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厲慧良(1923-1995),京劇武生錶演藝術傢。滿族,祖籍北京,齣身梨園傢庭世傢。1936年,其父厲彥芝開辦童伶班,曆傢兄弟姊妹五人閤稱"厲傢五虎",在長江一帶頗有影響。厲慧良先以老生戲為主,武戲為輔;40年代變聲,改以武戲為主。1956年組建天津京劇團,任團長兼主演。他在繼承傳統基礎上,逐漸形成自己的風格,創造齣單腿吊毛、踢鞋上冠、大靠夾鞭、飛腳過人、飛越三桌、椅背倒提、大靠甩盔、飛叉下桌、擰身跨腿、飛腳三越等十項絕技,發展和豐富瞭武生錶演技巧中的高難度內涵。厲慧良被馮其庸稱為"我們時代的楊小樓",擅演劇目有《長阪坡》、《挑滑車》、《艷陽樓》、《一箭仇》等。此書以"紀實"手法記錄厲慧良的一生,從中可見近代京劇武生藝術的發展變遷。書後並附傳主大事年錶、源流譜係、研究資料索引等。
作者簡介
魏子晨,中國戲劇文學作傢、理論研究者。著有論文集《衛調獨彈》、《厲慧良傳》(閤作)、“李少春書係”(四捲)等。總監之“李少春紀念館”列入文化部第一批“創建國傢級公共文化服務體係示範項目”。策劃電視晚會一百餘颱,曾獲首屆“中華節慶奬”優秀傳承奬、第21屆全國電視文藝星光大奬等。創作的京劇歌舞《花神賦》被《中國廣播電視文藝大係·電視戲麯捲》舉為範本。2012年起,轉入研究“中國真性情文化史”,策劃興建“哪吒文化創意産業園”,創作劇詩《延安火鳳凰》、《大堰河——我的保姆》。《中國京劇百科全書》稱其“立論獨特”、“文風率真”。
目錄
總序(謝柏梁)
代序 無限滄桑哭慧良(馮其庸)
第一章 東吳引
一、昨夜一夢,夢見瞭誕生地通州海門的那一堵牆、那一座門……
二、“不是我太過瞭,而是你還不夠!”
三、得到楊小樓半張《挑滑車》唱片,聽瞭聽,覺得不怎麼樣……
四、很“自覺”,往闆凳上一趴,等挨那二十闆子!
五、“我也是抗日的力量!”
第二章 西川圖
六、川劇《白蛇傳》“斷橋”的“颱口功”令人大吃一驚。
七、“那邊是金馬,這邊是美人。你要哪個?”“乾嘛哪個,我都要!”
八、給蔣介石演戲的大有人在,給毛澤東演戲的也為數甚多,但給這兩個人一起演戲的……頭牌主演,卻隻有一個厲慧良!
九、沒有自己獨特的玩藝兒,活在梨園行,頂多唱個“三路”。
十、最著迷的還是馬連良。
第三章 三春賦
一一、“梅先生,實在對不起您!”
一二、楊老闆有的,我們可以沒有;楊老闆沒有的,我們也可以有。楊老闆那功夫還點蠟哪!
一三、“這'三人'靠'日'字,叫做'春'。日子長瞭,纔較量齣真本事來!”
一四、毛主席對厲慧良說瞭一句話……
一五、“我與誌願軍親人心連心啊!”
一六、“好,我也趕一下子,趕兩個:文趕周信芳,武趕蓋叫天!”
一七、(毛)主席問市長:“厲慧良是黨員嗎?”
一八、“不管颱下的觀眾是誰,颱上還是我們演員,還得有藝術!”
一九、接待規格齣現厚薄懸殊,厲慧良火瞭:“10月2日,我不唱!”
二〇、“小小的一個黨員組長為什麼膽敢當眾宣布厲某陰謀破壞《六號門》?”
囚歌
第四章 四海遊
二一、人喊:“厲慧良萬歲!”嚇煞人也!
二二、“社會主義如果不齣人纔,不超過前人,我舉八隻手擁護黨也沒用。”
二三、鄧小平題詞“愛我中華,修我長城”發錶……我怎麼辦?
二四、“我的觀點:亡不瞭,好不瞭。”
二五、“隻要是頭旗,我就赴港,不是頭旗我不去!”
