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於2024-11-22
1.龍應颱小說集,呈現的是一個完全不一樣的龍應颱。本書匯集龍應颱發錶在海峽兩岸重要文學期刊《小說月報》、《聯閤文學》等的所有小說。
2.小說就是龍應颱的麵具,麵具後麵是她無法錶達的情感。每一個故事都是關於生命的陷阱和生存的代價,關於黎明時醒與夢之間的彷徨與脆弱……
3.沒有《野火集》的鋒芒剛勁,不是《目送》的深情美麗,而是犀利展現女性內心世界的矛盾糾結,追問女性社會角色和自我認知,在極度平靜、不動聲色的文字下,藏著驚心動魄的人生、詭譎駭異的故事。
4.《銀色仙人掌》是龍應颱在黑夜裏獨自攤開的密碼簿。每一篇都是小說形式的一種嘗試和探索,從意識流的流瀉,到人生倒帶式的倒敘……七個故事,看似各自獨立,細心的讀者會發現篇與篇之間或隱或顯、若即若離的關聯。故事的迷宮,就是人生的幻城。
龍應颱小說集,呈現的是一個完全不一樣的龍應颱。
其中多篇,發錶之後就鎖進瞭抽屜,被作者自己遺忘。作者齣遠門浪跡天涯去瞭,背著一個人們看不見的行囊,行囊裏麵的輕重,隻有作者自己知道。旅途是逆嚮的,從一個人的荒野到滾滾紅塵,像一個持假護照的地下工作者,在白天經營跌宕的世界,在夜晚解讀靈魂的密碼。
龍應颱,父母1949年渡颱,在高雄大寮的自來水廠齣生,南部的農村漁村中成長。留學美國九年,旅居歐洲十三年,生活在香港九年;實地為颱北市和颱灣擘畫文化政策共六年。是一支獨立的筆,也是愛陪母親散步的女兒、常被兒子調侃的母親。
2014年12月,辭官迴到“文人安靜的書桌”。
自序/還在靈魂的旅次中
【輯一】
銀色仙人掌
高健壯的一天
外遇
看鳥
【輯二】
在海德堡墜入情網
墮
找不到左腿的男人
代跋/麵具
【選讀:《外遇》】
眉香正要上廁所,瞥見明義的公事包像個沙鍋魚頭似的張著大嘴打開著,她心裏一動,走過去,在裏頭迅速地翻瞭一下。兩封信,粉藍色的信封,完全不屬於一個銀行經理的公事包,落在她手上。信封上斜斜地寫著“Confidential”,李明義經理親啓,中正路八十三號華南銀行。
明義在臥房裏換衣服,哼著歌。她覺得血往臉上衝,心跳得厲害,膝蓋發軟。幾個月來懷疑的事,馬上就要揭開瞭,她慌張,覺得大禍臨頭,聽到明義嚮這邊走近的聲音,急急逃嚮廁所。
鎖上門,在馬桶上坐下來,像一個病人般虛弱。
“眉香!”
“哎!”她提起力氣答應。
“我的拖鞋在哪裏?”男人在客廳裏喊著。
“洗瞭,”她說,“在陽颱上曬著,應該已經乾瞭。”
“什麼?”男人就在廁所門口,“你大聲一點。”
眉香又說瞭一遍。男人哼著歌走開瞭,他愉快得像隻小小鳥,她想。
廁所的瓷磚地上淩亂地堆著報紙,花花綠綠的時報影藝版;明義坐在馬桶上就必須看這一版,“最輕鬆,”他說,“幫助排泄。”水槽底下的瓶瓶罐罐是她學雕塑的材料。小女兒上瞭大學之後,不願意再和姐姐同房,眉香於是將自己的工作房讓瞭齣來。所謂工作房,是她從前燙衣服、補襪子、擺裁縫機的地方;孩子們大瞭,她開始學雕塑,開服裝店之後,房間裏就堆滿瞭布料和美工刀之類的工具。工作房沒有瞭,這些東西就流嚮陽颱和七七八八的角落,譬如水槽下這一塊可貴的空地。塑料飄著一種香氣,像口香糖,也像指甲油,還不難聞。
她衝瞭馬桶,蓋上蓋子,又坐下來,兩封信一直捏在手裏。水聲嘩啦嘩啦的,她閉起眼睛,覺得全身發抖,透不過氣來;馬上就要知道是誰瞭,馬上就要知道是誰在電話那一頭不齣聲就掛掉,是誰在他的記事本的空白頁上畫瞭一顆心。馬上就要知道為什麼他齣差迴來口袋裏有兩張車票,飯店的賬單上有兩人份的開銷,馬上就要知道他為什麼突然穿起粉紅色的襯衫,為什麼對著鏡子就直吹口哨,為什麼那麼愉快灑那麼多的古龍水!馬上就要知道瞭……
眉香愣愣地盯著浴缸。這個浴缸越來越小,因為丈夫的體積越來越龐大。他一躺下去,水就漫齣來,流到地上。每次水一流齣來,她剛好將他換洗的衣褲拿來,就要叫,“你就不能少放點水嗎?”他心滿意足地沉進熱水,她就想起曹植量大象的故事,溢齣來的水等於他的體重?還是,留在缸裏的水纔是他的重量?她搞不清楚。辦公室坐久瞭,男人的肚子越來越肥厚,她是確定的。晚上壓在她身上,常讓她覺得窒息,做愛是義務,不是享受。
“喂!”他又來到門邊,“你孵蛋嗎?”
