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2024-11-28
“世间每一片无望之地,肉身的存活都是难熬的酷刑。”
70后实力派作家阿丁全新短篇小说集
接续“讲故事”的文学传统 重述经典《聊斋志异》
失落、迷茫、绝望、温暖……写尽世间种种况味
《厌作人间语》是阿丁暌违多年后推出的全新短篇小说集。
在这本书中,阿丁接续了鲁迅、尤瑟纳尔、芥川龙之介等作家重述经典名著的传统,以《聊斋志异》中的故事为底本进行了一次再创作。这些故事或惊悚、或恐怖、或温暖、或令人唏嘘感叹……阿丁用克制、准确、精到的文字为这些故事打上了鲜明的个人风格烙印,令其生发出了别样的光彩。
书中还收录一部分超短篇小说。这些小说灵动、耐读,可见出阿丁深厚的文字功力与天马行空的文学创意。
阿丁,1972年出生,原籍保定。曾为麻醉医师,辞职后入媒体,先后在《重庆青年报》、《每日新报》、《新京报》做记者、编辑、主编。离开媒体后短暂做过出版人。果仁App(中短篇小说)创办者,兼主编。出版有《无尾狗》《寻欢者不知所终》《我要在你坟前跳舞唱歌》《胎心、异物以及其他》等。
001 · 厌作人间语
008 · 天注定
032 · 乌鸦
056 · 蛩
060 · 六指
079 · 酒鬼
091 · 拉钩儿
102 · 世上最丑的海难幸存者
121 · 父亲的笑
126 · 新陈代谢
133 · 大师与鼠妇
143 · 你有那么好的命吗?
158 · 婚礼
160 · 好人
163 · 一丈青
164 · 遗言
165 · 紧箍咒
166 · 断舍离
167 · 群众演员
170 · 仁政
171 · 弃世者
172 · 祭品
174 · 训诫
175 · 非虚构
176 · 存在主义与撒尿
179 · 剧本
182 · 一个纳粹的阅读简史
187 · 日记三则
189 · The Meaningless
191 · 收藏家
194 · 一对近义词的区别
197 · Mystery Potion
201 · 独白接力
205 · 她
211 · 鼠小僧与猫
216 · 震后
227 · 真人
231 · 跋 除了人我现在什么都想冒充
厌作人间语
傍晚,在老地方发呆。不知何时,一个老头出现在另一半长椅上。
老头手里一把折扇,扇面上五个隶变体墨字:
厌作人间语
“你不知道吧,我是个死过一回的人。”
他撩起汗衫,胸骨处有个纵向的伤疤。以我手为尺,得有一拃半。“心脏的毛病,开了胸,手术做了大半天,刚送回病房就没气儿了。”
“那您——”
“又活了是吧。”老头揸着五指,手腕外旋又内扣。明白了,这手势意指阴阳两界的往返。“就电影里头那个,那叫啥玩意儿来着(除颤器,我说),嗯,是这名儿,一对儿,摁我胸口上,一按电钮,腾腾地,我就往起蹦——我儿子说爸你打床上弹起来好几回都没动静,脸都死人色儿了。眼睁睁没救了,大夫都放弃了,喊我儿子到医办室签字。完事儿正要推太平间呢,你猜怎么着——”
“您缓醒过来了?”
