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改变世界:马克思和马克思主义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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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 埃里克·霍布斯鲍姆 著,吕增奎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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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中央编译出版社
ISBN:9787511719843
版次:1
商品编码:11430423
包装:精装
丛书名: 新世界新思想译丛
开本:16开
出版时间:2014-03-01
用纸:纯质纸
页数:423
正文语种:中文

具体描述

编辑推荐

  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
  不管你怎样看待马克思的理论,他至今仍然是具有重大现实意义的人物。

内容简介

  在《共产主义宣言》发表以来的一个半多世纪中,马克思主义一直是现代世界思想乐章的重要主题之一,由于它动员社会力量的能力而成为20世纪历史上一种至关重要的存在,在某些时期成为一种决定性的存在。《如何改变世界:马克思和马克思主义的传奇》收集了埃里克·霍布斯鲍姆从1956—2009年在马克思主义领域所写的许多作品,实质上是对马克思(和不可分开的恩格斯)思想发展及其后世影响的研究。希望本书的出版会帮助读者反思马克思主义和人类在21世纪将会拥有何种未来的问题。
  埃里克·霍布斯鲍姆提供了一种迷人的、有洞见的马克思主义观点,并考察了马克思主义的多种影响:从对贵格会运动到马基雅维利,以及在法国大革命和德国哲学中的渊源。他对马克思主义思想家和核心文本,从恩格斯的《工人阶级的境况》到葛兰西的《狱中札记》再到《共产主义宣言》一一进行了考察,并对过去30年来退却时期的马克思主义进行了分析。通过出色、深刻、有力且广泛的研究,《如何改变世界:马克思和马克思主义的传奇》毫无疑问地向我们展示出:马克思是我们这一世纪的思想家,就像他是过去两个世纪的思想家一样。

作者简介

  埃里克·霍布斯鲍姆(Eric Hobsbawm,1917—2012),享誉全球的思想大师、备受推崇的马克思主义史学大家,英国科学院院士及美国艺术和科学院外籍院士,先后被多个国家的大学授予名誉学位。
  作为俄国十月革命的同龄人,1917年出生于埃及名城亚历山大港的一个中产家庭。父亲是移居英国的俄国犹太后裔,母亲来自哈布斯堡王朝统治下的奥地利。1919年,举家迁住维也纳,十年后父母相继去世,孤儿霍布斯鲍姆于1931年投奔叔父,徙居柏林,在“一战”后受创最深的德奥两国度过童年。希特勒上台后,1933年转赴英国,幸运地躲过之后的纳粹大屠杀,完成中学教育,并进入剑桥大学学习历史。“二战”爆发后,投笔从戎,至1946年退伍,回到剑桥完成博士学位,博士论文题目是英国费边社的历史。1947年成为伦敦大学伯克贝克学院讲师,1959年升任高级讲师,1978年成为该校经济和社会史荣誉教授。1982年退休后,任纽约社会研究新学院政治和社会史荣誉教授。1998年,英国时任首相托尼·布莱尔为其颁发了名誉勋位(Order of the Companions of Honour)。2002年,被任命为他一生执教的伯克贝克学院校长,由于他的辞职信一直未获批准,实际上他至死都是该校校长。2003年,获得杰出欧洲史研究奖。2012年,中国国庆日凌晨,因病在伦敦谢世。

  译者简介:
  吕增奎,哲学硕士,2003年毕业于南京大学哲学系,中共中央编译局海外理论研究中心副研究员,主要从事政治哲学和海外当代中国学研究。主编《马克思与诺齐克之间:G.A.柯亨文选》》(江苏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民主的长征:海外学者论中国政治发展》(中央编译出版社2011年版)、《执政的转型:海外学者论中国共产党的建设》)(中央编译出版社2011年版)3部文集,翻译《后马克思主义思想史》(江苏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中国共产党:收缩与调适》(中央编译出版社2011年版)、《中国的复兴:富裕启示录》(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3部专著,发表论文和译文20多篇。


精彩书评

  进步主义政治史界的巨人,影响了整整一代政治和学术领袖。他的史学著作是等级的学术作品,但又饱含了深刻的同情和正义感。他孜孜不倦地鼓动人们创造一个更美好的世界。
  ——英国前首相 托尼·布莱尔(Tony Blair)
  
  霍布斯鲍姆是一位非凡的历史学家,一个对于政治充满激情的人。他将英国悠久的历史呈现于成千上万的大众面前,他把历史从高头讲章上领进了寻常百姓家。他是一位杰出的学者,关切国家、关心政治。虽然颇受争议,但他将一生都奉献给了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
  ——英国工党领袖埃德·米利班德(Ed Miliband)
  
  霍布斯鲍姆是现时代的史学家……他开创了对公众抗议、暴乱和起义的研究,他的著作对社会科学家和对历史学家一样重要。
  ——《泰晤士报》(Times)
  
  埃里克·霍布斯鲍姆可以说是英国受尊敬的史学家,是极少数真正在国内外享有盛誉的史学家之一……无论是在对细微末节的掌握上,还是在非凡的综合能力上无人能出其右。
  ——《卫报》(Guardian)
  
  他似乎既从容不迫又熟练自在地徜徉于许多地点、主题和世纪之中,时而语带幽默并展现出难得一见的天分。尽管霍布斯鲍姆的特质与布罗代尔颇为不同,但他拥有同样宽阔的视野、深入的观察能力、朝气蓬勃的精神以及(不得不再度强调的)天分。
  ——《世界报》(Le Monde)
  