“女兒們今天不迴來瞭是不是?”
“肚子不舒服,”她啞著聲迴答,聽起來像哭,“她們學校露營,明天迴來。”
“那我先吃瞭。”
“好。”
拖鞋啪啦啪啦過去。
我的小小哈巴狗:
我今天的心情是粉紅色的,哈巴狗知道為什麼嗎?
猜猜看還有哪裏是粉紅色的,除瞭心以外!
你的沒有爪子的母老虎
我的小小哈巴狗:
下星期六你可以齣差嗎?
小貓咪想齣去走走,跟你天涯海角。
你的甜蜜的睡不著的小貓咪
眉香的手虛軟地垂下來,背靠著水箱,腦子裏昏昏的,不知道該想什麼。信紙上端印著公司名號:益興紡織廠,新市鎮中山路二二八號。美鳳,怎麼會是美鳳!不是昨天纔和她通電話要到店裏來看衣服嗎?她說瞭什麼?天哪!她說瞭什麼?她說,她幫剛結婚的朋友買絲質內衣,黑色鑲花邊的,連身束腰的那一種。她說她星期一晚上可以早點下班過來,“我們也好聊聊,”她說,然後就笑瞭一陣。她還問,對瞭,她還問,“你老公好嗎?”眉香說,“就是這樣嘛!很忙,常齣差!”美鳳又笑一陣,有點莫名其妙的,但她就是那樣一個人,想不齣話說的時候就用笑來填補空間,好像是個害怕安靜的人,而她笑起來其實並不好看,有點暴牙,兩邊的虎牙又特彆尖銳突齣,笑起來就難免有點青麵獠牙的味道。個子特彆嬌小,恐怕一百五十公分都不到。若是隻看背影,會以為她是個小學五年級的孩子。又瘦,整個人看起來乾乾的,是誰說的?“不開口就知道是個老處女!全身缺水。”
哎,這不正是明義的話嗎?有一天他下瞭班來店裏接她,美鳳正好在,不是嗎?那一定是個星期二瞭,因為每個星期二晚上她有雕塑課,明義總是先來把她送去東寜路再迴傢。三個人在店裏聊瞭一會兒,美鳳說她們廠裏做西裝的毛料特彆好,她似乎還摸瞭摸明義的西裝袖口,試圖推斷那是什麼質地的料子,還說哪天她可以帶布料來讓他選。那天明義情緒很壞,她記得,因為晚上在床上他說起一筆來去不明的款項,顯得很擔心,而第二天消息就上瞭報。後來他們熟識的一個經理被撤瞭職,提心吊膽瞭好久的李明義反而補上瞭經理的缺。對升遷原本已經絕望的丈夫在天上掉下瞭這個好運之後,就像換瞭個人似的,每天早上不再怨天尤人,咕咕噥噥為什麼就偏偏他得早起。當上經理之後,他對著鏡子打領帶時一定哼著歌。不對,他究竟是在升經理之後還是在有外遇之後開始哼歌的?
難道,他開始哼歌—不是因為升經理,而是因為有瞭美鳳?
眉香怔怔地想著,兩隻手捧著下巴。馬桶抽水停瞭,浴室靜得齣奇。一隻鍾在牆上滴答滴答響著,好像在測量她思考的速度。“喂!”外邊的男人在叫,“你完瞭沒有?”
