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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景再现中国人民志愿军出兵朝鲜始末
深度解密毛泽东斯大林杜鲁门决策内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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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雪》为《朝鲜战争全景纪实》系列第一部。
本书详细记述了一九五〇年朝鲜战争爆发的全过程及出兵朝鲜后志愿军打的第一、第二次战役。着重描写了中、美、苏三国最高领导人在这场战争中的战略决策、指挥部署,每个人物的性格及变化,以及各级战争机构的内部动态、各重大战役,如麦克阿瑟仁川登陆得手、斯大林允诺援军前后反复、周恩来与林彪莫斯科谈判、彭德怀临危受命、毛泽东挥戈待机出奇军、志愿军初与外国军队作战的心理状况等等,作品首次披露许多鲜为人知的内幕,给人以多方面的启示。
作者简介
叶雨蒙,原名宋国勋,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电影家协会会员,著名的朝鲜战争作家。1968年下乡插队,1970年参军后历任文书、新闻干事、宣传股长等职,1978年起调入八一电影制片厂任文学编辑和编导,1983年在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进修结业,1986年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曾任《许茂和他的女儿们》《女教官的报告》等故事影片的责任编辑,曾创作发表电影剧本《红酸枣》《人?鬼?情》(与他人合作,获第八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编剧奖),亦有《警官与女囚》《太阳儿女》等电视剧搬上荧屏。其创作的《黑雪》《汉江血》《黑雨》《血雨》等朝鲜战争系列作品被誉为“全面描写朝鲜战争的经典之作”,其中前三部曾荣获全国第六届图书金钥匙二等奖,并被翻译为韩、日等国文字。
目录
第一章 开国后的第一个夏天,毛泽东感到闷热不安
第二章 有时,战场也会被当作赌场——麦克阿瑟在仁川投下巨大赌注
第三章 邻家着火了,我们还能安之若素吗 最高军事会议意见不一,彭德怀临危受命
第四章 麦克阿瑟说,三八线不过是条纬度线,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止联合国军跨越它
第五章 箭已上弦,毛泽东又忽然停下拉弓的手
第六章 周恩来飞赴莫斯科。面对中国同志的义举斯大林感动得掉了泪
第七章 当杜鲁门微笑着走下飞机舷梯的时候,麦克阿瑟没有向他敬礼
第八章 金日成紧握着彭德怀的手说:我是久仰你的大名了
第九章 熙川冒出个美国黑人团 梁兴初慎于初战丧失战机
第 十 章 麦克阿瑟的骄矜使他将迎面撞上的一头猛狮错认作一只长角的羊
第十一章 彭德怀大叫:老子别的本事没有,斩马谡的本事还是有的
第十二章 感恩节晚上,美国士兵白吃了一顿丰盛的火鸡宴
第十三章 一仗过后,“万岁军”的美称传遍了冰天雪地的朝鲜前线
第十四章 当麦克阿瑟和杜鲁门都乞灵于原子弹的时候,却不知道他们失败的原因并非是武器不好
第十五章 彭德怀登上山岗,发现背阴处的积雪是黑色的
精彩试读
一九五○年夏末的一天,下午四点多钟,丰泽园内的菊香书屋里飘浮着一缕缕淡蓝色的烟雾,毛泽东在一个多小时里已经连续抽了好几支香烟。他坐在一张圈椅上,抽着烟陷入沉思。他面前的写字台上放着一份电报,那是十三兵团领导邓华、洪学智、解方等人率部集结东北后,将他们所了解的朝鲜战况及他们对战局发展的预测向毛泽东写的报告。
自从六月二十五日朝鲜内战爆发以后,毛泽东便更加密切关注着朝鲜局势。这种关注,几乎到了寝食不安的程度。新中国刚刚成立不到一年,毛泽东正准备解放台湾和进军西藏,正在这个当口,朝鲜内战爆发,美国当局悍然介入朝鲜内战,并操纵联合国通过美国提出的援助李承晚政府的提案,纠集十几个仆从国的军队,以所谓“联合国军”的名义,武装干涉朝鲜。同时,美国第七舰队根据美国总统的命令开进台湾海峡,公然阻止我军武力解放台湾。并且,“联合国军”总司令麦克阿瑟率领他的高级官员和将领,于七月底对台湾进行访问活动,麦克阿瑟威风凛凛飞抵台湾,吻了宋美龄的手,其意就在于向世界宣布:美国决意与蒋介石共同防卫台湾。而蒋介石也洋洋得意地宣称:由于能再次与老战友合作,胜利就有了保证。蒋介石对麦克阿瑟访台一事大肆张扬——他与麦克阿瑟挽手合影的照片登在台湾报纸显著的位置,这件事使毛泽东敏感地意识到:朝鲜战争事态的扩大似乎使蒋介石看到了某种希望,而这种希望就是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果然如此的话,蒋介石便可以借助美国人的力量反攻大陆,报仇雪耻。据密报,蒋介石已向麦克阿瑟提出,要派一支部队赴朝鲜参战,这更加证实了他们的意图——这几乎已使毛泽东看到一种前景,那就是很可能会出现以南北对应的态势:一旦朝鲜战局恶化,北部,蒋的部队和美军便从鸭绿江逼入东北;南部,在第七舰队的海空力量支援下,蒋可以反攻大陆。所有这些,使毛泽东唤起一种高度的警觉:反动势力试图将新中国扼杀在摇篮里,对此不能不防。
毛泽东决定从中南军区调十三兵团开赴东北,组建东北边防军,以应付朝鲜战局可能会出现的危机。后来的事实证明,毛泽东早早地在东北投下的十三兵团这一枚棋子,对以后扭转朝鲜战局起了关键的作用,应了中国一句至理名言:有备无患。
关于东北边防军指挥机关的人选,毛泽东也有考虑,他原想让能征惯战的粟裕担任东北边防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让萧劲光和萧华任副司令员和副政治委员,遗憾的是这些想法没能实现:粟裕重病缠身,在青岛疗养,一时不会康复,而萧劲光在主持海军工作,萧华任总政副主任,因罗荣桓身体多病,萧华在主持总政工作,二人也难以脱身。无奈,只好先令十三兵团开赴东北。这些情况,在周恩来主持的国防会议上都进行了研究,鉴于东北边防军领导人员一时难以到职,而十三兵团司令员黄永胜又似乎难以胜任,国防会议上,林彪、罗荣桓提出:由十五兵团司令员邓华替换黄永胜担任十三兵团司令员。会后,周恩来、聂荣臻将此情况向毛泽东汇报,毛泽东当即予以批准。这原因,一是因为邓华确实是一员骁勇的战将,而且有勇有谋;二是当时整个东北只有一个四十二军在搞生产,十三兵团必须尽快开赴东北,抓紧进行战前训练,再不能拖延。
毛泽东又燃起一支香烟,再次拿起邓华、洪学智等人的报告翻阅。之后,他在桌上铺开地图,透过缭绕不绝的淡蓝色烟雾,久久注视着朝鲜半岛的三千里江山……是呀,朝鲜人民军经受着严重的考验,这支年轻的队伍在美国参战的巨大压力下,敢打敢拼,攻陷汉城,强渡汉江,一路南下,直抵洛东江,将美国第八集团军和南朝鲜的残兵败将压缩在釜山四周。然而,形势并不十分乐观,正如邓华、洪学智等人在他们的联名报告中对战局做出的估计:美军在大批轰炸机的掩护下,实施迟滞敌方攻势,以时间换取空间的战术,继而拼死扼守洛东江,沿大邱、马山、釜山、庆州的铁路四边形地区建立了环形防御圈,扼制了朝鲜人民军的攻势,因之,“朝鲜人民军各个击破和歼灭敌人的机会已成过去”,加之朝鲜人民军一路南下,补给线延长,暴露出战略弱点,“估计敌人将来反攻的意图,可能一为以一部兵力在北朝鲜沿海侧后几处登陆,做扰乱牵制,其主力则于现地由南而北沿主要铁道公路逐步推进;一为以一小部兵力于现地与对方周旋,抓住人民军,其主力则在侧后(平壤或汉城地区)大举登陆,前后夹击,如此,人民军的处境会很困难……”
毛泽东不停地吸着烟,目光在地图上朝鲜东西海岸线上往来巡睃……邓华、洪学智的分析很有道理,恐怕不得不提防敌人从侧后登陆这一手。那么,美军会选定朝鲜哪个港口登陆呢?是平壤以东的元山港,还是西海岸靠近汉城的仁川港,或者是南部的群山港?从位置上看,元山港与平壤在同一条纬度线上,离南端釜山太远,口张得太大了他会吞不下;而群山港又似乎距釜山较近,而且群山在西海岸,釜山在东海岸,南北相距不大,从群山登陆似乎容易形成东西平推,难以造成南北对进实施合围的态势……最后,毛泽东将他的一双锐利而智慧的目光盯在仁川港上……
“铃铃铃……”电话铃声短促地响了一阵,打断了毛泽东的思路。一般说来,毛泽东书房兼办公室里的电话是很少响铃的,因为中央和政府的种种事务大都采用报告呈送的方式,由秘书送交他,待他阅后签发或批示;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会有少数中央领导同志直接把电话打到毛泽东的办公室。
毛泽东抓起电话听筒,便传出周恩来那一口带有些淮安味道的清晰的普通话:
“主席嘛?我是周恩来……”
“哪里还用自报家门嘛,什么事哟?”
“十三兵团邓华的报告你看过了吗?”
“我正在考虑这个事情……”毛泽东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说,“我看他们想得还是蛮有道理的,你看呢?”
