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推薦
◎《世事如斯:奈保爾傳》是迄今一本得到奈保爾本人授權的傳記,奈保爾在他古稀之年把自己更多不堪聞問的私密攤在世人麵前。
◎具有爭議性的傳奇作者,在文學之外生活中,2001年諾貝爾文學奬得主奈保爾究竟是個怎樣的人?自私自利者?傢庭暴君?虐待狂?
◎ 《世事如斯:奈保爾傳》一經齣版,就在文學界和評論界掀起軒然大波。《紐約時報》評選齣2008年度十大好書,英國泰晤士報熱評。
◎ 優秀的傳記作傢,為寫此書,弗倫奇不僅與奈保爾進行瞭推心置腹的多次長談,遍訪他世界各地的親友,還獲準接觸大量極為隱秘的私人資料。
◎對於打通東西方文化,瞭解奈保爾的作品和生活有很強的參考價值。
內容簡介
《世事如斯:奈保爾傳》是今一本得到奈保爾本人授權的傳記。曾獲《紐約時報書評》選齣的十佳圖書。本書以罕見的坦誠,用大量采訪、書信和文檔,展現瞭一個非同尋常的2001年諾貝爾文學奬得主。他是令人愛恨交加的文學大傢,他對寫作的熱誠近乎瘋狂近乎惡魔。他自大,小氣,不忠,他有著飽受爭議的不論生活。此書獲準接觸大量極為隱秘的私人資料。詳細描述齣纔華蓋世目空一切的奈保爾窮睏的童年,一路的彷徨與思鄉。他的惡與善美盡現。
作者簡介
帕特裏剋·弗倫奇,作傢,曆史學傢,1966年生於英格蘭,曾在愛丁堡大學研習英美文學。他齣版有《自由或死亡》(Liberty or Death)、《西藏,西藏》(Tibet,Tibet)等作品。他曾獲得泰晤士報青年作傢奬,英國皇傢學會文學奬,毛姆文學奬等多項大奬。
精彩書評
《紐約時報》書評版選齣的十佳圖書!
《如此人世間》詳細描寫瞭奈保爾在特立尼達的窮睏童年,他在牛津的彷徨與思鄉,他的文學之路、蓋世纔華,以及齣格的目空一切,睥睨眾生。通過奈保爾本人的言行著述,這些內容我們大多已有所瞭解,而書中引人注目,也是令人瞠目的部分,則是他的不倫生活。
——中華讀書報
《世界如斯》那種生動平實而又簡短有力的風格映襯瞭奈保爾本人文學的風格。傳記嚮讀者展示瞭奈保爾作為作傢或有意或無意隱匿起來的個人生活。這些都是76歲的奈保爾自願道齣為眾人所知的,他拒絕做一個僞善者,他承認自己是虐待狂、工作狂和花花公子。《世事如斯》以一種小說的形式展現瞭奈保爾不為人知的一麵。如同奈保爾在諾貝爾文學奬頒奬典禮上發錶的演講《兩個世界》,奈保爾就是這樣一個充斥著悖論的集閤體。奈保爾能夠在作品中把自己投射到不同類型的角色和情況中,但在現實生活中他卻不能給予他周圍親密的人以同情和博愛。
——世界文化
目錄
前言
第一部分
第一章 新世界
第二章 在獅屋
第三章 “像奧利弗·退斯特在濟貧院”
第四章 去宗主國
第五章 “特立尼達島的西班牙港”
第六章 “我愛你,我親愛的帕特”
第七章 迴到空屋
第八章 “他們想我明白我的位置”
第九章 “像巧剋力一樣濃鬱的東西”
第十章 迴到新世界
第十一章 “他要十個幾尼!!”
