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張燈結彩(精典名傢小說文庫)

一個人張燈結彩(精典名傢小說文庫) pdf epub mobi txt 電子書 下載 2025

田耳 著
圖書標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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齣版社: 作傢齣版社
ISBN:9787506396622
版次:1
商品編碼:12236879
包裝:精裝
叢書名: 精典名傢小說文庫
開本:32開
齣版時間:2017-11-01
用紙:特種紙
頁數:132
正文語種:中文

具體描述

産品特色

編輯推薦

★魯迅文學奬、人民文學奬雙奬作品,田耳經典代錶作

★魯迅文學奬授奬詞:“各色底層人物的艱辛生活在老警察的盡職盡責中一一展現,理想的持守在心靈的寂寞中散發著人性的溫情。”

★精典名傢小說文庫係列小說之一。精裝版本,著名畫傢馬海芳提供封麵及圖書插畫,並特製精美藏書票,集文學與藝術於一體,兼具經典性和收藏性

★名傢+名作+名畫,中國人提升文學修養的必讀書。


內容簡介

一個落魄執拗的警察,一個單純美麗的啞女,一個放蕩不羈的搶劫犯,他們的生活本來並無交集,卻因為一個理發店、一樁命案、一個未完成的炸藥包而緊緊地糾結一起。

警察老黃的朋友開齣租車時被殺,在警局大張旗鼓按團夥案偵緝的時候,老黃獨闢蹊徑,由一頂不起眼的帽子,順藤摸瓜找到瞭凶手,不想卻是他暗暗喜歡的啞女的情人鋼渣,而鋼渣是為瞭幫助啞女照顧孩子,纔挺險去搶齣租車,並意外殺死瞭齣租司機——啞女的哥哥。

訪小說榮獲2007年度中國中篇小說魯迅文學奬、人民文學奬。 授奬詞是:“各色底層人物的艱辛生活在老警察的盡職盡責中一一展現,理想的持守在心靈的寂寞中散發著人性的溫情。”


作者簡介

田耳,本名田永,湖南鳳凰縣人,1976年生。2000年開始發錶小說作品。迄今已在《人民文學》《收獲》《聯閤文學》《中國作傢》《鍾山》《花城》《作傢》《天涯》等文學期刊發錶小說六十餘篇,計兩百萬字。其中長篇小說三部,中篇小說二十部。作品多次被各種選刊、年選轉載。曾獲各種文學奬項十餘次。現供職於廣西大學君武文化研究院,並為江蘇作協閤同製作傢

精彩書評

田耳的小說,獨異、飽滿、氣象不凡。他的語言,野性狂放,自然天成;他的敘事,既靈巧又綿實,既齣人意料又步步為營;他的倫理觀,有齊物之想,無善惡之差彆,以平等心、同情心、好玩之心,批判一切,也饒恕一切。

——謝有順 中山大學中文係教授


目錄

一個人張燈結彩
樹我於無何有之鄉(代後記)

精彩書摘

老黃每半月理一次頭,每星期颳兩次臉。那張臉很皺,像酸橘皮,自己颳起來相當麻煩。找理發師幫著颳,往靠椅上一躺,等著刀鋒柔和地貼著臉上一道道溝壑遊走,很是受用。閤上眼,聽鬍茬自根部斷裂的聲音,能輕易記起從前在農村割稻的情景。睜開眼,仍看見啞巴小於俊俏的臉。啞巴見老客睜開瞭眼,她眉頭一皺,嘴裏咿咿呀呀,仿佛詢問是不是被弄疼瞭。老黃哂然一笑,用眼神鼓勵啞巴繼續割下去。這兩年,他無數次地想,老天爺應是個有些下作的男人——這女人,這麼巧的手,這麼漂亮的臉,卻偏偏叫她是個啞巴。

又有一個顧客跨進門瞭,揀張條椅坐著。啞巴嘴裏冒齣噝噝的聲音,像是空氣中躦動的電波。老黃做瞭個殺人的手勢,那是說,利索點,彆耽擱你生意。啞巴搖搖頭,那是說,沒關係。她朝後腳跨進店門的人呶瞭呶嘴,顯露齣親密的樣子。

老黃兩年前從外地調進鋼城右安區公安分局。他習慣性地要找妥一傢理發店,以便繼續享受颳鬍須的樂趣。老黃到瞭知天命的年紀,除瞭工作,就喜歡有個巧手的人幫他颳鬍須。他找瞭很多傢,慢慢選定筆架山公園後坡上這個啞巴。這地方太偏,老黃頭次來,老遠看見簡陋的木標牌上貼“啞巴小於理發店”幾個字,心生一片棲惶。他想,在這地方開店,能有幾個人來?沒想到店主小於技藝不錯,迴頭客多。小於招徠顧客的一道特色就是慢工細活,人再多也不敷衍,一心一意修理每一顆腦袋,颳淨每一張臉,像一個雕匠在石章上雕字,每一刀都有章有法。後麵來的客人,她不刻意挽留,等不及的人,去留自便。

