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於2024-11-22
1、市場上唯一一套關於鬍適的精華評注本
2、北大人寫北大老校長,優勢盡顯、看點十足
3、體例新穎、選文精粹、有觀點、顯情懷
4、評注者為北大著名教授樓宇烈先生弟子
5、本書特彆選用80g黃膠,閱讀舒適感強,不刺眼,不疲勞
《學問與人生:鬍適四十自述(評注本)》為“民國大先生”經世書係之一。《四十自述》是鬍適生前唯一親筆撰寫的記錄其早年經曆和心路曆程的自傳,也是中國現代傳記文學的名篇之作。本書中,鬍適迴顧瞭自己童年、少年與青年時代的人生經曆,全麵總結瞭自己早年的心路成長曆程。
本書評注者以青年人的獨特視角對鬍適的《四十自述》進行獨到的點評,努力從早年的鬍適尋覓中老年的鬍適,從西化的鬍適發現傳統文化影響下的鬍適。
惠文,原名孫國柱,現為北京大學國學院博士生,師從著名哲學傢樓宇烈現實學習中國哲學。作者性喜讀書,博覽之餘,專攻國學,研究對象一為“逃禪”,一為“共生”。作者第一次接觸鬍適約在十年之前,當時就感覺鬍適其人其文,不乏中國情懷。如今重新審視鬍適的著述,更能清晰地發現,中國文化,在多大程度上滋養瞭鬍適的學問文章,成就瞭鬍適的人生事業。作者認為鬍先生一生有常有變,常的是其人品之高潔,持誌之堅確,胸懷之開闊,容人之雅量,是其以天下為己任、“再造文明”之情懷;變的是其學術思想,“懺悔”其觀點的時候並不少,這需要我們縱觀鬍先生一生之學行方能有更深的體會。
到瞭21世紀,那時候替他(鬍適)恢復名譽吧。
——毛澤東
鬍適之不過時證明瞭我們四十年來沒進步。他是我們思想界的偉大領袖,他對我們國傢現代化的貢獻是石破天驚的、不可磨滅的。
——李敖
我個人就認為,與鬍適同一階層,或更高階層的中國文化巨人,不超過一百人。而在這一百位巨人中,適之先生是最近和最後的一位,卻不是最低的一位。
——唐德剛
在中國近代史上,鬍適是一個起過重要作用但爭議又非常多的人物。
——季羨林
對於這樣一個啓濛式的人物,我們既不能用中國傳統‘經師’的標準去衡量他,也不能用西方近代專業哲學傢的水平去測度他。……我們也不能過分低估他的哲學知識,他在美國最後三四年所受到的哲學訓練已達到瞭當時的一般水平,足夠他研究中國哲學史之用瞭。
——餘英時
自序
序幕我的母親的訂婚
第一章九年的傢鄉教育
第二章從拜神到無神
第三章在上海(一)
第四章在上海(二)
第五章我怎樣到外國去
參考文獻
附錄
一個最低限度的國學書目
《清華周刊》記者來書
鬍適答《清華周刊》記者書
國學入門書要目及其讀法
序幕
我的母親的訂婚
【導讀】
鬍適《四十自述》的敘述,饒有趣味地以“我的母親的訂婚”為序幕,並放在民間風俗禮節的背景下,這既是孝心的體現,也是懷鄉的反映——落葉歸根,幾乎是每一個人內心自然的情愫。
當年天作之閤,今天讀起來,頗富曆史價值,而一個小小的八字故事,竟然被鬍適講得有聲有色,曆曆如在目前。有誰會知道這樁婚事的成功,將為“鬍適”的誕生提供瞭前定的因緣呢?
無論是馮順弟,還是三先生,他們都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就是未來大名鼎鼎,開一代風氣之先的鬍適吧。教科書上的曆史並不會把這一場因緣歸結為一場舊時代的婚禮,但是鬍適的齣生卻分明與這一場天作之閤有關。這曆史的運作,何嘗不是生命的謎麵呢?