“我这里有个参谋,很喜欢动脑子的,最近他提醒我,麦克阿瑟有可能在仁川登陆,实施两栖登陆作战……”
“噢……”毛泽东沉吟了一下,“那这个参谋和邓华他们想到一起去了。”
“我也反复考虑过,觉得还是向主席报告一下好,应该有所准备……”
“你那个参谋叫什么名字?”毛泽东问。
“他叫雷英夫,过去在……”
“你叫这个雷英夫,”毛泽东打断周恩来的话,“噢,还有作战部的李涛,你带他们到我这里来一下,要快哟!”
二十多分钟后,周恩来、李涛和雷英夫来到菊香书屋毛泽东的办公室。
周恩来把雷英夫向毛泽东做了介绍,毛泽东笑着和雷英夫握了握手:“噢,英夫,英俊丈夫,好嘛,坐吧!”
“主席想听听你对朝鲜战局的分析,”周恩来对雷英夫说,“你慢慢讲,不要慌。”
雷英夫刚要起立汇报,毛泽东打了个手势说:“你坐嘛,听恩来说,你认为美军有可能在朝鲜人民军的后方登陆?”
雷英夫点了点头,表情有些局促。他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过去由于工作关系虽然经常接触中央领导同志,但像这样面对面向毛泽东同志汇报自己对某一个问题的看法,还是第一次,并且他深知此事关系重大,因此神情不免有些紧张,甚至开口讲话时嗓音微微颤抖着。
“你说说看,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毛泽东又点起一支烟,注视着雷英夫。
“是这样,我看过一些有关麦克阿瑟的资料,麦克阿瑟惯于岛屿作战,而朝鲜又是半岛形状,有利于发挥他的所长……”雷英夫急促地说着,不由自主地抬手抹了一下额头上沁出的汗。
“他有什么所长啊……”毛泽东随口问了一句。
雷英夫暗自一惊,心想大意不得。他不知毛泽东这句问话是不是对他的阐述有所反感,他必须解释清楚。
“是……是这样,应该知己知彼,美军有他的长处,也有他的短处。美军海空军力量强大,便于实施海空联合作战,在岛屿作战中,便会用海军陆战队实施机动登陆作战,前后夹击……在二次大战中,美军对日军在太平洋作战时,麦克阿瑟常常使用这种方法……比如,比如,噢,比如美军在攻打马努斯和洛斯内格罗斯岛的战役中,麦克阿瑟便在日本人的鼻子底下,冒险从洛斯内格罗斯岛实施两栖登陆攻击,取得胜利;还有美军进攻吕宋岛的战役,麦克阿瑟以主攻部队第一军和第十四军在林加延湾海岸登陆,向马尼拉进军,同时以一部分兵力在苏比克海湾西北的海岸和马尼拉湾南面的纳苏格布海岸登陆,封锁巴丹半岛和科雷吉多尔岛,切断日军的退路,并从马尼拉的后方向马尼拉进攻……现在,麦克阿瑟的第八集团军困守南端的釜山港,新从美国调运来的几个师在日本集结,没有投入使用,如果他把这些部队用舰艇运到朝鲜中部的港口登陆,那就既切断了人民军的退路,同时也切断了运输补给线,这样,人民军就可能腹背受敌……”
毛泽东一边听着雷英夫的汇报,一边认真看着地图,后来又陷入思索,甚至当雷英夫讲完了他都没有立即察觉。
“你们看,美军有可能在什么地点登陆?”毛泽东问道,眼睛并没有离开地图。
“按照邓华、洪学智和解方他们的估计,敌人在平壤和汉城两大城市附近的港口登陆的可能性最大。”李涛考虑了一下说,“这样便于敌人迅速夺取中心城市,从而影响整个战局……”
“我看,相比较而言,在元山、仁川、群山等港口之中……”周恩来思考良久,开口说,“仁川登陆的可能性最大。”
“对对,仁川,仁川……”雷英夫跟着说道。
“那么,仁川港是否适宜登陆呢?这个港是不是大港?海水多深?大军舰是不是开得进去?你看过有关方面的水文资料吗?”毛泽东看了雷英夫一眼。
“这个……”雷英夫语塞,真后悔呀,他为什么不事先想到这一点呢?一时间,他的脸颊微微发红了。
“这样吧,主席,我立即通知情报部门准备这方面的资料。”周恩来说,“今天就谈到这里吧,主席,时间不早了,你休息一下嘛。”
“不忙,你留一下。”毛泽东说。等李涛和雷英夫离去后,他起身在室内踱着步,思考良久,对周恩来说:“我看这件事马虎不得,应该立即向金日成通报一下,提请他们注意,对此应有防范才对……”
“你看是否给我们的驻朝大使倪志亮发报,让他把我们的意思转告金日成?”
“嗯!”毛泽东停下脚步,对周恩来说,“还要电告十三兵团,要邓华加紧准备,一定要在八月底,最迟不得超过九月底做好一切准备工作,不可事到临头来不及哟!”
“最近金日成发布命令,要使八月份成为完全解放朝鲜领土的月份……”周恩来说,“而且,据报,人民军在几个点上已经胜利地突破了洛东江防线……不知他们有没有对敌人在后方登陆问题有所准备?但愿……”
“我看形势不容太乐观。”毛泽东挥了一下手,又问:“莫斯科方面不知对此怎么看?”
“苏联驻联合国代表马立克在安理会上提出一个和平提案,要求停止朝鲜境内的敌对行为,同时自朝鲜撤退外国军队……”
“我们要表态支持这个方案……不过,美国杜鲁门是不会接受的。人民军打到了洛东江,如果一停火,外国军队一撤出,那不是把朝鲜交给了金日成吗,杜鲁门怎么会同意呢?可是,僵持下去,对朝鲜人民军不利,我看他们速战速决的时机已经失去了……”毛泽东将烟蒂在烟灰缸上揿灭,说道,“美国侵略者手伸得太长了,别个国家的内战,他非要远隔重洋来干涉,硬是想充当世界宪兵的角色。全世界那么多国家、人民要革命,民族要解放,这是一个潮流,它美国怎么管得过来?到头来一定会陷到泥塘里而淹个半死!”
“美国的杜鲁门恐怕不这么看,他要维持美国在西方世界的威信,保全面子,一定会在朝鲜孤注一掷……”周恩来皱着眉头道,“一旦战局恶化,苏联也不能不管,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会不会……”
“你是说第三次世界大战?嗯……当然有这种可能,尽管美国的战略重点在欧洲,不过,战火是在朝鲜半岛烧起的……有可能……但不可怕,美国侵略者有什么了不起?原子弹又不是美国一家有,斯大林那里也有那件东西了嘛!对待挑衅者,一是不怕,二是敢打……你看,第一次世界大战打出来一个苏联,第二次世界大战又打出中国和东欧一批社会主义国家,假如第三次大战非打不可,那结局很难说,决不会是那些好战分子的一厢情愿……”
毛泽东送周恩来走出菊香书屋时,夕阳正冉冉下落着,草坪上一片金黄。没有风,空气显得燥热。毛泽东用手掀着白衬衫抖了抖,有意无意地说道:“今年是咱们开国后的第一年,这个夏天好热哟……”
周恩来停下脚步,转身用他炯炯的目光看着毛泽东。他知道毛泽东这句话的含义,也理解毛泽东肩上的重负,但他还是说:“要热大家都热嘛……”
“是嘛,杜鲁门那里也不会太凉快的,大家一齐热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
晚饭后,毛泽东独自在院内散步。
其时,夕阳已垂落,暮色悄悄袭来。菊香书屋院内的草坪已变为一片暗绿,那些高大蓊郁的松树散放着一阵阵松脂的幽香。毛泽东的脚步在庭院青砖上静而无声。一个人的一生经历可以从他居住过的地方反映出来。毛泽东一生居住过的各式各样房屋庭院何其多,而差别又何其之大。他当然记得湖南韶山冲那故乡的旧房,房前小小的池塘……还有长沙师范学校简陋的学生宿舍……还有井冈山茅坪的八角楼以及长征路上的营地……还有延安的窑洞,城南庄和西柏坡的农舍……以及到香山的双清别墅,还有才搬到这里不久的中南海丰泽园。所有这些住房,不但说明他一生的经历,而且反映了他为之奋斗的事业的成功程度。
中南海,这座清王朝的宫苑,如今成了中国共产党中央机关所在地——最高权力的象征移到了执政的共产党身上。那么,他的那些外部和内部的敌人对此会甘于接受吗?不,他们当然不会接受的。蒋介石不会接受,杜鲁门也不会接受……毛泽东对此是非常清醒的,他太熟悉李自成功成垂败的历史了:那个农民起义领袖,一生南征北战,叱咤风云,率众杀进北京,当了几天皇帝,便被清兵入关所破,仓皇而去。那么,如今共产党造反也成功了,从延安窑洞搬到了中南海,首先应该警惕什么呢?一年多前,他在新政协筹备会上就对大家说:帝国主义及其走狗中国反动派对于他们在中国这块土地上的失败,是不会甘心的……谁要是放松这一项警惕性,谁就将在政治上解除武装,而使自己处于被动地位。
在这种情况下,全国人民必须团结起来,坚决、彻底、干净、全部地粉碎帝国主义及其走狗中国反动派的任何一项反对中国人民的阴谋计划。这些话他虽然是对筹备新政协的各民主党派人士讲的,其实主要是对他自己说的。党中央是全国人民的首脑,而领袖又是党中央的首脑。首脑倘若麻痹了,失去了警惕,危险性可想而知。
今天晚餐时,江青给他提了意见:“又是红烧肉,还有辣子,你就不能换换胃口吗?”
毛泽东笑着说:“红烧肉可是好东西,延安时候,吃上一碗红烧肉就算过年喽,更不要说长征。”
江青说:“老提过去,现在不同了,你也上了年纪!”
毛泽东说:“你知道老百姓的民间传说吗?说李自成进北京当了皇帝,天天吃饺子。李自成是饺子的命,我就是红烧肉和辣子的命,你不要我吃,那不是要我的命吗!”
江青说:“那你吃去,我可不跟你受这个罪!”