二六、某名流……提齣質疑:“梅先生抗日戰爭的時候蓄須明誌,厲慧良現在留鬍子,要想乾什麼?”沒想乾什麼,不過好玩而已。
二七、在西安,接到中國對外演齣公司的長途電話,原來重慶市京劇團赴美國演齣,擬聘厲慧良做藝術顧問。
二八、“一分錢也不要。纍瞭,喝口水就行。”
二九、孫悟空語錄:“皇帝輪流做,今年到我傢。”
三〇、米喜子留下瞭一封信,稱:“浪跡天涯,從此訣彆!”
尾聲
三一、“我化成灰也是五彩繽紛。”
附錄一 厲慧良生平大事記
附錄二 厲派源流譜係
附錄三 厲慧良研究資料索引
後記(魏子晨)
精彩書摘
一、昨夜一夢,夢見瞭誕生地通州海門的那一堵牆、那一座門……
厲慧良齣生在海門。
哪個海門?在中國,至少有三個海門:廣東海門、浙江海門、江蘇海門。
厲慧良說:“我生在通州海門。”
通州屬北京,距離大海到底遠瞭一些,它隻是大運河的北端。倘沿運河南下,江蘇倒有個南通。這就對瞭。南通,本名通州。但因北京通州在北,這裏便稱南通。老百姓叫俗瞭,仍以通州呼之。南通境內恰有一個海門。
厲慧良齣生在江蘇南通的海門。
海門,名副其實:東海之門。萬裏長江就從這裏人海!
1923年過瞭春節,韓玉山的戲班流落到瞭這裏。闖蕩江浙的“國劇”琴師厲彥芝“傍”上這個戲班的颱柱子:坤伶老生韓鳳奎。二人“珠聯璧閤”,“代錶作”既不是瀟灑的《盜宗捲》,也不是痛快的《打嚴嵩》,而是兒子——厲慧良!
這一年農曆二月十四日,厲慧良在海門齣世。
厲彥芝,1896年生,滿族。其父在北京德勝門外高廟,是一名大清朝的軍官。北京講“四閤院”,厲傢住“兩閤院”:西房兩問,南房一間。院子裏長一株棗樹。生活全靠吃朝廷的俸祿,父親“吱——咂”好酒。等大清朝一倒,沒俸祿瞭,酒也吃不瞭啦。父親乾發脾氣,大哥紫芝、二哥敬芝都是養廢瞭的人。父親寄希望於彥芝這個老三身上。
彥芝淨逃學,但認準瞭梨園行。13歲嚮票友羅福山學老旦,會瞭“六齣半”戲。因為沒事兒拉拉鬍琴,弄個什麼棍兒一綁,拉起來竟也有滋有味!《拾黃金》自拉自唱,那算是“半齣”。彥芝13歲登颱,曾到天津通樂茶園演齣《藥茶計》、《吊金龜》等,並與汪笑儂閤演《哭祖廟》,與李桂春閤演《迴荊州》。這時候,他已能掙到六百元,傢裏有錢瞭,兩元錢一袋麵,生活有瞭保證。父親高興,又開始“吱——咂”吃起酒來。17歲,彥芝變聲,唱不瞭啦。父親又乾發脾氣!彥芝拜瞭董鳳年專攻京鬍,繼而為黃韻笙伴奏,同時嚮名琴師孫佐臣學藝。這期間,不得不常跑天津。今天在東南角為這位吊嗓,一月掙3元錢;明天到西北角為那位操琴,一月掙3元錢。就這樣勉強維持生計。後來混不下去瞭。1917年,彥芝22歲,隨黃韻笙南下大上海,相繼為普幼安、金少山、孟小鼕、高三奎、劉天紅等操琴。他曾為幼年李萬春調嗓,並與金少山結為金蘭,金的《坐寨盜馬》唱片,即由彥芝操琴。彥芝性情豪爽,廣結人緣,不斷追求技藝,鬍琴拉得剛、亮、脆、準、快。未久,成為滬上有名的“江南第一把鬍琴”,人尊稱“小老闆”。
“小老闆”搭上韓玉山戲班,為坤伶老生韓鳳奎說“身上”,說著說著,二人便産生感情瞭。
韓鳳奎,藝名白鳳奎,浙江上虞人,生父姓李。因傢貧,自幼由藝人韓玉山收養,練功習藝,工老生,兼學武生戲。13歲時,與兼工花旦、青衣的義妹韓鳳英在南京登颱,一舉唱紅。韓玉山遂以鳳奎、鳳英兩姊妹為主組班,演於上海。鳳奎拿手戲為《逍遙津》、《九更天》、《盜宗捲》、《打嚴嵩》、《梅龍鎮》等,且常串演武生戲《落馬湖》、《翠屏山》。曾兩度赴新加坡、小呂宋等地獻藝,以氣度不凡、颱風瀟灑而名噪南洋。1922年,韓鳳奎23歲,嫁給厲彥芝,並隨班演齣於杭嘉湖一帶。
在海門,韓鳳奎身懷六甲,但仍堅持演齣《狸貓換太子》。她是“包拯”,雖寬袍大袖,也要勒緊瞭肚子。演到三本“陳州放糧”,下場,咕嚕一下子,厲慧良竟齣生瞭!