  目前没有任何以英文进行撰述的历史学家在掌握事实与资料上的能力,堪与霍布斯鲍姆匹敌。他储存和检索细节的能力,已达到只有配备众多工作人员的庞大数据库才能够处理的程度。霍布斯鲍姆那种从众多资料中归纳出既令人惊讶又让人佩服的结论的天赋,这么多年来依然不断成长。他是一位历史学家,不是小说家但是他细密头脑内的引擎,却具有劳斯莱斯等级的想象力。
  ——《独立报》(The Independent)
  
   《如何改变世界》是一位90多岁老人的著作。我们大多数人到达这个年纪,能够自己从扶手椅里站起来已是幸事,更不用说从事历史研究了。它无疑不会是这种不屈不挠精神赐予我们的最后著作...本书的大多数内容以前都曾发表过,尽管其中大约三分之二的文章未曾以英语发表过。因此,现在那些不懂意大利语的人能够阅读霍布斯鲍姆最初以意大利语发表的许多文章,至少可以阅读关于1880年到1883年马克思主义史的三项重要研究。单是这些研究就足以使本书具有独特的价值……
  ——英国当代思想家 特里·伊格尔顿
  
  过去30年里,思想、政治和方法论上的一系列大地震侵蚀了马克思和马克思主义的影响。为什么马克思和马克思主义应当从这些大地震中幸存下来呢?霍布斯鲍姆以清晰优雅的笔调令人信服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他显然希望,人们将会高举火炬,把它传给未来的一代代人。
  ——美国西部法国史学会主席、曼哈顿学院历史学教授 杰夫·霍恩
  
  埃里克·霍布斯鲍姆的《如何改变世界:马克思和马克思主义的传奇》是在历史需要的时刻出现的一个强有力的文本。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之后,随着“占领”运动对资本主义霸权的挑战,正如霍布斯鲍姆在其结论中所说,现在确实是“认真对待马克思”的时候了。幸运的是,这本书为我们恰好需要的专心、认真和敏捷提供了一种有效的典范。
  ——美国堪萨斯州立大学政治学系助理教授 艾米·布茨比
  
  毋庸置疑,摆在我们面前的《如何改变世界》乃是霍布斯鲍姆生前整理出版的最后一部著作。它既是作者对自己一生所坚持的史学观念的概括和总结,也是他对自己史学研究的指导思想——马克思主义的当代意义的反思和探寻。……事实上,正是这部著作展示出一个世纪老人对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命运和未来走向的思索,值得我们认真地加以阅读。
  ——复旦大学哲学学院教授 俞吾金

目录

中文版序/俞吾金
前言
第一部分 马克思和恩格斯
第一章 今天的马克思
第二章 马克思、恩格斯与马克思之前的社会主义
第三章 马克思、恩格斯与政治
第四章 论恩格斯的《英国工人阶级状况》
第五章 论《共产党宣言》
第六章 发现《大纲》
第七章 马克思论资本主义生产以前的各种形式
第八章 马克思恩格斯著作的命运

第二部分 马克思主义
第九章 马克思博士与维多利亚时代的批判者
第十章 马克思主义的影响:1880—1914年
第十一章 反法西斯主义时代:1929—1945年
第十二章 葛兰西
第十三章 葛兰西的接受史
第十四章 马克思主义的影响:1945—1983年
第十五章 退却时期的马克思主义:1983—2000年
第十六章 马克思和工人:漫长的世纪
索引
译后记






