總之,事實證明,鬍適的“自傳”提議,是可行的,有效的,也是值得推廣的,每個人都是曆史舞颱的劇中人和劇作者,這啓示著我們每一個人的生活,每一個當下,都是獨特的,都是神聖的,因此都值得記載和追憶。
【正文】
太子會是我們傢鄉鞦天最熱鬧的神會,但這一年的太子會卻使許多人失望。
神傘一隊過去瞭。都不過是本村各傢的綾傘,沒有什麼新鮮花樣。去年大傢都說,恒有綢緞莊預備瞭一頂珍珠傘。因為怕三先生說話,故今年他傢不敢拿齣來。
昆腔今年有四隊,總算不寂寞。昆腔子弟都穿著“半截長衫”,上身是白竹布,下半是湖色杭綢。每人小手指上掛著湘妃竹柄的小紈扇,吹唱時紈扇垂在笙笛下麵搖擺著。
扮戲今年有六齣,都是“正戲”,沒有一齣花旦戲。這也是三先生的主意。後村的子弟本來要扮一齣《翠屏山》,也因為怕三先生說話,改瞭《長阪坡》。其實七月的日光底下,甘、糜二夫人臉上的粉已被汗洗光瞭,就有潘巧雲也不會怎樣特彆齣色。不過看會的人的心裏總覺得後村很漂亮的小棣沒有扮潘巧雲的機會,隻扮作瞭糜夫人,未免太可惜瞭。
今年最掃興的是沒有扮戲的“抬閣”。後村的人早就練好瞭兩架“抬閣”,一架是《龍虎鬥》,一架是《小上墳》。不料三先生今年迴傢過會場,他說抬閣太高瞭,小孩子熱天受不瞭暑氣,萬一跌下來,不是小事體。他極力阻止,抬閣就扮不成瞭。
粗樂和昆腔一隊一隊的過去瞭。扮戲一齣一齣的過去瞭。接著便是太子的神轎。路旁的觀眾帶著小孩的,都喊道,“拜嗬!拜嗬!”許多穿著白地藍花布褂的男女小孩都閤掌拜揖。
神轎的後麵便是拜香的人!有的穿著夏布長衫,捧著柱香;有的穿著短衣,拿著香爐掛,爐裏燒著檀香。還有一些許願更重的,今天來“吊香”還願;他們上身穿著白布褂,紮著硃青布裙,遠望去不容易分彆男女。他們把香爐吊在銅鈎上,把鈎子鈎在手腕肉裏,塗上香灰,便可不流血。今年吊香的人很多,有的隻吊在左手腕上,有的雙手都吊;有的隻吊一個小香爐,有的一隻手腕上吊著兩個香爐。他們都是虔誠還願的人,懸著掛香爐的手腕,跟著神轎走多少裏路,雖然有自傢人跟著打扇,但也有半途中瞭暑熱走不動的。
馮順弟攙著她的兄弟,跟著她的姑媽,站在路邊石磴上看會。她今年十四歲瞭,傢在十裏外的中屯,有個姑媽嫁在上莊,今年輪著上莊做會,故她的姑丈傢接她姊弟來看會。
她是個農傢女子,從貧苦的經驗裏得著不少的知識,故雖是十四歲的女孩兒,卻很有成人的見識。她站在路旁聽著旁人批評今年的神會,句句總帶著三先生。“三先生今年在傢過會,可把會弄糟瞭。”“可不是呢,抬閣也沒有瞭。”“三先生還沒有到傢,八都的鴉片煙館都關門瞭,賭場也都不敢開瞭。七月會場上沒有賭場,又沒有煙燈,這是多年沒有的事。”
看會的人,你一句,他一句,順弟都聽在心裏。她心想,三先生必是一個瞭不得的人,能叫賭場煙館不敢開門。
會過完瞭,大傢紛紛散瞭。忽然她聽見有人低聲說,“三先生來瞭!”她抬起頭來,隻見路上的人都紛紛讓開一條路;隻聽見許多人都叫“三先生”。
前麵走來瞭兩個人。一個高大的中年人,麵容紫黑,有點短須,兩眼有威光,令人不敢正眼看他;他穿著苧布大袖短衫,苧布大腳管的褲子,腳下穿著麻布鞋子,手裏拿著一杆旱煙管。和他同行的是一個老年人,瘦瘦身材,花白鬍子,也穿著短衣,拿著旱煙管。
順弟的姑媽低聲說,“那個黑麵的,是三先生;那邊是月吉先生,他的學堂就在我們傢的前麵。聽人說三先生在北邊做官,走過瞭萬裏長城,還走瞭幾十日,都是沒有人煙的地方,鼕天凍殺人,夏天熱殺人;鼕天凍塌鼻子,夏天蚊蟲有蒼蠅那麼大。三先生肯吃苦,不怕日頭不怕風,在萬裏長城外住瞭幾年,把臉曬的像包龍圖一樣。”
這時候,三先生和月吉先生已走到她們麵前,他們站住說瞭一句話,三先生獨自下坡去瞭;月吉先生卻走過來招呼順弟的姑媽,和她們同行迴去。
月吉先生見瞭順弟,便問道,“燦嫂,這是你傢金竈舅的小孩子嗎?”
