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歐洲:跨越二十世紀之旅 [In Europa]

在歐洲:跨越二十世紀之旅 [In Europa] pdf epub mobi txt 電子書 下載 2025

[荷] 黑特·馬柯 著,張曉紅 譯
圖書標籤:
  • 歐洲曆史
  • 二十世紀
  • 旅行文學
  • 文化觀察
  • 社會變遷
  • 個人經曆
  • 歐洲文化
  • 曆史遊記
  • 時代精神
  • 歐洲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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齣版社: 花城齣版社
ISBN:9787536062153
版次:1
商品編碼:10837360
包裝:平裝
叢書名: 雙獅譯叢
外文名稱:In Europa
開本:16開
齣版時間:2011-08-01
頁數:548
正文語種:中文

具體描述

編輯推薦

   黑特·馬柯把記者敏銳的觀察力和作傢的想象力,還有學者對於曆史材料的挖掘結閤在一起,勾勒瞭整個歐洲20世紀的曆史,其中涉及到城市的興起、現代文化的興起,第二次世界大戰,共産主義運動等等。以文學的筆調勾勒歐洲20世紀全史。

內容簡介

   《在歐洲:跨越二十世紀之旅》是一部歐洲二十世紀更廣泛的旅行曆史,也是一部新穎獨創、采用第一手材料的歐洲現代史隨筆。從嚴酷戰場(凡爾登和斯大林格勒)到革命場所(彼得格勒和柏林),再到陰森恐怖的死亡和毀滅的藏屍所(奧斯維辛和德纍斯頓),黑特·馬柯穿梭於歐洲大陸,尋求證據和見證人,將重大事件與細節巧妙結閤,以獨特手法使讀者目睹幾乎被遺忘的過去。《在歐洲:跨越二十世紀之旅》中充滿鮮為人知的奇聞軼事、心靈頓悟和感人遭遇。史學傢約翰·盧卡剋斯說,黑特·馬柯是歐洲的肖像畫傢、印象主義者、詩人音樂傢和民眾思想的閱讀者。

作者簡介

黑特·馬柯,荷蘭國際知名度最高的新聞記者和非虛構文學作傢之一,目前就職於荷蘭第一大報業集團《新鹿特丹商業報》。其作品《阿姆斯特丹天使》、《阿姆斯特丹》、《約沃爾德》、《我父親的世紀》、《橋》等非常有影響力,暢銷歐洲,2008年榮獲萊比锡歐洲和解圖書奬。

精彩書評

   “非凡……馬柯先生是一位老道嫻熟的檔案證據的釀造者,而他的直接目擊者將我們拋入愈加痛苦的過去。”
   —— 《紐約太陽報》
  
   “透過萬花筒般的現在對上個世紀進行瞭一次樸實無華的追憶……[馬柯]將宏大事件與個人故事巧妙交織,此乃對曆史人性尺度不間斷的提示。”
   ——《紐約客》
  
   “引人入勝,信息豐富,時而振奮人心,時常痛心疾首,幾乎無法概括……馬柯是一位真真正正的新聞工作者,一位對農村和城市麵貌、對怪異人類行為目光銳利的記者。”
   ——《文學評論》
  
   “兼具對曆史一股熱愛之情的一流新聞寫作……對歐洲大陸迷人過去引人入勝的研究。”
   ——《聖彼得堡時報》
  
   “彆齣心裁的時間地理結構……一本碩大、原創、有趣的書,使用方便,零星點綴的第一人稱敘述和些許對現在的敏銳觀察令人愉悅。馬柯幽默嘲諷,措詞優美……不被它吸引是不可能的。”
   ——《星期日電訊報》(倫敦)
  
   “痛徹心扉……一部曆史,讀起來像一部饒有趣味的小說。”
   ——《薩剋拉門托時事與評論》
  
   “馬柯的傑作……包羅萬象,充滿華麗生動的細節,驚險刺激的散文風格,對主題的領悟深刻透徹。”
   ——《書單》
  
   “對細節的喚起簡直令人心潮澎湃。他未濃墨重彩地描繪奧斯維辛和斯雷布雷尼察經曆種族清洗的小巷,而是親自帶領你穿透這些地方的混泥土牆壁,它們塑造瞭我們的自我意識。這是一本趣味橫生的書,一本有價值的書。”
   ——《世界中心的島嶼》之作者羅素·肖托
  
   “穿越栩栩如生的曆史風景,他對歐洲的刻畫,飽含一切血腥的野蠻和文明的輝煌,有助於我們正視我們需要確切瞭解的東西……一本適時而至的書,一本我們不能忽略的書。”
   ——《每日電訊報》(倫敦)
  
   “他的書具備逼真的品性,有時好似一組靜物攝影……不完全是一部曆史作品,亦非嚴格的現在遊記;有時被歸為‘現在曆史’日益發展的體裁,它是其中一部分,但它滿可以是“過去在場”。它無疑是一部波瀾壯闊、妙筆生花的著作。”
   ——《星期日泰晤士報》(倫敦)
  
   “一部整個歐洲二十世紀更廣泛的旅行曆史。馬柯先生一五一十地生動講述這個故事,從嚴酷戰場(凡爾登和斯大林格勒)到革命場所(彼得格勒和柏林),再到陰森恐怖的死亡和毀滅的藏屍所(奧斯維辛和德纍斯頓)。”
   ——《經濟學人》

目錄


第一篇 1月 1900年-1914年
1. 阿姆斯特丹
2. 巴黎
3. 倫敦
4. 柏林
5. 維也納

第二篇 2月 1914年-1918年
6. 維也納
7. 伊普爾
8. 卡塞爾
9. 凡爾登
10. 凡爾賽

第三篇 3月 1917年-1924年
11. 多爾恩
12. 斯德哥爾摩
13. 赫爾辛基
14. 彼得格勒
15. 裏加

第四篇 4月 1918年-1938年
16. 柏林
17. 比勒費爾德
18. 慕尼黑
19. 維也納

第五篇 5月 1922年-1939年
20. 普雷達皮奧
21. 拉馬內爾
22. 巴塞羅那
23. 格爾尼卡
24. 慕尼黑

第六篇 6月 1939-1941年
25. 費爾濛
26. 敦刻爾剋
27. 查特韋爾
28. 布雷斯特德
29. 倫敦

第七篇 7月 1940年-1942年
30. 柏林
31. 希姆萊城
32. 奧斯維辛
33. 華沙
34. 列寜格勒
35. 莫斯科

第八篇 8月 1942年-1944年
36. 斯大林格勒
37. 敖德薩
38. 伊斯坦布爾
39. 凱法利尼亞
40. 卡西諾
41. 羅馬
42. 維希
43. 聖布利濛特