眉香無意識地說:“我完瞭!”
“什麼?”
“沒事!”她站起來,把信塞進褲袋,扭開水龍頭,讓水嘩啦嘩啦衝著。外邊丈夫說的話她因此沒聽見。
她齣來的時候,發現房間空蕩蕩的,丈夫顯然齣去瞭,她鬆一口氣,知道自己還有一點時間把事情想清楚。不能忍受進入兩個人的臥房,因此摺進小女兒的房間,掩上門。讀大一的女兒是個文藝少女,牆上貼著長長短短的詩句和箴言?“要築夢,也要踏實”,“對你自己負責”,“勿草草人生”,“不要問他為你做瞭什麼,問你為他做瞭什麼!”,“青春不要留白”。她麵對著一麵鏡子坐下,鏡子旁掛著一塊麻布,戴孝人穿在身上那種深褐色的麻布,麻布上有一行毛筆字“認識你的玫瑰花嗎?對你的玫瑰付齣多少你就得到多少”,落筆是什麼什麼齋的什麼什麼山人。
她嘆一口氣,看見鏡子裏的人;不齣門就不化妝的她,在這個星期六的下午,看起來臉孔蠟黃粗糙。額頭眼角爬滿皺紋。嘴唇蒼白乾燥,還有一點脫皮。她對著鏡子齜牙咧嘴,露齣一排整齊潔白的好看的牙齒,那是花瞭好幾萬在日本做的假牙。頭發,她用手愛憐地摸摸頭發,因為剛燙過,好像被火燒焦瞭一樣,發尾焦得捲起來。
這,是一張五十歲的女人的臉孔!她瞪著鏡裏的人,五十歲的女人都是這樣的,我沒有什麼好慚愧的!她對自己說,說得很大聲,把自己嚇瞭一跳。
她開始化妝,像平常要齣門時一樣,小心翼翼地一樣一樣來。女兒並不化妝,桌上的瓶瓶罐罐還都是做媽的人送的。先上粉底,均勻地抹在臉上,本來蒼黃的臉現在泛著一點粉紅的意思,可是毛細孔卻又顯得特彆粗。然後撲上粉,把毛細孔掩掉。在畫唇之前她先塗油膏,並且用牙齒咬掉唇上一塊乾燥的皮。畫眼綫的時候,她把臉湊近鏡子,想看真切些,卻突然停下動作,這一切,包括自己堵死在心裏的難過的情緒,這一切都有點似曾相識的感覺……
不就是讀傢專的時候嗎?同班的夏雪麗和劉大同偷偷約會瞭一次,被她發現瞭。被背叛的痛苦她原來是知道的。和夏雪麗那麼好,每天彼此相等著去吃飯,睡一張床談話到天亮,那麼好卻擋不瞭她去勾引劉大同—當然,也可能是劉大同找她,但是誰勾引誰並不重要,背叛就是背叛。眉香在自己床上哭得死去活來,發現,被人背叛是人間最痛苦的情感,這種痛苦經驗過後,人就無所畏懼,因為不再有比被背叛更大的痛苦。她纔十九歲,她承受住瞭。就當原來的自己已經被撕掉死去,問題由一個全新的自己去應付。她應付得很好。白天仍舊和夏雪麗手牽著手去餐廳吃飯,晚上仍舊和劉大同去咖啡館約會,隻是在心裏對自己發誓,絕不原諒背叛自己的人,而且絕不做那背叛的人。
兩者,她都做到瞭。夏雪麗不久就被學校勒令退學,不得不轉到外縣的學校,和她,和劉大同,都斷瞭關係。走的時候哭得兩眼紅腫,抓著眉香的手捨不得放。眉香和劉大同,卻也沒有緣分,若是早知道和劉大同也不會有結果,眉香或許不緻做得那麼絕,可是,誰能預知未來呢?誰知道劉大同後來會齣車禍呢?她沒有理由懺悔自己做的事情。夏雪麗和她一起去逛颱南最大的百貨公司,和往常一樣,她們隻是走走逛逛,裏麵的東西誰也買不起。和往常不一樣的,她趁夏雪麗上廁所的時候在她包包裏塞瞭一件價值上萬的絲裙。夏雪麗還沒踏齣百貨店的門就被偵探一把抓住瞭,事情還鬧得真大。眉香,一直很鎮定。雪麗留在宿捨裏的行李還是她打包寄走的。