“是啊是啊,停止抢救得有半个多钟头了吧,我这老心老肺居然又开始工作了。后来闺女跟我说,护士进来收拾,刚要拔插头,发觉我的心电图又开始蹦跶了。也多亏了医院黑,你不是下诊断说我都死透了吗?监护仪就不撤,多开一分钟就多收一分钟的钱。也亏了没撤,总之算是我命不该绝吧,又活过来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您老命大,阎王爷不收您。”
“嘿,还真让你说中了,说了归齐还真不是命大,”老头弹嗽一声,头凑过来,压着嗓子说,“你信不,我还真到阴曹地府溜达了一圈儿,这话我跟谁说谁都说我神经病,没辙,你要是信我就跟你念叨念叨,要是不信我就——”
“信,您犯得着骗我吗,您说是吧?您老给讲讲吧,想听。”
“得,有你这句话我就没什么顾忌的了。你这人还不错,现如今没几个人爱跟我们老家伙唠嗑了,嫌烦。”老头说着说着停了,直瞄我手里的烟盒,“你这外国烟啊,没见过,挺贵的吧。”
“韩国的,便宜。您,要不来一颗?不是舍不得,是怕您——”
“来一颗。”老头直接把烟盒拿过去,抽出一支,我给他点上。“你是担心我动过大手术是吧?没事儿,我心里有底,阎王爷亲口告诉我了,还有十年阳寿呢,生死簿里我那页都亲眼瞧了,白纸黑字,别说你这烟,抽大烟都没事儿——话说你这烟,劲儿可不大——”
“嗯,劲儿小,尼古丁焦油含量都低。”
“咱接着说。那天还真有俩小鬼儿把我魂儿勾了去,我都飘起来了,扭头一看,身子还躺床上呢,插了满身管子。后来忽忽悠悠地,就觉着钻进了个筒子似的东西。那叫什么来着,年轻人都知道的那玩意儿,对对对,时光隧道,还带色儿的呢,脑瓜顶、脚底下,跟彩虹似的,根本就不像聊斋里说的黑漆麻乌的,那叫一个漂亮。话说俩小鬼儿夹着我胳肢窝,嗖嗖地飞,说话就到了。阎王殿也跟书里写的不一样,不是那么阴森森的,亮堂着呢。俩小鬼把我扔地上,就列立两厢。跟你说吧,打小我就胆儿大,不怯官不怯场,我支着身子四下打量,阎王坐正中,身子前头烟雾缭绕,跟舞台上放的白烟似的,看不真着。旁边的判官小鬼儿牛头马面倒瞅得挺清楚的,模样是戏里的模样,穿戴却都是现代的,款式像是那种中华立领。数小鬼儿最有意思,穿的跟迷彩服似的。判官是一身灰不拉叽的中山装,瞅着挺严肃,跟机关干部似的。这时候,牛头马面过来把我提溜起来,押我到一整面墙那么大的玻璃前让我看,可把我吓得不轻,这回书里说的还都是真的,刀山火海下油锅、拔舌地狱什么的,全有。还有个叫牛坑地狱的,凡是上辈子杀牛宰羊、残害牲口的,这会儿全在坑里嗷嗷叫唤,不像人声。有个胖子我还认识,他活着的时候我老买他的牛羊肉。坑里有猪牛羊狗骡马驴,还有鹿,都撒着欢儿蹦跶,不踩成肉泥不算完。看差不多了,又把我提溜回来,饶是我胆大也瘫地上了。这时候阎王爷开口了,说话嗡嗡的,跟埙发出来的声似的,倒还能听清。反正是历数我干过的不好的事呗。你这岁数应该没赶上,我那会儿比你现在年轻,一号召就干呗,热火朝天的,谁他妈知道过了些年就成坏事了啊。刚要争辩,就见阎王爷的大手打雾里伸出来一挥,我嘴就张不开了,跟拿502胶粘住了一样。他说我阳寿尽了,下辈子罚我当羊,吃一辈子草,养肥了就宰杀,千刀万剐片成片儿让人涮着吃。