精彩书摘

  第一章 今天的马克思
  一
  2007年,犹太人图书周在马克思逝世纪念日(3月14日)两周前举行,从举行地点出发,步行不久就到了伦敦与马克思关系最密切的地方——大英博物馆图书阅览室。两位立场截然不同的社会主义者我和雅克?阿塔利(Jacques Attali)在那里向马克思表达了我们的敬意。然而,只要想想这个图书周举行的地点和日期,这就令人倍感意外。人们不能说1883年马克思死于失败之中,因为他的著作已经开始影响德国尤其是俄国的知识分子,他的信徒所领导的运动已经开始主导德国工人运动。不过,1883年,这一切尚不能充分地展示出马克思终生的工作。他写作了一些卓越的小册子和未完成的重要著作《资本论》。在马克思生命的最后十年里,《资本论》的写作几乎没有任何进展。当一位拜访者向他询问他的著作时,马克思苦恼地问道:“哪一部著作?”自从1848年革命失败后,马克思的主要政治努力——所谓的1864—1873年第一国际——以失败告终。尽管马克思在英国流亡了大半生,但在英国政治或思想生活中却没有确立重要的地位。
  然而,马克思在逝世后却取得了惊人的成功!在他去世后的25年里,欧洲工人阶级以他的名义成立或者接受其思想的政党在本国的民主选举中获得了15%—47%的选票——英国是唯一的例外。1918年后,许多工人阶级的政党成为了执政党,而不只是作为反对党存在,在法西斯主义灭亡之后仍然如此,但是它们由此急切地抛弃自己最初的思想来源。如今它们仍然存在于世。与此同时,马克思的信徒在非民主国家和第三世界建立了革命组织。在马克思去世70年后,人类三分之一的人口生活在共产党执政的政权下,而共产党则声称自己代表他的思想,要实现他的理想。目前世界仍然有超过20%的人口生活在共产党执政的政权下,但是除了少数例外,这些执政的共产党已经彻底改变了政策。简而言之,如果说有一位思想家在20世纪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那么他就是马克思。19世纪的卡尔?马克思和赫伯特?斯宾塞都葬在海格特墓地。走进海格特墓地,令人非常惊讶的是两人的坟墓都在彼此的视线内。在两人都在世的时候,斯宾塞是公认的19世纪的亚里士多德,而马克思则是一位依靠朋友资助而生活在汉普斯德低坡的穷人。今天,无人知道斯宾塞也葬在那里,但是来自日本和印度的年老朝圣者络绎不绝地瞻仰马克思的坟墓,流亡的伊朗和伊拉克共产党人坚持葬在他的坟墓旁边。
  随着苏联的解体,共产主义政权和共产主义大众政党的时代已经走向终结,即使在共产主义政权和共产主义政党仍然存在的地方,例如在中国和印度,它们实际上已经抛弃了列宁主义的马克思主义的旧规划。在这样一些地方,马克思发现自己再度进入了无人区。共产主义声称是马克思的唯一的真正继承人,他的思想也基本上被等同于共产主义。在1956年赫鲁晓夫批判斯大林之后,异议的马克思主义流派或者马克思列宁主义流派在世界各地都留下了少数足迹,现在无疑已经成为前共产主义者的绝响了。因此,在马克思逝世100年后的第一个20年里,他已经彻底变成了历史人物,不再令人为之不安。一些记者甚至认为,今晚的这场讨论是在努力把他从“历史的垃圾堆”里拯救出来。然而,今天,马克思再次成为一位21世纪的思想家。
  英国BBC的调查表明,英国广播电台的听众把马克思选为最伟大的哲学家。我从这个调查中没有想到太多的东西。但是,如果你把马克思的名字输入Google进行搜索,就会发现他仍然是搜索量最大的伟大思想家之一,只有达尔文和爱因斯坦超过他,但却远远高于亚当?斯密和弗洛伊德。
  在我看来,之所以会出现这种状况,有两个原因。第一,苏联官方马克思主义的终结把马克思解放了出来,马克思在理论上不再被公开地等同于列宁主义,在实践中不再被公开地等同于列宁主义政权。非常清楚的是,仍然有相当多的理由重视马克思对世界的看法。第二,尤其明显的是,20世纪90年代兴起的全球化的资本主义世界在一些关键的方面与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所预见的世界极为相似。1998年是这本惊人的小册子发表150周年,恰好也是全球经济剧烈动荡之年。公众的反应清楚地体现出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的预见。悖谬的是,这一次是资本家而不是社会主义者重新发现了马克思:社会主义者是如此地沮丧,竟然没有重视这个纪念日。我想起了我对美国航空公司飞行杂志编辑的采访所感到的惊讶之情,他们杂志的80%的读者是美国的商务旅客。我写了一篇关于《共产党宣言》的短文,他认为他的读者会对关于《共产党宣言》的辩论感兴趣,可他会采用我的短文吗?更令我惊讶的是,大约是在世纪之交的一次午餐会上,乔治?索罗斯问我怎么看马克思。我知道我们之间的观点没有什么共同之处,因而想避免争论,给出了一个含糊的回答。他说:“此人150年前发现了资本主义的一些事实,我们今天必须予以关注。”他的确是这样做的。此后不久,据我所知,那些从未成为共产主义者的著作家开始认真对待马克思,就像雅克?阿塔利的马克思新传记和马克思研究那样。阿塔利也认为,对于那些想把当前世界改变得更美好的人来说,马克思留下了许多的思想。应当记住的是,即使从这种观点来看,我们今天也需要重视马克思。
  2008年10月,《金融时报》发表了题为“陷入灾变的资本主义”的头条新闻,这时无人再对马克思回到了公众视野中表示怀疑。当全球资本主义正在经历自20世纪30年代初以来最严重的动荡和危机时,马克思不可能退出公众的视野。另一方面,21世纪的马克思几必然不同于20世纪的马克思。
  有三个事实支配了20世纪人们对马克思的看法。第一个事实是那些革命提上日程的国家与那些革命尚未提上日程的国家——宽泛地说就是北大西洋和太平洋地区以及其他地区的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之间的分化。第二个事实来自于第一个事实:马克思的遗产自然地分化成两种遗产:(1)社会民主主义和改良主义的遗产;(2)那种由俄国革命主导的革命遗产。这一点在1917年由于第三个事实而变得十分清楚:19世纪的资本主义和资产阶级社会堕入我所说的“大灾难时代”,即从1914年到20世纪40年代的时期。那场危机是如此严重,使许多人怀疑资本主义能否复元。就像20世纪40年代非马克思主义者约瑟夫?熊彼特所预言的那样,资本主义不会注定被社会主义经济取代吗?事实上,资本主义确实复元了,但不是回到它的旧形式上。同时,苏联的社会主义选择似乎对崩溃具有免疫力。1929—1960年,苏联的社会主义看起来似乎合情合理,即使对许多不赞同这些政权的政治方面的非社会主义者来说,相信资本主义已经耗尽元气,相信苏联政治证明它会超越资本主义,似乎也不是不合乎情理的。在苏联人造卫星发射的那一年,这一观点听起来并不荒谬,在1960年后更明显如此。