小於在老黃臉上撲瞭些爽身粉,再用毛巾撣淨發渣,捏著老黃的臉端詳幾眼,纔算完工。剛纔進來的那年輕男人想接下傢,小於又呶呶嘴,示意他讓另一個老頭先來。

老黃踱著步走下山去,聽見一陣風的躥響,忍不住扭轉腦袋。天已經黑瞭。天色和粉塵交織著黑下去,似不經意,卻又十分遒勁。山上有些房子亮起瞭燈。因為挨近鋼廠,這一帶的空氣裏粉塵較重,使夜色加深。在輕微的黑色當中,山上的燈光呈現猩紅的顔色。


辦公室裏麵,零亂的擺設和年輕警員的腳臭味相得宜彰。年輕警員都喜歡打籃球,拿辦公室當換衣間。以前分局球隊輸多贏少,今年有個小崔剛分進來,個頭不高司職後衛,懂得怎麼把一支球隊盤活,使全隊勝率增多。年輕人打籃球就更有癮頭瞭。老黃一進到辦公室,就會不斷抽煙,一不小心一包煙就燒完瞭。他覺得煙癮是屋子裏的鞋臭味熏大的。

那一天,突然接警。分局好幾輛車一齊齣動,去鋼都四中抓人。本來這應是年輕警員齣警,都去打球瞭,於是老黃也得齣馬。四中位於毗鄰市區一個鄉鎮,由於警力不夠,仍劃歸右安區管理。那是焦化廠所在地,汙染很重,人的性子也烈,發案相對頻多。報案的是四中幾個年輕老師,案情是一個初三的學生荷爾濛分泌太多,老去摸女學生。老師最初對其進行批評教育,要其寫檢討,記過,甚至留校察看。該學生性方麵早熟,腦袋卻如同狗一樣隻記屎不記事,膽子越摸越大。這天中午,竟爬進單身女教師宿捨,摸瞭一個在床上打瞌睡的女老師。女老師教音樂的,長相好,並且還沒結婚。這一摸就動瞭眾怒,男老師直接報瞭警。

人算是手到擒來。一路上,那小孩畏畏葸葸,看似一個好捏的軟蛋蛋。帶到局裏以後,他態度忽然變得強硬,說自己什麼也沒乾,是彆人冤枉他。他嚷嚷說,證據呢,有什麼證據?小孩顯然是港産片泡大的,但還彆說,港産片宣揚完瞭色情和暴力,又啓發一些法律意識,像一個神經錯亂的保姆,一勺砂糖一勺屎地喂養著這些孩子。小孩卻不知道,警察最煩的就是用電影裏躉來的破詞進行搪塞。有個警察按捺不住,攏過去想給小孩一點顔色。老黃拽住他說,小坤,你還有力氣動手嗬,先去吃吃飯。

老黃這一撥人去食堂的時候,打球的那一幫年輕警員正好迴來。來之前已經吃過飯的,他們去瞭鋼廠和鋼廠二隊打球,打完以後對方請客,席間還推杯換盞喝瞭不少。當天,老黃在食堂把飯吃瞭一半,就聽見開車進院的聲音,是那幫打球的警員迴來瞭。老黃的神經立時綳緊,又說不齣個緣由。吃完瞭迴到辦公室,他纔知道剛纔擔心的是什麼。

但還是晚瞭些。那幫喝瞭一肚子酒的警察,迴來後看見關著的這孩子身架子大,皮實,長得像個優質沙袋,於是手就癢瞭。那小孩不停地喊,他是被冤枉的。那幫警察笑瞭,說看你這樣就他媽不是個好東西,誰冤枉你瞭?這時,小孩腦子裏蹭地冒齣一個詞,不想清白就甩齣來,說,你們這是知法犯法。那幫警察依然是笑,說小孩你懂得蠻多嘛。小孩以為這話湊效瞭,像是黑暗中摸著瞭電門,讓自己看見瞭光,於是逮著這詞一頓亂嚷。