第九篇 9月 1944年-1956年
44. 貝努維爾
45. 烏斯特畢剋
46. 德纍斯頓
47. 柏林
48. 紐倫堡
49. 布拉格
50. 布達佩斯

第十篇 10月 1958年-1980年
51. 布魯塞爾
52. 阿姆斯特丹
53. 柏林
54. 巴黎
55. 盧爾德
56. 裏斯本
57. 都柏林

第十一篇 11月 1980年-1989年
58. 柏林
59. 尼斯基
60. 格但斯剋
61. 莫斯科
62. 切爾諾貝利

第十二篇 12月 1989年-1999年
63. 布加勒斯特
64. 諾維薩德
65. 斯雷布雷尼察
66. 薩拉熱窩

緻謝
術語錶

精彩書摘

新世紀是一個女人,他們於1900年就達成瞭一緻。例如,某個名叫E.M.保羅的人為英文歌麯《世紀的曙光》譜寫鋼琴麯《進行麯&二音級》,其封麵畫上金色雲彩間一個女人在一個翼輪上保持平衡姿勢,她的四周漂浮著一輛有軌電車、一颱打字機、一部電話、一颱縫紉機、一部相機、一颱收割機、一個火車頭,而畫麵底部甚至還有一輛正在拐彎的小汽車。
歐洲大都市同樣婉約,單從新林蔭大道和居民區街道沿路成韆上萬的資産階級小宮殿就可見一斑,它們外觀奢華,用一切可能的“新”風格花體和花環加以裝飾,從柏林到巴塞羅那依然可見林林總總的小宮殿。
1900年巴黎世博會展品目錄封麵同樣風姿綽約:一個女人,這次是個相當健壯的女人,她手裏舉著一麵旗幟,微風吹拂著她的頭發。世博園大門上方,有一尊六米高的女人石膏塑像,她身穿服裝設計師帕基設計的寬鬥篷和晚禮服。在開幕儀式緻辭中,法國總統艾米爾·盧貝(émile Loubet)言及新世紀美德:正義和善良。其就業部長期待更多的優良品質:溫文爾雅和團結一緻。
五韆萬遊客從一個奇觀逛到另一個奇觀。這裏有你可以用來直接透視人體的X光儀器。這裏有汽車展,有無綫電報設備。從大門外你可以搭乘首條地鐵,不到十八個月就建成的地鐵綫,從巴黎十二區的萬瑟門一直延伸到馬約門。四十個國傢參加瞭世博會。加利福尼亞開采瞭一個仿真金礦。埃及帶來瞭一座寺廟和一座古墓,英國炫耀著帝國全部的殖民地,德國的蒸汽機車每小時能行駛120韆米。法國展齣瞭剋萊芒·阿德爾(Clément Ader)的機動飛機模型——一隻翼幅達30米長的巨型蝙蝠;畢竟,人類注定要在某一天離開地球。
世博會上有一個上演著各式各樣芭蕾的舞廳,一座布滿法國油畫和雕塑的大皇宮,以及一座建築,裏麵的遊客花兩個法郎就可以在一塊奇特的天花闆上暢遊整個世界,從日本花滿枝頭的果園經由雅典衛城到西班牙海岸,全是由畫傢杜摩蘭(Dumoulin)及其團隊用美輪美奐的技藝繪製而成的。這裏有一場西尼拉瑪係統全景電影,呈現全景變化畫麵,你可以在飛艇上或是橫跨西伯利亞特快列車的車廂裏盡享眼福。軍事部分展示瞭戰爭中的最新技術:機關槍、魚雷、炮塔、無綫電報裝置和士兵運輸車。有聲電影院裏上演瞭全新的節目,同步播放留聲唱片和新聞影片。其他新鮮事物包括:百代兄弟電影公司拍攝的抖動畫麵——加演!——在《小鷹》首映式上羅斯坦德傢族坐在包廂裏,以及當時其他的轟動性事件:格拉夫·齊柏林(Graf Zeppelin)的首架飛機試飛,貫穿非洲的鐵路綫開通,曼徹斯特新開的棉紡織廠,布爾戰爭期間英國人獲勝,德國凱撒的演說,巡洋戰艦下水。
從展品目錄示意圖上盡可鳥瞰富麗堂皇的會展場地全景:從大皇宮(Grand Palais)沿著塞納河兩岸的展館通道,到埃菲爾鐵塔和戰神廣場雄偉的大展廳。世博會是整座城市的一部分。抑或,換句話說,自1853年以來喬治·奧斯曼(Georges Haussmann)轄區巴黎林蔭大道的布局設計和展會搭配得天衣無縫,因為巴黎本身已成為一個永恒的展覽,成為法國盛大的櫥窗,成為新世紀城邦國傢。而且,另如展品目錄照片所示,兩者均由齣類拔萃的新興都市人創立,對象是逛巴黎林蔭大道的常客,街道劇院的演員和觀眾,以津貼為生的年輕人,高貴的業主,富有的官員,以及財政無憂的年輕資産階級。
“天氣那般溫暖宜人,盡管我感覺疲憊來襲,飯後還是禁不住又齣門瞭”,年輕作傢安德烈·紀德(André Gide)於1905年夏寫道,“我先是沿著香榭麗捨大街,大搖大擺地經過咖啡館-音樂廳,匆匆忙忙地奔至圓形大廳,接著又沿著香榭麗捨大街往迴走;人群正在狂歡,為數眾多,高聲歡呼,熱鬧場麵一直持續到皇傢街。”
他日,他坐在一輛公共馬車車頂行李架上,在布洛涅森林漫步,參觀歌劇院,之後返迴參觀專門展齣高更、梵高和塞尚作品的新展覽,“那些日子你不可能不參觀盧浮宮”。
咖啡館是常逛巴黎林蔭大道者的天堂,大理石桌上擺放著櫻桃白蘭地和巧剋力熱飲,高朋滿座,儼然一派由民主黨人繼承貴族沙龍的氣象。他最優秀的特性是完美無瑕的時間感:在最佳時刻齣現在最佳地點。城市閑逛者穿梭於新舊時光之中,忽兒投身茫茫人海,忽兒退守自己所屬階級原有的安全感。這是一種在當時文學作品中比比皆是的生活方式,一種徵服瞭歐洲每座大都市的現代禮節。
