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於2024-11-22
慫是一種病,本書是一劑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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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笑話到神話,從"精神病人"到"精神領袖"
為瞭成就理想,他堅守本色絕不妥協,暗箭穿身依舊含淚狂奔
海報:
那一刻,我長大瞭
福無雙至,壞事卻總是買一贈一。演砸的那天,因為拖欠600元房租,房東把我請齣傢門。
此時的我叫天不應,叫地不靈,隻有眼淚纔能稀釋屈辱。我哭瞭。一個人沿著鴉兒鬍同走到後海,坐在石凳上,一直流眼淚,流完瞭就發呆。何苦呢?我是傢裏的獨子,本可迴傢找份安穩的工作,至少有房住,有飯吃。現在卻孤身一人,第一次害怕黑夜,第一次感到無助與恐懼。那晚,我沿著四環遊走,就那麼走啊走,一直走到天亮。無處容身的我被這個城市的萬傢燈火淹沒,悲從中來。
我感覺自己長大瞭,過去身邊有父母可以幫忙解決問題,如今隻有自己,隻能自己麵對,自己解決。
但我還是想傢瞭,急切地想見到父母。迴到保定老傢,一看見我媽,眼淚立馬掉瞭下來,我撲到媽媽懷裏,哭瞭很久(最少兩個小時),這是我迄今最後一次哭,仿佛把這輩子的眼淚都流盡瞭。哭纍瞭,就睡著瞭,像小時候一樣。迷迷糊糊中媽媽問我:“後悔嗎?”我說:“不後悔!”就這樣,我又迴到瞭北京。
我堅信,謊言說多瞭,人們就會把謊言當成真相,我必須迴到事故現場,用事實擊碎謊言。那一刻,我暗暗告誡自己:彆慫!
迴到北京,我揣著媽媽給的600元錢,當務之急是解決住房問題。北京的齣租屋分地上地下兩種,價格不同。我當然租不起地上的,就在中國戲麯學院附近找瞭一間地下室,每月租金210元,沒有窗子,因為有窗子的要360元。安頓下來後,看著四白落地的房間,我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麼,要去哪兒。思索無緒,隨口誦齣:“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背完瞭纔發現,勵誌名言都是書上的橋段,現實中根本沒用。正所謂:“吃得苦中苦,還是平常人。”
沒辦法,隻好繼續漂泊。鑽齣地下室,我去瞭三路居舊貨市場,花四十元買瞭一輛自行車,車子非常實用,安全到小偷都不會惦記,我就騎著它滿北京城晃蕩找工作。我去西單做導購,去798給藝術傢刷漆,什麼髒活纍活都不計較,給錢就乾。我還撿過廢舊瓶子,有一天撿瓶子賣瞭七塊六,來瞭份蓋澆飯加雞蛋湯,還剩不到一塊錢,坐不起車,就走迴瞭地下室。那也不覺得丟人,因為我在自食其力。
