁听席上一片震动,一伙由刘家邀来的亲友拍起桌子来,纷纷批评起这世道来。却是这时听到朱丹说:“我要说是我杀的,你们就会判定是我杀的;我要说不是我杀的,你们也就很难判定是我杀的。我如今要说,是我杀的。
“你们可以知道,我家地板上有一块划痕,那是他皮鞋蹭的。你们可以看见他的鞋根有蹭掉的痕迹。那是我勒死他时,他的脚在本能地往地上蹭。他喝了我泡过安眠药的茶水,睡过去了,我扯下电话线,缠住他颈部,勒死他了。当时他的脑袋靠着我这边肋骨,这块肋骨现在还痛。
“人是我杀的。没什么好说的。你们刘家提出要赔偿,我这些年一直在积,积了有七万,算是对你们的补偿。”
她说完后,现场一片安静。那刘母举起遗像,想说却不知道说什么,便摇晃着它。“别让我看到他,恶心。”朱丹说。在处决她前,她写了一封简短的信,说:晓鹏,你一定要相信我是爱你的,我一直就在爱你。我们的儿子属于你。
她在牢里一直跪着,死命地闭着眼,就像枪决在即,但最终她是被注射处死的。(感谢C女士为我讲述故事的雏形)
6《极端年月》
第一部分
1998年2月14日下午
天空浩大,一只鸟儿忽然飞高,我感觉眩晕,便低下头。影子又一次叠在残缺的尸体上,就像我自己躺在那儿。
以前也见过尸体,比如刺死的,胸口留平整的创口,好让灵魂跑出来;又比如喝药的,也只是嘴唇黑掉一点。但现在我似乎明白肉身应有的真相:他的左手还在,胸部以下却被炸飞,心脏、血管、肉脂、骨节犬牙交错地摆放在一个横截面里。这样的撕裂,大约只有两匹种马往两个方向拉,才拉得出来吧。
五米外,躺着他烧焦的右手;八米外,是不清不楚的肠腹,和还好的下身;更远的桥上,则到处散落着别人的人体组织和衣服碎片,血糊糊,黏糊糊。桥中间的电车和出租车,像两只烧黑的鱼,趴在那里,起先有些烟,现在没了。
上午我往桥上赶时,已看到小跑而回的群众在呕吐,现在风吹过来,我还是支撑不住,我抱头蹲在地上,可是又觉得那尸体自行立了起来,在研究自己可怕的构造。我猛然看了一眼,它还是面目模糊,一动不动地躺着,我便被这孤独弄得可怜起来,便拨媛媛的电话,对她说:我爱你。
媛媛说:你说些什么啊?
我说:我要保护你一生一世。
媛媛说:你没事吧?没事的话我挂了。
我真想拉她衣领,告诉她,我庄重地说“我爱你”,并不是因为今天是情人节,而是因为一颗很小的炸弹,像撕叠纸,撕了很多人。很多人,虎背熊腰的,侏儒的,天仙的,丑八怪的,说没就没了,说吃不上晚饭就吃不上晚饭了。
可是等找到合适的词,电话却响起嘟嘟的声音。
我撕破喉咙,大喊“操你妈”,天空轻易地把声音收走。我又将手机砸向石块,那东西只跳了一下,便找个草丛安静待着了。我慢慢靠上树,跌坐向树根,坐成一樽冷性的雕像。不久,媛媛的电话打过来,我又知自己心间其实埋着汹涌的水。媛媛一说“对不起”,我的泪水便冲出眼窝,汩汩有声。
我说:我只是想见到你。
7《意外杀人事件》
这个火车站是荒谬的所在。如果不是产权不明,地产商一定会拆了它,现在,野草从货运操场长到候车室,招惹来大量的老鼠和黄鼬,我们除非着急拉屎,否则不去那里。
1997年它建成时,烈日下悬浮着红氢气球,两侧电线杆拉满彩纸,我们红乌县有一万人穿戴整齐,一大早来等,等得衣衫湿透。“出口气了,”有人这么说,大家点头把这话传了下去。也有人跳下月台,将耳朵贴在光新的铁轨上听,说:“该不会不来吧?”