1905年9月1日,安德烈·紀德寫道:“我身不由己,任由自己隨著這單調的潮流,被時光拽著走。從起床一刻到夜晚時分,濃濃的睡意籠罩著我;有時遊戲挽救瞭我,但我還是漸漸失去瞭正常的生活。”
我從戰神廣場沿著塞納河兩岸鼎沸的車流和人流溜達著,來到用木闆封閉的大皇宮入口,大門正在被修復。埃菲爾鐵塔上寫著霓虹大字“距2000年還有347天”。舊世博會上的大皇宮和小皇宮仍然矗立著,當然也少不瞭亞曆山大三世橋,四根柱子立在角落,柱頂上有巨大的金色駿馬,邊緣鑲有鍍銅路燈,燈上的玻璃猶如切割的鑽石。
同年四月,亞曆山大三世橋和1900年世博會開放瞭,反猶太日報《自由言論報》舉行瞭一場贈送儀式,將一對長劍贈送給仇猶者拉斐爾·維奧(Rapha·l Viau),以紀念他“為瞭偉大事業”的第十二次決鬥。維奧錶達瞭 “不會讓劍刃長時間不占血腥”的希望。
大約在世紀之交,三大醜聞震驚瞭歐洲各大首府。它們是正麵的裂縫,是這個頑固不化的等級世界的第一次分裂。1895年,倫敦傑齣作傢奧斯卡·王爾德(Oscar Wilde)因性變態而被定罪。在1907到1909年期間的柏林,類似的醜聞發生在王子菲利普·祖·奧伊倫堡(Philipp zu Eulenburg)身上,他是駐維也納前任大使,也是德國皇帝的密友之一。而影響最大的醜聞當屬德雷福斯緋聞。
1897年到1899年間,法國人最上心的事情隻有為濛受不白之冤的阿爾弗雷德·德雷福斯(Afred Dreyfus)平反。這位猶太陸軍上尉遭到誣告,被疑為德國間諜,因此被流放到魔鬼島。然而,事情逐漸水落石齣,原來戰爭委員會軍官篡改瞭他的檔案,之後為瞭反駁日益高漲的懷疑呼聲,他們繼續堆積僞證。國傢軍事指揮部已經知情,但拒絕讓步。承認造假,等於瀆神,這會給光榮的軍隊抹黑。
不久,全歐洲都在屏氣斂息地監控該事件。艾米爾·左拉(émile Zola)迫使本案於1898年1月13日重新開庭,之後他在巴黎疾呼“我控訴!”,主要意圖在於激起對誹謗的控訴。眾多其他歐洲作傢和知識分子也捲入進來。什麼更為重要?是個體權利還是軍隊和國傢的名望?是啓濛運動進步原則還是1789年以前那些光榮歲月的反革命舊價值觀?
正如美國曆史學傢巴巴拉·塔奇曼(Barbara Tuchman)指齣,德雷福斯事件是“舊世界的垂死掙紮”。“在那些年裏,生命似乎被暫時擱置。”未來的首相萊昂·布魯姆(Léon Blum)寫道。這是一次“人類危機,其影響不如法國大革命那樣深遠,時間也沒有那麼持久,但暴力程度卻不相上下……好像全世界都圍繞這件事在轉,最親密的感情和人際關係中一切的一切都被打斷,被分裂,都被另眼相看。”
朋友們避而不見:德雷福斯事件就像一個點著的手榴彈躺在友人之間。傢庭成員相互迴避。著名的沙龍散夥瞭。在傢庭成員圍繞德雷福斯事件發生口角之後,一個名叫皮斯托爾的木箱生産商被嶽母告上法庭。他稱她為“老學究”,她告他是“惡魔”和“叛徒”;他打瞭她;她女兒嚮法庭起訴離婚。在德雷福斯事件復審過程中,馬塞爾·普魯斯特(Marcel Proust)每天帶著咖啡和三明治坐在旁聽席上,以免錯過一時半刻。他和哥哥羅伯特幫忙散布“知識分子抗議書”,並收集瞭3000個簽名,包括聲名顯赫、品位高雅的仲裁阿納托·法朗士、安德烈·紀德和剋勞德·莫奈等人的簽名。對莫奈來說,訴狀意味著他和同伴埃德加·德加友誼的終結,怒氣衝衝的老普魯斯特有一周時間拒絕和任何一個兒子說話。
就像醜聞纏身的奧斯卡·王爾德和菲利普·祖·歐倫堡一樣,德雷福斯醜聞通過報紙引起公眾關注。尤其重要的是,它使得各大報紙針鋒相對。整個歐洲齣現瞭“高發行量日報”現象,而追求轟動效應的報紙擁有成韆上萬讀者,其銷售網絡延伸到法國最邊遠的角落,這一切為德雷福斯事件帶來瞭前所未有的生命力。在世紀之交,僅巴黎就有25到35份報導和製造各種新聞的日報。柏林有60份,其中有12種報紙每日發行兩次。在倫敦,《每日郵報》兩便士一份,發行量達50萬份,是嚴肅持重、德高望重的《泰晤士報》的11倍。一股新生力量以這樣一種方式麵世,“公眾輿論”的力量。報業巨頭沒花多少時間就學會瞭像擺弄教堂風琴一樣來把玩大眾情感。他們肆意誇大謠言,掩蓋事實真相,為瞭實現更高的銷售量,獲得政黨利益或者製造新聞的純刺激,可以不擇手段。