  这些事实及其对政策和理论的影响都属于马克思和恩格斯逝世后的时期,超出了马克思本人的经历和评价的范围。我们对20世纪马克思主义的评判不是依据马克思本人的思想,而是依据后世对其著作的阐释和修正。我们顶多能够声称,在19世纪90年代末期马克思主义的第一次思想危机期间,第一代马克思主义者,即那些曾与马克思、更可能与恩格斯进行过私人交往的马克思主义者,已经开始讨论一些与20世纪相关的问题,尤其是修正主义、帝国主义和民族主义。后来马克思主义者的许多讨论在马克思那里找不到思想来源,而是专属于20世纪,尤其是关于社会主义经济实际上可能或者应当是什么样子的问题,这个问题基本上诞生于1914—1918年俄国战时经济的经验和“一战”后的准革命危机或革命危机。
  因此,马克思不可能主张,作为一种保证生产力最快速发展的方式,社会主义比资本主义更优越。这一主张属于两次世界大战之间资本主义危机面对苏联“五年计划”的时代。实际上,马克思主张的并不是资本主义已经达到它推动生产力发展的能力的极限,而是资本主义增长的不均衡运动产生了周期性的生产过剩危机,而这种生产过剩危机迟早会证明生产与资本主义管理经济的方式不相容,造成推翻资本主义的社会冲突。资本主义就其本质来说不可能适合随之而来的社会化生产经济。马克思认为,这必然会是社会主义经济。
  于是,毫不奇怪,“社会主义”是20世纪关于马克思的辩论和评价的核心。这不是因为社会主义经济的规划明显是马克思主义的——事实上并不是,而是因为所有受马克思主义启发的政党都赞同这样一种规划,而且共产党实际上声称已经制定了这样一种规划。这种规划就其20世纪的形式而言已经死亡。苏联的“社会主义”和其他“中央计划的经济”,即在理论上无市场的国家所有和控制的命令经济,已经成为过去,而且不会复兴。社会民主党人建立社会主义经济的志向始终是未来的理想,但即使作为正式的志向,它们到20世纪结束也已经遭到了抛弃。
  社会民主党人心中的社会主义模式和共产主义政权建立的社会主义究竟有多少内容属于马克思呢?这里十分关键的是,马克思本人慎重地避免对社会主义的经济和经济制度作出具体的阐述,也没有论及共产主义社会的具体形式,他只是指出,共产主义社会不可能人为地构想或设计出来,只能从社会主义社会中演变出来。他在这个主题上作出的一般性论述,例如他在针对德国社会民主党人的《哥达纲领批判》中的论述,没有给他的继承人提供具体的指导,事实上也没有给那些他们认为在革命之前属于学术问题或空想实践的问题提供严肃的思考。我们知道如下一点就已经足够了:共产主义将建立在——用著名的工党党章“第四条”的话来说——“生产资料公有制”的基础上,通常认为通过工业的国有化就可以实现“生产资料公有制”。
  十分奇怪的是,关于中央计划的社会主义经济的最早理论并不是由社会主义者提出的,而是1908年由意大利的非社会主义经济学家恩里克?巴罗内(Enrico Barone)提出的。在“一战”结束时私人工业的国有化问题提上现实政治的日程之前,也没有其他人思考过社会主义计划经济理论。当时,社会主义者毫无准备地面对着他们的问题,从过去或其他人那里也得不到任何的指导。
  “计划”包含在任何类型的由社会管理的经济中,但是马克思对此没有具体的论述。当苏俄在革命后尝试“计划”的时候,“计划”只能是临时的产物。在理论上,“计划”只能够通过设计出各种概念(例如列昂惕夫的投入产出分析)和提供相关统计数据才能实现。后来,非社会主义经济广泛地采用这些设计。在实践中,“计划”只有按照“一战”时同样临时产生的战争经济尤其是德国的战争经济才能实现,特别重视电气工业,这是德国和美国电气公司经理中的政治同情者告诉列宁的。战争经济仍然是苏联计划经济的基本模式,即一种事先确定某些目标——超速工业化、赢得战争、制造原子弹或者把人类送上月球——然后计划通过不顾短期代价地配置资源来实现这些目标的经济。这不是只有社会主义才有的状况。走向事先目标的工作可能带有或多或少的精密性,但是苏联的经济实践上从未超出这种状况。而且,尽管自1960年以来苏联经济一直尝试“计划”,但是从未摆脱在尝试使市场适应官僚的命令体系时所暗含的两难困境。
  社会民主主义以一种不同的方式修正了马克思主义,要么推迟社会主义经济的建立,要么更现实地设计出不同形式的混合经济。就社会民主主义政党仍然致力于创立一种完全社会主义的经济而言,这包含着关于社会主义经济的一些思考。最令人关注的思考来自一些非马克思主义的思想家,例如费边主义者韦伯夫妇,他们设想通过一系列不可逆转的和累进的改革实现从资本主义到社会主义的逐步变革,因而,尽管他们没有对社会主义的经济运作提供任何思考,但却为社会主义的制度形式提供了一些政治思考。最主要的马克思主义的“修正主义者”爱德华?伯恩施坦主张,改良主义的运动就是一切,最终的目标没有任何实践的现实性,从而巧妙地处理了这个问题。事实上,大多数在“一战”后成为执政党的社会民主主义政党满足于修正主义政策,实质上使资本主义经济的运作满足了工人的一些要求。这种立场的权威著作是安东尼?克罗斯兰的《社会主义的未来》(1956年)。他认为,随着1945年资本主义解决了建立丰裕社会的问题,公有企业(国有化的典型形式或其他形式)不是必要条件,社会主义者的唯一任务是保证国民财富的公平分配。这一切已经远离了马克思,事实上远离了传统社会主义者的构想:社会主义本质上是一种非市场的社会,这是马克思大概也会赞同的一种构想。
  我只想补充一点:最近经济新自由主义者与其批判者之间关于国有企业和公有企业地位的争论,在原则上并不是一场专属于马克思主义乃至社会主义的争论。这场争论停留在20世纪70年代以来的一种企图上:通过国家全面退出对追求利润的企业活动的管制或控制,把自由放任原则的病变转化成经济现实。这种把人类社会交给(所谓的)自我控制和使财富乃至福利最大化的市场——充斥着理性地追求私利的行动者——的企图,在任何发达经济、甚至在美国的资本主义发展早期阶段上没有任何先例。这是资本主义的意识形态学家对亚当?斯密的误读,就像苏联极端的100%国家计划的命令经济是布尔什维克对马克思的误读一样。毫不奇怪,这种更接近于神学而不是经济现实的“市场原教旨主义”也失败了。
  中央计划的国家经济销声匿迹,而且非道德化的社会民主主义政党不再立志彻底改造社会。这些消除了20世纪关于社会主义的诸多争论。社会民主主义政党在一定程度上背离了马克思本人的思想,尽管它们受到他的很大启发,并以他的名义行事。另一方面,在三个方面马克思仍然是一种巨大的力量:作为一位思想家,作为一位历史思想家和分析家,作为一位公认的现代社会思想之父(和迪尔凯姆和马克斯?韦伯)。我没有资格谈论他作为一位哲学家所具有的持久但显然重要的意义。当然,从未失去当代意义的是他关于资本主义是一种一定历史时代的人类经济模式的看法与他对资本主义不断扩张、不断集中、不断制造危机和不断自我改造的运行模式的分析。