劉副局正好走進來,訓斥說,怎麼嘻嘻哈哈的,真不像話。那幫警察就不作聲瞭。小孩誤以為自己的話進一步發生瞭效用,彆人安靜的時候,他就嚷得愈發歡實。劉副局掀著牙齒說,老子搞瞭幾十年工作,沒見過這麼囂張的小毛孩,這股邪氣不給他摁住瞭,以後肯定是安全隱患。說著,他給兩個實習警察遞去眼神。那兩人心領神會,走上前去就抽小孩耳光。一個抽得輕點,但另一個想畢業後分進右安區分局,就賣力得多,正反手甩齣去,一溜連環掌。小孩的腦袋本來就很大很圓。那實習警察胳膊都掄酸瞭,眼也發花。小孩腦袋越看就越像一隻籃球,拍在上麵,彈性十足。那實習警察打得過癮,旁邊掠戰的一幫警察看著看著手就更癢瞭,開始挽袖子。小崔也覺得熱血上湧,兩眼潮紅。

這時老黃跨進來瞭,正好看見那實習警察打纍瞭,另幾個警察準備替他。老黃扯起嗓門說,小崔小許王金貴,還有小舒,你們幾個齣來一下,我有事。幾個正編的警察礙於老黃的資曆,無奈地跟在後麵,齣瞭辦公室嚮上爬樓梯。老黃也不作聲,一直爬到頂層平颱。後麵幾個人稀稀拉拉跟上來。老黃仍不說話,掏齣煙一個人發一枝,再逐個點上。幾個年輕警察抽著煙,在風裏晾上一陣,頭腦冷靜許多,不用說,也明白老黃是什麼意思。

星期六,老黃一覺醒來,照照鏡子見鬍茬不算長,但無事可做,於是又往筆架山上爬去。到瞭小於的店子,纔發現沒開門。等瞭一陣,小於仍不見來。老黃去到不遠處南雜店買一包煙,問老闆,理發那個啞巴小於幾時纔會開門。南雜店的老闆嘿嘿一笑,說小啞巴蠻有個性,個體戶上行政班,一周上五天,星期六星期天她按時休息,雷打不動。老黃眉頭一皺,說這兩天生意比平時還好啊,真是沒腦筋。南雜店老闆說,人傢不在乎理發得來的幾個小錢,她想掙大錢,去打那個瞭。老闆說話時把兩手攤開,嚮上托舉,做齣像噴泉湧動的姿勢。老黃一看就明白瞭,那是指啤酒機。啤酒機是屢禁不絕的一種賭法,在彆的地方叫開心天地——拿32個寫號的乒乓球放在搖號機裏,讓那些沒學過數學概率的人懵數字。查抄瞭幾迴,抄完不久,那玩藝又捲土重來,像腳氣一樣斷不瞭根。

小崔打來電話,請老黃去北京烤鴨店吃烤鴨。去到地方,看見店牌上麵的字掉瞭偏旁,烤鴨店變成“烤鳥店”,老闆懶得改過來。小崔請老黃喝啤酒,感謝他那天拽自己一把,沒有動手去打那小孩。小孩第二天說昏話,發燒。送去醫院治,退燒瞭,但仍然滿口昏話。實習的小子手腳太重,可能把小孩的腦袋進一步打壞瞭。但劉副局堅持說,小孩本來就傻不啦唧,隻會配種不會想事。他讓小孩傢長交罰款,再把人接迴去。

烤鳥店裏的烤鴨味道不錯,老黃和小崔胃口來瞭,又要些生藕片蘸鹵汁吃。吃差不多瞭,小崔說,明天我和朋友去看織錦洞,你要不要一塊去?我包瞭車的。那個洞,小崔是從一本旅遊雜誌上看到的。老黃受小崔感染,翻翻雜誌,上麵幾幀關於織錦洞的照片確實養眼。老黃說,那好啊,搭幫你有車,我也算一個。

第二天快中午瞭,小崔和那颱車纔緩緩到來,接老黃上路。進到車裏,小崔介紹說,司機叫於心亮,以前是他街坊,現在在軋鋼廠乾扳道軌的活。小崔又說,小時候一條街的孩子都聽於哥擺布,跟在他屁股後頭和彆處的孩子打架,無往不勝。於心亮扭過腦袋衝老黃笑瞭笑。老黃看見他一臉憨樣,前額發毛已經脫落。之後,小崔又解釋今天怎麼動身這麼晚——昨天到車行租來這輛長安五鈴,新車,於心亮有證,但平時不怎麼開車。他把車停在自傢門口時,忘瞭那裏有一堆碎磚,一下子撞上瞭,一隻車燈撞壞,還把燈框子撞凹進去一大塊。於心亮趕早把車開進鋼廠車間,請幾個師傅敲打一番,把凹陷那一塊重新敲打得豐滿起來。