不過,問題依然存在:法國公眾輿論為何對這樁醜聞如此敏感呢?反猶主義顯然起瞭作用。反德雷福斯的報紙每天都充斥著專欄文章,連篇纍牘地指責背信棄義的辛迪加集團,猶太人塵囂日上的陰謀,以及企圖用欺騙、謊言、賄賂和僞造來分裂法國的共濟會、社會主義者和外國人。德雷福斯第一次接受軍事審判時,法院門口的群眾呐喊“見鬼去吧!該死的猶太人!” 置身巴黎的《新自由新聞社》維也納猶太記者大為震驚,他迴傢在其小冊子《猶太國》上寫下瞭首句:猶太人必須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國傢。記者名叫西奧多·赫茨爾(Theodor Herzl)。因此,這裏萌發瞭以色列建國的第一粒種子,就在德雷福斯審判中。
但事情不止於此。事實上,真正發生的事是兩個法蘭西之間的衝突:固步自封、一成不變的舊法國和接受新聞界、公開辯論、維護正義和真理的動態的現代法國。換句話說,就是宮殿法國和林蔭道法國之間的衝突。
這樁醜聞來去匆匆,怪哉怪哉。1899年9月9日,德雷福斯再次被定罪,但證據顯然被篡改瞭。歐洲震驚地發現,這種事居然有可能發生在開化的法國。“可恥、乖戾、惡心、野蠻。”《泰晤士報》記者寫道。法國人開始意識到,這樁醜聞損壞瞭國際輿論中的法國形象。於是乎,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世博會舉辦前夕,法國人特赦德雷福斯,他接受瞭,他精疲力竭,無力繼續鬥爭。
1906年,軍隊為他平反。他被提升為少校,並獲得榮譽軍團勛章。左拉1902年去世;1908年他的骨灰被葬在巴黎先賢祠。一旦獲得自由,德雷福斯本人並不像那些為他而戰的人那樣充滿理想主義。“我們準備好瞭為德雷福斯犧牲,”其中一位最熱誠的支持者之後說道,“可德雷福斯本人不會。”幾年後,一群知識分子要求他在一份拯救薩科和範贊提(一起政治訴訟案中的兩位美國受害者)的請願書上簽名時,他勃然大怒,他無意染指這樣的事件。
在巴黎的頭幾日,我拿瞭一份1896年的旅行指南作為嚮導。書裏寫著,讓·饒勒斯大街仍然是德國街,聖心殿仍在建設之中,當時最重要的畫傢是路易·梅索尼埃(Louis Meissonier),而德加萊特紅磨坊的風嚮標直到最近纔停止轉動。我攔下13000輛齣租馬車中一輛,或者跳上40條穿城而過的路綫中的一輛公共馬車。所有的一切全憑馬力運轉和驅動,成韆上萬馬匹被用來拉齣租車、公共馬車、輕便馬車和四輪大馬車。整座城市彌漫著馬兒的氣味。所有那些馬兒都必須關在馬廄裏喂食飲水,這兒因此有瞭乾草和燕麥市場,以及2000個城市戶外噴泉,更不用說處理馬糞的業務。
這些日子明媚溫潤。我透過旅館窗戶嚮外眺望濛馬特的房頂、古老磨坊的斷壁殘垣和遠處霧靄迷濛的丘陵。窗下是幾個長滿大樹的舊庭院,帶陽颱的房子,還有早春的畫眉、麻雀和椋鳥的叫聲。夜幕漸漸降臨,房頂和灰色夜空之間透齣越來越多的黃色燈光,城市悄聲地哼著小麯。
藍藍的水,粉紅的植物;夜色看起來那般甜美;人們外齣散步。大女士外齣散步,後麵跟著小女士。
歐洲流浪作傢瓦爾特·本雅明(Walter Benjamin)引用越南人阮仲協(Nguyen Trong Hiep)發錶於1897年的巴黎頌歌,開始瞭其隨筆《十九世紀的首都》。他和眾多的追隨者為何選擇把該頭銜授予巴黎呢?1900前後,全球力量長久以來集中在倫敦,工業集中在柏林,未來的善惡集中在維也納,屆時巴黎這一名字為何仍然掛在每個人的嘴邊?人們為何普遍認為十九世紀的巴黎是進入現代的跳闆呢?
首先,那強烈的共識與新型建築材料和施工技術有關。這裏使用的鐵和玻璃比其他任何地方都要自然隨意和精緻美觀。例如宮殿、埃菲爾鐵塔和塞納河下邊地鐵隧道的巨大鐵樓梯和電梯,大小相當於半個軌道車。舉世聞名的美術館遍地開花,這些個“室內林蔭大道”形成本雅明最重要作品的母題。
資産階級豪華的內部,即本雅明所謂的“私人腰包”,成為藝術的避風港。攝影的興起(巴黎也是攝影領跑者)迫使畫傢尋找全新的形式。那是一場運動的光輝或是一個傍晚印象走上瞭畫布。印象派畫傢就這樣為巴勃羅·畢加索(Pablo Picasso)之類的畫傢開闢瞭道路,他後來為瞭尋找結構而拆分場景和物體。
藝術傢之間有著堅強的紐帶,亦即市場熱望。剋勞德·莫奈(Claude Monet)的第一幅畫很快以300法郎齣手,這是一位教師月薪的兩倍。一周復一周,安德烈·紀德在日記裏談及新展覽,那是“全世界”的觀光地,是“全世界”的談資。
巴黎的林蔭大道,連同奧斯曼行政長官施加給巴黎城的令人目瞪口呆的命令,刺激著感官。在命令中,本雅明說,“世俗體製和公民精神領地找到瞭崇拜神。”當然,奧斯曼的宏圖大誌基於法律和命令的必要性。從那一刻起,一旦發生叛亂,軍事單位更加便於排兵布陣,但這並不是其最重要的目的。林蔭大道主要被設計成各終點站之間的現代運輸走廊;有如倫敦和布魯塞爾,十九世紀巴黎一團糟,遍地都是馬匹、輕便馬車、四輪馬車、四輪大馬車和公共馬車。林蔭大道還充當著紀念碑、主要政府大樓和國傢象徵物之間的視覺走廊,讓前來參觀的巴黎人和遊客心生敬畏,因而需要很大的空間。林蔭大道還充當著城市資産階級和普通勞動人民、富人區和煙霧彌漫、骯髒的城郊之間的分界綫。與此同時,奧斯曼城市改造計劃産生瞭前所未有的推動力,因為它建立在一種包羅萬象的 “城市”現象觀念基礎之上。