纔將眼綫描好,精準細黑的一條,不提防眼淚卻流瞭下來,大把大把很多的眼淚。尚未乾的眼綫暈蕩開來,染成兩潭黑墨,掛在眼下。她丟下畫筆,索性趴在桌上痛哭起來,不,這不一樣。十九歲和五十歲不一樣。她已經給瞭這個男人大半輩子,而且她是一個不錯的妻子。傢專培養齣來的她能烤蛋糕能裁衣服會打毛綫;長得不算特彆齣色,總算整齊,帶齣去也從沒教他丟過臉。要說責任心,孩子小時,她全心全意帶孩子,孩子大瞭,她經營服裝店也弄得有聲有色,從一個兩公尺寬擁擠不堪的店麵變成現在明亮寬敞鋪著原木地闆的高級舶來品店,不是人人能做的事。櫥窗已經做好,就等買到體型彆緻的模特兒,她的精品店將是中正路上最有格調的服飾店—這些,他難道看不見嗎?學人體雕塑,沒有多久就和老師一起參加作品展。她的個性裏有一個優點:一件事情一旦開始瞭,她一定鍥而不捨做到底,做盡最後一個細節。雕塑老師贊美她捕捉綫條的精準和細心:“眉香的手可以做外科手術。”她的店裏擺著幾尊半截的裸女像,每一尊由天花闆上隱藏的燈光照著,很有小小藝術館的氣氛,多少男人羨慕他有這樣能乾的老婆,他會不知道?
要說照顧他,開店之後固然忙一點,周末不也全耗在他身上嗎?男女之間的事,她也從來不曾拒絕過他。激情當然沒有瞭,可是他們已經是二十幾年的夫妻,沒有激情也是自然吧?吵架,當然也吵,他覺得她太斤斤計較,她覺得他太無所謂,可是哪對夫妻不吵?所謂斤斤計較,也不過芝麻小事。譬如她擠牙膏,一定從牙膏管底端擠起,一節一節往上,到最後完美而徹底地擠空一條牙膏。她極受不瞭丈夫的隨便,看不得一條牙膏被擠得歪七扭八的。比較認真的爭吵,也不過像上迴租他們房子的人慢瞭一個月的房租,眉香就把水電切瞭,明義覺得她過分,可是事實證明,切水電絕對有效,那房客第二天就來補瞭房租,明義啞口無言。再說,兩個人之間沒什麼話好說,可是又有誰在一起活瞭二十幾年還有新鮮的話沒聽過、沒說過呢?把一百個男人放在一間黑室裏,她都能辨認齣他咳嗽和放屁的聲音,這不就是夫妻嗎?他究竟要什麼呢?
我沒有對不起他。
眉香猛然抬頭,看著鏡子裏自己的臉,粉和油膏稀稀糊糊地粘著,混著鼻涕眼淚,她抹著眼淚喃喃地說:我沒有對不起他,是他對不起我。
是他對不起我。想到丈夫穿著粉紅襯衫對著鏡子打領帶邊哼歌的輕佻樣子,眉香感覺到刺心的嫉妒,不是對美鳳,而是對丈夫—他怎麼能那麼快樂?她守著婚姻,也許是一個發黴的倒黴的婚姻,可是她忠實地守著它。男人憑什麼把他的快樂建築在她的痛苦上?他有什麼快樂的權利?
也太遲瞭!現在說誰對不起誰,也太遲瞭!事情已經發生,要怎麼解決?怨懟沒有用,問題要解決,解決!
眉香設法迴憶她所讀過的小說,小說裏到處有外遇的情節,可是書到用時方恨少,她現在記得的故事,女主角好像都是年輕貌美的女人,年輕貌美的女人趾高氣揚地離開不忠的丈夫,自己去賺錢,自己去生活,還可以再找個丈夫,比以前的更好,幸福快樂地過新的一生,天哪,我哪裏還有新的一生?哪一個外遇的女主角是個五十歲的女人?
眉香把頭重重埋在手臂裏,閉上瞭眼睛,她覺得異常地疲倦,虛脫。是的,我也想離開他,用離開來懲罰他,看他沒有我要怎麼活!
可是他也許活得很好。
那麼我自殺,看他怎麼受良心摺磨,看他怎麼麵對社會的譴責!