毛泽东说:“长征的时候我对博古说过,不吃辣子就不能革命;在延安时候,我也对你说过这样的话,你怎么忘了呢?你当时不是赞同的吗?”
毛泽东走出内院,漫步到颐年堂院中。海棠树翠叶在晚风中淅沥而语,而花圃里的秋菊已孕出最早的一批花蕾。要警惕啊!他再次对自己说,西藏的问题还没有解决;西北、西南的剿匪战斗正在进行;潜伏的国民党特务四处活动;各大城市的反动奸商囤积居奇,煽起粮荒,蒋介石还在台湾卧薪尝胆,窥伺时机……这种时候,千万不能头脑发昏。
毛泽东想起有人送来报告,说准备为他在故乡韶山修房子,还要建一条专线铁路;政务院也有建议要为他在天安门前塑一座铜像……不行,一律不得批准!应该警惕啊……
毛泽东停下脚步,遥望东方天际——在苍茫的暮色里,他看见了朝鲜半岛缭绕不散的硝烟……
当麦克阿瑟乘坐着他那辆凯迪拉克牌黑色轿车,从他设在美国使馆内的私人官邸开到东京第一大厦的时候,他心中那层懊恼的阴影依然拂不掉。
战后,美军占领日本,麦克阿瑟选中东京第一大厦作为他的司令部驻地。这座以前曾是日本一家保险公司的大楼,外观雄伟。楼的对面是天皇皇宫的护城河,河水永远湛蓝清碧,水波不兴。
凯迪拉克牌轿车稳稳停在东京第一大厦楼门前,麦克阿瑟戎装走下轿车,迈动着他的一双长腿走向楼门,一边漫不经心地抬起右手向值勤卫兵致礼。那时候,八月下旬的暑热在东京上空依然笼罩,街市上车辆往来穿梭,皇宫护城河水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波光。然而麦克阿瑟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健步走向供他这位总司令专用的电梯,向楼层上方缓缓上升。这中间,他脑海里始终萦绕不散的两个字是:仁川。
电梯在六楼停下。麦克阿瑟一下电梯,他的高级作战参谋惠特尼少将便恭恭敬敬地迎上来,告诉他,参加战略辩论会的各位将军都已经来到会议室。
“是吗?惠特尼?”麦克阿瑟嘴角狡狯地闪出一丝笑纹,转瞬即逝。“你知道吗?咱们脚踏的这座东京第一大厦,以前是日本的……”
“是日本的一家大保险公司的办公楼……”惠特尼接口道。
“保险公司……能给咱们在仁川的行动投保吗?”麦克阿瑟说着,向走廊一端的会议室走去。
自从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接受日本投降后,麦克阿瑟这位参加过一次和二次世界大战的颇具传奇式经历的美军司令官,便掌管起了战后日本的事务,当了事实上的日本总督,过着一种宁静而优裕的日子。然而朝鲜内战的爆发,对他来说有如猎犬闻到猎物的气息,他那好战的本性又开始鲜明地显露出来,尤其是杜鲁门任命他当联合国军的总司令,更使他踌躇满志,渴望在与共产党的较量中大显身手。在朝鲜战事爆发后几天内,他便登上“巴丹”号座机,冒着阴雨飞往朝鲜。那时,他又戴起了太平洋战争时他用过的软檐军便帽,叼起了那只他用了多年的玉米棒子旧烟斗。一位随从人员对他说:“将军,多年不见你抽这只旧烟斗了!”麦克阿瑟自嘲地说:“在东京我不便再抽这只烟斗,不然,他们会以为我不过是一个农民而已,那样的话,贵族俱乐部一定会排斥我的。”
麦克阿瑟乘坐着“巴丹”号座机,在汉城以南二十多里外的水原着陆。之后,他坐一辆吉普车,从南朝鲜军队向南溃逃的士兵中穿过,向北直驶汉江。他看到,塔状浓烟在汉城上空升腾,迫击炮声隆隆不断,南朝鲜军队正处在全面溃败之中,汉城不日将落入北朝鲜军队手中。这次前线视察使他确信南朝鲜的防卫潜力已经耗尽,靠李承晚的军队已无法阻挡金日成的部队沿着汉城到南端釜山的几条公路长驱直入了,即使给李承晚以空军和海军的支援,也难以阻止北韩的攻势,看来,必须将美军地面部队投入战斗。于是,麦克阿瑟立即给华盛顿发去电报:
……守住目前战线并能在日后收复失地的唯一保证就在于把美国地面部队引入朝鲜战区。要继续利用我们的空军和海军而无有效的地面部队配合,就不能起决定性作用。除非在这被破坏的地区为充分利用陆海空军联合部队做出准备,我们的使命将只是白白牺牲生命,耗费金钱和丧失威信。在最坏的情况下,可能遭到彻底的毁灭。
不到二十四小时,杜鲁门授权麦克阿瑟使用地面部队。于是,麦克阿瑟便迅速将美军地面部队一批一批运往朝鲜,以迟滞朝鲜人民军的攻势,从而以空间换取时间,最终在釜山建立一个基地。他首先将美二十四师空运到朝鲜,继而又将骑一师和第二十五师调去,直至将沃克率领的第八集团军投入。为了达到此目的,他征用了在日本的每一条船、每一架飞机、每一列火车。然而,面对朝鲜人民军的猛烈攻势,他的部队依然节节败退,一直退到釜山。面对这种困境,他一面向华盛顿请求增援,要求派给他不少于五个满员的师和三个坦克营以及必不可少的炮兵和后勤增援部队,以实现他开始拟定的仁川登陆作战计划。在这个作战计划中,麦克阿瑟所选定的目标是汉城以西的仁川港,由于大潮汐的关系,预定实施日期必须放在九月中旬。这意味着他必须在短短一个多月内完成这次大规模的两栖登陆作战的准备工作,时间非常紧迫,但让他不理解的是,华盛顿方面对他的设想似乎很不放心,先是派哈里曼和李奇微等人来东京当面叫他陈述此次作战计划,他不得不费尽口舌说服哈里曼和李奇微,使他们飞回华盛顿以后,带回去的是一种仁川作战必胜的信心,不过此后情况并不如他所预想的,参谋长联席会议一再来电催问仁川登陆作战计划的详细内容。这几乎让麦克阿瑟的自尊心难以忍受。他迁怒于布莱德雷,他知道,现任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的布莱德雷不把他的计划放在眼里,认为这样的两栖登陆作战已经过时。而麦克阿瑟这位陆军五星上将更瞧不起那位资历比他浅得多的布莱德雷,他认为这个以前给乔治·巴顿做过副手后来又成了巴顿上司的陆军将领不过是一个谨小慎微、惯于按上司指令办事的庸才,缺乏优秀军人所必须具备的胆略。于是,在这种情绪的左右下,麦克阿瑟并不理睬布莱德雷要求他详细说明仁川计划细节的电报,只管抓紧进行实施这项作战计划的各项准备工作,一直到前些天,他接到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来电通知,陆军参谋长柯林斯将军和海军作战部部长谢尔曼海军上将飞往东京与他商谈这次战略问题。当那天下午,惠特尼将五角大楼拍来的这封电报交给正在办公桌前批阅公文的麦克阿瑟时,他拿起电报,眯起眼睛溜了一遍,之后用不屑的口吻对惠特尼也是对自己说:“他们这次来是针对仁川作战计划的,哼,商谈?与其说是商谈,不如说是来劝阻我。”说罢,他便将那一张电文抛到桌边。
现在,在这个东京八月二十三日的上午,在他的东京第一大厦联军总司令部会议室里面,正坐等着五角大楼派来的将军们,麦克阿瑟将会遇到什么样的对手呢?他迈着坚定而自信的步子走向联军总部会议室,内心在对自己说:胜利——对于军人来说,这个目标是不可代替的,只有胜利!