老黃不由得為這兩個年輕人擔心起來,他說,退車怎麼辦?於心亮說,沒得事,去到修車的地方用電腦補漆,噴厚一點壓住這條縫,鬼都看不齣來。但老黃通過後視鏡看見小崔臉上的尷尬。車是小崔租來的。於心亮不急著開車齣城,而是去瞭鋼廠一個傢屬區,又叫瞭好幾個朋友擠上車。他跟小崔說,小崔,都是一幫窮朋友,難得有這樣的機會,搭幫有車子,捎他們一起去。小崔嘴裏說沒關係,臉色卻不怎麼好看。到織綿洞有多遠的路,小崔並不清楚。於心亮打電話問瞭一個人,那人含糊地說三小時路程。但這一路,於心亮車速放得快,整整用瞭五個半小時纔到地方。天差不多黑瞭。一問門票,一個人兩百塊。這大大超過瞭小崔的估計。再說,同行還有六個人。於心亮說,沒事沒事,你倆進去看看,我們在外麵等。小崔老黃交流一下眼神,都很為難。把這一撥人全請瞭,要一韆多塊。但讓彆人在洞口等三個小時,顯然不像話。兩人閤計一下,決定不看瞭,抓緊時間趕迴鋼城。路還很遠。

幾個人輪番把方嚮盤,十二點半的時候總算趕迴鋼城。於心亮心裏歉疚,執意要請吃羊肉粉。悶在車裏,是和走路一樣纍人的事,而且五個半小時的車程,確實也掏空瞭肚裏的存貨。眾人隨著於心亮,去到瞭筆架山的山腳。羊肉粉店已經關門瞭,於心亮一頓拳腳拍開門,執意要粉店老闆重新生爐,下八碗米粉。

老黃吃東西嘴快,七幾年修鐵路時養成的習慣。他三兩口連湯帶水吸完瞭,去到店外吸煙。筆架山一帶的夜晚很黑,天上的星光也死眉爛眼,奄奄一息。忽然,他看見山頂上有一點燈光還亮著。夜晚辨不清方位,他大概估計瞭一下,啞巴小於的店應該位於那地方。然後他笑瞭,心想,怎麼會是啞巴小於呢?今天是星期天,小於要休息。


鋼渣看得齣來,老黃是膠鞋幫的,雖然老瞭,也隻是綠膠鞋。鋼城的無業閑雜們,給公安局另取瞭一個綽號叫膠鞋幫,並且把警官叫黃膠鞋,一般警員叫綠膠鞋。可能這綽號是從老幾代的閑雜嘴裏傳下來的。現在的警察都不穿膠鞋瞭,穿皮鞋。但有一段曆史時期,膠鞋也不是誰都穿得起,公安局發勞保,每個人都有膠鞋,下瞭雨也能到處亂踩不怕打濕,很是威風。鋼渣是從老黃的腦袋上看齣端倪的。雖然老黃的頭發剪得很短,但他經常戴盤帽,頭發有特彆的形狀。戴盤帽的不一定都是膠鞋,鋼渣最終根據老黃的眼神下瞭判斷。老黃的眼神乍看有些慵懶,眼光虛泛,但暗棕色的眼仁偶而躦過一道薄光,睨著人時,跟剃刀片貼在臉上差不多。鋼渣那次跨進小於的理發店撞見瞭老黃。老黃要走時不經意瞥瞭鋼渣一眼,就像超市的掃瞄器在辨認條型碼,迅速讀取鋼渣的信息。那一瞥,讓鋼渣咀嚼好久,從而認定老黃是膠鞋。

在啞巴小於的理發店對街,有一幢老式磚房,瓦簷上掛下來的水漏上標著1957年的字樣。牆皮黢黑一片。鋼渣和皮絆租住在二樓一套房裏。他坐在窗前,目光探得進啞巴小於的店子。鋼渣臉上是一派想事的模樣。但皮絆說,鋼腦殼,你的嘴臉是拿去拱土的,彆想事。

去年他和皮絆租下這屋。這一陣他本不想碰女人,但坐在窗前往對街看去,啞巴小於老在眼前晃悠。他慢慢瞧齣一些韻緻。再後來,鋼渣心底的寂寞像喝多瞭劣質白酒一樣直打腦門。他頭一次過去理發,先理分頭再理平頭最後颳成禿瓢,還颳瞭鬍子,給小於四份錢。小於是很聰明的女人,看著眼前的禿瓢,曉得他心裏打著什麼樣的鬼主意。

多來往幾次,有一天,兩人就關上門,把想搞的事搞定瞭。果然不齣所料,小於是欲求很旺的女人,床上翻騰的樣子仿佛剛撈齣水麵尚在網兜裏掙紮的魚。做愛的間隙,鋼渣要和小於“說說話”,其實是指手劃腳。小於不懂手語,沒學過,她信馬由繮地比劃著,碰到沒錶達過的意思,就即興發揮。鋼渣竟然能弄懂。他不喜歡說話,但喜歡和小於打手勢說話。有時,即興發揮錶達齣瞭相對復雜的意思,鋼渣感覺自己是有想象力和創造力的。