“是的。順弟,誠厚,叫聲月吉先生。”
月吉先生一眼看見瞭順弟腦後的發辮,不覺喊道,“燦嫂,你看這姑娘的頭發一直拖到地!這是貴相!是貴相!許瞭人傢沒有?”
這一問把順弟羞的滿臉緋紅,她牽著她弟弟的手往前飛跑,也不顧她姑媽瞭。
她姑媽一麵喊,“不要跌瞭!”迴頭對月吉先生說,“還不曾許人傢。這孩子很穩重,很懂事。我傢金竈哥總想許個好好人傢,所以今年十四歲瞭,還不曾許人傢。”
月吉先生說,“你開一個八字給我,我給她排排看。你不要忘瞭。”
他到瞭自傢門口,還迴過頭來說:“不要忘記,叫燦哥抄個八字給我。”
順弟在上莊過瞭會場,她姑丈送她姊弟迴中屯去。七月裏天氣熱,日子又長,他們到日頭快落山時纔起身,走瞭十裏路,到傢時天還沒全黑。
順弟的母親剛牽瞭牛進欄,見瞭他們,忙著款待姑丈過夜。
“爸爸還沒有迴來嗎?”順弟問。
“姊姊,我們去接他。”姊姊和弟弟不等母親迴話,都齣去瞭。
他們到瞭村口,遠遠望見他們的父親挑著一擔石頭進村來。他們趕上去喊著爸爸,姊姊弟弟每人從挑子裏拿瞭一塊石頭,捧著跟他走。他挑到他傢的舊屋基上,把石子倒下去,自己跳下去,把石頭鋪平,纔上來挑起空擔迴傢去。
順弟問,“這是第三擔瞭嗎?”
她父親點點頭,隻問他們看的會好不好,戲好不好,一同迴傢去。
順弟的父親姓馮,小名金竈。他傢曆代務農,辛辛苦苦掙起瞭一點點小産業,居然有幾畝自傢的田,一所自傢的屋。金竈十三四歲的時候,長毛賊到瞭徽州,中屯是績溪北鄉的大路,整個村子被長毛燒成平地。金竈的一傢老幼都被殺瞭,隻剩他一人,被長毛擄去。長毛軍中的小頭目看這個小孩子有氣力,能吃苦,就把他臉上刺瞭“太平天國”四個藍字,叫他不能逃走。軍中有個裁縫,見這個小孩子可憐,收他做徒弟,叫他跟著學裁縫。金竈學瞭一手好裁縫,在長毛營裏混瞭幾年,從績溪跟到寜國,廣德,居然被他逃走齣來。但因為麵上刺瞭字,捉住他的人可以請賞,所以他不敢白日露麵。他每日躲在破屋場裏,挨到夜間,纔敢趕路。他吃瞭種種睏苦,好容易迴到傢鄉,隻尋得一片焦土,幾座焦牆,一村的丁壯留剩的不過二三十人。
金竈是個肯努力的少年,他迴傢之後,尋齣自傢的荒田,努力耕種。有餘力就幫人傢種田,做裁縫。不上十年,他居然修葺瞭村裏一間未燒完的磚屋,娶瞭一個妻子。夫妻都能苦做苦吃,漸漸有瞭點積蓄,漸漸掙起瞭一個小小的傢庭。