一束阳光从高大的玻璃窗的纱帷缝隙里射出,将联军司令部会议室切为两半。
麦克阿瑟端坐在墙壁地图之下,隔着长方形的会议桌,眯着眼睛端详着众多的高级将领。会议室里的气氛极为紧张,不论是五角大楼派来的柯林斯将军和谢尔曼海军上将,还是麦克阿瑟麾下的空军司令斯特拉特迈耶、参谋长阿尔蒙德、海军司令乔伊、舰队司令斯特鲁布尔以及两栖作战专家詹姆斯海军上将,还有众多的参谋人员和副官们,任何人都不苟言笑。他们都知道,这次会议的结果如何,对于朝鲜战局的关系极为重要。将军们的笔挺的军服,他们胸前的各色勋章和闪亮的军衔徽星,更加重了室内紧张气氛的严肃程度。
麦克阿瑟戴着他的软檐旧军帽,叼着他的玉米棒子烟斗,傲视着面前的将军们。他在下意识里觉得战争一次次地将他推上世人注目的舞台,而眼前这些威风凛凛的将军们,不过是一批有些吹毛求疵的观众。所不同的是,眼前还轮不到他出场。他抽着烟斗,眯缝着眼睛,以充满自信的主角姿态倾听着别人的发言。
一位身体矮壮的海军参谋人员振振有词地提出他代表海军方面表述的观点,大概是因为稍有紧张,他的下巴紧绷,神经质地抽搐着。他不容置疑地说:“我们认为,有两个因素使仁川登陆作战成为一次冒险,这两个因素是潮汐和地形。我们查阅了海军水文研究材料,发现仁川港潮水涨落的平均差高达二十点七英尺,毫无疑问,这样的潮水落差几乎可以成为世界最高纪录……由于月球位置关系,在我们预定进攻仁川的那天,潮水涨落差度将超过三十英尺。当仁川的潮水处于低潮时,多少世纪以来由黄海海水冲积而成的堤岸在某些地方从海滨向海港伸出远达两英里。随着潮汐的起伏,潮水冲过进入海港的水道飞鱼海峡时,速度可达每小时六十英里。而飞鱼海峡是狭窄和弯曲的,它不但成为敌方布雷的一个理想地点,而且在一个特别容易受到攻击的地点上任何一艘沉船都可以封锁这个海峡,使登陆的舰只不能通行……”
当这位矮壮的海军参谋陈述了自己的观点坐下后,大概是由于激动,胸脯大幅度起落着,两颊泛起红潮。也许他是让仁川的冒险行动吓的吧?麦克阿瑟斜睨着那位参谋,暗自想到,海军历来谨小慎微。冒险?笑话,战争本身就是要冒险,不会有什么保险公司为战争来保险的。他本想立刻插上两句话,但还没出口,另一位海军研究专家又开始接着发言——海军方面看来是准备得很周到的。
“……到了预定作战的那天,海水的第一次涨潮高峰将出现于早晨六时五十九分,下午的高潮则在晚上十九点十九分出现,那就是说,在日落半小时、高潮之后两小时内,多数担任进攻的舰艇将在仁川泥岸的浅水域中搁浅在软泥滩上而成为岸上共产党炮兵容易击中的目标,直到下次潮水到来,他们才重新浮起来——如果到那时他们还有可能浮起来的话……”
那位海军专家说到这里,麦克阿瑟发现与会的海军上将谢尔曼嘴角掠过一丝嘲讽的笑纹。于是,麦克阿瑟也同样报之一笑。他不知道他是笑海军方面言之有据的论述呢?还是笑谢尔曼的得意。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否决仁川作战计划,而怎样做到这一点呢?他狠狠抽了一口烟斗,让淡淡的烟雾笼罩着自己思索的脸。
果然谢尔曼海军上将开口了,似乎是在归纳海军方面的结论:“实际上,两栖部队在早晨仅有大约两个小时的时间来完成有效地压制仁川港口月尾岛的火力的复杂任务,只有两小时……但是不要忘记,月尾岛高三百五十英尺,而且有重兵把守,控制着仁川全港,并有一条长堤连接着大陆——敌方增援部队和物资可以迅速集结……除此之外,登陆攻击战将不得不在城市中心区展开,那里的每一座建筑物都可能为敌军提供一个坚固的抵抗据点……”
谢尔曼海军上将讲到这里,停顿了片刻,然后双手按着桌面,下结论说:“如果把一切地理上的和海军方面的不利条件都列举出来的话——那么仁川样样具备!”
海军这帮狗崽子们……望着谢尔曼海军上将自负的神态,麦克阿瑟暗暗想到,他们总是从他们自以为权威的海军专业方面提出似乎让你无法反驳的理由,来阻挠与陆军的配合作战。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他从尼米兹海军上将那里早已领教了这一套。记得中途岛大捷后,他曾向华盛顿提出一个大胆计划,要求借用尼米兹的一个陆战队两栖作战师和一艘航空母舰直接对日军占领的拉包尔实施两栖攻击,他相信他能以一顿快餐似的短暂时间攻占拉包尔。但这个出色的作战计划竟遭到海军方面的蔑视,他们想自己露一手——尼米兹也提交了一份作战计划,建议由海军和陆战队来攻占拉包尔……妈的,他们总是要强调海军的重要,一有机会就想指挥陆军,甚至不惜要挟你,妈的……现在这个谢尔曼还是这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不过,如今是我任联合国军总司令,再不像太平洋战争中那样,将太平洋战区分为两个独立战区,由他和尼米兹分别指挥了,那真是可笑。
谢尔曼是这样,那陆军参谋长柯林斯呢?柯林斯将军对他这个同僚是不是会客气些呢?麦克阿瑟将锐利的目光转向柯林斯将军,不用说,现在轮到柯林斯阐述自己的论点了。
“从陆军方面来说,我认为你所选定的登陆地点仁川……”柯林斯咳嗽了一下,以示强调下一句话的重要性,“距离沃克的第八集团军的防御战区太远,对围攻沃克的敌军团不能产生迅即有力的直接影响……而且,由于你所能得到的登陆部队数量有限,正如你的计划中所准备做的那样——要想完成这次大规模的战略行动,你就必须从沃克那里将海军陆战队第一旅撤下来,投入仁川,而沃克那里本来已经十分吃紧的形势,会因为这种调动变得更加危急,也许会被敌人乘虚攻破釜山防线……退一步说,假如你顺利地攻占了汉城,如此遥远的距离,能否与沃克联系上,造成南北合围态势,是很令人怀疑的,很可能你的为数不多的登陆部队,会陷入汉城地区处于压倒优势的敌军手中遭到毁灭……”
麦克阿瑟听完柯林斯的发言,完全感觉到了柯森斯为他描绘的仁川登陆后的灾难前景是多么可怕……此刻,他不禁想起四十多年前他刚从西点军校毕业后开始在陆军服役的生涯时,他的父亲阿瑟·麦克阿瑟将军对他讲的话。当时父亲拍着他那不到三十岁的年轻有力的肩膀,对他说:“道格拉斯,大胆地指挥你的部队,危急时刻要果断,甚至需要专横,记住:不要迷信军事会议——军事会议往往产生胆怯心理和失败主义……”
“那么,柯林斯将军,”麦克阿瑟挥了挥手中的烟斗,微笑着问,“既然仁川登陆如此危险,还有什么更好的可以取代的方案吗?”
“我认为——请原谅我的直言——应该放弃仁川登陆计划,而把我们的目光从仁川港向南移动……我是说,群山港……”柯林斯说到这里,把头转向了海军上将谢尔曼。
“毫无疑问,群山港比仁川港更具备登陆的条件,那个港口天然障碍物不多,与沃克的防区较近……应该重新拟定一个计划……”谢尔曼响亮的声音回荡在大厅上空。
会议室里霎时一片静寂,联军参谋长阿尔蒙德不安地扭动着身子,众人的目光注视着麦克阿瑟。他不慌不忙地又一次点燃玉米棒子烟斗,心想:是时候了,一个将军到必要的时候,也应该具备一个天才演员的表演能力。于是他正襟危坐,滔滔不绝——
“诸位将军,我确认,北朝鲜的军队已大部队集结在沃克负责的釜山环形防线周围,他们对仁川的防务未曾做到应有的准备——我们空军的侦察已初步证实了我的预料。你们提出的有关仁川登陆不能实施的种种理由,在我看来恰恰是保证此战出奇制胜的因素。敌军司令官将会这样推理:没有人会如此鲁莽地做那样的尝试。那么,这种尝试就会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这使我想起一七五九年,德蒙特卡尔姆侯爵认为没有一支军队能攀登上筑有围城的魁北克以南的险峻河岸,因此他把坚强的防御力量集中在该城以北比较容易受攻击的河岸上。但是詹姆斯·沃尔夫将军带领小股人马果真开进圣劳伦斯河,而且攀上了那些高岸,打了一场十分漂亮的胜仗。由于他顺利攻占了魁北克,实际上结束了法印战争。现在我愿意做这样一个类比:北朝鲜人好比是德蒙特卡尔姆,他们认为仁川登陆是不可能的;而我,好比是沃尔夫,可以出其不意地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沃尔夫能攀上魁北克以南的险峻河岸,那么,你是否肯定能登上仁川呢?”海军上将谢尔曼说,“要知道,军舰在退潮的泥滩上是不会有什么作为的,对于仁川港不利的自然条件,将军可不能视而不见。”
“是否可以考虑群山呢?我再一次提醒你,麦克阿瑟将军。”柯林斯紧接着说。
“唔,是这样,”麦克阿瑟继续雄辩地述说着,“海军方面提出的关于潮汐、地形等方面的不利条件确实是实质性的和中肯的。但这些不是不能克服的。在太平洋战争中,海军在我的指挥下,经常在差不多相同的困难条件下多次发动两栖登陆战……至于在群山登陆的建议,它的确可以排除仁川方面的危险性,但它将收不到实效,这不过是一次侧翼运动,其结果只能做到在沃克防区的左边与他的部队挂钩,与其如此,不如直接派军队到沃克防区去,帮助沃克坚守釜山,而坚守或是正面推进,都意味着一场代价高昂的血战,充其量不过使敌人后退而已。但是,夺取仁川和汉城将会切断敌人的补给线并封锁半岛的整个南部。敌人的弱点就在于他的给养情况,每向南进展一步,他们的运输线就拉得更长。敌方几条主要的补给线是从北方向汉城汇聚,再从汉城伸展到前线几个战区。夺取汉城后我们就可以使敌人往返的补给系统完全瘫痪,这也将使目前同沃克战区对峙的敌军的战斗力瘫痪下来……”
麦克阿瑟讲到这里,停歇了一会儿,看到与会诸位将军都不再说什么,他明白了自己的发言取得了预想的效果。最后,他说:“假如我的估计是不正确的,同时,万一我陷于无力应付的防守地位,那我本人将亲临现场并在我们的部队惨遭挫折以前立即把他们撤下来。那时唯一的损失只不过是我个人职业上的名誉而已。但仁川之战不会失败。”
麦克阿瑟结束了发言,全场寂静无声。麦克阿瑟甚至也为自己最后的话感动得双目湿润。这最后的话确实收到了表演效果——将军以他个人的职业名誉在担保,还有什么不可以放心的?但是,果真如他所说的,万一陷于无力应付的防守地位,他会在惨遭挫折前将部队撤下来吗?如果军舰搁浅在退潮后的泥滩上呢?不过,海军上将谢尔曼和陆军参谋长柯林斯打消了自己的疑问,他们被麦克阿瑟的雄辩征服了。于是,谢尔曼站起来对麦克阿瑟说:“你赢了,伙计!”