皮絆咣地一聲把門踢開。小於聽不見,她是聾啞人。皮絆背著個編織袋,一眼看見棉絮紛飛的破沙發上那兩個光丟丟的人。鋼渣把小於推瞭推,小於纔發現有人進來,趕緊拾起衣服遮住兩隻並不大的乳房。鋼渣很無奈地說,皮腦殼,你應該曉得敲門。皮絆嘻哈著說,鋼腦殼,你弄得那麼斯文,聲音比公老鼠搞母老鼠還細,我怎麼聽得見?重來重來。皮絆把編織袋隨手一扔,退齣去把門關上,然後篤篤篤敲瞭起來。鋼渣在裏麵說,你抽枝煙,我的妹子要把衣服穿一穿。小於穿好瞭衣服還賴著不走,順手抓起一本電子類的破雜誌翻起來。鋼渣用自創手語跟她說,你還看什麼書咯,認字嗎?小於嘴巴嘬瞭起來,拿起筆在桌子上從一寫到十,又工整地寫齣“於心慧”三字。鋼渣笑瞭,估計她隻認得這十三個字。他把她拽起來,指指對街,再拍拍她嬌小玲瓏的髖部,示意她迴理發店去。


前言/序言

代後記

樹我於無何有之鄉

田耳

2014年,我經曆一次調動,來到一所大學。這感覺很荒誕,我兩次高考落榜,沒讀過高校,自然沒想到進入高校工作。但也不奇怪,因為寫作,我會碰到一些荒誕的事,我提醒自己要適應,這是寫作給予我的“可能性”。我是為“可能性”而寫作,因此,“可能性”偶爾也反作用於我。就如瀋從文所說:我怎樣創造生活,生活怎樣創造我。

進入大學工作,想來也是齣於自己的一份虛榮。因為學曆低,寫作之初,有位老師既幫我改文章,也親切地叫我“小文盲”,有勉勵之意。對於綽號,我笑著應對,心裏卻不想戴上這頂帽子,雖然學曆低,我自信看過的書有不少,十歲起每天必翻書,從未間斷,而且記性好,日積月纍,肚子裏還算有貨。人缺什麼就想什麼,有瞭去大學工作的機會,我當然不會放過。事實上,從世俗眼光來看,在我所居的小縣城,當年獲得魯迅文學奬,從無業遊民變成文聯創作員,隻是一時的新聞;而這次調動,被彆人看成真正的成功。小縣城就是這麼個古怪的地方,人們總是不相信身邊的人,隻相信自己一無所知的遠方。

事實上,調入一所大學,對我來說,隻是換一個地方寫作。我掛在一個雜誌社,隻承擔微乎其微的組稿任務,不須上課,除一個主管領導,我無須和任何老師任何學生打交道。轉眼來這裏一兩年,我並沒和這個學校發生什麼關係,走在空闊的校園,用不著跟任何人打招呼。有時候我感覺自己來到一片荒野,寂寞之餘,又是無邊的自在。我偶爾也問自己,這個大學,是否是自己該來的地方?

雜誌所屬的學院剛搬入新樓,辦公室相當充足,富有餘裕,我也搭幫分到一間。以前,我都是在傢裏寫作,傢人的打擾在所難免,現在有瞭辦公室,我體會到截然不同的寫作狀態,泡一壺茶,買一份便當,關上門在辦公室乾一整天。偶爾,走到窗前,看著下麵操坪青春飛揚的臉孔,看著他們的歡悅,我更強烈地意識到,我並不屬於這裏,隻是在這裏。慢慢地,我喜歡自己的辦公室,它讓我充分地體會到私人空間,老婆也不得冒犯。我中午會在椅子上打個短盹,睜開眼,會有一種恍惚。這裏過於寜靜,拉長瞭時間,有時候睡個把小時,醒來總以為是另一天,看著窗外午後陽光棱角分明,會有種不真實。某天,在這種不真實的狀態中,我又問自己,你不斷地寫,不斷地尋求可能性,也暗中期待,寫作將自己帶入一種意想不到的地方……轉眼,你四十歲,不應有惑,這時候,你捫心自問,今天所得的一切,是不是你原本想要的?

順這思路,一直浮想,腦袋忽然有瞭亮光。我想,作為一個寫小說的人,在哪裏都是觀察,都是寫作;任何地方的人,有心去看,留意觀察,都比任何雕塑可愛。既然如此,哪裏又是我該去或不該去的地方?曾經,我不想把自己看作一塊廢物,於是,便把自己看作一株樗樹。而現在,一個不屬於自己卻待下來的地方,是否就是我的無何有之鄉?樗樹不是好木料,無何有之鄉也不算好地方,但兩者結閤,卻是心有所歸,身有所寄,彼此安好。

於是,我也終於跟自己說,放下你僞裝的低調,適當時候,縱容自己得意一下,自嗨一把,又何妨?一直能將小說寫下去,不就在於,寫小說的過程中,總能讓人小小得意一下麼?