第十二章 “沒好話”
第二部分
第十三章 迴鄉
第十四章 “漂亮的《風尚》,剛買”
第十五章 辛茨基方法
第十六章 世界
第十七章 “藉助於刀刃”
第十八章 瑪格麗特
第十九章 英格蘭與阿根廷
第二十章 鎮定劑與安定結閤
第二十一章 “我想贏想贏想贏”
第二十二章 奈保爾先生的房子
第二十三章 “拿掉我的分號”
第二十四章 維迪亞爵士
第二十五章 第二位奈保爾夫人
緻謝
注釋說明
精彩書摘
第一部
第一章 新世界
加勒比群島一路散布衝過大海,連接不同的世界。中美洲把南北半球連接起來,帶你從陸路經哥倫比亞、巴拿馬和尼加拉瓜上到墨西哥,或經大西洋的淺海由佛羅裏達下到巴哈馬,繞過古巴與牙買加,途經海地、多米尼加共和國與波多黎各,直到你發現自己身在弧狀散列名為小安的列斯的群島,有的隻有數英裏寬:安圭拉,聖馬丁,瓜德羅普,聖盧西亞,馬提尼剋,格林納達。群島末端有個較大的島,在海中或在地質學上,是南美大陸的一部分。近乎正方形,它的西南角有個低矮海角伸嚮委內瑞拉,這就是特立尼達(Trinidad)。
一四九八年夏天,三艘船靠近該島海岸 。船上的人精疲力竭,被烈日烘烤,靠葡萄乾、鹹肉和乾糧活命,他們的飲水所剩無幾。領隊的是個四十來歲的白發航海傢,名叫剋裏斯托福羅·哥倫坡(Christoforo Colombo),也被譯為剋裏斯托勃·哥倫(Christóbal Colón)或剋裏斯多夫·哥倫布(Christopher Columbus)。他正患病,身體紅腫,眼睛齣血。這是哥倫布尋找亞洲的第三次航行,也是決定他的未來的一次航行。幾個月前,瓦斯科·達·伽馬(Vasco da Gama)抵達卡裏卡特,打開歐洲通往印度的海路。哥倫布以嗅覺靈敏而聞名,他將會沉醉於島上的茂盛花木及其安逸潮濕的熱帶氣候,這裏有長著竹子和闊葉木的熱帶雨林,有長著銀色鳥喙的唐納雀等色彩鮮艷的鳥兒,有河流、瀑布和各種凱門鰐、蛇和九環犰狳之類的動物。這裏沒有可可莊園,沒有甘蔗種植園,沒有麵包樹;因為布萊船長還沒把它們從塔希提帶來。島上僅有的居民是以耕作和捕魚為生的美洲印第安人,很多世紀前由奧利諾科河三角洲劃船渡海而來。
看到三條山脈穿過該島,哥倫布依照聖三位一體的名稱,以基督徒的方式,給它取名特立尼達島。那天晚些時候,他的海員在南岸登陸補充飲水--這是第一次接觸。接下來的幾個星期,他們在附近水域航行,成為看到新世界的綠色胸膛亦即南美大陸的第一批歐洲人。在給奧利諾科河的寬闊河口繪製地圖時,哥倫布懷疑自己身在一個大陸的邊緣而非另一座島嶼。隨著病情惡化,他下令船隊穿過特立尼達與大陸之間的水域--帕裏亞灣--嚮北航行,直到他們抵達瑪格麗塔島。
從十六世紀開始,冒險傢們陸續來到特立尼達島,他們奴役當地的美洲印第安人,把他們送去西班牙的海外殖民地做工。從此,特立尼達島的土地被竊取,往日不再,新的殖民地誕生瞭。英國人、荷蘭人、法國人和西班牙人都在為支配西印度群島而交戰與圖謀。依照當時的法律手續,當地酋長失去瞭他們的繼承物與權力。沃特·雷利(Walter Raleigh)爵士,一五九五年突襲特立尼達的一個英國強盜,發現瞭被西班牙人羈押的五個絕望與失去財産的人。他們結果是“這塊土地上最後的土生統治者,用一條鏈子拴在一起,被熱辣豬油燙傷,並飽受其它摺磨。”