小鬼儿们就抬个架子过来,搭着一摞一摞毛皮,猪啊羊啊狼啊狗啊穿山甲,啥品种都有。我心想,嗬,阎王爷这是要开皮草行啊。我是又好奇又怕,只听他一声令下,就从队列里蹦出仨小鬼儿,俩反拧我肩膀,一个扯下张羊皮就往我肩上搭,刚搭上个边儿,判官捧着本大册子说话了:‘回禀大王,卑职查了他的档案,发现他多年前曾救过一个小童,有活人之德,按我冥律可抵罪。’我一听就乐了,还真有这么回子事。好像就是‘批林批孔’那年夏天,我跟我发小儿去玉渊潭游泳,刚下水,见有个小人儿扑腾,眼看要沉底儿了,就一把扯上了岸。孩子不大,约莫五六岁,轻,凑巧就在我眼皮底下,实话说也没费什么劲儿。我给他拍了背,抠了抠嗓子眼,那孩子吐了几口水,也就没事了,说了个‘谢谢叔叔’就走了。判官要是不说我还真没想起来。刚要下水游泳,我那发小就骂我缺心眼:‘你他妈傻呀,也不问问那孩子家哪儿的,让他家大人给你写个表扬信、送个锦旗伍的,你丫不就成英雄了吗?得,过这村没这店了。’我一想也是,想穿衣服追,可哪儿找去啊,那孩子早没影儿了。当时懊悔得我哟,甭提了。可你还别说,谁知道什么时候哪块云彩下雨呀,你瞧我都到阴曹地府了结果判官把这码事翻出来了,要不我这会儿都他妈羊肉片了,指不定被谁涮着吃呢。唉,话说回来人这辈子还真得多行善事,你可以不求回报,可说不定哪天、在哪件事儿上就回报了你。这不,我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闲言少叙,咱接着说。阎王爷接过档案,瞧我那页,核实无误之后,就吩咐小鬼儿放了我。结果您猜怎么着——羊皮都搭我肩膀上了,就那么一不大点儿的工夫,长一块儿了,一个小鬼儿根本就扯不动,四五个一起上,数着一二三猛一使劲——‘刺啦’一下子,疼得我哟,那罪可真不是人受的,不过疼就疼吧,总比变羊好吧你说。你瞧瞧,就左肩膀这儿,你摸摸,是不是跟老羊皮似的?”
“嗯……还真是。”
“羊皮扯下来,判官和阎王爷又训斥我一顿,跟在阳间的单位领导训人也没什么两样,反正就是让我从今往后好好做人,别为非作歹,你说我一老百姓能干出什么坏事来呀,随大溜儿呗。可我知道这会儿不是我说嘴的时候,阳间阴间一样,你可别轻易插嘴,更别跟领导抬杠,你就不停点头,嗯啊对是,人家说什么咱听什么。于是乎,没料想还有一桩意外之喜,鉴于我救过那小孩,阎王爷恩典,额外赐我十年阳寿。我心想这回可赚了,正美着,小鬼儿猛地推我一把,一脚踩空,眼前一黑,紧接着就没知觉了。再醒过来还在医院躺着,根本没动窝,心电图又开始蹦跶了。你说我这命——”
“大爷,对不住,打断您一下,”我说,“您好好瞧瞧,还能认出我来不。”
“你是——”老者上下左右打量我,“我们认识?”
“就没觉得眼熟?您再好好瞧瞧。”
“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儿眼熟,莫非是……在哪儿见过?”
“您想不起来也不意外,都三十多年了,换谁谁也认不出来。”
“莫非你是——”
“是啊,我就是七四年被您在玉渊潭救的那个小孩。”
“啊?不会吧,天底下还有这么巧的事?”
“可不是嘛,还真是奇了,不过比起您这奇遇,咱爷俩重逢也不算什么了吧,您说是不?”