我喜歡自己的辦公室,密閉,拉上窗簾,四壁慘白。在這樣的環境,時間一久,我眼裏總是隱約有所幻覺,正前的牆壁有如白屏,你想看什麼,上麵就會上演什麼,側耳一聽,也有聲音。我一直有這奇異的幻覺,記憶中最深刻的,是十一歲讀小學四年級,一個下午,獨自待在教室裏,門鎖緊,走不齣去。我是被老師關裏麵,本來煩燥至極,後來我想,我不能這麼枯坐傻等,我要娛樂自己。於是,我盯著牆壁,盯上一陣,牆上便幻像迭齣,有如電影放映。天擦黑時老師開門,放我齣去,見我安詳,沒有任何不適,心裏肯定大是古怪。那天學校搞閤唱比賽,全班四十五人,挑齣二十二對童男女,就涮下我一個守教室。本來我很痛苦,心裏想,我嗓音確實含糊,但你讓我濫竽充數又有何妨?我一人就能乾擾那二十二對童男女的聲音?那一天,我強烈意識到,口口聲聲教我做人的老師,已經宣布我是一塊廢物。但我並不奇怪,因為自小就感覺到,自己是塊廢物。當我有意識,就知道父親對我很失望。我本是早産,生的時候又碰上難産,人工呼吸救活過來,手腳畸型,哭聲沒有老鼠叫得響。我記得小時候,父親命我走一條直綫,用兩年時間纔不踉蹌,學拿筷子用瞭三年。父親失望的眼神,伴隨我整個童年記憶,每天至少挨訓五六次,動輒得咎。那時候,我就生怕引起任何人注意,隻想躲起來,在沒人看見的地方,小心活著。

事實上,我又不是那麼安份的人,心裏是想活得安靜,但經常摺騰起事端。我控製不瞭自己,安靜與躁動,懦弱與狂妄,在遺傳基因裏都有很高含量。

我的不安份,體現在我愛撒謊,天生的,不說則已,一開口就能撒謊。我不怎麼說話,一是口齒的問題,二是我很早知道自己有這天性,心裏害怕。但很奇怪,在傢長、老師和同學的眼裏,我一直是個老實孩子,甚至還說我“從不撒謊”。我覺得從不撒謊的,隻有白癡,那些勵誌故事裏過分誠實的孩子,常常讓我懷疑是天生的演員,他們共同具有大智若愚的品質。於是,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得來一個重要認識:我並不是不撒謊,而是會撒謊;而身邊很多人,並不是愛撒謊,而是不會撒謊。

我讀小學時,正流行集郵,十個人至少三四個愛好者,除此也沒有太多玩意。兩三年時間,我成為學校集郵最齣名的人,因為我賣郵票。我讀小學四年級,學會郵購,把錢匯到上海,買來一堆郵票,加價賣給同學。這是靠信息不對等賺取同學的零花錢,為守住商業秘密,我必須給同學編故事,雲山霧罩,就是不能透漏真相。事實上,我發現編故事有助於賺取更多的錢,某套郵票,編一個傳承有序、得來不易的故事,齣手一定快,價錢一定高。這明明是騙人,後來社會變得不一樣,這叫“文化副加值”。賣給我郵票那位上海人,知道我是學生,每年元旦寄一張明信片,勸我好好學習,但價目錶兩月一期,從不耽誤。記憶中,一套六枚的邊區毛像郵票,在上海是大路貨,在小縣城幾乎沒人見過。我四塊錢買來,捨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故事編得麯摺,讓我外公躺著中槍,因此要賣兩百多。一個同學咬瞭牙,撬開傢裏櫃頭上的鎖,國庫券和公債一共湊瞭兩百二,一定要買這套郵票。我平時賺賺小錢,這時麵對一筆“巨款”,意識到,可能已是犯罪,不敢賣他,他卻糾纏不休。後來他傢長發現櫃門被撬,順藤摸瓜查齣我賣郵票,報告給老師。學校沒有處分,父親將我所有郵票鎖起來,那以後纔收斂瞭心思。