“現代巴黎不可能存在於過去巴黎的疆界之內,”詩人兼記者泰奧菲勒·戈蒂埃(Théophile Gautier)熱情澎湃地說,“舊城區的小巷、十字路口,死鬍同形成黑暗的迷宮,文明的火焰從中燒齣康莊大道:她就像美國先驅們伐木一般推倒房屋。”巴黎就這樣成瞭現代的前哨,現代精神的燈塔,偏狹黑暗中的一綫光明,法國的光榮之歌,新歐洲的城邦國傢。
沒有哪座都市像巴黎一般城市味十足而又浸透著濃鬱的鄉土情。從我落腳的旅館走到最近的林蔭大道,區區三分鍾時間裏我遇到瞭六個菜販、五傢麵包店、五個屠夫和三個魚販。商鋪連著商鋪,人行道上擺著柳條箱,蘋果、橘子、生菜、捲心菜和大蔥在鼕日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亮。肉店裏掛滿香腸和火腿,人行道沿路擺放著盛魚的貨盤,麵包店內數百種薯條和新鮮光亮的麵包散發齣濃香。
巴黎人與其神秘莫測的鄉土根結(即“法國邊遠地區”)的關係錯綜復雜,也很強烈熱切。許多巴黎人,抑或其父母,再或其祖父母,最初是鄉下人。如今,法國人並不引以為恥,他們實際上津津樂道,並把度假小屋和桌上擺放“土”産品當作炫耀的資本。盡管今天法國1/3的城市人口由外來人組成,但外鄉人隻是“非法國人”中的一部分。
然而,大約在世紀之交,外鄉人似乎一到巴黎就想抖落鄉村塵土。在那種意義上,也可以說有兩個法蘭西民族。大城市越發變成光芒四射、動力十足的機器,鄉村越發變得黑暗和倦怠。
總體而言,巴黎人把鄉下人看作野蠻人或蠻夷。聽到沉重的、嘎吱嘎吱的木屐聲,就可以從人群中把他們辨認齣來。即使在城裏穿著鞋子,他們那奇怪的鴨步很快就泄露瞭其身份。這種社會裂縫在歐洲隨處可見,可無一處像巴黎這般突齣。
1880年左右,仍然有很多人住在庇裏牛斯山、阿爾卑斯山、中央高原地區,在所有那些村落和河榖地區,他們生平從未見過二輪運貨馬車和四輪馬車,如今歐洲人在這些邊遠地區度假。一切全憑馬匹和驢子。地區方言占主導地位;據1863年公布的官方數據,全體法國公民的1/4人口幾乎連一個法語詞都不會說。很多地區仍然使用度量和重量單位,一些地區甚至使用一百年前就被官方廢除的貨幣。任何一個到過巴黎的人,哪怕隻待一天,其餘生便擁有瞭“巴黎人”的榮譽稱號。
“純粹的”法國鄉村生活無羅曼蒂剋可言,鄉村法庭記錄見證瞭慘無人道的貧睏和艱苦。一媳婦謀殺瞭婆婆,“因為她體弱多病且一無是處”;一婆婆為避免每年上交20法郎養老金和三袋榖子而投井自盡。一位老人的妻子和女兒用杵棒、錘子和耙子痛打他,因為她們已經倦於贍養他。從馬洛的《咪咪流浪記》可見,小雷米比比皆是:1905年,約40萬窮人在法國鄉村顛沛流離。
那個時候,巴黎正在修建工程巨大的給排水設施,今天依然能在巴黎找到小地下湖泊,而像魯昂和波爾多這樣偏僻的法國小鎮仍然用露天明溝排水。世紀之交,雷恩有7萬居民,隻有不多不少30個浴缸,且是兩棟房子共用一個浴室。例如,在當時的文學作品中,你可以發現越來越多人抱怨傢傭或是同車乘客身上的惡臭。
但是,這裏也開始進入一個劇變期。從19世紀80年代開始,法國拔款數百萬法郎,支持雄心勃勃的查爾斯·德·索爾斯·德·夫雷森內(Charles de Saulces de Freycinet)提齣的開發計劃。這位市政工程部長希望通過修路和建學校,盡快縮小巴黎和其他省之間的差距,同時也給法國停滯不前的經濟一股急需的推動力。
這些舉措施很快奏效。至1900年,聲名狼藉的黑麵包——赤貧和落後的象徵——幾乎無處可尋。在二十年裏,質地僵硬的傳統服飾被柔軟輕盈的成衣所代替;至1909年前後,農傢女孩和城裏精心打扮的工廠女工幾乎很難加以區分。由文書經營的市場攤位也開始銷聲匿跡:從1880年起,農傢小孩個個學習讀書寫字,有效地抹掉瞭令今人費解的依附烙印。
據地方主義作傢埃米爾·吉約曼(émile Guillaumin)的描述,在1902年的一個炎炎夏日,五位雇工在穆蘭附近的甜菜地裏鋤地。八年後,在1910年,第一位農場工人成瞭一傢旅店的看門人,第二位在維希城裏生活,第三位在一傢傢具廠工作,第四位是一名傭工,隻有第五位仍在乾農活。如今,在1999年,我敢斷言,其100個曾孫中最多隻有兩個還在田間勞作,他們當中至少有30人最終在巴黎落戶。較之其他任何大都市的居民,巴黎人似乎更加清楚地認識到,他們全都是甜菜地除草人的曾孫,而且他們必須給予甜菜和鋤地者應有的尊重。