“我们将把你的计划报告参谋长联席会议,看起来,它是可行的。”柯林斯也表了态。
麦克阿瑟朝谢尔曼和柯林斯投去感谢的目光,他那瘦削的脸庞上显出胜利者的微笑。但是,他心里的一块石头始终在悬着——他非常清楚,他把巨大的赌注押在仁川上,那么成功的把握会有多大呢?上帝——他在心里默默地念道。
当麦克阿瑟在日本佐世保登上“麦金利”号旗舰的时候,海面上正是台风肆虐的世界。战舰在波涛上剧烈颠簸着。麦克阿瑟从他的舱室里透过舷窗望着海面上耸如山峰的巨浪。狂风和海浪扑打着战舰,一片天昏地暗。这情景给他不安的心情又笼罩上一层不祥的黑色。
这是一九五○年九月十二日。
一切按他的原定计划实施。他动用了留驻日本的美军第七师和海军陆战队第一师执行仁川登陆战的任务。他将这两支部队编为第十军团,由他的参谋长阿尔蒙德将军指挥。为了弥补从沃克的釜山防线撤下来的海军陆战队第一旅所造成的防线空虚,他将第七师的一个团派往釜山,留作预备队。为了使第七师达到满编,他又将从南朝鲜招募的八千名南朝鲜士兵编入美军第七师,就这样东拼西凑,总算拉起了一支两栖登陆的队伍。
然而,就在总计划的一切细节准备就绪、海军陆战队和美军第七师即将登船向仁川进发之际,他接到了参谋长联席会议从华盛顿发往东京的电报——
我们以十分忧虑的心情注意到最近朝鲜事态的发展趋势。我们同意尽早在朝鲜发动反攻,但我们全面考虑各种因素,包括我们显然几乎已将所有能搞到的预备队都派给了第八集团军这一点,我们希望,一旦计划中的行动按预定时间开始,请你估计一下这一行动可实施的程度和成功的可能性……
当天晚间,麦克阿瑟读到五角大楼的这封来电抄件时,他气得暴跳如雷。妈的,在大军即将出动之际,又提出能否成功的问题,这是为的什么?华盛顿当权者都发慌了吗?是杜鲁门总统吗?还是那个刚接替约翰逊任国防部长的马歇尔?或者是布莱德雷?也许仅仅是一种借口,以便万一这次行动失利他们好推卸责任?麦克阿瑟又让参谋人员查阅早些时候参谋长联席会议发来的电文,参谋人员为他找来了八月二十八日的电报,也就是麦克阿瑟在战略辩论会上说服谢尔曼、柯林斯之后,在谢尔曼、柯林斯二位飞回华盛顿向五角大楼做了详细汇报后,五角大楼拍来的电报。麦克阿瑟再次注意到,这封电报批准进行两栖登陆,但字里行间显出他们对仁川登陆有很大保留:
我们同意进行准备工作,由两栖部队在朝鲜西海岸实施具有转折意义的作战行动。如果查明仁川附近敌防御薄弱,这一作战行动可在仁川实施。如果能在仁川以南找到一个有利的海滩,也可在那里实施。我们还同意进行准备工作……由群山附近的两栖部队实施一次合围作战……
群山!又是群山!他们从来就没对仁川抱有信心。这个谢尔曼和柯林斯,他还以为早已将他们说服了呢!但他们还是把群山当宝贝送给了布莱德雷。妈的,骗子!还有布莱德雷,一个军人政客、滑头!要是乔治·巴顿在五角大楼就不会有这些麻烦了。看看布莱德雷考虑得多周到:如果我麦克阿瑟在仁川胜了,他会说,是我们批准你的作战计划;如果仁川败了呢?他会说,早就告诉你应该考虑在群山登陆嘛!看看,就这么一个胆小怕事的娇小姐,杜鲁门居然给他的军衔上添了一颗星——也成了五星上将!唉,五星上将也要和日元一样贬值了!
“麦金利”号在海面上颠簸着。猛烈的台风使麦克阿瑟无法登上甲板。他凭着舷窗眺望着海面,暗自担心:莫非厄运真要降临吗?也许他一开始就不该想入非非,搞出这么一个连他自己司令部上上下下都无一人赞同的登陆计划?但是,鱼雷已经射出,看它在什么目标爆炸吧!
所幸的是,第二天——九月十三日,台风停止了,海面上风平浪静。“麦金利”号飞速驶向登陆舰队的会合海域。到傍晚,在中国大陆地平线上太阳西沉的方向,黄海的波涛奔腾而来,拍打着战舰的船舷,仿佛在告诉:仁川已经不远了。
夜半时分,麦克阿瑟走出舱室,来到甲板上。全舰实行灯火管制,从船头到船尾不见一星火光。守在军舰岗位上的士兵们沉静而紧张。舰船全速向仁川前进。麦克阿瑟在甲板上巡视了一圈,然后站在船头眺望着茫茫海面。二次大战中,他曾经多次指挥过两栖登陆作战,每一次他都跟随舰队亲临战场……而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登陆作战都更为错综复杂。第二天凌晨,舰队将不得不冒着月尾岛上的炮火,在漂移不定的沙洲上穿过飞鱼海峡,沿着横跨海港伸展两英里长的泥岸边缘前进。明天的一切将完全由他负责,而结果将会如何呢?
麦克阿瑟无法安睡。他吩咐人将他的作战参谋惠特尼叫到自己的舱室来。惠特尼是他的左右手,麦克阿瑟对他格外信赖。在他心情最紧张的时刻,他无法安静下来,他需要有人陪伴他。
惠特尼从沉睡中被人唤醒,来到麦克阿瑟的舱室。麦克阿瑟瘦长的身子在舱室里来回踱着,一边滔滔不绝地向惠特尼演讲着:
“你看,此战的关键在于它的突然性,在于敌人的没有准备……两个小时的时间,从潮水上来到落潮,两个小时,的确很紧张,但是我的陆战队会迅速登陆的……我们可以先出动航舰上的飞机,轰平月尾岛上所有的工事,让敌人没有还手的能力,就像日军偷袭我们珍珠港所干的那样……但是,为什么所有的人——参谋长联席会议、布莱德雷、柯林斯、谢尔曼,乃至我的参谋长阿尔蒙德和我司令部里几乎所有的——每个人都反对我的计划?冒险,当然是一次冒险!成功的可能性也许只有千分之一,但是当我得到了这千分之一的机会,那剩余的九百九十九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它们会成为我胜利的陪衬。再说一遍,胜利寄托于敌人的没有防备,因此这无异于一次赌博、一次巨大的赌博!我们担心的是这次作战计划的保密程度如何?保密是否严密,决定此战是否成功。假如我们在仁川遇到预先准备的坚强的防御,登陆就会一败涂地,从而酿成一场军事大灾难。会不会泄密呢?你看呢惠特尼?要知道那帮新闻记者们——华盛顿的、东京的,总是像一帮苍蝇似的嗡嗡地追逐我的新闻发布人……一旦作战计划稍有泄漏,后果不堪设想……”
惠特尼坐在一旁,倾听着他的司令官的演讲,感到麦克阿瑟精神的极度紧张。一直到夜里两点半钟,麦克阿瑟终于筋疲力尽了,才结束了神经质般的演讲,在惠特尼的劝说下,上床睡觉了。
两小时后,舰队向仁川发起进攻。
一九五○年十月四日午后不久,一架银灰色的苏制民航飞机从西安机场呼啸着起飞了。
当时,古都西安还沉浸在建国一周年纪念日的节日气氛中,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架特殊的飞机。然而,细心的机场塔台工作人员还是会觉得奇怪:几十分钟前,这架由北京突然飞来的客机刚刚降落,机械师匆匆对飞机进行了一番例行检查,紧跟着,飞机又驶向跑道,疾速起飞——是来接什么大人物吧?塔台工作人员用惊奇而又不安的目光,注视着这架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的飞机。若干年后,这位塔台工作人员偶尔打开刚刚出版发行的《彭德怀自述》,他才明白:四十年前他在西安机场见到的那架匆匆来去的飞机,机舱里坐的是当时的西北军政委员会主席彭德怀。
飞机从西安机场呼啸而起,穿云破雾,飞往东方。
偌大的机舱里,端坐着彭德怀,还有他的一位随行秘书,机舱里显得空荡荡的,这使彭德怀多少感到有点落寞。
十月一日,彭德怀出席了西安市人民庆祝国庆一周年和谴责美帝国主义入侵朝鲜和我国领土台湾、声援朝鲜人民抗美救国斗争的游行示威大会。一个大会两项内容,又要欢度国庆,又要游行示威——既要和平,又要备战,这本身就使国庆的节日气氛添加了一种火药味儿。接下来几天,他都和西北军政首脑一起,紧张地研究开发建设大西北的规划,满脑子塞满了玉门的油田、河西走廊的交通、八百里秦川的农业发展……就在这时候,中央从北京派来专机,命他火速赴京。一切都是和打仗时那样紧张匆忙,他甚至没来得及回家向夫人浦安修道个别,没来得及带上洗漱用具,便和随行秘书一起,收拾了一摞有关西北经济建设方面的资料,匆匆登机出发了。
彭德怀靠在飞机座椅上,脑子里一时无法安静下来。中央命他紧急赴京——是什么任务呢?他猜不透,无论如何,也得有所准备。看来,他让秘书带上有关西北经济建设的资料是对的,万一毛泽东要听听他这个西北方面大员的施政汇报,他要是没有准备可就不好喽!
“小刘,那个关于开发西北的规划纲要你带了没有?”彭德怀问秘书,发现这个年轻的秘书正在机舱里东张西望——显然他是第一次坐飞机,对飞机里的一切都感到新鲜。
“带了,彭主席,你要吗?”秘书打开公文包,找出那份规划草稿交给彭德怀。
彭德怀接过来,就着舷窗口的光亮,细心地看起来。看过后,他把草稿放在一旁,发现秘书已经到机舱过道的另一边座位上,从舷窗口向外边的天空眺望。
是啊,连彭德怀自己也没坐过几次飞机,怎么会感到不新鲜呢?几十年带兵打仗,一双脚走遍四方,今天居然坐上了飞机——革命成功了嘛!不过,还是毛主席说得对,夺取全国胜利,这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以后的路更长更艰难……要让人民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日子,把我们国家建设得日益强大,不容易哟!