  二
  马克思在21世纪究竟具有什么意义?苏联社会主义模式,迄今为止建设社会主义经济的唯一尝试,已经不复存在。另一方面,全球化进程已经大大推进,不断加速进行,人类也已经具有十足的财富创造能力。这已经削减了民族—国家的经济和社会行为的力量和范围,因而削弱了社会民主主义运动——主要依靠向政府施加改革的压力——的经典政策。就市场原教旨主义的盛行而言,它也造成了国内内部以及地区之间的极端经济不平等,把灾难的因素带回到资本主义经济的基本周期中,包括那些变成自20世纪30年代以来成为最严重的全球危机的因素。
  我们的生产能力使大多数人可能——起码潜在地——从必然王国迈入到富裕、教育和不可想象的生活选择的王国,尽管世界上大多数人尚未进入这一王国。然而,20世纪的大多数社会主义运动和政权实质上仍然在这个必然王国中活动,即使在西方的富裕国家也是如此,尽管它们在1945年后的20年里出现了大众富裕的社会。然而,在丰裕的王国中,充足的食物、衣物、住房、提供收入的工作及保护人民摆脱生活风险的保障体系的目标,尽管是社会主义者的一条必要纲领,但不再是他们的一条充分纲领。
  第三项发展是负面的。由于全球经济的大规模扩张破坏了环境,控制无限制的经济增长已经成为越来越迫切的需要。扭转或者至少控制经济对生物圈的影响与资本主义市场的命令——即追求利润的持续增长最大化——之间出现了明显的冲突。这是资本主义的“阿喀琉斯之踵”。我们目前不可能知道那枚致命之箭由谁射出。
  因此,我们今天如何看待马克思呢?是全人类的而不只是某一部分人的思想家?当然是。是一位哲学家?是一位经济分析家?是现代社会科学的创始人和认识人类社会的指南?是的。不过,就马克思而言,阿塔利正确地强调的一点是马克思思想的普遍全面性。这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跨学科性”,而是对所有学科的整合。正如阿塔利所说:“在他之前的哲学家们按照人的总体性思考了人,但他是第一个把世界作为政治、经济、科学和哲学的整体来理解的人。”
  十分明显,马克思的许多论述已经过时,一些论述不再可能被人接受。同样明显的是,他的著作是尚未完成的作品,但像所有名副其实的思想一样,一项永远在发展中的工作。没有人再会把它变成一种教条,更不用说变成一种获得制度支撑的正统了。这无疑会使马克思本人感到震惊。但是,我们还应当拒斥那种认为“正确的”马克思主义与“不正确的”马克思主义存在鲜明差别的观念。他的探究方式会带来不同的结果和政治视角。事实上,这对马克思本人来说也是如此,他曾经设想,英国和荷兰可能出现和平的权力过渡,俄国的村社也可能演变成社会主义。就像普列汉诺夫和列宁一样,考茨基甚至伯恩施坦也是马克思的继承人。由于这个原因,我对阿塔利对真正的马克思与一系列对其思想的简化者和伪造者——恩格斯、考茨基、列宁——之间的区分表示怀疑。对俄国人即《资本论》的第一批专心读者来说,把马克思的理论视为一种通过西方式的经济发展使像俄国这样的国家从落后走向现代的途径,是合理的,就像对马克思本人来说推测向社会主义的直接过渡是否不会在俄国村社的基础上发生是合理的一样。这甚至更可能符合马克思本人思想的一般发展。反对苏联实验的依据并不是只有全世界先进入资本主义后才能建设社会主义,马克思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我们也不能坚定地声称马克思曾经这样认为过。这是经验主义的。正是俄国过于落后,只能产生出对社会主义社会的拙劣模仿——就像据说普列汉诺夫曾经警告的那样——“红色中华帝国”。这在1917年本该成为包括大多数俄国马克思主义者在内的所有马克思主义者的普遍共识。另一方面,反对19世纪90年代所谓“合法的马克思主义者”——他们持有阿塔利所持有的看法,即马克思主义者的唯一任务是在俄国发展繁荣的工业资本主义——的依据也是经验主义的。在沙皇的专制统治下不可能出现一个自由资本主义的俄国。
  然而,马克思的分析仍然具有许多有效和有意义的核心内容。显然,第一个内容是对资本主义经济发展不可阻挡的全球动力和摧毁挡在它面前的一切——保护那些资本主义自身曾经受益的人类历史遗产,例如家庭结构——的能力的分析。第二个内容是对资本主义通过制造内部矛盾——无休止的紧张和临时的解决方案、造成危机和变革的增长,这一切在日益全球化的经济中带来了经济集中——实现增长的机制的分析。毛泽东梦想一个通过不断革命而不停更新的社会;熊彼特(在马克思之后)所说的不断的“创造性破坏”带来了历史的变革,资本主义由此实现了上述规划。马克思相信,这一进程最终会——必然——通向一种大规模集中的经济,这就是阿塔利在最近一次的采访中说出如下论断时所要表达的意思:在所有人中,决定事情发生的人数是1000人,或者至多是10000人。马克思相信这将会推翻资本主义,这是一个在我看来仍然正确的预见,但在方式上却不同于马克思。
  另一方面,马克思的预测,即只有庞大的无产阶级通过“对剥夺者的剥夺”实现社会主义,才能推翻资本主义,并不是建立他对资本主义机制的分析之上,而是建立在孤立的先验假设上。最起码它是以如下预测为基础:就像当时的英国那样,工业化将会产生主要是体力雇佣劳动者的人口。这作为中期的预测是非常正确的,但正如我们所知的那样,作为长期的预测则是不成立的。19世纪40年代之后,马克思和恩格斯也没有期望工业化会产生他们所希望的具有政治激进化作用的贫困化。对他们来说,大多数的无产阶级显然没有在绝对意义上变得更加贫困。事实上,就20世纪德国社会民主党历次非常无产阶级化的代表大会而言,一位美国观察家评论说,那里的同志看起来“比贫困多一两块面包”。另一方面,世界不同地区之间和不同阶级之间的经济不平等的明显加剧不必然导致马克思所说的“对剥夺者的剥夺”。简而言之,未来的希望隐含着他的分析之中,但并不是源自于他的分析。
  第三点最好用已故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约翰?希克斯爵士的话来说。他说:“大多数希望弄清历史一般进程的人会使用马克思主义的范畴或者这些范畴的某种修正形式,因为几乎没有其他的范畴形式可用。”
  我们无法预见21世纪世界所面临的问题的解决方案,但是,倘若这些解决方案要获得成功的机会,它们就必须提出马克思所提出的问题,即便它们不愿意接受马克思的各类信徒所给出的答案。
  ……