他們頭胎生下一個女兒。在那大亂之後,女兒是不受歡迎的,所以她的名字叫做順弟,取個下胎生個弟弟的吉兆。隔瞭好幾年,果然生瞭一個兒子,他們都很歡喜。金竈為人最忠厚;他的裁縫手藝在附近村中常有雇主,人都說他誠實勤謹。外村的人都尊敬他,叫他金竈官。但金竈有一樁最大的心願,他總想重建他祖上傳下來,被長毛燒瞭的老屋。他一傢人都被殺完瞭,剩下他這一個人,他覺得天留他一個人是為中興他的祖業的。他立下瞭一個誓願:要在老屋基上建造起一所更大又更講究的新屋。
他費瞭不少工夫,把老屋基爬開,把燒殘磚瓦拆掃乾淨,準備重新墊起一片高地基,好在上麵起造一所高爽乾燥的新屋。他每日天未明就起來瞭;天剛亮,就到村口溪頭去揀選石子,挑一大擔迴來,鋪墊地基。來迴挑瞭三擔之後,他纔下田去做工;到瞭晚上歇工時,他又去挑三擔石子,纔吃晚飯。農忙過後,他齣村幫人傢做裁縫,每天也要先挑三擔石子,纔去上工;晚間吃瞭飯迴來,又要挑三擔石子,纔肯休息。
這是他的日常功課,傢中的妻子女兒都知道他的心願,女流們不能幫他挑石頭,又不能勸他休息,勸他也沒有用處。有時候,他實在疲乏瞭,挑完石子迴傢,倒在竹椅上吸旱煙,眼望著十幾歲的女兒和幾歲的兒子,微微嘆一口氣。
順弟是已懂事的瞭,她看見她父親這樣辛苦做工,她心裏好不難過。她常常自恨不是個男子,不能代她父親下溪頭去挑石頭。她隻能每日早晚到村口去接著她父親,從他的擔子裏捧齣一兩塊石頭來,拿到屋基上,也算是分擔瞭他的一點辛苦。
看看屋基漸漸墊高瞭,但磚瓦木料卻全沒有著落。高敞的新屋還隻存在她一傢人的夢裏。順弟有時做夢,夢見她是個男子,做瞭官迴傢看父母,新屋早已造好瞭,她就在黑漆的大門外下轎。下轎來又好像做官的不是她,是她兄弟。
這一年,順弟十七歲瞭。
一天的下午,金竈在三裏外的張傢店做裁縫,忽然走進瞭一個中年婦人,叫聲“金竈舅”。他認得她是上莊的星五嫂,她娘傢離中屯不遠,所以他從小認得她。她是三先生的伯母,她的丈夫星五先生也是八都的有名紳士,所以人都叫她“星五先生娘”。
金竈招呼她坐下。她開口道:“巧極瞭,我本打算到中屯看你去,走到瞭張傢店,纔知道你在這裏做活。巧極瞭。金竈舅,我來尋你,是想開你傢順弟的八字。”
金竈問是誰傢。
星五先生娘說:“就是我傢大侄兒三哥。”
“三先生?”
“是的,三哥今年四十七,前頭討的七都的玉環,死瞭十多年瞭。玉環生下瞭兒女一大堆,——三個兒子,三個女,——現在都長大瞭。不過他在外頭做官,沒有個傢眷,實在不方便。所以他寫信來傢,要我們給他定一頭親事。”
金竈說,“我們種田人傢的女兒那配做官太太?這件事不用提。”
星五先生娘說:“我傢三哥有點怪脾氣。他今年寫信迴來,說,一定要討一個做莊稼人傢的女兒。”
“什麼道理呢?”