哥倫布齣現後將近三個世紀,特立尼達少有殖民。到瞭一七八三年,它有一百二十六名白人,兩百五十九名自由的有色人,三百一十名非洲奴隸,兩韆零三十二名美洲印第安人 。為瞭鼓勵殖民,西班牙國王查理三世提供土地與賦稅減免。法國血統的羅馬天主教徒帶著他們的奴隸從鄰近島嶼遷來,開始種植可可、煙草、棉花與甘蔗。到瞭一七九七年,當西班牙人在法國大革命戰爭期間嚮英國人交齣特立尼達,人口隻增至不超過一萬八韆。十九世紀,移民湧入,到瞭一九○○年,約有三十萬居民。不同於西印度群島大多數島嶼,特立尼達的人口來自很多不同地方:有講剋裏奧耳法語或約魯巴語的非洲人,中國來的海員與契約勞工,鄰近的委內瑞拉人,德國和法國勞工,敘利亞和黎巴嫩的商人傢庭,格林納達和巴巴多斯的流浪者,剩下的美洲印第安人,馬德拉島來的訪客,復員的英軍黑人老兵,葡萄牙人和種族不明講西班牙語的農夫,美國來的解放奴隸。相比之下,加勒比大多數島嶼很單一,隻是白人種植園主與黑人奴隸,但是特立尼達不同尋常而且長期以來在種族方麵情況復雜。甚至它的地名都不一樣:美洲印第安人(查瓜納斯),西班牙人(聖費爾南多),法國人(聖索斯),英國人(普耳)。
一八三四年,大英帝國正式廢除奴隸製的時候,甘蔗種植園需要廉價勞力,營養不良的印度人被人用船從加爾各答和馬德拉斯運來。當西印度群島的白人種植園主靠著甘蔗緻富時,他們在印度的錶親卻因土地收入而發財,並在英國鄉村蓋瞭很多漂亮房子。英國控製下的北印度滿是流離失所沒有土地的農民。漂洋過海去做契約勞工是擺脫貧睏的一種方式。在特立尼達,新來的東方印度人害怕自己置身的陌生社會。他們懼怕占島上人口多數的黑人:黑人在身體上似乎更強壯,舉止粗魯,而他們的黑皮膚跟印度教低等種姓的膚色相同。在黑人一方,他們把這些東方印度人視為信守奇特風俗的異教徒,很吝嗇錢,煮奇怪的食物,對種植園主低三下四。並且,黑人農工發現自己的工資因為這些印度人的到來而被降低。。他們瞧不起印度人,而印度人作為“新奴隸”,不得不在甘蔗地裏長時間勞作。
*
一八九四年聖誕節:想象一下特立尼達這個熱帶島嶼的情形,有多沙的沙灘,爆裂的椰子,跳躍的吼猴,滿是紅鹮的淡水紅樹林濕地。一艘船駛近納爾遜島,俯瞰首府西班牙港的一個乾熱石灰岩小島。來自加爾各答、熬過三個月海上航程的乘客,上瞭幾艘敞蓬劃艇。很快,接待棚屋擠滿男女老少,在一名政府官員亦即移民保護官的監督下,他們的名字登入一本賬簿。他們的物品用煙熏消瞭毒。不分男女,他們住進一間長長的棚屋,一排排木闆床鋪塞滿乾草,蚊子與白蛉齣沒其間。大多數人是印度教徒,被飢餓、債務或欺騙驅使而來。人人孤注一擲。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瞭什麼地方;他們隻知道自己坐船來的這個炎熱地方的名字,換成印地語就叫“齊立塔特”。很快,種植園會來一名監工,跟他們簽訂做莊園勞工或苦力的契約。《特立尼達和多巴哥指南》聲稱,到訪該殖民地,“無需精心準備熱帶服裝……就女士而言,在英國炎夏穿的衣服可謂四季皆宜” 。照片顯示,這些新從印度來的人近乎衣衫襤褸:男人一件無領長袖襯衫,一條腰布,一根淺色頭巾,女人一件莎麗,帶有帕魯,或稱莎麗之尾,端莊蓋在頭上。這些帶著小包物品、虛弱不堪、四肢細小的移民,隻能將特立尼達之旅當做唯一齣路。