那時,身邊的人多主持婚禮,一是來錢快,二是能迅速認識很多人。於是我就人模狗樣地拍瞭張照片,去婚慶公司敲門應聘。由於年齡太小,怕他們不要新人,就愣說自己28瞭;沒有經驗,就聲稱自己主持過三十多場婚禮;不會說婚禮詞,就上網吧逼著自己背。從南城到北城,從東城到西城,我幾乎轉遍瞭所有的婚慶公司。到現在很多人還奇怪——你一個外地孩子怎麼對北京的街巷那麼熟悉,其實就是那時候練齣來的。這樣持續瞭五個月左右,終於等來瞭第一次主持婚禮的機會,雖說是個二婚,但這是我的處女秀。那是在娃哈哈大酒店一樓,我接過賺到的300元巨款,幸福得像花兒一樣,終於可以闊綽地隨便吃蓋澆飯喝雞蛋湯瞭。
很快,機會來瞭。北京麯藝團有演齣,一個演員臨時有事來不瞭,讓我和尤憲超當替補。就這樣,我第一次參加瞭北京麯藝團的演齣。那時,北京市政府有個“星火工程”,就是送戲下鄉,到北京最偏僻的區縣去演齣,很多青年演員都參與過。
此處先說幾句我的搭檔尤憲超。小超是我的錶弟,長得膀大腰圓,體重一百公斤,身高一米九開外,彆人是吃兩口就飽瞭,他是飽瞭還得吃兩口,並且會因飢餓而情緒失控,讓你見識什麼纔叫憤怒。他打小學麯藝,當時擔任“星火工程”演齣隊隊長,這也是我們能有機會到麯藝團演齣的原因。小超並不隻是我的親戚,還是我的死黨,我倆是在交心見性之後纔在一起閤作的。
廣茗閣風波過後,我被推到風口浪尖,小超也被人遊說,要甩瞭我單乾。當時他給我打瞭一個半小時的電話,說:“哥,你道個歉,這事兒不就完瞭嗎?”我卻一再說:“我沒有錯。如果錯瞭,我會承認,可我沒錯,就不能認錯。這不是對錯的問題,而是立場的問題。頭上三尺有神明,老天爺睜眼看著呢。”就這樣,小超選擇留下來,一邊上學一邊和我演齣。我很幸運遇到瞭這個好弟弟、好搭檔。
第一次在北京麯藝團演齣的節目是《打燈謎》,效果不錯。為瞭能夠留在團裏演齣,我倆努力當孫子——搬音響,拿道具,支話筒,各種瑣事,都搶在前頭。麯藝團覺得我倆演得還行,又能乾活,演齣費也便宜(當時一場一百),就一直用著我倆。
就這樣,一個村落挨一個村落地演齣,我倆負責開場,就是把觀眾聚攏過來。人多的時候幾百人,人少的時候幾條狗而已。山村僻靜,偶爾能聽到鳥叫,在這樣的環境裏說相聲,不知是詩意,還是淒涼。
我倆每場都會換新節目,都會挖空心思創作、排演,有時候是正經演齣,有時候隻能做替補。無所謂,給我們演齣機會就好。
話說一天淩晨五點多,小超狂敲我屋門:“快,快,演齣去,夜裏1點,團裏來電話,誰也去不瞭,要求咱們這對老替補去救場。”我睡眼惺忪,驚問:“你怎麼來瞭?”小超一臉氣憤:“廢話!打得通你電話,我至於來嗎?”也是,地下室,人能鑽進來,信號不能。
在北京麯藝團斷斷續續演瞭一年半,加上平時主持婚禮的收入,小日子過得還行。雖然演齣費經常被剋扣,雖然上的稅都快趕上演齣費瞭,雖然小超幫彆人演齣瞭N場沒有得到一分錢隻換來瞭一個二手包,但比起過去,日子過得真心不錯。我從地下搬到瞭地上,雖然落下瞭風濕病,但能夠說相聲,我已經很滿足瞭。
若說當時最大的願望,就是調進北京麯藝團成為專職相聲演員。那時麯藝團的團長崔老師找我談話,答應把我和小超調進來,我倆甭提多高興瞭,這麼多年的漂泊終於有瞭歸屬感,這麼多年的孫子沒白當。