在劇院地鐵站,我和皮埃爾·馬尤特(Pierre Maillot)攀談起來。他鬍子灰白,戴著寒磣的眼鏡,站在一個走廊裏,手裏拿著一個锡罐和一個硬紙闆,上麵寫著“請原諒,但我很餓”。他每天就這樣掙大約100法郎(大約15歐元),足夠支付一張床位費和單獨一人一餐飯錢,以及1/4升葡萄酒。老年人齣手闊綽,但年輕人取笑他。“我和我惟一的朋友在一起。”他說著,手從內側口袋裏掏齣一本包著紅色塑料封麵的聖經。之後,他給我講瞭一個錯綜復雜的故事,有關牢獄、離婚、神智問題、蒸發的失業津貼,以及一個男人其他變化無常的生活經曆。
大街上,正在舉行遊行示威。據我所知,除瞭巴黎,再無歐洲城市像預報天氣一樣天天若無其事地在報紙上刊登地圖,標明非法移民、牙科學生、保皇黨人、通信員等民眾集會的預期路綫,如此日復一日。我遇見一群學生,他們因為老師期中被解雇而大為惱火。菲利普·迪迪埃(Philippine Didier)跟我解釋說,她現在無法完成希臘語考試。和同學一樣,她計劃上法國國立行政學院(簡稱the ENA),它是法國頂級政治傢和行政人員誕生的搖籃。“部長恨我們,”菲利普堅信不疑地說,“他本人好像曾經考試不及格。”我開始對所有這些寬鬆邋遢的粗呢上衣、彎麯的眼鏡、天鵝絨帽子和背包另眼相看。我意識到,站在我麵前的是2030年的法國精英、內閣部長、高級官員、承載法國滾滾嚮前的鐵軌以及未來的權勢集團。
在巴黎,即使普通事物也常常讓人印象深刻。這特彆適於城市公交體係。巴黎及近郊擁有一個網絡係統,而倫敦、阿姆斯特丹和柏林之類的城市在今後三、四十年纔能運行類似的網絡。每一個細節都錶達齣一種無與倫比的品質感:自動售檢票係統、統一價格、清晰的路標、高發車頻率,列車仿佛不費吹灰之力,載著成韆上萬人在城裏穿梭。
你幾乎看不到任何趕車的人:下一趟車兩到四分鍾之內就會進站。你很少有不安全感:周圍總有人,每個角落都被派上瞭好用場。受小汽車誘惑的齣行者少而又少。例如,連接埃菲爾鐵塔和凡爾賽的巴黎快速鐵路交通網係統的速度無與倫比。最令人稱奇的是,多年來該係統正是以這種方式運行著,好像這是世界上最正常的事情。如果你想看見未來掠影,隻需在巴黎環遊一個下午時間。
與此同時,我那本過時的旅行指南開始撂挑子。如今,巴黎市郊由林立的工廠、倉庫和摩天大樓構成,而指南中間的摺疊地圖上標齣淺綠的田野、樹林和村莊,如納伊、潘丁門和濛特伊勒。布爾熱是塞納河一條支流沿岸的集鎮。後來,這裏坐落著巴黎最著名的機場;如今,機場所在地成瞭博物館。
起初,我專程去布爾熱觀看飛機。1909年6月25日,路易斯·布萊裏奧特(Louis Blériot)駕著飛機成為飛越英吉利海峽的第一人,但最後我卻花瞭整整一上午關注他的先輩們——一群笨蛋和牛皮大王——製造的機器。看看這裏不斷改進的砌塊:智能、不墨守陳規,最重要的是,膽大包天。例如,費利剋斯·杜·特姆普耳(Félix du Temple)於1857年製造蒸汽機飛機。我對此人一無所知,但在車間裏他齣現在我眼前:他的飛機形狀像隻振翅的燕子,頂端有一個方嚮舵,方嚮舵旁邊安裝瞭一個配有汽笛的錚亮銅壺。例如,特萊雅·武亞(Traia Vuia)的方形手推車,一個固定的機翼安裝在某個類似於嬰兒車底架的物體頂端, 1906年3月18日他用之實現瞭法國第一次由人操縱的飛行,飛行高度為50厘米,距離為12米。
那時,齣現瞭一颱屬於路易·布萊裏奧個人的機器。我在舊報紙上找到荷蘭記者亞曆山大·科恩(Alexander Cohen)寫的一篇文章,它描述瞭1907年11月22日星期五那個昏暗的下午在伊西-萊-穆利諾閱兵場上進行的一係列飛行試驗。科恩觀看瞭法曼的飛行錶演,他駕著一隻由帆布、竹子和鋁製成的“巨型昆蟲”飛離地麵數百米。那玩意比布萊裏奧的“飛行獸”更有說頭。
正如布萊裏奧被冠以駭人毀滅力量之名的蜻蜓,噗噗作響,以非常危險的速度飛過練兵場,做瞭幾次令人難忘的鏇轉動作,但從未離開地麵。
然而,不齣十八月,布萊裏奧就爬上瞭由細絲和帆布組裝的機器飛往英國。就在飛行前夕,他的機器似乎快要散架瞭:連接飛機的魚膠已經開始熔化。他就在啓程之前臨時嚮某人打探去多佛的方嚮。
接下來,有飛行員的照片。梅爾文·瓦尼曼(1909)注視著正前方,他身後的引擎看似屬於遠洋貨輪。庫德龍(1910,戴布雷頓貝雷帽)有些隨意,看起來好像有把握成功。吉爾伯特(1910,西裝革履,紮領帶),看起來像個受人尊敬的傢庭型男人,正躺在其竹飛機下的一種吊床上。整架飛機上掛著流蘇。我直視著奧剋塔夫·吉爾伯特。他父親般的雙手緊張地抓住小繮繩,它係在構成著落裝置的兩個自行車輪上。恐懼和尊嚴:對於他來說,一切從屬於進步。他滿臉寫著勇氣和絕望。
……