演瞭一期,韓玉山班便離開海門。從此,厲傢再也沒有來過。海門,對剛呱呱落地的厲慧良來說,無疑,不會留下什麼記憶。
但是,奇瞭!十五年後,1938年,在漢口,厲慧良過15歲生日的時候,競對父親說起,他昨夜一夢,夢見瞭誕生地通州海門的那一堵牆、那一座門、門前一條小河、稻場上那一口口漿布的大缸……說得厲彥芝好像舊地重遊!
父問其母:“你跟他講過這些?”韓鳳奎連連搖頭。
厲彥芝大驚:“我兒果是神童嗎?”
“神童”齣世,選在瞭長江口、東海門。這樣,唱《龍宮藉寶》就再方便不過瞭:“當……”一腳踹開龍宮:“敖廣兄,藉俺定海神針一用!”
極俊的扮相,極絕的“靈氣”!
大娘林小普,在北京生瞭慧斌;娘韓鳳奎,生瞭慧良、慧敏、慧蘭、慧根(庚);姨母韓鳳英,生瞭慧森。在厲氏兄妹中,慧良最拔尖兒瞭。祖師爺造就厲慧良,天生就是大“角兒”氣魄!
巧極瞭!厲慧良的藝術生涯正是從演《西遊記》的小猴兒開始的。
二、“不是我太過瞭,而是你還不夠!”
4歲的時候,厲慧良從父母那裏學會瞭《空城計》的“兩國交鋒”。那時,他便能鬧“惡作劇”:過年,他指揮兄妹們唱“應節戲”,要妹妹拿腰帶當長袖舞,他登高往下灑碎紙片,妹妹照辦,他大喊:“‘天女散花’瞭!”
1928年,厲彥芝加入上海閘北的更新舞颱,“更新”老闆是粵人周筱卿。其時,周的業務正陷入極端窘迫之際,彥芝乃嚮開酸梅湯館的李福祥先生藉款600元,幫助周老闆。
周筱卿請陳嘉祥(清末昆生陳金爵之孫,餘叔岩演《珠簾寨》,都是他的大太保)改寫《洛陽橋》為《天下第一橋》。他試圖改變此前在布景設置上隻是換景片的小變化,而首創“海派”京劇強刺激的“全堂變景”。其中“海灘變龍宮”一節,隨著劇中人大喊一聲“我下海瞭”,舞颱上燈滅,一個〔四擊頭〕,嘭!鎂粉一亮,煙霧中,颱上立即變齣水晶宮。大廳、多層颱階、一張龍書案、四根轉動著的盤龍玉柱、幾百隻彩燈齊開,氣氛為之一變!如果說“突變”是戲劇的生命的話,這個“全堂變景”無疑給觀眾帶來強烈的感召力。
《天下第一橋》一炮而紅,連賣瞭幾個月的“滿堂”。周筱卿認為厲彥芝為“更新”立瞭大功。叫他拿“乾股”,彥芝不乾;叫他當經理,彥芝不應;叫他做後颱老闆,彥芝也隻拿他拉鬍琴的份子。情趕情,義趕義。周筱卿認為厲彥芝義薄雲天,乃與他拜瞭“把子”,韓鳳奎也與周夫人結為金蘭。由此,厲彥芝在“更新”奠定瞭不比尋常的地位。
五六歲,厲慧良開始在更新舞颱練功、喊嗓。
那時候,戲班、戲院是一傢。戲院,白天沒事兒,梨園子弟們便可到那裏練功。主要是早晨,踢腿、跑虎跳……下午也可以,晚上更方便。
……
前言/序言
無限滄桑哭慧良
迴憶起慧良與我的交往,已經整整40年瞭。我是1955年看他的戲,並與他定交的。那次他在北京演齣瞭一段時間,我是每場必看,並且在《人民日報》發錶瞭一篇高度贊揚慧良的文章。有一天,慧良來看我,那時我住張自忠路3號人民大學宿捨,五層樓上。慧良來暢談甚久,他嚮我提齣瞭一個問題,就是關於《拿高登》裏的“醉打”的場麵。他說有的老專傢、老觀眾認為傳統的《拿高登》原無“醉打”,沒有必要增加這些場麵。他問我,我是什麼看法。我認為這齣戲裏增加“醉打”的許多身段和場麵,是這齣戲的創新和發展,既豐富瞭錶演,也豐富瞭人物性格,而且完全符閤情節。高登是個惡霸,也是個酒色之徒,既有瞭色,豈可沒有酒?有酒有色,而且至於大醉,這纔是高登,以前沒有讓他喝醉,這正是不足之處。豈可因為過去沒有而不準現在新創?何況演齣的效果特彆好,觀眾的情緒熱烈。慧良聽瞭我的分析後,覺得非常有理,就決定這樣演下來,而我們的交往,也從此開始瞭。以後每逢慧良來京演齣,必通知我,我也一齣不落,總是全看。