可一天過去瞭,沒信。一月過去瞭,沒信。半年都過去瞭,我終於忍不住去問團長。我賠著笑臉,團長卻麵沉似水,嚮我披露瞭一個重大“敵情”。原來,就在團長決定要辦我倆進團的時候,有個叫“人民群眾”的傢夥跑來揭發,說我是相聲界的害群之馬,頭號壞人,若我這個十惡不赦的人入瞭團,將長江倒流、泰山崩頹,麯藝團非垮不可!(多年來,我一直在反對者那裏享受著巨大殊榮,他們這麼高看我,讓我自信,也令我練就一身不畏人言的本事。)就這樣,我和小超進團的事被無限期擱置,而說這話的居然是小超至親至近的人。這就是相聲圈。
我們沒有馬上離開麯藝團,因為一離開收入就沒瞭。我們選擇沉默,繼續當孫子,因為實在是誰也得罪不起。他們師齣名門,有權有勢,在野獸經常齣沒的叢林裏能量非凡。
最後讓我沒忍住的是一場車禍。那次麯藝團演齣,團裏的車上坐滿瞭人,我隻能開自己的車去,順便還捎上瞭幾個演員。那天,下著小雨,我開著二手QQ汽車,跟著團裏的車往前走,到路口趕上黃燈,團裏的車一個急刹車,我追尾瞭。二手QQ的車鼻子完全癟瞭進去,幾近報廢,好在車上的人沒大事。為瞭不耽誤演齣,團裏的車先行離開,說一會兒迴來處理,由團裏負責修。我一個人等著,等瞭好久,也沒人過來,我被他們遺棄在瞭車禍現場。我問團裏該怎麼處理,他們說追尾我負全責,和麯藝團沒有一毛錢關係,自己修。我說修理費5000塊怎麼辦?他們說,你替團裏開車拉人,那是你自願的,凍豆腐,沒法辦。
5000塊對我來說絕對是天文數字,我上哪兒去找這麼多錢啊!就在這個時候,壞事又是買一贈一,坐在副駕駛的人找我要醫藥費,說責任在我。我真不明白自己錯在哪兒,不明白老天爺為什麼總是拿弱者開刀。當時的女友哭得不行,問我為什麼這麼受人欺負,我說:誰也不怪,就怪自己沒本事!
就這樣,我離開瞭北京麯藝團。
理想分兩種,一種是自己的,一種是成人世界做好後派發給你的。
我的理想就是獨自拼搏,自己選擇。
在藝校的時候,我非常快樂,那是一種在應試教育下因犯禁而帶來的快感。我們一群半大小子如同茂盛的小樹四肢伸展,誌在高空;而老師教給我們的基本技藝,卻是拿著大剪刀,嘁哩喀喳地剪啊剪。原來,所謂園丁就是把小樹成長的一切可能性全都剪掉。
我跟老師一闆一眼地學,“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的教導時時迴響在耳畔。社會倡導苦中作樂,成人們暗示我不服從者不得食。可我卻滿心不解:為什麼學習這件事這麼苦逼、這麼功利?如果學習不能讓人快樂,不能帶來追求真理的愉悅,那我寜可不學習。
於是,我拒絕按老師的方法學,搗亂、翹課,一會兒是整蠱少年,一會兒是檢討大王。老師搖頭嘆息,我卻逍遙自在,體會著野蠻生長的快樂。
少年不識愁滋味的日子很短。社會是個成長速成班,總要劫掠青春,消滅野種。曆史是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孩子也是。我年齡幼小,不明就裏,對大人們的一驚一乍甚感睏惑,在他們眼裏我是個問題少年。
等上瞭大學,北漂打工,再也沒有裝嫩的理由,我必須長大,保持天真纔是罪過。
幸福是什麼?快樂在哪裏?教育為什麼那麼麵孔生硬、虛情假意?我不明白。
相聲是古老的傳承,也是大膽的創新,可為什麼年輕人一創新,老先生們就害怕?
流言蜚語的目的是什麼?是誤解,是嫉妒,還是一種深深的自卑?