彭德怀俯向飞机舷窗,向外眺望。飞机在平稳地飞行,似乎使人感觉不到它的速度。他看见白云在日光照耀下,像金黄的锦缎,缓慢地舒卷着。白云下,隐约可见山峦、大地和银带状的河流……他侧头向西望去,只见苍茫一片……大西北呀,多少年来,数百次战斗:百团大战、东渡黄河、保卫延安、攻克太原、进军新疆……解放了这片土地,如今,建设西北的重担在肩上,更让他寝食不安。他确信,此次中央召他进京,定是有关西北建设的问题。
“彭主席,这苏联老大哥的飞机真不错,飞机上还有厕所呢!”秘书一句话,使彭德怀转过脸来。彭德怀宽厚地一笑,没说什么。他知道,秘书是用这种方式来提醒他:这架飞机上有厕所,要解手没问题,可别憋着。
彭德怀继续凭窗眺望。阳光在机翼上一闪一闪,直晃他的眼睛。他眯了一会儿眼,想起他建国后第一次坐飞机的事。那是一九四九年十一月底,他和张治中一起从郑州飞往乌鲁木齐,那次坐的是一架老式运输机,遇上气流,飞机颠簸得比较厉害。不过,他的身体很强壮,没什么感觉,倒是张治中稍感不适,不过,张治中和他一见如故,谈兴很浓,所以也把不适感冲得差不多了。记得当时他俩围绕西北话题,谈的范围很广:山川形势、物产天候、人文风尚、民族关系、历代统治者轶闻,等等,他对张治中的渊博知识钦佩不已。记得飞机飞临大西北的茫茫戈壁滩上时,张治中对他说:“你是个湖南人,你可知道历史上还有个你的湖南老乡治理过新疆?”
“你是说那个左宗棠?”彭德怀点头道,“是的,左宗棠是湖南人,当时他带去的三湘子弟不少,以后子孙繁衍,越来越多……恐怕现在新疆的汉族人里,能找到左宗棠的后裔呢!”
“左宗棠入疆是一八八○年,距今近七十年了。”张治中沉思地说,“但是他的遗迹尚存,由陇东经河西到新疆,一路上还残存合抱的老柳树,当地人称‘左公柳’。他驻防哈密的房舍虽已倾圮,但柳树还在。左宗棠进驻新疆时已年近古稀,他‘舆榇出关’,决心很大。他曾表示以必死的决心收复伊犁,平定南疆。当时清廷代表崇厚无知无能,擅自签订丧地条约。沙俄占据伊犁地区,拒不交还。南疆又有阿古柏之乱,形势是很危急的。但由于左宗棠决策正确,平定南疆后分兵北进,准备收复伊犁,同时配合以外交谈判,终于使沙俄知难而退,重订条约,退出伊犁。看起来,这位左宗棠还是爱国英雄呀!”
“左宗棠是有功于国家,可是他也曾镇压过农民起义。”彭德怀说。
“是呀,左宗棠平回,是进行了民族镇压,不过……”张治中说,“一般人以至近代史学家都习惯于把曾国藩、左宗棠、彭玉麟、胡林翼并称,这是不公道的。曾、彭、胡都只有反动的一面,而无爱国的一面,但左宗棠为保全新疆这块一百六十多万平方公里的领土立过功,这是不应该抹杀的……”
“你说得有道理,”彭德怀点头道,“看起来,我这个湖南同乡还是有光荣的一面……”
是有道理呀……彭德怀面对飞机舷窗外的浩瀚云海想到:历史是对任何一个政治家、军事家不偏不倚的,功与过的标准,看你是否于国于民有利,只要你为国为民办了好事,历史是不会忘记你的……不是还有关于“左公柳”的传说吗?封建王朝的大臣尚能做到这些,那么今天,共产党人更该加倍为人民谋利益,人民为天——永远不能忘呀……
彭德怀出身农民,他八岁丧母,父亲卧病不起,家贫如洗。记得他刚满十岁那年,正月初一,有钱人家贺年的鞭炮连天响,他家无粒米下锅,祖母便带着他和四岁的弟弟去讨饭。老祖母那年七十六了,白发苍苍,扭着一双小脚,领着两个小孙孙去挨家乞讨……这情景使他每忆及此就黯然神伤。他从小吃过不知多少苦,打柴、扛工、种地、挑堤,饥一顿饱一顿……他最知农民的苦楚。而且他还清楚:西北的农民更苦。记得有一年他渡黄河时,遇到几位黄河边的挑夫,他雇用这些挑夫为部队做些事,除了付工钱外,还给他们每人饱吃了一顿白馍和牛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汉告诉他,他已经有三十年没吃过肉了——上一次吃肉还是三十多年前,为县太爷抬轿子,抬了几十里,县太爷开恩,赏了一顿饭菜,菜里有些肉,从那以后,再没吃过肉。这些年来,彭德怀率部队转战,所到之处,无论是陕北,还是晋绥,或是甘肃宁夏,到处遇到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贫苦农民。有的人家全家人只有一席破棉絮,炕上连一领席子也没有,不过是烧一炕沙子,躺在上面当褥垫……唉,现在,他彭德怀从过去的一个要过饭的小叫花子,成了掌管西北军政事务的一把手;踩过牛粪的赤脚,如今穿着皮鞋踏在民航飞机的地毯上……但是,人民的疾苦他一刻也不能忘怀。
飞机的机身抖动了一下,使彭德怀感到一种悬空感。飞机开始降低飞行高度了。他看了看手表,已是午后三点四十分,这么说,再过一会儿就要到北京了。他把那份开发西北的规划纲要交秘书放好。一侧身,他看见前排座椅上的手袋里有份报纸,他探过身去将报纸抽出——是隔日的《人民日报》,他漫不经心地翻开,一行触目的黑体大字跳入他的眼帘:《强烈抗议美国及其仆从国军队悍然越过“三八线”侵略朝鲜》……奇怪,这张报纸他是看过的,怎么现在感到有些异样?于是,他又开始猜想中央召他赴京的目的。会不会……他忽然想起本年度八月下旬毛泽东曾给他发过一次电报,那封电报的内容是:德怀同志:为了应付时局,现须集中十二个军以便机动(已经集中了四个军),但此事可于九月底再做决定,那时请你来京面商。毛泽东。此次进京,会不会与八月底那封电报有联系?当时他接到毛泽东的电报后,曾和十九兵团司令员杨得志和二十兵团司令员杨成武打过招呼——不过电报又讲此事可于九月底再做决定……现在是不是为了这件事?这么说,是和朝鲜战局有关?不过,彭德怀又想,中央不是已将十三兵团派往东北两个月了吗?而且,当时他曾看到过军委对粟裕、萧劲光、萧华等东北边防军领导人的任命,后来又听说东北边防军的机构没有建立起来,现在会不会是要增兵东北?如果真是这么打算,看来时间会很紧的,而十九兵团还在搞生产,还有大批老兵复转……这个工作还很艰巨呢,千军万马出动——谈何容易哟!彭德怀思前想后,难以猜度中央的意图。他不知到北京后,毛泽东会不会即刻见他——根据中央命他紧急进京的紧迫程度,他觉得毛泽东会立刻召见他的。只是当时彭德怀没有想到会命他率兵赴朝,此事中央当初极为保密,连中央领导同志的家人都不能泄漏;而且,彭德怀按常理推断,如果需要帮助朝鲜同志,率先出动的必是十三兵团,而十三兵团大都是原来隶属第四野战军的主力部队,如果要派一位大将率部出征,那首先应该是点到林彪嘛……
就在彭德怀这样沉思之际,一位模样俊俏的机组女乘务员同志向他走来:“首长,北京到了。飞机就要降落地面,请您系好安全带。”
四点多钟,飞机平稳地降落在北京西郊机场的跑道上。彭德怀清楚地感觉到飞机降落架的轮子接触地面的震动声和随之而来的轮胎与跑道的剧烈摩擦。发动机的响声渐渐减弱,飞机停在候机楼前一处宽阔的停机坪,彭德怀和秘书起身走下飞机。临下飞机前,彭德怀微笑着向那位漂亮的女乘务员握手道别,并对她开玩笑说:“等我回西安去的时候,我还想坐你管的飞机,到时你可不要不认识我哟!”女乘务员笑答:“欢迎首长再来!”不过,她的确不认识这位默默乘机的宽厚的长者。
中央办公厅的一位负责同志已经等候在停机坪,彭德怀一下飞机,就听到前头迎接他的人说:“彭总,我们来接您去中南海……”
“是去见毛主席吗?”彭德怀边问,边走向停在附近的一辆黑色小轿车。
“中央正在开会,让您一下飞机就去……”
当彭德怀迈着稳健的步子走进颐年堂会议室时,政治局扩大会议正在进行。毛泽东看到彭德怀走进来,笑着向他招呼道:“老彭呀,你是准时到达……我们催你赶快来,是很急哟,可是也没得办法,是美帝国主义不让我们休息嘛!”
彭德怀向毛泽东点头笑笑,说:“让我一分钟也不耽误,立即进京——你的命令一下,我家里就是着了火,也得赶来哟!”
“你家着不着火我管不了喽,现在是我们的朝鲜邻居家着火了……邻家着火了,我们还能安之若素吗?现在开会就是讨论这个事——出兵朝鲜,你老彭也要准备发言哟!”