“他說,做莊稼人傢的人身體好,不會像玉環那樣癆病鬼。他又說,莊稼人傢曉得艱苦。”
金竈說:“這件事不會成功的。一來呢,我們配不上做官人傢。二來,我傢女人一定不肯把女兒給人做填房。三來,三先生傢的兒女都大瞭,他傢大兒子大女兒都比順弟大好幾歲,這樣人傢的晚娘是不容易做的。這個八字不用開瞭。”
星五先生娘說:“你不要客氣。順弟很穩重,是個有福氣的人。金竈舅,你莫怪我直言,順弟今年十七歲瞭,眼睛一,二十歲到頭上,你那裏去尋一個青頭郎?填房有什麼不好?三哥信上說瞭,新人過瞭門,他就要帶上任去。傢裏的兒女,大女兒齣嫁瞭;大兒子今年做親,留在傢裏;二女兒是從小給瞭人傢瞭;三女兒也留在傢裏。將來在任上隻有兩個雙胞胎的十五歲小孩子,他們又都在學堂裏。這個傢也沒有什麼難照應。”
金竈是個老實人,他也明白她的話有駁不倒的道理。傢鄉風俗,女兒十三四歲總得定親瞭。十七八歲的姑娘總是做填房的居多。他們夫婦因為疼愛順弟,總想許個念書人傢,所以把她耽誤瞭。這是他們做父母的說不齣的心事。所以他今天很有點躊躇。
星五先生娘見他躊躇,又說道:“金竈舅,你不用多心。你迴去問問金竈舅母,開個八字。我今天迴娘傢去,明朝我來取。八字對不對,辰肖閤不閤,誰也不知道。開個八字總不妨事。”
金竈一想,開個八字誠然不妨事,他就答應瞭。
這一天,他從張傢店迴傢,順弟帶瞭弟弟放牛去瞭,還沒有迴來。他放下針綫包和熨鬥,便在門裏闆凳上坐下來吸旱煙。他的妻子見他有心事的樣子,忙過來問他。他把星五嫂的話對她說瞭。
她聽瞭大生氣,忙問,“你不曾答應她開八字?”
他說,“我說要迴傢商量商量。不過開個八字給他傢,也不妨事。”
她說,“不行。我不肯把女兒許給快五十歲的老頭子。他傢兒女一大堆,這個晚娘不好做。做官的人傢看不起我們莊稼人傢的女兒,將來讓人傢把女兒欺負煞,誰來替我們伸冤?我不開八字。”
他慢吞吞的說,“順弟今年十七歲瞭,許人傢也不容易。三先生是個好人。”
她更生氣瞭,“是的,都是我的不是。我不該心高,耽誤瞭女兒的終身。女兒沒有人傢要瞭,你就想送給人傢做填房,做晚娘。做填房也可以,三先生傢可不行。他傢是做官人傢,將來人傢一定說我們貪圖人傢有勢力,把女兒賣瞭,想換個做官的女婿。我背不起這個惡名。彆人傢都行,三先生傢我不肯。女兒沒人傢要,我養她一世”。
他們夫妻吵瞭一場,後來金竈說,“不要吵瞭。這是順弟自傢的事,吃瞭夜飯,我們問問她自己。好不好?”她也答應瞭。
晚飯後,順弟看著兄弟睡下,迴到菜油燈下做鞋。金竈開口說,“順弟,你母親有句話要問你。”
順弟抬起頭來,問媽有什麼話。她媽說,“你爸爸有話問你,不要朝我身上推。”
順弟看她媽有點氣,不知道是怎麼一迴事,隻好問她爸。她爸對她說,“上莊三先生要討個填房,他傢今天叫人來開你的八字。你媽嫌他年紀太大,四十七歲瞭,比你大三十歲,傢中又有一大堆兒女。晚娘不容易做,我們怕將來害瞭你一世,所以要問問你自己。”
他把今天星五嫂的話說瞭一遍。
順弟早已低下頭去做針綫,半晌不肯開口。她媽也不開口。
她爸也不說話瞭。
順弟雖不開口,心裏卻在那兒思想。她好像閉瞭眼睛,看見她的父親在天剛亮的時候挑著一大擔石頭進村來;看見那大塊屋基上堆著他一擔一擔的挑來的石頭;看見她父親晚上坐在黑影地裏沉思嘆氣。一會兒,她又仿佛看見她做瞭官迴來,在新屋的大門口下轎。一會兒,她的眼前又仿佛現齣瞭那紫黑麵孔,兩眼射齣威光的三先生……
她心裏這樣想:這是她幫她父母的機會到瞭。做填房可以多接聘金。前妻兒女多,又是做官人傢,聘金財禮總應該更好看點。她將來總還可以幫她父母的忙。她父親一生夢想的新屋總可以成功……三先生是個好人,人人都敬重他,隻有開賭場煙館的人怕他恨他……
她母親說話的聲音打斷瞭她的思想。她媽說,“對瞭我們,有什麼話不好說?你說罷!”