前言/序言

  探寻马克思的当代意义
  俞吾金
  艾瑞克·霍布斯鲍姆(Eric Hobsbawm,1917—2012)是英国著名的马克思主义史学家,尤其精于对工业资本主义、社会主义和民族主义的研究,他最有影响的著作是关于被延长了的19世纪的三部曲——《革命的年代:1789-1848》、《资本的年代:1848-1875》、《帝国的年代:1875-1914》和被缩短了的20世纪的力作——《极端的年代:1914-1991》。众所周知,上述著作均已由江苏人民出版社引进出版。此外,上海人民出版社也引进出版了他的《民族与民族主义》和《史学家:历史神话的终结者》两书,译林出版社引进出版了他和其他学者合著的《传统的发明》一书,而新华出版社则引进出版了由意大利学者安东尼奥·波立陶撰写的《霍布斯鲍姆:新千年访谈录》一书。由此看来,霍布斯鲍姆这个名字在中国史学界似乎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霍布斯鲍姆1917年出生于埃及亚历山大一个犹太人的家庭里,1919年全家移居维也纳。1929年,他父亲去世;1931年,他随母亲迁居柏林,同年母亲也去世了。两年后,由于希特勒掌握了德国政权,霍布斯鲍姆和他的妹妹又随收养他们的叔叔一家移居伦敦。作为青年人,他很快就适应了伦敦的生活。1939年,他从剑桥大学获得史学博士学位。不久,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他应征入伍。战争结束后,他于1947年开始担任伦敦大学史学讲师,1959年担任高级讲师,1970年开始担任史学教授,1971年被选为美国艺术和科学院外籍院士,1978年成为英国科学院院士。1982年退休,1984-1997年被聘为纽约社会研究新学院教授,2012年去世于伦敦皇家医院。
  霍布斯鲍姆勤于笔耕,堪谓著作等身。他晚年的主要出版物是《全球化、民主和恐怖主义》(2007)、《论帝国》(2008)和《如何改变世界:马克思和马克思主义的传奇》(以下简称《如何改变世界》,2011)。毋庸置疑,摆在我们面前的《如何改变世界》乃是霍布斯鲍姆生前整理出版的最后一部著作。它既是作者对自己一生所坚持的史学观念的概括和总结,也是他对自己史学研究的指导思想——马克思主义的当代意义的反思和探寻。正如作者在该书的“前言”中所说的:“130年来,马克思主义一直是现代世界思想乐章的重要主题之一,由于它动员社会力量的能力而成为20世纪历史上一种至关重要的存在,在某些时期成为一种决定性的存在。我希望本书会帮助读者反思马克思主义和人类在21世纪将会拥有何种未来的问题。”事实上,正是这部著作展示出一个世纪老人对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命运和未来走向的思索,值得我们认真地加以阅读。
  首先,霍布斯鲍姆以生动的笔触分析、比较了马克思逝世前后其思想在国际理论界的迥然不同的遭遇。尽管马克思活着时,其思想已通过《共产党宣言》、《资本论》(第一卷)等重要著作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但晚年的马克思却徘徊于继续撰写《资本论》还是深入地探索民族学的“十字路口”上,正如霍布斯鲍姆所指出的:“在马克思生命的最后十年里,《资本论》的写作几乎没有任何进展。当一位拜访者向他询问他的著作时,马克思苦恼地问道:‘哪一部著作?’自从1848年革命失败后,马克思的主要政治努力——所谓的1864—1873年第一国际——以失败告终。尽管马克思在英国流亡了大半生,但在英国政治或思想生活中却没有确立重要的地位。”然而,就像丹麦哲学家克尔凯郭尔一样,马克思在逝世以后却取得了巨大的哀荣。1918年后,许多国家的工人阶级政党成了执政党,到20世纪50年代,人类中的三分之一已生活在共产党执政的社会中,而这些政党几乎都宣称自己是代表马克思思想的,并正在为实现马克思的理想而奋斗。即使到今天,全世界仍然有百分之二十的人口生活在共产党执政的国家中。当然,除了极少数的例外,这些共产党已经吸取了以往的历史经验和教训,彻底改变了自己的政策。不管如何,“如果说有一位思想家在20世纪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那么他就是马克思。19世纪的卡尔.马克思和赫伯特.斯宾塞都葬在海格特墓地。走进海格特墓地,令人非常惊讶的是两人的坟墓都在彼此的视线内。在两人都在世的时候,斯宾塞是公认的19世纪的亚里士多德,而马克思则是一位依靠朋友资助而生活在汉普斯德低坡的穷人。今天,无人知道斯宾塞也葬在那里,但是来自日本和印度的年老朝圣者络绎不绝地瞻仰马克思的坟墓,流亡的伊朗和伊拉克共产党人坚持葬在他的坟墓旁边”。
  当然,人们无法漠视下面的现象,即20世纪90年代初,随着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苏联的解体,马克思主义似乎又像“幽灵”一样,返回到无人区。在有些社会主义国家中,马克思和列宁的立像被推倒,欧洲的报纸则充斥着“共产主义已经死亡”的标题,而弗朗西斯·福山也误以为资本主义获得最终胜利的时刻已经来临。与此同时,所有视马克思主义为敌对意识的理论家们也开始额手称庆,为自己见证这一历史时刻而欣喜若狂。正如霍布斯鲍姆所描绘的:“因此,在马克思逝世100年后的第一个20年里,他已经彻底变成了历史人物,不再令人为之不安。”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即使人们举行专门的讨论会来谈论马克思,似乎也只是在作无效的努力,即把马克思从“历史的垃圾堆”里拯救出来,或至多只是在怀旧而已。然而,令福山们始料不及并大跌眼镜的是,几乎是在转瞬之际,仿佛像变魔术一样,马克思又成了无人可以望其项背的21世纪的思想家。诚如霍布斯鲍姆所感叹的:“英国BBC的调查表明,英国广播电台的听众把马克思选为最伟大的哲学家。我从这个调查中没有想到太多的东西。但是,如果你把马克思的名字输入Google进行搜索,就会发现他仍然是搜索量最大的伟大思想家之一,只有达尔文和爱因斯坦超过他,但却远远高于亚当.斯密和弗洛伊德。”