其中一人--他的名字寫做科皮爾--是個婆羅門,來自與尼泊爾接壤的印度哥勒剋蒲爾(Gorakhpur)附近一個村莊的學者世傢。他謊稱其它齣身,因為印度的招募者告訴他,要是他承認來自最高種姓,可能不會讓他做勞工。整整十三代人,科皮爾的傢庭主管著鄰裏的宗教命數,給尋求開示的人誦讀梵文經書,講授靈修。為瞭求學,他嚮南走到貝拿勒斯,恒河岸邊的印度教聖城,他在那裏遇到一位招募者,他告訴他加勒比的故事,還有在那個遙遠的地方,作為篩糖的報酬,他每天會拿到一個金幣。要是科皮爾移民,他甚至可能需要去做一條帆布寬腰帶來裝金幣。他被帶去加爾各答一個倉庫,上瞭赫津號輪船。馬上,他就覺得自己跟其他移民不一樣。上瞭船,他在自己的食物裏發現一塊牛肉。雖然航程可怕(四十人死於霍亂爆發,屍體被扔進海裏),因為食物被牛肉汙染,科皮爾在驚恐之中餓瞭自己兩天,直到醫務主管過問,他每天纔有瞭一份單獨的生土豆與大米的口糧,這些他都自己煮來吃。
他來到一個陌生的海島,遠離自己撇在身後的大國與古老文明。科皮爾不幸成為查瓜納斯(Chaguanas)林津莊(Woodford Lodge)的契約勞工,該莊園位於特立尼達中部,管理尤其嚴格。每天早晨,齣工之前,為瞭保持自己的種姓身份,他用一個陶爐給自己煮一鍋剋齊裏--米飯和加瞭香料的小扁豆。科皮爾分在挖掘組,負責挖土與種植。這把他纍壞瞭。他去瞭除草組跟婦孺一起,後來又讓他清理牲口棚的糞便,這是清潔工的工作。科皮爾的身體垮瞭。他二十一歲,獨身,在世界上最四分五裂的地方,他是小眾之中的小眾。齣於偶然,一位印度工頭--司機或監工--得知他是婆羅門而且能讀梵文。他認為科皮爾可能有些用處,因為他能讀經。。這工頭是個名叫葛文達的孟加拉人,他把自己十五歲的女兒蘇吉,許配給瞭科皮爾。一門親事定下來,科皮爾得救瞭。葛文達“割斷”科皮爾--他付給政府一筆錢將他贖齣,把他安置在查瓜納斯天主教堂附近一幢小屋裏。科皮爾將和蘇吉一起打理嶽父的一間雜貨店。
數十年過去瞭,商店生意興隆。科皮爾把自己的名字改為聽來堂皇的卡皮迪奧·馬哈拉吉(Capildeo Maharaj)。他成為知名學者,為人即席講解宗教經文和職責,主持禮拜與儀式。有時,他帶信眾去海邊朝聖行宗教沐浴,把大西洋作為恒河的替身。他跟蘇吉育有九女兩男,但他多數時間獨處,用來讀經與冥想。他清楚自己的地位;有一次,一位沒文化的學者試圖跟他一起主持婚禮,他把這人攆走瞭。卡皮迪奧·馬哈拉吉也是一個成功的商人,做印度的迴程貨生意。他在查瓜納斯買地,雇傭勞工種稻子、豌豆和食用芋根。蘇吉勸他把孩子們,男孩子和女孩子一起,送去加拿大傳教士辦的一間本地學校,盡管他對基督教有些疑慮。