彭德怀找椅子坐下,将那装有西北经济建设规划草稿的文件包放在桌上,心想:这包东西看来用不着了。他环顾四周,发现除中央政治局委员以外,被扩大来参加会议的几乎都是解放军高级将领——与其说是政治局扩大会议,倒不如说是一次最高军事会议。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听听别人的发言吧!忽然觉得肩膀被谁捅了一下,一扭头,看见是坐在他右边的高岗。高岗向他凑过脸来,悄声说了一句:“老彭,你要有所准备呀……”
“怎么?”彭德怀不解其意。
高岗向他点点头,颇有深意地一笑,再不说什么了。
彭德怀憋不住,还想再问高岗。他知道,高岗是东北人民政府主席,也是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据说他还深得斯大林的赏识,也许他早已得到什么消息?
“你是哪天来京的?老兄?”彭德怀问。
“好几天喽。”高岗答。
“中央已经决定出兵朝鲜?”彭德怀又悄声问道。
高岗摇了摇头,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水。片刻,他告诉彭德怀:“现在还没下最后决定。”
“为什么?”彭又问。
“有不同意见嘛……再说,这可是个大事,搞不好要出乱子,应该慎重呀……”
“你说有不同意见?是哪些人?”
“绝大多数人都担心……毛泽东也不例外。”
“你呢?”彭德怀直视高岗。
“我是反对派。”
“谁坚决主张出兵?”
“毛泽东。”高岗说罢,将目光向毛泽东那边一瞥,发现毛泽东正注视着他。
“我说高岗哟,你们不要开小会……我很想多听听你的意见——高高的山岗上,站得高就看得远嘛!”毛泽东笑着对高岗说。
顿时,与会人员的目光都转向高岗。高岗被毛泽东将了一军,只好开口道:“我还是那个意见:要慎重。我们国家已经打了二十多年仗,现在刚刚统一,元气还没有恢复,再打,怕是经济上负担不起。现在是政权到手,百废待兴。打仗又不是用拳头,要花钱呀……还有林彪那个意见我认为也应该认真考虑,我军装备落后,大都是缴获日本人的三八大盖。美军一个军有各种火炮一千五百门,我们一个军才不到二百门,坦克更少。如果没有三倍、四倍于美军的炮兵和装甲兵,是顶不住的,一旦顶不住,美军打过鸭绿江,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我看是不是加强东北边防为好,免得引火烧身……”
“防?怎么个防法?”周恩来插话道,“积极进攻是更好的防……我们鸭绿江一千多里防线,需要多少部队?而且年复一年都得准备打,不知它哪一天打进来……既然早晚都要打,我看还是早打为好……跟美国这一仗,看来是不可避免的了,最近根据法新社透露,美军结束朝鲜战争后,将去保护亚洲的各个极为重要的地区,这些地区包括台湾和印度支那。果然如此的话,就会逼使我们在台湾和越南同他们较量。既然美国决定从三个主要方向来实行对中国的进攻:朝鲜、台湾和越南,那我看,我们还是选择朝鲜为好,理由是朝鲜北方多山地,对美军机械化行动不利,便于我军打运动战,而且,朝鲜与苏联接壤,也便于我们获得苏联的援助……老大哥的援助还是不可缺少的嘛!”
“要我看,既然早晚都要打,那不如晚点打好。”高岗振振有词道,“美国战争潜力很大,从他们的南北战争结束到现在,将近一百年来美国本土没有遭受到战争破坏,成为世界上工业最发达的国家,别忘了,美国的钢产量每年达到八千多万吨,超过我们一百四十多倍。不要说还有原子弹。我们呢,大家都知道,百孔千疮,百废待兴,刚刚解放,绝大多数新解放区的土地改革还没搞完,许多边远地区的土匪、特务和国民党国队的残余武装还没肃清。不如等我们经济发展了,部队的武器装备改善了,特别是我们的海、空军建立起来,那时候再打,恐怕更有把握一些……”
高岗讲到这里,引起了大家的争论。有的说,我们准备不够,美国准备也不够——美国军队分布全球,战略重点在欧洲,在朝鲜的兵力明显不足;有的说,与其坐等美国打进来,不如打出去;有的说,不如请苏联出兵,苏联军队武器好……各种意见相持不下。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但不管怎么说,别人要亡国了,我们站在旁边看,心里难过哟!”毛泽东站起来,“美帝国主义要打,饭也要吃,散会散会,明天再接着讨论。”
众人起身离去。毛泽东说:“彭德怀同志慢走一步,我还要跟你这个湖南同乡谈一谈呢!”
彭德怀已走到门口,又止住脚步。这时高岗从他身边擦肩过,扔下一句话:“要点你的将喽!”
毛泽东和彭德怀最后走出颐年堂会议室,二人穿过颐年堂院门,走到菊香书屋。
彭德怀在毛泽东书房兼办公室坐定后,毛泽东从办公桌上的卷宗里翻出一份电报,递给彭德怀,忧虑之态溢于言表。
“我给你看个东西——这是金日成和他们的外相朴宪永十月一日那天给我打来的电报……你看看嘛,形势很危急喽,美军果然是仁川登陆,并已越过三八线。我们多次通过印度大使潘尼迦那个渠道向人家提出警告:不要过三八线;过了三八线,我们就要管。可是人家不理睬,人家要用军事解决问题……昨天凌晨一点,恩来同志还再次召见潘尼迦,美国的好战分子也料定我们不敢参战,料定我们怕他们,所以才对我们的多次警告当耳旁风……他美国依仗什么?还不是仗着飞机大炮,还有那个不得了的原子弹!”
彭德怀接过电报,看后大吃一惊——
毛泽东同志:
……我们朝鲜人民解放战争的今日状况……在美国侵略军登陆仁川以前,形势不能说不利于我们,敌人在连战连败的情况下,被我们挤于朝鲜南端狭小的地区内,我们有可能争取最后决定性的胜利,美帝军事威信极度地降低了。于是,美帝国主义为挽回其威信,为实现其将朝鲜殖民化与军事基地化之目的,急速调动驻太平洋方面陆海空军的差不多全部兵力,于九月中旬以优势兵力在仁川登陆……
目前战况是极端严重的。我们人民军虽对上陆的敌人进行了顽强的抵抗,但对于前线的人民军,已经造成了很不利的情况。战争以来敌人利用约千架的各种飞机,每天不分昼夜地任意轰炸我们的前方与后方,在对敌空军毫无抵抗的我们面前,敌人则充分发挥了其威力了。各战线上敌人在其空军掩护下,活动大量机械化部队,我们受到的兵力和物资方面的损失是非常严重的。后方的交通、运输、通信与其他设施大量被破坏。同时,我们的机动力则更加减弱了。敌人登陆部队与南部战线已经连接在一起,切断了我们的南北部队。结果,使我们在南部战线上的人民军处于被敌切断分割的不利情况里,得不到武器弹药,失掉联系,甚至于有一部分部队则已被敌人分散包围着……我们估计,敌人可能继续向三八线以北地区进攻。如果不能继续改善我们的各种不利条件,则敌人的企图很可能会实现的。要保障我们的运输、供给以及部队之机动力,则必须具备必要的空军,但我们没有准备好的飞机师。
……我们一定要决心克服一切困难,不让敌人把朝鲜殖民地化与军事基地化,我们一定要决心不惜流血,流尽最后一滴血,为争取朝鲜人民的独立和民主而斗争到底!我们正在集中全力,编训新的师团,集结在南部的十余万部队,于作战上有利的地区,动员全体人民,准备长期作战。
在目前,敌人趁着我们严重的危机,不予我们时间,如果继续进攻三八线以北地区,则只靠我们自己的力量是难以克服此危机的。因此,我们不得不请求您给予我们以特别的援助,及在敌人进攻三八线以北地区的情况下,急盼中国人民解放军直接出动援助我军作战。
我们谨向您提出以上意见,请予以指教。
金日成 朴宪永
彭德怀看罢这份电报,沉思良久:朝鲜已面临亡国之难,向我们发出紧急求援的呼吁,怎么能见死不救呢?何况,都是共产党国家,都属于社会主义阵营,应该团结一致,共同对敌,更不要说两国唇齿相依……唇亡便要齿寒哪!
“主席,你下决心了?”彭德怀问。
毛泽东在室内来回踱步,叹了一声,没有马上回答。片刻,说道:“德怀同志,我这个决心可不容易下哟!一声令下,三军出动,那就关系到数十万人的性命,常说:性命关天嘛……打得好那没么子可说的;打不好,危及国内政局,甚至丢了江山,那我毛泽东对历史、对人民都没法子交代喽!政治局扩大会上,大家的担忧都是有道理的。不过,打还是要打。金日成危急了,我们要是不管,那我们将来危急了,斯大林也不管,都这样的话,社会主义阵营还不是一句空话?我告诉你彭德怀,斯大林对我们党是有些瞧不起呢,他以为我们不是什么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是来搞农民运动的土地改革者……农民嘛,当然是只顾自家田里的收成,但是我们就是不能只顾自己,我们现在困难很多,这是实情,但我们毕竟是个大国,人口众多,我们应该发扬国际主义精神,无私地援助朝鲜……话又说回来,帮助朝鲜也有利于我们——我们的重工业都集中在东北:鞍山的钢铁,沈阳的机械工业,抚顺和本溪的煤,还有鸭绿江上的大型水力发电站,我们不能让敌人推到鸭绿江威胁我们东北的安全!”
彭德怀极其注意倾听着毛泽东的每一句话。根据他对毛泽东多年的了解,他知道,毛泽东决心下定了。并且,他经过下午的会议和现在毛泽东的谈话,也感觉到毛泽东的决定无疑是正确的。不过,他仍然为毛泽东的大无畏的胆略和气魄所惊异。
“主席,看来现在不是打不打的问题,而是如何战而胜之的问题。”
“对,你说得对,打是早晚要打的,”毛泽东站在窗前,望着西下的夕阳,“去年我们渡长江,解放全中国,用了百万大军,就是防备美军出兵帮助蒋介石。斯大林同志派了米高扬来西柏坡,建议我们不要打过长江,害怕打过长江引起美军参战,我们没有听他的,结果打走了蒋介石,美国也没有参战。不过,美国当局这口气是咽不下去的,我看迟早要同我们交一下手,现在怎么样?打到咱们家门口喽,我们还能退避三舍吗?当然要打,而且要打胜,打出中国人民的威风!”