  霍布斯鲍姆认定,马克思主义之所以在21世纪得到了复兴,主要基于下面两个原因:一是苏联官方马克思主义的终结解放了马克思。也就是说,由于苏联官方马克思主义的垮台,马克思主义从其长期处于扭曲状态的斯大林主义中被拯救出来了;二是滥觞于20世纪90年代的资本主义的全球化,在一些基本点上恰好与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所预见的情形相契合。匪夷所思的是,1998年是《共产党宣言》发表150周年,恰好也是全球经济剧烈动荡之年。公众的反应最清楚不过地体现出马克思在这本惊人的小册子中所作出的预见。然而,吊诡的是,这一次是资本家,而不是社会主义者重新发现了马克思。社会主义者们是如此之沮丧,以至于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纪念日。霍布斯鲍姆在谈到这样的历史现象时,又补充道:“更令我惊讶的是,大约是在世纪之交的一次午餐会上,乔治·索罗斯问我怎么看马克思。我知道我们之间的观点没有什么共同之处,因而想避免争论,给出了一个含糊的回答。他说:‘此人150年前发现了资本主义的一些事实,我们今天必须予以关注。’他的确是这样做的。”
  其次,霍布斯鲍姆针对上述历史现象,提出了一个振聋发聩的问题:马克思在21世纪究竟具有什么意义?如果说,在20世纪最后的15年中,社会主义国家的发展遭遇了某种困境或挫折,那么,从21世纪初以来的十余年中,资本主义世界也面临着同样严峻的挑战。尽管全球化的发展加快了财富创造的速度,但贫富差异的加剧、文明冲突的升级、资源环境的破坏、资本主义制度的危机,也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显现出来。在某种意义上,21世纪是由“9.11”恐怖事件拉开帷幕的,2008年以来由美国次贷危机引发的全球金融危机,不但粉碎了福山们心目中关于资本主义发展的理想图景,也重新唤起了人们对《资本论》的缅怀。发人深省的是,作为资本主义社会病理的出色的诊断书,《资本论》在问世141年后重又获得了它的殊荣。
  在新世纪的地平线上,在变化了的历史环境中,人们应该怎样看待马克思主义,而马克思主义又会在历史舞台上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霍布斯鲍姆认为:“十分明显,马克思的许多论述已经过时,一些论述不再可能被人接受。同样明显的是,他的著作是尚未完成的作品,但像所有名副其实的思想一样,一项永远在发展中的工作。没有人再会把它变成一种教条,更不用说变成一种获得制度支撑的正统了。这无疑会使马克思本人感到震惊。但是,我们还应当拒斥那种认为‘正确的’马克思主义与‘不正确的’马克思主义存在鲜明差别的观念。”在霍布斯鲍姆看来,复杂多变的社会环境和丰富多彩的历史经验都已经启示我们,不要轻易地对各种马克思主义派别的思想倾向做出政治上“正确”或“不正确”的简单化的断言。事实上,马克思本人也曾设想过在英国和荷兰实现权力的和平的过渡,设想过俄国的农村公社能够“跨过卡夫丁峡谷”而有一个美好的未来。换言之,马克思本人的许多想法是探索性的,他并没有给出一个解决问题的固定不变的模式。正如青年马克思在1843年9月致卢格的信中所表明的:“新思潮的优点就恰恰在于我们不想教条式地预料未来,而只是希望在批判旧世界中发现新世界。”
  然而,霍布斯鲍姆清醒地意识到,马克思作为一个旷古未有的伟大思想家,他对资本主义的富有远见的诊断结果还远远没有被资本主义的最新发展所超越:“马克思的分析仍然具有许多有效和有意义的核心内容。显然,第一个内容是对资本主义经济发展不可阻挡的全球动力和摧毁挡在它面前的一切——保护那些资本主义自身曾经受益的人类历史遗产,例如家庭结构——的能力的分析。第二个内容是对资本主义通过制造内部矛盾——无休止的紧张和临时的解决方案、造成危机和变革的增长,这一切在日益全球化的经济中带来了经济集中——实现增长的机制的分析。”毋庸置疑,今天仍然有相当一部分人不喜欢马克思的思想倾向和写作风格,但这一切都不会减弱马克思在21世纪的意义和作用。事实上,作为一个渊博的史学家,霍布斯鲍姆坦承:“我们无法预见21世纪世界所面临的问题的解决方案,但是,倘若这些解决方案要获得成功的机会,它们就必须提出马克思所提出的问题,即便它们不愿意接受马克思的各类信徒所给出的答案。”几乎可以断言,马克思在21世纪的思想界中仍将继续演奏第一小提琴。
  最后,作为一个卓越的史学家,霍布斯鲍姆高度肯定了马克思、恩格斯和马克思主义的追随者们思想上的诸多亮点,实际上等于以具体而微的方式阐明了马克思的当代意义。其一,充分肯定了恩格斯在24岁撰写的《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一书的思想理论价值。尽管从恩格斯生活的那个时代到今天,工人阶级的状况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是“就像在1845年那样,今天恩格斯的《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仍然是描述当时工人阶级状况的最优秀的著作。……在每一位19世纪历史学家和每一个关注工人阶级运动的人的藏书中,没有哪一本书能够取代它的地位。在争取人类解放的斗争中,《英国工人阶级状况》是一部不可缺少的著作,是一座路标”。其二,高度赞扬了马克思和恩格斯合著的《共产党宣言》,肯定它是法国《人权宣言》以来最有影响力的单篇政治文献,尽管它的某些具体结论已经不再有效,但是,“即使在苏联的共产主义终结之后,即使世界许多地方的马克思主义政党和运动衰落之后,《共产党宣言》仍然没有失去它的经典著作地位。在没有出版审查的国家,任何人进入一家优秀的书店,或者进入一所优秀的图书馆——更不用说互联网了,几乎肯定可以找到《共产党宣言》”。其三,重点阐述了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的当代意义:“《大纲》包含了各种分析和洞见,例如关于技术的分析和洞见。这些分析和洞见使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分析远远超越了19世纪,进入了生产不再需要大量劳动的时代,进入了自动化、闲暇得以成为可能并在这样一些条件下消除异化的时代。《大纲》是在某种程度上超越马克思本人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对共产主义未来的暗示的唯一文本。”总之,在他看来,《大纲》是一个真正的思想宝库,其中蕴藏的许多思想有待于研究者们做更深入的发掘和领悟。其四,从以卢卡奇作为肇始人的西方马克思主义思潮中抉出葛兰西,对他的思想的当代价值作出了高度的评价:“葛兰西已经成为我们思想世界的一部分。他作为原创性的马克思主义思想家的地位——在我看来是1917年以来西方最具原创性的思想家——已经得到相当普遍的承认。”在他看来,葛兰西对马克思主义的原创性贡献是创立了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理论。虽然马克思和恩格斯都写过政治性的论著,但葛兰西把他们的观点系统化了,并使之适合于西方工业社会。