前言/序言

除瞭在戰爭期間到過那裏的荷蘭人民、鎮長和約瑟夫·普茲卡外,村裏無人見過大海。房子沿溪而建,散布著幾個發黃破敗的農場,馥鬱的花園,生機盎然的蘋果樹,兩座小教堂,老態龍鍾的柳樹和橡樹,木製柵欄,雞、狗、兒童、匈牙利人、斯瓦比亞人和吉普賽人。
如今,鸛鳥飛走瞭。空蕩蕩的鳥巢靜默地躺在煙囪頂上。夏日接近尾聲,鎮長汗涔涔地修剪著鎮政府草坪。這裏聽不到機械嘈雜的動靜,隻聞人聲、狗吠、雞鳴,還有頭頂上鵝的呷呷聲,路上一輛木製馬車漸行漸遠的咯吱聲,鎮長手中鐮刀的割草聲。傍晚時分, 爐子生火瞭,一縷青煙裊裊地飄過屋頂。間或傳來一隻豬玀的尖叫聲。
這是韆禧年的最後幾個月,我在歐洲來來迴迴遊曆瞭一年。我就職於《新鹿特丹商業報》,受其所托周遊歐洲,我的文章每天都會刊登在頭版右下角。它成為一種最終的視察:二十世紀結束之際,歐洲大陸到底是個什麼形狀?同時,它是一次曆史之旅:我將盡可能地追溯曆史進程,尋找曆史留下的痕跡。 我確實發現瞭許許多多沉默不語的見證者:索姆雜草蔓生的彈坑,柏林奧拉寜堡大街機槍掃過的門柱,立陶宛首都維爾紐斯城外的雪林,慕尼黑報紙檔案館,巴塞羅那附近的山坡,波蘭南部城鎮奧斯威辛紅白相間的小涼鞋。這次旅程也關乎自身。我需要走齣去,穿越邊境,搞明白“歐洲”這個模糊語意味著什麼。
歐洲,如我在這一年中所見,是一塊任人穿越時光的大陸。二十世紀各個不同時段都正在某個地方被體驗著,或者被重新體驗著。在伊斯坦布爾的輪渡上永遠是1948年。在裏斯本永遠是1956年。在巴黎裏昂碼頭卻是2020年。布達佩斯的青年人長著我們父輩的麵孔。
在匈牙利南部的華沙羅斯彆剋村莊,時間停留在1925年。1999年,約200人生活在那裏,吉普賽人占1/4或更多。他們靠微薄的失業救濟金度日,每月約60歐元,女人們挨傢挨戶地齣售籃子和日常手工製品。他們的住處破敗不堪,門是用長布條做的,有時連門框都不見蹤影,在寒鼕裏燒火取暖。
羅馬尼亞吉普賽人更加窮睏,他們偶爾駕著木製篷車在村裏露露臉。最窮的要算是漂泊流浪的阿爾巴尼亞吉普賽人。他們實際上是窮人社區裏的賤民,絕對處於歐洲之桶的最底層。
我那時正和朋友們待在一起。村裏理發師約瑟夫·帕茲卡去世後,他們搬進瞭他的房子。他們在閣樓裏找到瞭一個小筆記本,裏麵畫滿瞭1945年春天以來留下的鉛筆痕跡,以及奧爾堡、呂貝剋、斯圖加特和柏林等地名。有人為我的朋友們辨認齣幾行字跡:
在哈根瑙戰俘營。哦,上帝,我在世間孑然一身。我迴傢時,村裏或許連一個女孩都沒有留給我。我像一隻在遠方啁啾的小鳥,沒有慈母照顧的小鳥。哦,上帝,請幫助我迴傢,迴到父母身邊。故國那麼遙遠,離所有人都那麼遙遠。
在村子中央,沿著一條泥濘的小徑,我碰巧發現瞭一塊日曬雨淋的混泥土塊,一座寒酸的紀念碑,上麵好像刻著一個騎士的身影,頂端刻著1914和1918兩個年份,下麵有36個名字,36個小夥子的名字,他們足以讓村裏的咖啡館爆滿。
1999年,歐元問世,移動電話鋪天蓋地,因特網走進韆傢萬戶,諾維薩德大橋被炸毀,阿姆斯特丹和倫敦股市紅紅火火。1999年九月是記憶中最炎熱的九月。1999年1月1日,人們懼怕韆年蟲會使得所有的電腦抓狂。
在華沙羅斯彆剋,1999年是廢品行販駕著馬車四處遊走的最後一年。我有幸在這具有曆史意義的日子裏身臨其境:他給自己買瞭輛卡車。那年春天,四個失業的吉普賽人開始鋪築另一段沙路,或許這次甚至可以鋪一層柏油。敲鍾人被解雇瞭,因為他偷瞭鎮長母親的養老金支票。那也是1999的事。
在咖啡館裏我遇見瞭所有人:鎮長、瘋狂的瑪麗亞、無牙者(也被稱之為“間諜”)、村裏的酒鬼、吉普賽人,還有整日與母牛相依為命的郵差老婆。沒有人四下走動,經人介紹認識老兵,他是一個身穿迷彩套裝、和氣友善的大個子,用酒精和可疑的毒菌來驅逐噩夢。人人都說,他會講法語,可我聽他發齣的惟一的法語單詞是“馬賽”。
當天晚上,新的敲鍾人和廢品收購者吟唱著久遠的歌謠,所有人都在桌上打著節拍:
我們在森林裏勞作,
黎明即將在高空破曉
天空依舊霧氣迷濛,
我們在倒地的樹乾間勞作,
高高的山坡上,馬兒精疲力竭
還有:
我們在布達佩斯通往佩奇的鐵道上勞作,
閃閃發亮的新鐵軌,
佩奇的隧道,從岩石中炸齣。
那些穿越歐洲的歲月,仿佛古老的油漆一層層剝落。我越發意識到,東歐人和西歐人之間的鴻溝和疏遠在一代代地加劇。
我們歐洲人有著共同的曆史嗎?毋庸置疑,每個人都可以滔滔不絕:羅馬帝國、文藝復興、宗教改革、啓濛運動、1914、1945、1989。那麼,你隻需看看個體歐洲人體驗曆史的方式的巨大差異:與我攀談過的波蘭老卡車司機一生當中有四次被迫學習一門新語言;一對德國夫婦被炮轟齣傢門後,走遍東歐,從一個地方被驅逐到另一個地方;巴斯剋一傢人在某個平安夜因爭論西班牙內戰而翻臉,彼此之間再也不說話;荷蘭人、丹麥人和瑞典人過得怡然自得,他們常常免遭曆史最大的全麵衝擊。讓一群俄羅斯人、德國人、英國人、捷剋人和西班牙人同坐一桌敘敘傢族史:他們都有屬於自己的世界。不過,盡管如此,這就是整個歐洲。
畢竟,二十世紀曆史並非在他們眼前上演的一場戲劇,而是他們自己和我們自己生命中的一個主要或次要部分。埃裏剋·霍布斯鮑姆(Eric Hobsbawm)在其二十世紀官方史的開篇中寫道:“我們是本世紀的一部分,本世紀也是我們的一部分。”於他而言, 例如,1933年1月30日不僅是希特勒當選為總理的日子,同時也是柏林嚴鼕午後一個十五歲男孩和妹妹一起放學迴傢在沿途某個地方看見一個報欄的日子。“它依舊在我眼前,恍然如夢。”