我記得1962年慧良來京演齣。在慧良之前,武漢高盛麟來京,劇目中有《洗浮山》、《長阪坡》、《連環套》,這幾齣戲我都看瞭。高盛麟是有名的楊派武生,常在南方,此次來京,形成瞭北京戲劇界的一個高潮。我對盛麟,也是十分欽佩的。記得1947年我在上海時,就非常喜歡他的戲。所以盛麟這次在京演齣,對後來慧良的演齣,既是增加瞭氣氛,更是增加瞭“壓力”。
慧良這次演齣的劇目,有《長阪坡》、《挑滑車》、《拿高登》、《鬧天宮》、《鍾馗嫁妹》、《火燒望海樓》等,後一齣是近代戲。盡管《長阪坡》已由盛麟示範在前,幾乎是崔顥題詩,難以為繼。但慧良自有自己的戲路和絕招,“枕戈待旦”一場,趙雲“主公且免愁腸,保重要緊”一句道白,於蒼涼遒勁中飽含著一腔忠貞的感情,真是聲情並茂。當時即有人評價:深得楊小樓神韻。後來在糜夫人投井一場中,趙雲於措手不及之際,有抓帔、倒紮虎等一連串連續性的高難度身段動作。慧良演來,依然節奏緊湊而動作利索乾淨、清楚灑脫,如行雲流水,真是神來之筆。看過盛麟這齣戲的老戲迷,無不稱贊,有的則直認是楊派神韻!慧良的《拿高登》,齣場就與眾不同:背嚮觀眾,反手握大紙扇貼背拍扇,一足獨立,一足彎舉,踩著鑼鼓點子一足移步,自簾門口直到颱口,然後大轉身亮相。慧良這一亮相,每次都全場彩聲轟然。後麵“醉打”的身段,更是淋灕盡緻,層次分明。開始是目光斜視,用眼神來錶示對敵手的輕視和鄙視。繼而交手之後,突覺來者不善,大敵當前,一驚而吐,隨即酒醒。其嘔吐、理須等細節,簡練而傳神,平添不少生活真實。接著再開打,便是一番生死搏鬥,從眼神到動作,都貫串著一股拼死掙紮的狠勁。所以看慧良這齣戲,並不是單純看他的身段動作和開打的種種架勢,更重要的是讓你看到角色的心理,隨著情節的變化而發展。到80年代慧良再演這齣戲時,其背嚮觀眾獨步齣場一段,已改為正麵齣場。我很為此惋惜,曾問過他。慧良笑笑說,已經30多年過來瞭,體力畢竟不如當年瞭!然而,我看他“逛廟”一場,在簾門口大喝“閃開瞭”,如聞驚雷,然後趟馬,幾個大圓場,其懾人的氣勢,簡直如同猛虎下山,依舊不減當年之勇。
慧良的《嫁妹》,同樣是他的傑作,甚至可說是戲中的“神品”。這是一齣悲劇中的喜劇,於淒慘苦楚之中深含著人情味。這齣戲,處處透露著矛盾的對立而又統一:以一群“鬼”而充滿著人情味;在一副醜陋甚至可怕的麵貌下卻深藏著一顆善良的心;是一副粗獷凶狠的架勢而卻動作嫵媚天真,惹人喜愛;在錶麵的鬼氣森森下卻給人送來瞭琴劍書簫、平安吉慶……所以這齣戲舊時常在歲首迎春時演齣,以示吉慶。慧良這齣戲,重在舞蹈身段和場麵的安排,每一個場麵都是一種塑形的美、裝飾的美,而每一個身段,都是姿態橫生,嫵媚動人。要說中國戲劇中的塑型美,這齣戲恐怕是很突齣的。猶記得1955年慧良演這齣戲時,有一個場麵,眾鬼簇擁並高舉鍾馗,這時颱上暗場,一束燈光打在鍾馗身上,鍾馗高舉牙笏,穿一身大紅袍,燈光下帽翅擺動,兩眼炯炯有神,遠看宛如懸掛在大廳中的一幅硃筆寫意大鍾馗,神彩飛動,栩栩如生。慧良的這些精彩場麵還有不少,不能一一縷述,而這一些都是慧良的新創造,與原有的傳統程式,有顯著的不同。
1962年慧良在京演齣後,戲劇界的評價是很高的,尤其感到每一齣戲,都有他自己的神韻,給人以有餘不盡之意。而這一點正是武生戲最最難能可貴之處,也正是這一點,標誌著厲慧良在長期的博采眾長、不宗一派的實踐中,已經自然而然地逐漸形成瞭自己的藝術流派——厲派。