“还真是……你都这么大了,嗨,我也是老糊涂了,这都小四十年了——”
“大爷,我得先请您原谅,那会儿我太小,不懂事儿,回去也不敢告诉家大人,怕挨打。过了得有两三年我才跟我爸说这事,我爸一听就说要寻您,他说您是我们家大恩人,可是都过去那么久了,我爸一工人,没门没路的,哪儿找您去啊,唉。真对不住您。得,不在这儿说了,咱爷儿俩南门涮肉去,得请您好好吃点儿喝点儿。”
“得嘞,这还真得去。你稍等啊,我得先给家里打个电话,告诉他们就别给我留饭了——话说你请大爷我一顿可不行,怎么着也得连请上十顿八顿的。”
“连请您仨月半年的都应该。回头我还得告诉我爸呢,我请完您,他接着。”
太阳在楼宇间渐渐隐去,起了微风。我搀着老头向饭馆走,一路说笑。假如路人的目光偶尔停留在我们身上,会认为这是一对父子。稍后,我和这老者将把酒言欢谈天说地,叙叙那些并不存在的旧。对我来说这轻而易举,我以虚构为生。
《聊斋志异·卷二·某公》
跋
除了人我现在什么都想冒充①
马尔克斯有一位擅讲睡前故事的外婆,这位不知名的老人是他的第一位文学导师。然后才是卡夫卡、鲁尔福、海明威与福克纳……我曾经开过一个玩笑:对于有志于文学写作的青年人而言,有一个会讲故事的姥姥很重要。
此处的“姥姥”,未必就是指一位具体的老人,“她”的本质是“传统”,古老却不朽的文学传统。
我的确有这样一位姥姥,她曾经作为一个温暖而柔软的肉体在人世存在,而今她老人家已过世多年,墓木早拱。然而作为对我曾施加影响的“传统”,她还活在世上,在我的记忆中活灵活现。至今我还能轻易地从芜杂的记忆中辨析出她的声音、腔调和讲故事时的神态,我还可以随时召唤她皮肤的温度,以此在心寒难耐时取暖。当某个故事需要她卖个关子时,老人狡狯而调皮的眼波流动在我的记忆中依然鲜活无比。作为外孙,我以回忆来缅怀她。当我拥有足够的写作能力之时,她在我的小说中复活,虚构的姥姥与真实存在过的姥姥一样慈爱而真实,以这种方式,我可以轻而易举地变回孩童之身,随时随地钻进她的怀里,抱她,亲吻她,听她讲那些我至今还能记得的故事。
姥姥的故事是一切农村老太太的故事,不外乎鬼魂精怪。那时故事里的鬼魅就隐伏在窗外,随时会探出尖利的爪子破窗而入。她发觉了我在她怀里的颤抖,就不再讲,哄我睡觉,可我不干,尽管我的鼻尖已经感觉到了鬼魂阴冷的呼吸,可我还是缠着姥姥讲下去。再后来,大些了,识字了,姥姥却失明了。我就捧一本《白话聊斋》读给她听,姥姥听得饶有兴趣,几个故事读罢,老人松开盘坐的腿,两只小巧的足尖少女般踢动,她不无得意地跟我说:“这不跟姥姥给你讲的差不多嘛——”
我因此而更爱她,从来不觉得这是对蒲松龄先生的贬低。两位不同年代的老人是有共通之处的,茶棚下的蒲松龄与我的外婆,同属文学传统的薪火相传者,皆可亲敬。
郭沫若曾为蒲松龄故居题楹联一副:“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木三分。”《聊斋志异》的确高人一等,它的高人一等即对人性的描摹呈现超乎他作。鲁迅先生也说,“明末志怪群书,大抵简略,又多荒诞,诞而不情。《聊斋志异》独于详尽之处,示以平常,使花妖鬼魅,多具人情,和易可亲,忘为异类”——为什么“和易可亲、忘为异类”?当然是“多具人情”,当然是因为蒲松龄为其笔下的花妖狐魅注入的人性。有人每每提到文学性,那么何谓文学性?我的看法是,文学性即人性,即便二者不能完全等同,至少也可以说,流溢出真实人性的文字,就是具有文学性的作品。反推之,比如有人写人,读者读到最后一个字,也嗅不到丝毫人味儿,文学性就被他丢到姥姥家了。另有人写鬼写兽写花写草,却依然可撼动人心,这个本事,西方的杰克·伦敦与西顿、麦尔维尔和福克纳也是有的,他们笔下的狗狼鲸熊,在其毛皮之上,同样泛着人性之光。于这一层面之上,放之世界文学范畴,假如总是捧出四大名著晾晒,堪与今人以四大发明壮阳媲丑、媲鄙陋与狭隘,骨子里漫溢出的虚弱感实无不同。