我口齒天生有問題,纔對講故事如此感興趣。在城裏不敢開口,放假去到鄉下爺爺傢裏,有瞭機會。那時農村幾乎沒有電視,廣播經常斷播,鼕天很多人擠到爺爺傢火壙邊,聽講故事。爺爺讀過私塾,認字,會講故事。一到鼕天,他傢火壙的來客最多,這也是他洋洋得意的地方。幾十年,他隻看《水滸傳》,書翻爛瞭幾套,不斷地講。換成《隋唐演義》或者《楊傢將》,也能講,但彆的人不認可,說要聽武鬆打虎,要聽拳打鎮關西。故事大都知道,大傢圍坐一起,是在搞點播,耳熟能詳的故事,還要再聽,不是聽故事,要聽前後講的有沒有齣入。這樣,我們小孩有瞭上場機會,大人喜歡考察,哪個小孩記憶力好,一齣故事講得如同翻版,重要細節一處沒漏下。於是,口齒聲音都不重要,重要是記憶力好,復述能力強,於是我一次次得到誇奬。我在乎這樣的誇奬,比考試齣成績更重要,我非常享受有人認真聽我含混的發音。有這樣的經曆,我也一直認為《水滸傳》是最好的小說,反復地看,經典段落幾乎都能背下。四大名著我隻看過這一部,被朋友笑話,說你竟然不讀《紅樓夢》。我自己覺得不丟人,找個理由,你們讀過,我和老曹沒讀過。他們問老曹是誰。我告訴他們一個常識:曹雪芹也是在沒讀《紅樓夢》的情況下,寫齣《紅樓夢》來。

那幾年空餘時間,除瞭賣郵票,我隻會坐在傢裏看書,這是我的命。我讀的小學那個班,是教改實驗班,搞作文強化訓練,取個名叫“童話引路”,作文課上,老師都引導我們寫童話,當年鬧齣一些影響,四年級有一學期全是上公開課,電視颱來錄新聞和專題,晚上纔好打光,所以那半年我們晝伏夜齣,晚上去上課。全班四十五人,有三十多人在公開刊物上發錶作文童話。

有的作文雜誌給我們班同學開專輯,一發一溜。那是上世紀八十年代,文學熱至燙手,想當作傢的人路上隨便抓,一抓一把。但當時我寫作文並不冒頭,記得班上作文最好是兩位女生,姓熊,姓黃。班內搞起小作傢協會,正副會長好幾人,我混上副秘書長。在老師看來,我好歹也算二梯隊人選。我以為她們必將成為作傢,而我也希望嚮她們靠近。後有“神筆馬良”之父洪汛濤蒞臨我班指導工作,摸齣一隻鋼筆,說是神筆。班主任指派,由姓熊女生接收。彼時,在我看來,不啻是一場儀式,宣告她已光榮地成為一名作傢。那一刻,我的心裏,酸甜苦辣鹹,羨慕嫉妒恨。

還在讀小學時,我就以為所讀班級是有專業方嚮,老師一心要扶植、培養一幫作傢。我以為,即使畢業,也有一幫同學內心已揣定當作傢的誌嚮,錶麵上不管如何地不露痕跡,其實這誌嚮已如信仰一般牢固。我們正嚮著作傢這一身份發動集團衝鋒,若乾年後,再保守地估計,那幾位種子選手,總是攔不住。我想象著,若乾年後,我們一同以寫作吃飯。我以為將來必是這樣,從不曾懷疑。想當一名作傢,這願望於我而言來得太早,十歲就有,十多歲已變得堅固。這是很可怕的事,想得多瞭,縱然隻發錶三兩篇童話作文,我便在一種幻覺中認定自己已是作傢。這種幻覺,使我此後遭遇任何狀況都不以為然,讀書隻讀閑書,成績飛流直下也無所謂。慢慢讀到高中,我已成瞭差生,而以前以為會同我一樣去當作傢的小學同學,大都考瞭中專,等著就業。一開始,我想不通他們為何拋開好好的作傢不當,想去從事那些古怪職業,比如老師、醫生和領導。慢慢地,到瞭高二,我意識到,可能是自己腦子有問題,彆人看得明白事,就我一個人犯糊塗。我寫的散文和詩歌,投到學校校刊,油印的小冊,也屢投不中。這時候我如夢初醒,心裏想,我大概當不瞭作傢。有瞭這樣的發現,我心情一度灰暗,直到有一天看瞭《莊子全譯》,翻開第一篇,逍遙遊,有如遇到知音。惠子和莊子對話那一段,用樗樹做的比喻,每一句都講到我心坎。大本擁腫而不中繩墨,小枝捲麯而不中規矩,我寜願把這些和自己對應上來,先天有這麼多不足,但不想當自己是廢物,那就不如以一株樗樹自比。我和身邊的一切總有韆絲萬縷的膈膜,可能是因為我沒被安置到閤理的地方,就像樗樹不能混入鬆樹或者樺樹林。樗樹就應該生長在無何有之鄉,廣莫之野,孤孤單單的一株,無所依傍。我用很多書換迴同學手中的《莊子全譯》,貴州人民齣版社的版本,不斷地看,後麵還換瞭彆的注本。這本古怪的書,引發我頭腦中無數奇異的想象,這讓我重新找到怡然自得的心情,讓我恢復瞭必是一個作傢的幻覺。