“苏联方面怎么在军事上配合?”彭德怀已经开始从军事角度考虑问题,“从金日成电报看,他们很吃美国空军的亏,需要有飞行部队,但我们的空军还没搞起来……”
“这个问题我们跟苏联方面谈过,斯大林答应出空军,空中由他们负责,地面由我们负责——我们的陆军是没问题,你看啊德怀,我考虑过,美国方面有几个不利因素,这些不利因素当然就是我们的有利因素——”毛泽东站在彭德怀面前,扳着指头数道,“第一,美国战线太长,从北冰洋、黑海、波罗的海、地中海、印度洋、太平洋一直搞到东方来,战线从西欧扯到东亚,比希特勒和日本的战线都长。美国在全世界搞军事基地,好比十个指头按跳蚤,动弹不得。第二,后方太远——必须横渡太平洋。第三,不义之战,侵略别国,士气必然不高。而且美国在朝鲜的部队大都是驻日本的占领军,过惯了舒服日子,据称是什么‘榻榻米’部队。第四,美国的同盟国都不强,可派的兵也寥寥无几。第五,美国依仗的原子弹也并非一国独有,苏联也掌握了原子弹,这就打破了它的核讹诈;而且,国土愈广,人口愈不集中,原子弹的作用也愈小……我预言,决定战争胜负的因素是人,而不是一两件新式武器……”
毛泽东说到这里,将手臂扬起一挥。
这时,彭德怀深为毛泽东的判断周密而打动,连说:“有道理,有道理。”
彭德怀又想起高岗对他说过的“要点你的将喽。”心想,毛泽东单独叫他来,莫非真要考虑……
“主席,如果出兵,第一批入朝的十三兵团兵力是否够?”彭德怀问。
“现在十三兵团有四个军,我想再给他们编入两个军,把五十军和六十六军调去,你看怎么样?”毛泽东征询地问彭德怀,不等他回答,又说,“我们考虑以志愿军的名义参战,尽可能不给美国对我国公开宣战的口实,争取把朝鲜问题地方化,我们是要和平的,不希望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蒋介石希望打起世界大战来嘛!”
毛泽东把话扯来扯去,暂不点正题。当然,这些话他也是必须对彭德怀谈的。他将彭德怀从西安急召进京的目的,是想让他带兵入朝,但这是件大事,不宜采取直接任命的方式。
何况,他深知彭德怀的脾气,刚直不阿,又倔又犟。在井冈山反围剿时,谁都惧怕三分的共产国际代表李德,彭德怀因不满他的瞎指挥,曾跟他大闹一顿,甚至不怕撤职杀头。还有一九三六年初的时候,毛泽东决定让彭德怀率领红军东渡黄河开辟根据地,彭德怀则担心东渡黄河后,在敌军优势兵力的冲击下,既站不住脚,部队又无法再撤回陕北,便给毛泽东拍来电报,要求绝对保证,部队必要时能返回陕北。毛泽东当时很生气:要我绝对保证,我怎么能绝对保证?后来彭德怀为此事回到军委,跟毛泽东当面争执起来,说军委的命令他服从,但意见还是要提,还说要是信不过我,你可以换人嘛!
几十年征战过来,毛泽东对彭德怀的脾气摸透了,知道此人只要觉得有理天王老子也不怕。也深知他无私无畏,作战勇猛,敢于临危受命。毛泽东当然记得,在吴起镇之役中,彭德怀受命率数千红军,一仗击溃马步芳、马鸿逵的四个凶悍的骑兵团,而且歼灭了一个半团。还有解放战争时,毛泽东为解除后顾之忧,命彭德怀去拔掉太原和归绥这两颗硬钉子,彭德怀二话没说,只要五十门火炮(毛泽东很大方地答应给他一个炮兵师),便掉头奔赴前线,和徐向前一起,把这件事漂漂亮亮地解决了。毛泽东想起当年吴起镇之役大胜后,他曾乘兴挥毫赋诗一首赠彭德怀:山高路远沟深,骑兵任尔纵横,谁敢横枪勒马,唯我彭大将军。
当麦克阿瑟的“巴丹”号座机于傍晚时分在东京机场降落时,众多的新闻记者早已等候多时。飞机停稳后,从敞开的舱门里走出身材颀长的麦克阿瑟,记者们涌向飞机舷梯,顿时,镁光灯闪烁,人群之上可见麦克阿瑟头戴的那顶软檐军便帽和手中那颇具传奇色彩的玉米棒子烟斗。
在从汉城飞回东京的路途中,麦克阿瑟一直沉浸在一种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喜悦中,尽管他不时默默抽着烟斗,面部淡然,不露声色。
仁川登陆奇迹般地成功了。进攻得手的那天上午他踏上了月尾岛,看见共产党军队已在月尾岛加修防御工事,不由得庆幸万分。他真是上帝的宠儿——幸运降临给他。倘若敌方这些防御工事能早些准备好,倘若他的登陆日期往后推延,那一切也许是另一种样子。不管怎么样,他赢了。
麦克阿瑟命阿尔蒙德的第十军急速向内陆推进,兵分两路:一路切断通往南方的交通线并夺取金波机场,此举有如切断敌军的颈静脉;另一路纵队向水原继续挺进。同时,他命沃克的第八集团军北渡洛东江,展开猛烈进攻。战事进展顺利:金波机场攻陷,钳形包围形成,敌军仓促退却,一路上丢弃了大批的武器装备。当然,也有意外的情况:他的部队在汉城遇到了极其顽强的抵抗,使他过早地向新闻界得意洋洋地宣布的消息:汉城已被联合国军攻占——整整推迟兑现了一个星期!不过,在他看来,这算不上什么丢面子的事,比起他已经取得的辉煌胜利来,这点小事不过是在他奔跑当中多迈过一条泥沟。一切顺利,世界各地的贺电纷至沓来。最使他激动的,莫过于在汉城首都大厦,他亲手为沃克和阿尔蒙德佩上了十字勋章,传令嘉奖他们在仁川开展的钳形包围作战中所建树的功绩。还有那交回南朝鲜京城的仪式,更使他难忘:大厅里,坐满了联合国军和南朝鲜军队的全副武装的士兵,从玻璃碎裂的敞开的窗户飘进硝烟和死尸的气味儿。他在军乐声结束后,向李承晚说了如下的话:“总统先生,我的军官们和我现在就要恢复我们的军事本职,而行政方面则归您和您的政府来履行职权了。”“我们敬佩您……您作为我们民族的救星是当之无愧的……”李承晚握着他的手,哽咽地说,眼泪簌簌地往下淌。
直到麦克阿瑟的座机在东京机场降落前,他的脑海中还闪现着那一幕令他激动的场面。尤其是李承晚那张飘着长胡须的老者的脸,涕泪横流。而他——麦克阿瑟将军,以天使般的姿态,将他征服的南朝鲜土地和政权,交还给这个不久前还躲在大邱的总统手中,他的心中充满了自豪感。他体会到了上帝的幸福——上帝把幸运赐给如饥似渴的人们,上帝是救星。而李承晚称他是救星,而且当之无愧。他甚至体会到了做上帝的滋味儿。是的,他要做一个无所不能的上帝,他要交给李承晚的,不只是南朝鲜;下一个目标,他将进攻北朝鲜,肃清赤色共产党的残部,将三千里江山统一到李承晚的大韩民国旗帜下。到那时也许还会举行一个隆重无比的仪式,而那个仪式的主角仍然会是他麦克阿瑟……
现在,麦克阿瑟回想着这激动人心的一幕,走下“巴丹”号座机,开始威风凛凛地回答新闻记者们的提问——
“麦克阿瑟将军,据说仁川登陆的辉煌胜利,是由于您力排众议?是否白宫和五角大楼曾经不同意您的作战计划?”
“这次作战计划的实施确实遇到过阻力,但是我是战地最高司令官。”
“麦克阿瑟将军,据说您提前一个星期宣布占领了汉城?可当时汉城的战斗还在激烈进行?”
“战争中会遇到种种意外的情况,不过我要告诉您的是,几天以前,我在汉城首都大厦主持了仪式,将汉城正式交还给了大韩民国政府。现在汉城作为韩国首都已经开始恢复了它应有的生机。”
“您的下一个军事目标是什么?”
“我已向北朝鲜金日成发布投降令,如果达不到预期效果,那么我的部队将越过三八线,进抵鸭绿江,直到肃清北部的任何抵抗。”
“您认为苏联或是共产党中国不会介入战争吗?中国外交部长周恩来曾经发表声明:一旦美军越过三八线,他们将参战……”
“我认为周恩来的声明更多的意义在于实行一种政治恫吓。中共没有发动战争的能力,他们不具备相应的工业实力。而三八线没有什么军事意义,它不过是一条纬度线。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止联合国军跨越它。”
“可是,据路透社报道,您的第八集团军的司令官沃克对记者说,他的部队将在三八线停下来,以等待联合国的命令——您是否也在等同样的命令?”
“不存在这种等待。我不知道沃克说过这样的话。我猜想,那一定是隶属第八集团军的英二十七旅的态度,因为英国首相艾德礼是不主张过三八线的。但是,我已接到五角大楼的明确指令。而且,最近我将召开军事会议,布置进军三八线以北的作战计划……”
“请问您构想的下一步作战计划,是否还会有您擅长的两栖登陆作战?”
“这是军事秘密,无可奉告,不过我可以告诉诸位:这个作战计划已经成熟,它的核心主旨是: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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