我自殺?我為什麼要自殺?該死的是他們—是她。
離開他!反正孩子都能獨立瞭,你有你自己的店,做一個堅強的單身貴族!
讓那個不知廉恥的女人坐享其成?和他辛苦打拼的是我,消耗瞭青春的是我,成果卻由她來享?讓她做經理太太,我變成離婚棄婦?我的房子讓她住,我的床讓她睡,我的廚房讓她用?
堅強的單身貴族?四十腰,五十肩,我腰酸背痛,割瞭子宮,動不動就纍,纍瞭就感冒,一感冒就要躺床上,離開他,誰來照顧我?做一個病在床上沒有水喝,沒有藥吃,沒有人扶去看病的單身貴族嗎?一轉眼我就要六十歲瞭—誰聽過六十歲的單身貴族呢?
離開他,讓他們去快樂?我不乾,我不乾,老天爺,這不公平,絕對不公平!
是瞭,那天晚上,去上雕塑課的那個晚上,美鳳是搭瞭他們的便車的。“你們去東寜路?”她說,“真巧,我住勝利路,就在附近。”明義就邀她一起坐他的車,而眉香客氣,讓她坐前麵,和明義並肩,兩個人在前頭聊瞭一路。眉香坐在後頭,開始還傾身嚮前,保持三個人的寒暄,後來纍瞭,就往後倒進座椅,任他們去談。就是那時開始的吧?
可是明義說:“看起來就知道是個老處女,全身缺水。”眉香白他一眼,嫌他刻薄。他們怎麼會開始呢?
西裝!一定是那套西裝。明義要陪董事長到德國開會,需要一套新西裝,對,想起來瞭,是她自己打電話給美鳳的,要求美鳳帶一些料子來讓她挑,美鳳很爽快地答應瞭,隔天就帶瞭好幾匹料子來到店裏,她因此請她吃日本料理,快吃完的時候,明義也來瞭,看到布料很高興,“美鳳小姐人真爽快……”“哪裏,”美鳳說,“李先生應該到我們公司裏來挑,貨色真的很多……”
對瞭,我明白瞭。她摸他的袖子,她笑,一直笑,一副極天真的樣子,三十八九歲的人瞭,還作齣少女的嬌態,還會伸舌頭,眨眼睛。我以為是她沒結過婚的關係,誰知道……原來是一場計算。
【自序/還在靈魂的旅次中】
這是一本小說集。總共七篇,其中有四篇,發錶之後就鎖進瞭抽屜,被作者自己遺忘。作者齣遠門去瞭,有點浪跡天涯的意味,背著一個人們看不見的行囊,行囊裏麵的輕重,隻有他自己知道。旅途是逆嚮的,從一個人的荒野到滾滾紅塵裏流浪,像一個持假護照的地下工作者,在白天經營肉搏的世界,在夜晚解讀靈魂的密碼。
十年之後,齣版社把小說找齣來,要結集成書。寄去清樣,同時催他寫序。但是小說清樣留在牛皮信封裏,他一直不打開;序,也遲遲不動筆。他還在靈魂的旅次中。十年前的作品,像火車窗外急速倒退的風景,被虎虎的風聲捲走,他無意迴頭。
但是編輯鍥而不捨的催促電話一通比一通急,連打瞭三個月,終於迫使他剪開瞭牛皮信封,開始重讀自己的作品,準備寫序。
全然陌生,竟像是讀彆人的作品。他萬分驚詫地讀每一個故事,發現裏頭每一個故事都是關於生命的陷阱和生存的代價,關於黎明時醒與夢之間的彷徨與脆弱。
……蒼蠅站在一扇玻璃上,翅膀急促拍打,發齣電綫接觸不良時那種嗞嗞的電磁聲;它在盲目地、絕望地尋找齣路。
讀完小說,已是淩晨,窗外一片漆黑;夜寒如水,一隻狗在深巷裏憂鬱地叫著。
他坐在沙發上,書稿攤開一地;就那樣一動也不動地坐瞭很長一段時間,在重重的黑暗裏。再怎麼流浪,也逃不掉存在。
所謂小說,不過就是那黑夜裏獨自攤開的密碼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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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分俄 語:я,касающихся того, что я пришел к соевым соусом.
評分?
評分這是一本生死筆記,深邃,憂傷,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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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分 評分兒子很喜歡,是正品,值得購買
評分書很好插圖也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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