順弟抬起眼睛來,見她爸媽都望著她自己。她低下頭去,紅著臉說道:“隻要你們倆都說他是個好人,請你們倆作主。”她接著又加上一句話,“男人傢四十七歲也不能算是年紀大。”
她爸嘆瞭一口氣。她媽可氣的跳起來瞭,忿忿的說,“好嗬!你想做官太太瞭!好罷!聽你情願罷!”
順弟聽瞭這句話,又羞又氣,手裏的鞋麵落在地上,眼淚直滾下來。她拾起鞋麵,一聲不響,走到她房裏去哭瞭。
經過瞭這一番傢庭會議之後,順弟的媽明白她女兒是願意的瞭,她可不明白她情願賣身來幫助爹媽的苦心,所以她不指望這門親事成功。
她怕開瞭八字去,萬一辰肖相閤,就難迴絕瞭;萬一八字不閤,旁人也許要笑她傢高攀不上做官人傢。她打定主意,要開一張假八字給媒人拿去。第二天早晨,她到祠堂濛館去,請先生開一個庚帖,故意錯報瞭一天生日,又錯報瞭一個時辰。先生翻開《萬年曆》,把甲子查明寫好,她拿迴去交給金竈。
那天下午,星五先生娘到張傢店拿到瞭庚帖,高興的很。迴到瞭上莊,她就去尋著月吉先生,請他把三先生和她的八字排排看。
月吉先生看瞭八字,問是誰傢女兒。
“中屯金竈官傢的順弟。”
月吉先生說,“這個八字開錯瞭。小村鄉的濛館先生連官本(俗稱曆書為官本)也不會查,把八個字抄錯瞭四個字。”
星五先生娘說,“你怎麼知道八字開錯瞭?”
月吉先生說,“我算過她的八字,所以記得。大前年村裏七月會,我看見這女孩子,她不是燦嫂的侄女嗎?圓圓麵孔,有一點雀斑,頭發很長,是嗎?麵貌並不美,倒穩重的很,不像個莊稼人傢的孩子。我那時問燦嫂討瞭她的八字來算算看。我算過的八字,三五年不會忘記的。”
他抽開書桌的抽屜,尋齣一張字條來,說,“可不是呢?在這裏瞭。”他提起筆來,把庚帖上的八字改正,又把三先生的八字寫齣。他排瞭一會,對星五先生娘說,“八字是對的,不用再去對瞭。星五嫂,你的眼力不差,這個人配得上三哥。相貌是小事,八字也是小事,金竈官傢的規矩好。你明天就去開禮單。三哥那邊,我自己寫信去。”
過瞭兩天,星五先生娘到瞭中屯,問金竈官開“禮單”。她埋怨道,“你們村上的先生不中用,把八字開錯瞭,幾幾乎誤瞭事。”
金竈嫂心裏明白,問誰說八字開錯瞭的。星五先生娘一五一十的把月吉先生的話說瞭。金竈夫妻都很詫異,他們都說,這是前世注定的姻緣。金竈嫂現在也不反對瞭。他們答應開禮單,叫她隔幾天來取。
鬍適的母親馮順弟(1873~1918),為鬍適父親鬍鐵花的第三任妻子,對鬍適一生影響至深。
在我父親的日記上,有這樣幾段記載:
[光緒十五年(一八八九)二月]十六日,行五十裏,抵傢。……
二十一日,遣媒人訂約於馮姓,擇定三月十二日迎娶。……
三月十一日,遣輿詣七都中屯迎娶馮氏。
十二日,馮氏至。行閤巹禮。謁廟。
十三日,十四日,宴客。……
四月初六日,往中屯,叩見嶽丈嶽母。
初七日,由中屯歸。……
五月初九日,起程赴滬,天雨,行五十五裏,宿旌之新橋。
十九,六,廿六。
【背景鈎沉】
鬍適與戲劇
鬍適之於戲劇的早年看法,可於《易蔔生主義》(《新青年?易蔔生專號》,1918年第4捲第6號)和《文學進化觀念與戲劇改良》(《新青年》,1918年10月15日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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