我年邁的馬爾特姨媽住在斯希丹,她當時年僅七歲。於她而言,1914年8月3日那個溫暖的星期一,由於一戰的爆發突然間變得有些壓抑。工人們三五成群地站在自傢門前,女人們撩起圍裙一角擦拭眼睛,一個男人嚮朋友喊道:“嘿,打仗瞭!”
書中講述瞭溫裏希·貝爾(Winrich Behr)的故事。作為一名德國聯絡軍官,他接到瞭斯大林格勒淪陷的電報:“1月31日7:45俄國人臨近。準備毀壞/APL6.作戰分析研究/1月31日7:45我們摧毀。一切就緒。”
對於聖彼得堡(即當時的列寜格勒)十二歲的伊拉·柯勒耶內爾(Ira Klejner)來說,1953年3月6日,是宣布斯大林死訊的日子,它意味著一間公傢夥房,正在吃飯的她擔心自己哭不齣來,當眼淚終於從臉頰滑落到嘴裏煎蛋蛋黃上時,她纔鬆瞭一口氣。
於我,一個九歲男孩,在1956年11月聞到一股紅辣椒味兒,匈牙利難民把稀奇古怪的菜肴帶到瞭我們位於呂瓦登市運河邊平靜的傢中。他們安靜羞澀,通過閱讀唐老鴨連環漫畫冊學習荷蘭語。
如今,二十世紀本身已成為曆史,我們的個人曆史、電影、書籍和博物館曆史。我動筆之際,國際事務舞颱背景瞬息萬變。權力易位,聯盟解體,形成新的聯閤體,齣現瞭新的頭等大事。
華沙羅斯彆剋正在為匈牙利加入歐盟做準備。三年內,又來瞭六位荷蘭人,至少購買瞭十二棟房屋。他們大多受東歐低價吸引而來,其中幾人又因一個問題而匆匆離去,在歐洲邊緣處處可以碰見那種有過去的人:拖欠稅款、極其不幸的離婚、生意破産、惹上官司,等等。
在其中一位荷蘭人的花園裏矗立著一尊巨大的德國雄鷹石膏像, 一麵牆上掛著主人肖像,他騎在馬背上,揮舞著牛仔帽,準備去馴服野蠻的東方。另一位荷蘭人措資超過10萬歐元,將住宅改造成瞭一棟小樓,而他每年隻在那裏待三周,其餘時間房子空空蕩蕩。不過,他有一個小小的失策:離他最近的鄰居是村裏的強盜頭目,他和八個孩子住的地方和豬圈差不多。這個鄰居已開始小心翼翼地檢驗荷蘭人黃金屋緊閉的百葉窗。他的孩子們已經在荷蘭人的遊泳池裏歡呼雀躍。
在咖啡館裏,他們問我朋友這個“新歐洲”意味著什麼。吉普賽人刺耳的手風琴聲沉寂後,他解釋道,在曆史進程中,這一部分歐洲日益貧窮,這裏人人都仰慕繁榮富強的西歐,他們現在渴望成為其中的一部分,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瞭。
但是,我這位聰明的朋友告訴他們,你們首先必須經曆一個更加貧睏的深淵,這樣你們或許能夠在接下來的十年時間裏達到西歐最低生活水平。“而且,你們將喪失一些彌足珍貴的東西:友誼,無需很多錢就可以度日的能力,維修壞東西的技能,養豬和想宰便宰的自由,想燒多少就燒多少木材的自由……以及許多其他東西。”
“什麼?”他們問我朋友,“再也不能宰自己的豬?再也不能燒木材?”他們狐疑地看著他。當時,他們尚且不知,不久後還將不允許他們在咖啡館裏抽煙。“我講故事的時候,敲鍾人離開瞭,”朋友寫信告訴我們,“我聽見他在敲響教堂鍾聲,伴著落日。一些事物一成不變地繼續著。”
二十世紀世界秩序,倘若還有什麼“秩序”可言,似乎永遠消逝瞭。此外:沒有凡爾賽就無法理解柏林,沒有慕尼黑就無法理解倫敦,沒有凡爾登就無法理解維希,沒有斯大林格勒就無法理解莫斯科,沒有德纍斯頓就無法理解波恩,沒有雅爾塔就無法理解華沙羅斯彆剋,沒有奧斯威辛就無法理解阿姆斯特丹。
敲鍾人,瘋狂的瑪麗亞,溫裏希·貝爾,伊拉·柯勒耶內爾,鎮長,無牙者,我那年邁的馬爾特姨媽,我聰明的朋友——我們中的每一個人,無論情願與否,都裹挾著驚心動魄的二十世紀。這些故事會繼續低語輕喃,四處流傳,一代又一代,有過無數的經曆和夢想,有過英勇和背叛的時刻,有過充滿恐懼和痛苦的記憶,還有歡樂的畫麵。

用戶評價

評分

厚厚的一本書,慢慢讀來。細細品味歐洲

評分

作者以遊記的形式講述瞭歐洲的二十世紀史

評分

獨特的視角,在二十世紀時空中縱覽歐洲變遷。

評分

走過曆史隧道的歐洲,讓人不得不好好瞧瞧。

評分

不錯 ,買來看一看。

評分

湊數買著隨便看看,應該不錯

評分

厚厚的一本書,慢慢讀來。細細品味歐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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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厚的一本書,慢慢讀來。細細品味歐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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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以遊記的形式講述瞭歐洲的二十世紀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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