  上面,我们简要地叙述了霍布斯鲍姆探寻马克思当代意义的思路历程。一方面,我们看到了他留下的原创性思想的踪迹。与德国史学家兰克不同,霍布斯鲍姆不是用编年史的方式去真实地再现资本主义的发展史,而是独具慧眼地超越了编年史加诸于史学家们身上的机械的枷锁,他创制了“长19世纪”(long nineteenth century,1789—1914)和“短20世纪”(short twentieth century,1914—1991)的新术语,并在自己设定的时间框架里对资本主义的历史发展作出了独创性的考察。另一方面,毋庸讳言,我们也发现了霍布斯鲍姆作为史学家的“阿喀琉斯之踵”。尽管他思想渊博,旁征博引,但他对马克思本人及其追随者的思想却缺乏系统而深刻的理论反思。比如,他既没有注意到马克思思想在其青年、中年和晚期这些不同阶段上的差异和关联,也未对马克思和恩格斯思想之间的差异作出深入的解析。再如,他应该明白,西方马克思主义,乃至整个当代马克思主义的丰富的思想遗产不是葛兰西这个名字就可以完全无遗地加以概括的。事实上,当他单独地抉出葛兰西的思想加以论述时,已经违背了他自己前面提出的观念——不要简单地去区分“正确的马克思主义”和“不正确的马克思主义”。
  不管如何,在阅读《如何改变世界》一书时,人们仍然可以深切地感受到霍布斯鲍姆与马克思主义的亲缘关系。作为中国的读者,我们完全同意他在书中引申出来的下述结论:“然而,马克思最终应该出人意料地回到我们的世界。在我们的世界中,资本主义已经让人想起,它的未来之所以遭到了怀疑,不是因为社会革命的威胁,而是因为它的无拘无束的全球运作的性质。事实已经证明,对于资本主义的全球运作性质,马克思是一位比自由市场的理性选择和自我纠正机制的信徒更敏锐的指导者。”
  是为序。
  2013年12月8日于沪上东方文苑
  注:本文系俞吾金教授为英国史学家埃里克·霍布斯鲍姆生前最后一部著作《如何改变世界:马克思和马克思主义的传奇》(中央编译出版社2014年1月版)一书中文版所撰写的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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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买了,下来假期好好读,对马克思有兴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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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马克思的生平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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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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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懂马克思,才能读懂现在中国所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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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的包装和质量都很好,物流也很快,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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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书!好看!值得一读!值得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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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输有些暴力,书的外包装有些磨损,其他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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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是社会学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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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意 服务好 商品质量也好 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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