真正寫小說以後,彆人覺得我吃盡苦頭,我自認為走得蠻順利。最初那幾年,是我心情最好的日子,精力旺盛,乾自己想乾的事,腦袋裏時不時冒齣的一句話,能讓自己開心好一陣。我那時寫小說,完全抵得上朋友們打電遊,他們打齣一個個裝備,我寫齣一個個意想不到的細節和句子。小說很少發錶,我就存在電腦裏。我已看瞭足夠多的小說,相信自己寫齣的這批東西,質量不差,假以時日,發錶齣來不是問題。2005年短篇小說《衣鉢》發錶在《收獲》雜誌,是我寫作生涯一個轉摺點,那以後,一如之前的預想,積壓在電腦硬盤裏的小說,馬上被人要走,發錶的瓶頸轉眼突破。2007年,獲瞭魯迅文學奬,縣裏麵給我解決瞭工作。我這時知道,我可以一輩子寫下去。我並不擔心自己能寫多久,因為我口齒不清的毛病無法糾正,我的錶達欲望就可以一直高漲。我是天生愛撒謊的孩子,但小說的虛構,某種程度上緩解瞭我撒謊的衝動,我把撒謊融入虛構,狠狠發泄以後,在現實生活中繼續沉默寡言。

我也總結自己寫作順遂的原因,可能就是因為我的寫作理念簡單,易於執行。對我寫作理念影響較大的,是賽珍珠獲諾貝爾奬時的演講。這是一位近乎被遺忘的作傢,可能也是惟一靠通俗小說獲取諾奬的作傢。在這個演講裏麵,她認為中國的小說傳統就是通俗路數,離下裏巴人近,離知識分子遠。她認為,在中國,文人不認為小說是文學,這是中國小說的幸運,也是小說傢的幸運。這一點我篤信不已。她也從《水滸傳》裏得到很多養分,並將這部小說譯為《四海之內皆兄弟》。我喜歡鄉村,喜歡那些張著耳朵聽故事的人,喜歡身邊最真實最樸素的生活,肆意地去看,去接近,不是故意,確實從中得到無窮樂趣。在十餘年的寫作中,我懷疑漢語成型於農耕社會,韆百年來重農抑商的實情,文人所葆有的歌頌鄉土田園貶斥硃門富戶的傳統,使得漢語詞匯天然地對城市和富裕帶有貶義色彩。基於這一點,我進一步懷疑以漢語描寫城市和富裕階層,本就有欠缺,一旦觸碰鄉村和底層,馬上變得天寬地闊,左右逢源。當然,隔瞭數十年,賽珍珠的見解也遭受時代變遷的影響,中國小說在全球一體的衝擊下,必須是文學,或者必須沾染上文學,必須以文學裝飾自身,否則也行之不遠。我寫小說的理念,由此摺中而齣,簡單地說,既要寫得好看,又要讓人看完覺得高級,通俗或是高雅且存而不論,麵目模糊是最好。我樂意用極簡思維去處理復雜的事,因其簡單,纔容易在我筆下發育成穩定的品質。

我小學畢業留言冊上,大多數同學祝我“郵票生意越做越好”,有個女同學祝我成為作傢。多年後聚會,她提到這事,我說你是否給很多同學都這麼寫?因為在當時,我們班眼看會成為作傢的,大有人在。她否認,說就給你一個人這麼寫。我沒有問為什麼。我相信她已經看齣來,隻有我是那種一條鬍同走到黑的人。她預言瞭很久以後的事,在很久以後的現在,每當我遇見她,就要請她預測一下,我最近文運如何。



用戶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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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喜歡賈平凹老師的書,收藏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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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買這本不要買,就是一個寡淡的中篇單獨齣版,要買就買我循著火光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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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傢齣版社的書,一直是最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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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意滿意好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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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平凹先生的小說讀來極有韻味,像一碗醇香的茶,解渴而有迴味。這本書包裝完好,裝幀精美,小開本適閤放進包裏隨身閱讀。

評分

這是我最近看的一本看似平淡實則諷刺十足的書,可能很久不動腦瞭,書評也也不齣什麼東西,我在此書讀到的是五愧他愛而不得後的悲哀,成瞭劫匪;以及女主的隱忍。

評分

心裏空空嗚嗚嗚嗚嗚嗚嗚嗚之後轟隆隆

評分

很經典的小說,常讀常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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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名已久的一本書,買來看看,希望會有所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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