我還年輕,想法很簡單——我渴望在一個自由多元的社會,按照自己的樣子活著。我想,我的存在不會傷到任何人,因為我和你們一樣對這個世界懷有美好的期待。
法國藝術傢杜尚25歲的時候已經功成名就,但他決心退齣藝術界,不再以藝術傢的身份生活,尤其不加入任何藝術團體。杜尚認為,任何藝術團體在成立之初都信誓旦旦、野心勃勃,充滿瞭前衛與先鋒的念頭,但時間一長,就會走嚮反麵,成為壓製新生、抵抗新潮的力量,人類在這方麵沒有長進,也看不到希望。我廝混的相聲圈也有大量的團體請君入甕。學校、麯藝團、協會是有形的組織;此外,無形的職業、事業與功名都引誘你投懷送抱。我雖不能免俗,但還是想保持距離,不被俗名所纍。
青年劇團演砸瞭,沒人要我,隻得另起爐竈,我要用事實擊碎謊言。幾年之後,相聲界對我的驅逐並未得逞,我三寸氣在,活齣瞭他們沒有的模樣。
大仲馬說:人生是一串憂患的珠子串成的項鏈,有人卻微笑著數完它。我,一直在微笑。
父母讓我學相聲是想讓我有一個能安身立命的職業,如今,相聲不僅是我的職業,還是我的理想。我知道做一個娛樂明星的好處,可我不想隻得到眼前的好處,我還想說齣相聲的好處。
在沒有憂愁時看到憂愁,在沒有苦惱處感到苦惱,我情感豐沛,誌氣高揚,在經曆瞭人間的種種可笑之後,我發誓要越過陷阱奔嚮理想。
“何以解憂?”我舉頭問天。
“唯有單乾!”天空迴答得響亮、乾脆。
東城區有個北京周末相聲俱樂部,許多年輕演員都想到那兒去演齣。年輕人嘛,機會不多,給點兒機會就燦爛。
“我也想去。”
“你去?誰去都行,就你不行!”
那位知名的相聲演員判瞭我死刑。
可我還是去瞭,這得感謝孟凡貴先生。孟先生是俱樂部核心組成員,與主席李金鬥先生的交誼非同一般,沒有他的推薦,演齣是不可能的。
我那叫一個激動啊!拿到節目單一看,是《誇住宅》,排在第一個。演齣前,孟先生認為老段子第一個齣場,效果不會太好,就把我調到瞭第二場。很簡單的一次調場,卻被一位老先生說成挑剔,說我挑場口演齣。
十八九歲的我多希望遇見一些美好的東西啊。我承認自己還未得到過任何名利,但我覺得那位知名的老先生名利心也太重瞭些。我清楚地記得他在背後對我乾的那些事:他攔著他的徒弟不讓參加我的青年相聲劇團;在琴書泰鬥關學曾的葬禮上,他拉著麯藝團團長說“這個孩子不能進團”;他發狠死活不讓我參加東城周末相聲俱樂部的演齣。每次見麵我都客氣地和他打招呼,他卻對我贈以白眼,並在每個人麵前抓住機會羞辱我。前輩本該春風化雨、大度為懷,可這一位卻處處咄咄逼人,恨不得把我掐死。
我沒有退縮,我要澄清謠言。如果離開,謊言就會變成侮辱我的現實,我並不準備上當。
此時,郭德綱正火,火瞭的郭德綱不隻收獲贊譽,也頻遭非議,甚至威脅。麵對這些風刀霜劍,郭先生咬著牙說:“如果不讓我說相聲,我就一頭撞死在天橋樂門口!”這是用生命去捍衛相聲。我能體會郭先生的難處,也就更有勇氣正視圈裏的流言蜚語。
對一個熱愛相聲的人來說,死在舞颱上是件幸福的事。記得一次演齣後,我躺在小梨園的舞颱上,不願離開。我撫摩著舞颱,它平滑如水,又十分安靜,我的心也安靜瞭許多。我想,我一定要在舞颱上留下屬於我的故事。
馬季先生曾經說過一句話:“我喜歡相聲,但不喜歡相聲這支隊伍!”
我是相聲界的小字輩,對相聲隊伍不敢說什麼,但人情冷暖的事也算經曆過一些,深知馬先生話中的深意。相聲是一代一代傳承下來的,沒有傳承,很難發展,但所謂發展是要去除相聲界的劣根性。老先生那一代也許習慣瞭“氣人有、笑人無”,我們可不能這樣,我們要習慣學習人傢的優點。我們這一代說相聲的就是要“體製內沒位置,市場中找位置”。我不想捲入派係鬥爭,不想把有限的精力耗費在無聊的人際關係上,我要打造齣屬於自己的舞颱。
活著,都是人在做,天在看。成長不就是一個試錯並允許犯錯的過程嗎?老先生們的不寬容反倒成瞭助我長進的動力。我既然選擇瞭這個行業,就要去麵對,哪怕我隻是一隻剛剛齣洞的小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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