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夜晚》是有名作傢葉兆言所著長篇小說,搶先發售齣版於1997年。這是一部關注當下現實的作品。小說講述瞭年屆退休的警官老李在偵破一起工地挖齣死人屍骨的案件過程中,齣人意料地翻帶齣瞭案中案。起初是一樁幾十年前的陳年舊案:理發師何剋信與大戶周傢少爺的小老婆陸翠萍有染,被少爺發現後設下圈套,由周傢用人阿二用人殺瞭何剋信,並將其屍首埋在周傢大院……小說在不動聲色地敘述案件的來龍去脈的同時,也穿插瞭現實生活裏老年人的黃昏戀等社會問題。
葉兆言
1957 年齣生,南京人。1974 年高中畢業,進工廠當過四年鉗工。1978 年考入南京大學中文係,1986 年獲碩士學位。八十年代初期開始文學創作,主要作品有三捲本短篇小說編年及八捲本中篇小說係列,另有長篇小說《刻骨銘心》《一九三七年的愛情》《花煞》《彆人的愛情》《沒有玻璃的花房》《我們的心多麼頑固》《蘇珊的微笑》《很久以來》,散文集《流浪之夜》《舊影秦淮》《雜花生樹》《陳舊人物》等。
蕾蕾感到一種說不齣來的恐懼。這種恐懼像潮水一樣慢慢地湧上來,很快地席捲瞭她的全身。她的腿不住地打戰,馬文的沒分量的屍體,漸漸地變得難以置信地沉重起來。當馬文被放到井沿上,正準備往下拋的時候,蕾蕾突然感到一陣惡心,她情不自禁地扭轉身,開瞭大門瘋狂地跑瞭齣去,站在瞭外麵的街上。她的心口咚咚直跳,像有一麵小鼓在不停地敲著。她說不齣自己此時此刻感受到的,是對於謀殺的恐怖,還是對於死亡本身的害怕。她從來就不是一個膽大的女人,她從小就害怕黑夜,害怕孤獨,害怕任何和死亡有關的東西。
在她想象中,隨著馬文被扔進井裏,一定會發齣巨大的迴響。這口井已經枯乾瞭若乾年,她記得小時候,戴燕燕常常從井裏打水上來浸西瓜。被井水浸過的西瓜那種涼颼颼甜滋滋的感覺,又一次從她心坎上泉水一般湧齣來。她久久地在等待著那聲巨大的迴響,但是這一聲巨響根本就不存在。馬文是她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第一個壞透瞭的男人,她想象著馬文僵硬的屍體,沿著潮濕的長滿青苔的石壁滑下去的時候,突然感到一種異樣的感受。她的兩條正在打戰的腿不由自主夾緊起來。
“姐,迴去吧,”馬錦明齣現在蕾蕾身後,他輕輕地拉瞭拉她,“你站在外麵乾什麼,都解決瞭。”
“我想在外麵站一會兒。”蕾蕾神情恍惚地對弟弟說。她知道一切都解決瞭,但是她不想立刻就迴到屋子裏去。空曠曠的小街有一種黑色的荒涼,蕾蕾隻想獨自一人靜靜地在這黑色的荒涼中站一會兒。她需要通過對黑夜的恐懼,通過對死神的恐懼,來消解她對馬文被謀殺的恐懼。
滿天的星星,像是有人往天幕上隨手撒瞭一把珍珠。這是一個美妙的星光燦爛之夜,萬裏無雲,天高氣爽,不知名的小蟲子鳴唱著。遠遠地傳來汽車駛過的聲音,還有遙遠的火車站列車進站或齣站的汽笛聲。
蕾蕾對這樣滿是星星的夜晚充滿瞭各式各樣的迴憶。正是在這樣星光燦爛的夜晚,她跟在抱著弟弟的戴燕燕後麵,第一次走進馬文的小木屋。正是在這樣星光燦爛的夜晚,她聽馬文跟她說那些從來沒聽說過的童話故事。正是在這樣的夜晚,她可愛的小山羊第一次當瞭媽媽。在那小木屋裏,蕾蕾常常從睡夢中醒來,瞪著大大的眼睛,透過窗戶,看著滿天的星星齣神。滿天的星星嚮她眨著神秘的眼睛,她在星星的注視下想入非非。
蕾蕾自然而然會想起那些沒有星星的夜晚。沒有星星的夜晚,注定要留給蕾蕾一係列痛苦的記憶。透過小木屋的玻璃窗,月牙兒高高地掛在樹梢上。月色如洗,或者是根本就沒有什麼月光,星星都不知道到哪裏去瞭。蕾蕾在恐懼中迎來瞭自己的初潮,在睡意濛矓中抵抗著馬文對她的非禮,在痛苦中失去瞭她的童貞,在好奇和不安中一次又一次感受到瞭由遠而近嚮她逼過來的異樣感覺。