“除非是国家把这铁路拆了,火车都死光了。”一位老工人应道。大家被这掷地有声的声音稳住,讨论起武汉、广州等大城市来,好似红乌已和它们平起平坐,今晚爬上火车,明早也能看到天安门升旗了,不知道北京的早晨冷不冷。
下午5点,火车张灯结彩着驶来。也许是没见过这么多前呼后拥的人,它猛踩刹车,齿轮和铁轨摩擦过度,溅出火花。我们振臂欢呼,以为火车就要停下,不料它长啸一声,奋蹄跑了,车底排放出的大量白汽,喷了我们一脸。
8《小人》
假如我们是一只很大的鸟儿,当我们盘旋在1998年4月20日的雎鸠镇上空,就能看到这样一些事情:副县长李耀军意外擢升为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实验中学老师陈明義跪在百货大楼门口磕头;良家妇女李喜兰的老公又去北京治疗不孕不育了;一支外县施工队在公园外的水泥路上挖出一道巨大的坑;而林业招待所的会计冯伯韬正追着信用联社经警何老二
要去下棋。我们将这些信息分拣、归类,就会抹去最后也是最不重要的一件。
这几乎是一个永恒不变的场景:冯伯韬躬着身子扯住何老二的制服下摆,而何老二背着双手走在前头,遇见熟人了何老二就向后努努嘴,意思是“你看看,你看看”。雎鸠镇的人们早已熟知两人的这种关系,这种关系就像月亮必须围着地球转,地球必须围着太阳转,可是这天他们的眼睛睁大了,心脏狂跳起来。他们觉得冯伯韬是拿着一把刀子押何老二进地府,他们看到冯伯韬刀子一样的目光。他们不能拦下何老二说你要死呢(就像不能拦下公路上的卡车说你要发生车祸呢),这不可思议。
9《鸟看见我了》
有只圆壳的小虫,伸着六条钨丝一样的细腿,沿着桌面的沟壑爬行。我用粉笔小心翼翼在它周围画了一个圈,它便摇动着两根头须,绕着线圈走走停停。我以为它要憋死在此地时,它却振作出翅膀,飞不见了。我在等一个人。
李老爹靠在床头,两腮鼓了下,一口血溢出来。我说:“他们下手也太狠了些。”
“这样也好,这样就踏实了。”李老爹说。
要是知道会等这么久,我就不来了。可是有些事情由不得我,春天的时候,勋德要我去他家帮忙插秧,我不过是动作慢了一点点,他就说:“你还想不想干了?”要是没有我,这么多东西谁收拾。对面墙上糊了很多报纸,又黑又黄,不是领导讲话就是先进报告。早知道应该带一本书来,我找元凤借元凤不肯。元凤说,你理个发,我就给你看。元凤店里有好几本《知音》,封面都是穿裙子的妇女。
李老爹掏出钱跟勋德买了一瓶白酒,勋德说:“莫喝多了。”
“人啊,一生有几个六十岁?”李老爹说,“不喝一盅?”
“不喝了,喝了要倒找你钱。”勋德说。李老爹就留我喝,李老爹闭上眼睛抿了一口,嗨出一声,说:“快活快活,就差戳个瘪了。”
白雪冰柜在墙角嗡嗡叫着,我走过去,拉开盖子一看,剩的猪肉、羊肉、兔肉、野猪肉、鸟肉还都有。今天是乡政府请县里人,怪不得吃不完。我找出大碗,一样拨一点,拼了一碗。我点着煤气灶,烧热锅,把菜倒进去,锅里冒出呲的一大声。我手抖了抖,放下碗,去查看门闩,闩上了,透过玻璃看,外边黑麻麻一团,什么人也没有。
热菜端上桌后,空荡荡的房子好像有了生气,我把李老爹留的白酒拿出来了,倒好,十分幸福。要是天天有酒喝,有肉吃,有女的戳,就好了,可是勋德说:“你应该知足了。你十三岁就上清盆街了。”
封缸酒有炒麦子的味道。我闻了闻,眼睛也闭上了。然后就在我也要嗨一声时,门笃笃笃地响起来。我傻坐着,也不知道拿东西盖着。接着窗玻璃又当当当响了三声,望过去,一个男子站在那里,直愣愣地看着我。
我拉开门闩,光一下扑在他身上,照出苍白的脸来。他的头发夹杂一些白发,眉毛吊得高高的,下唇扣得死死的,胡子拉碴,一眼看出就不爱说话。我望了他一眼,他的眼睛就躲开了,好像犯了错。
“鸟儿呢?”我说。他把一个散发着腥气的尼龙袋丢在地上,我数了二十块钱给他,然后等着他转身走掉。可是他偏着头咕哝着,我听不清,问:“你说什么?”
“盐。”他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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