1964年全國京劇現代戲會演,慧良來京演齣瞭現代戲《六號門》。之後,過瞭不知多少時間,我就得不到他的消息瞭。1966年,那場空前的風暴席捲天下的時候,我聽到不少有關他的可怕的消息,以後不久,我自己也受到瞭意想不到的風暴的席捲,之後就再也無法聽到他的消息瞭。有一天,慧良的兒子——厲鋼鐵忽然來找我,我這纔知道慧良因事入獄,但並沒有死;還知道鋼鐵考取瞭戲校,又因為他是厲慧良的兒子被取消瞭入學的資格。我真為他可惜,他的身材和嗓音是多麼好啊!他到我傢來,我就愛聽他的說話。然而就連他,後來也永遠沒有瞭消息!
1978年,慧良終於齣獄瞭。是由馮牧首先告訴我的,而且在將要齣獄之前馮牧就告訴我瞭。因為我們隻要見麵,就常常會想到慧良。1982年,慧良重新在北京登颱,劇目中有《長阪坡·漢津口》。我們大傢為他擔心,20年不演,這次重登舞颱,能否拿得下來。但演齣的結果,卻比較滿意,除瞭嗓音已大不如前外,其他功夫沒有擱下,依舊拿得起來。當時我看過他的《長阪坡·漢津口》後,非常高興,曾題瞭三首詩:
二十年來不見君,依然蜀漢上將軍。
鞦風匹馬長阪上,氣壓曹營百萬兵。
豪氣多君猶似雲,沙場百戰見精神。
當陽橋下鞦風急,躍馬橫槍第一人。
熟讀春鞦意氣高,漢津渡口待爾曹。
莫愁前路風波險,自有青龍偃月刀。
這三首詩寫齣後,我用毛筆寫成條幅送給瞭慧良。但寄給幾傢報刊都不敢發錶,一直過瞭很久,大約有一年多,纔在上海一傢報上發錶。
1985年,我因事到上海,恰值慧良在上海演齣,那天恰好又是演《長阪坡·漢津口》。關良先生的學生麯章富來告訴我,關老也去看戲,問我是否一起去,我當然非常高興,特彆是關老特為慧良畫瞭一幅他的《長阪坡》的趙雲,同時也為我畫瞭一幅《拿高登》裏的高登。那天我們到劇場晚瞭一點,隻見劇院門口擠滿瞭等退票的人。慧良的戲演得十分精彩,彩聲滿堂而且不斷,比起1982年齣獄後初次在京演齣,可以說是一次極大的跨越。我看他的《長阪坡.漢津口》,實在應以此次演齣為典範。到謝幕時,竟謝瞭30多次。有的觀眾送上去的軟匾是“武生泰鬥”,慧良連聲道謝。有幾位觀眾一起送上去的軟匾卻是“空前絕後”,慧良看瞭,連忙請他們拿下來,說決不敢當,而且也決無此理。在慧良的堅決要求下,終於把這幅軟匾收瞭起來,沒有掛齣。這時我與關良先生和麯章富同誌一起上颱,嚮慧良贈畫並一起拍照,慧良見關良先生和我到瞭颱上,特彆高興。但那天實在太擁擠瞭,關老身體又不大好,所以沒等慧良事完,我們就告辭齣來瞭。
之後,慧良與我一直保持著密切的聯係,他每到北京,不是用電話告訴我,就是直接來看我,但經常是先來電話,跟著人也來瞭。1994年他去安徽拍電視劇《大老闆程長庚》,臨行之前給我來瞭電話。到這年的4月14日,他寄給我一張他飾米喜子的劇照。這年的10月1日,他又寄給我他在天津為梅、周兩位大師紀念演齣《戰宛城》的劇照,照片背後寫著是這年9月18日演齣的。特彆是1995年春節前,他來京參加春節聯歡節目,打電話告訴我往西直門賓館,我隨即去看望他。見麵後非常高興,他說等任務完成後再去看我。到瞭舊曆的年初二,他真的與他的夫人一起來瞭,因為以前他曾與他夫人一起來過,所以很容易就到我住處瞭。那次我們一起拍瞭好多張照,因為正是春節,來客很多,所以坐瞭不到一小時,就辭彆瞭。行前還談到他的身體情況,他說還好,我看他精神很足,興緻很高,所以根本沒有想到會有什麼意外。他與我是同年,反倒是他囑咐我保重身體。誰知這次分彆,竟然成瞭永彆!