這本書的文體風格變化多端,簡直像一位技藝精湛的音樂傢在演奏一麯復雜的交響樂。在描寫心理活動和內心獨白時,語言是晦澀、多義、充滿隱喻的,充滿瞭拉丁文式的長句和復雜的從句結構,讀起來需要放慢呼吸,像品嘗烈酒一樣細細咂摸。然而,當場景切換到描繪外部衝突或追逐時,文字戛然而止,變得極度精煉、短促有力,充滿瞭動詞和名詞的衝擊力,節奏感瞬間加快,仿佛電影的特寫鏡頭。這種在抒情與寫實、復雜與簡潔之間無縫切換的能力,展現瞭作者對語言駕馭的爐火純青。特彆是它對特定地域文化的細緻描摹,不是那種旅遊指南式的膚淺記錄,而是將地方的俚語、氣味、光綫,內化為角色情感和命運的基石,讓整個故事擁有瞭一種紮根於特定土地的厚重感。
評分這部作品的對話藝術,簡直可以單獨拿齣來進行學術研究。它摒棄瞭那種為推動情節而服務的、直白的交流方式,轉而采用瞭一種高度“留白”的風格。人物之間的交流,常常是言不及此,錶麵上談論著天氣、鄰裏的瑣事,但字裏行間卻充滿瞭隻有他們自己纔懂的、尖銳的暗語和心照不宣的默契。有幾處場景,對話的停頓比說齣的話語更具衝擊力,那種長達數秒的沉默,比任何激烈的爭吵都更能體現齣角色間關係的微妙裂痕和難以逾越的鴻溝。我曾一度停下來,反反復復地閱讀某一段三人對談,試圖捕捉到那些沒有被說齣口的潛颱詞。這要求讀者必須具備極高的共情能力和推理能力,去填補作者留下的巨大信息空缺。這與其說是在閱讀小說,不如說是在進行一場高智商的密碼破譯遊戲,每一次成功解讀,都帶來一種智力上的巨大滿足感。
評分從結構上來說,這本書的敘事手法是極其大膽且令人稱奇的。它采用瞭多重非綫性敘事,時間綫如同被揉皺的紙張,被反復摺疊、拉伸、甚至在某些章節徹底打亂。我們並非按照事件發生的先後順序來瞭解故事,而是通過不同人物的碎片化記憶、日記摘錄,甚至是模糊的夢境片段來拼湊齣事件的全貌。這種碎片化的呈現方式,初期可能會帶來一些睏惑,但一旦適應瞭這種“迷宮式”的閱讀體驗,你會發現這種結構本身就是對“真實性”的一種深刻探討——畢竟,我們對任何重大事件的記憶本身就是零散且充滿偏見的。作者成功地利用瞭這種敘事混亂感,製造瞭一種持續的懸念,讓你永遠無法確定你現在閱讀的這段情節,究竟是發生在二十年前,還是僅僅在五分鍾前,這種對時間感知的顛覆,是全書最令人印象而難忘的技巧。
評分這本書的開篇,簡直像一腳把你踹進瞭一個濕冷、彌漫著陳年舊木和潮氣的地下室,但那種感覺又不是單純的壓抑,反而帶著一種奇異的、讓人屏住呼吸的吸引力。作者對環境氛圍的營造達到瞭齣神入化的地步,每一個細微的聲響——老鼠啃咬牆角的咯吱聲,遠處水管滴答的規律性噪音——都被放大,成為故事敘事的一部分。主角的內心掙紮並非那種外放的、歇斯底裏的宣泄,而是像深海中的壓力,緩慢而不可逆轉地擠壓著他的存在感。我特彆欣賞作者在描繪人物微小習慣時的那種精準度,比如他總是下意識地摩挲外套口袋裏那枚磨損的銅幣,這個動作重復齣現,卻每次都帶著不同的情緒重量。這不是一本讀起來讓人輕鬆的作品,它要求讀者投入大量的精力去解碼那些潛藏在日常對話之下的暗流湧動,但正是這種“挑戰性”,讓我無法輕易閤上書頁,仿佛害怕一旦鬆懈,那些即將揭開的真相就會重新遁入迷霧之中。那種在灰濛濛的現實與模糊不清的記憶之間反復拉扯的敘事節奏,讓人上癮。
評分這本書對“身份迷失”這一主題的探討,深入骨髓,而且沒有給齣任何廉價的安慰劑。它沒有簡單地將主角塑造成一個受害者或者英雄,而是深入挖掘瞭一個人在環境的重壓和內心的自我懷疑下,是如何一步步將“自我”的定義稀釋、最終直至麵目全非的過程。書中描繪瞭那種“看鏡子時,感覺裏麵的人越來越陌生”的恐懼,以及為瞭適應外部世界而不得不扮演不同麵具時的精神損耗。最讓我震撼的是,作者沒有提供一個清晰的“救贖”齣口。主角最終的歸宿,與其說是找到瞭自我,不如說是接受瞭某種程度上的“失語”和“存在感的模糊”,這是一種極其成熟和冷靜的處理。它迫使我們這些旁觀者,去審視我們自己生活中有多少部分,也是為瞭迎閤某種期待而強行縫閤上去的虛假結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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