能与西人比一比且不落下风的,《聊斋志异》是一个,《唐传奇》算半个。在世界短篇小说殿堂中,聊斋的成色并不输于其他作品。其世界声誉稍弱的原因,我想你可以从我的幼时读物《白话聊斋》中找到,那种蠢笨浅薄的现代汉语完全湮灭了蒲氏文言的美感,灵性与灵动毁之殆尽,堕落为货真价实的“失魂落魄”之作。少女婴宁的“我不惯与生人睡”变成白话文之后无邪娇憨之感尽失;《罗刹海市》里美丑媸妍的荒谬反差,被胡乱翻译之后荒诞感几乎不见;陶生醉酒幻化为菊,在白话文中根本就无法读出那种轮回寂灭的怅惘。所以啊,假如你热爱聊斋,就去读它的原文。假如你古文不够好,就让它够好,好到足以读出原文的妙处。别无他途。
而我最近在做的,并非将聊斋重译,那不是我的兴趣所在。该算是多年的一个不死心吧,犹如见猎心喜的猎人,如果不能将之变成自己的囊中物,难免心有不甘。对我来说,《聊斋志异》就如同一座储量丰富的小说之矿,不开采一番并化为己有实在说不过去。古人也说,遇宝山不可空手而归。重述聊斋——这是我认为的,向蒲留仙老先生致敬的最佳方式。这种事写《故事新编》的鲁迅干过,写《东方故事集》的尤瑟纳尔干过,芥川龙之介也干过。而据我阅读所得,卡尔维诺的《祖先三部曲》,也丝丝缕缕发轫于意大利童话(卡尔维诺亲自整理有上下两部《意大利童话集》)。既然先贤做过,我也斗胆试上一试。本书中有一篇《乌鸦》,就是据《席方平》而做。假如您读过原著,你会发现二者的不同——我已“狂妄”地将之重述得面目全非……
在蒲松龄的《席方平》中,阴间终究是有指望的,二郎真君最终以正义之神的角色为席氏父子伸了冤。而在我的“席方平”中,冥界没有任何指望可言,那里没有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单调的颜色与呆滞的几何体是我认为的无望之地的标志,凡此种种,皆是我内心投射,已与原作无关。我的席方平最后所遭受的酷刑,反而是无损躯体,也绝无疼痛地活着。
世上每一块无望之地,肉身的存活在我看来都是顶级的酷刑。近期体会尤深。
此后我还会写更多的篇目,我会变身为花妖树魅灵狐怨鬼,竭力勾勒“心中之鬼”。驱使我这么做的另一个缘由是:当你年齿渐增,当你阅世日久,当绝望不断打扮成希望,将更多更重的生而为人的屈辱与刺痛注入你的血脉与髓腔之时,会有一朵善恶杂交的花在你心里滋生,而此时我正在做的,就是拼力超越道德伦常善恶生死,心如止水地端坐在花之前,来一次不动声色的写生。
譬如一个勇气不足的厌世者,他之所以还苟活于世,原因或许只是基于这样一个念头:
“除了人我现在什么都想冒充”——虚构写作无疑是“冒充”他者,冒充世间万物、所有生灵的唯一可取的方式。因此不管上帝给我的寿命还余几载,我想我都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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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分很喜欢的一本书,非常快的飞到我身边。
评分一切不过是宿命。
评分还不能准确评价阿丁的小说。
评分很喜欢的一本书,非常快的飞到我身边。
评分无聊看看,补充点精神粮食也不错。
评分图书是正版的,喜欢看书的朋友们快来定够吧!顺便说一下快递真的很给力啊!不到一个星期就收获了。
评分欣赏作者,他的书基本都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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