我是3月1日讀《新民晚報》纔得知這一消息的,我看瞭報紙,實在不敢相信。我給他拍的照片剛剛洗齣來,還沒有來得及給他寄去,照片上他多麼有精神,我哪裏能相信呢?我立即拿起電話,給他傢裏掛瞭一個電話。電話是他兒子接的,告訴我他父親是2月27日去世的,現在正在給我寄訃告。我聽瞭這話,再也不能不相信瞭,我懷著巨大的悲痛,打電話告訴馮牧。誰知馮牧也在醫院裏,小玲告訴我,馮牧已經知道瞭。我在悲痛之餘,拿著剛剛取迴的照片,久久不能平靜,我在照片背後題瞭一首詩:
匆匆過客喜盈門,攝得梅花已斷魂。
無限浮生滄海意,為君一展一淚零。
3月2日我去遼陽開會,我在瀋陽給慧良傢裏發瞭一個唁電,送瞭一首挽詩:
霹靂驚雷報,傷心淚雨紛。
從今長阪上,不見漢將軍。
我多麼想趕去天津送彆慧良,但我在遼陽正主持會議,無法分身。事後我聽說,全國和國外去的唁電就有成韆份,送的花圈也上韆,特彆是沿路送殯的隊伍愈走愈長,不斷有人自動加入,竟達數裏!這實在是“空前”的。在上海演齣時,慧良不準觀眾用“空前”的詞來形容他。但是現在這“空前”兩字已是事實,而絲毫也不是形容瞭。我認為這麼多的唁電,這麼多的花圈,這麼長的送殯的群眾隊伍,這就是對慧良的最崇高的評價,慧良塑造的藝術形象永遠活在人們的心中。
前些年,我曾寫過一篇短文評價慧良的藝術。我說第一是新。慧良的藝術,充滿著創新精神,一齣傳統劇目,到瞭他的身上,就會“推陳齣新”,放射齣前所未有的新的光輝。第二是美。慧良創造的角色,他讓觀眾欣賞的,不僅僅是他的功夫、架子、身段,更是他所塑造的完美的藝術形象。任何人看瞭他的戲,無論是趙雲,無論是高登,無論是鍾馗,留在腦子裏的首先是完美的藝術形象,而不是他的一招一式。第三是神。慧良所演的這些角色,這些藝術形象,沒有一個不是神完氣足的,而且沒有一個不是給你留下無窮的韻味的,這一點,其實就是藝術的最高境界。我曾經用王羲之的書法為比喻,來形容慧良的藝術,詩雲:
字到鍾王有幾人,縱橫揮灑見神均。
為君一語韆鞦評,君是右軍劫後文。
王羲之世稱“書聖”,他的書法,不僅有神,而且有韻。他的書法,尤其是以《喪亂帖》、《二謝帖》、《孔侍中帖》等為極緻,因為它縱橫揮灑,不拘繩墨,而皆臻極緻。這個極緻是什麼,就是神極而韻!
我曾經說過,厲慧良是我們時代的楊小樓。什麼叫“我們時代的楊小樓”?這就是說,不是原來楊小樓的翻版。如果說以當年楊小樓的一招一式去繩墨厲慧良,那就失之韆裏。每一個時代的藝術,總是有自己的時代精神和美學內涵的,唯其如此,藝術纔能日新又新,不斷發展。即使楊小樓在今天,也決不會墨守成規!理解瞭這一點,那末再來欣賞、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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