為瞭炫耀自己的新富,卡皮迪奧·馬哈拉吉給兒子辛布納特(Simbhoonath)打瞭一條沉甸甸的金項鏈,並在查瓜納斯的大道上修瞭一幢結實的白色房子,以他記憶中哥勒剋蒲爾的一幢房子為模型,前麵有厚實的圍牆與柱子,靠近火車站、警察局和法院。它的正麵空空如也,阻擋瞭所有途人的視綫。他稱它為阿南德·巴萬,或曰福邸,以尼赫魯傢族在阿拉哈巴德的大屋為名。一九二六年,卡皮迪奧·馬哈拉吉乘船往印度,為傢人安排度假事宜。返迴祖先的村莊時,死於胃病。
其後沒多久,西帕瑟德·奈保爾(Seepersad Naipaul),一個傢境貧寒的二十二歲婆羅門,受雇為阿南德·巴萬(Anand Bhavan)樓下的雜貨店寫招牌。他喜歡櫃颱後麵那個十六歲女孩子朵羅帕蒂·卡皮迪奧(Droapatie Capildeo)的模樣。不知道她是這傢人的女兒,他遞瞭一張紙條給她。紙條被發現,令人敬畏的蘇吉插手瞭。一九二九年三月二十八日,西帕瑟德和朵羅帕蒂在查瓜納斯的鎮公所結婚 。第二年,他們生瞭一個女兒卡姆娜(Kamla)。一九三二年八月十七日,他們的兒子維迪亞達(Vidyadhar)齣生,全名為維迪亞達·蘇拉吉帕拉薩德·奈保爾(Vdiadhar Surajparashad Naipaul),亦即後來的世界知名作傢V.S.奈保爾。他們給他起的是一個昌德拉國王的名字,這個王朝曾在北印度的卡傑拉霍修建宏偉的印度教寺廟。他的名字意為“智慧的施與者”。遠在十一世紀初,維迪亞達國王與伽色尼的馬哈茂德交戰,後者以入侵印度的第一個穆斯林而臭名昭著。對於這個男孩,這是一個恰當的名字。多年後,作為V·S·奈保爾,他會說:“這個名字氣度超凡,非常特彆--我為瞭這個原因而珍視它。我覺得我要做大事。”
……
前言/序言
V·S·奈保爾(V.S.Naipaul)獲得二○○一年諾貝爾文學奬時,每個國傢反應各異。特立尼達和多巴哥共和國(Republic of Trinidad and Tobago)總統寄給他一封寫在厚重信紙上的賀信;一傢伊朗報紙指責他散布惡毒言論與仇恨;西班牙總理邀他順道來訪;印度政客寄來恭維信,總統並在信上寫著寄給“V·S·奈保爾閣下”,而寶萊塢巨星阿米塔·巴強(Amitabh Bachchan)從洛杉磯發來一紙祝賀傳真;《紐約時報》(New York Times)寫瞭一篇社評,贊揚“一個獨立的聲音,質疑而敏銳”;英國文化、傳媒和體育部的大臣寄來一封寫在復印紙上珊珊來遲的乏味信函,而BBC“新聞之夜”(BBC Newsnight)把注意力集中於英國穆斯林協會的英納亞特·邦拉瓦拉(Inayat Bunglawala),他認為這個奬是“羞辱穆斯林的譏諷之舉” 。英國曆史上的這一刻,當轟動效應和直接影響高於一切當名望變得比帶來名望的成就本身更為重要,,奈保爾身為作傢進行瞭半個世紀的寫作,似乎沒有他愛得罪人的名聲那麼重要。
“我的背景既很簡單又很復雜。”他在諾貝爾演講中錶示 。大英帝國廢除奴隸製的時候,甘蔗種植園依然需要工人,而在印度,他的貧窮先祖作為契約勞工被派往加勒比地區,那是一種有終止日期的奴隸製。。維迪亞·奈保爾,一九三二年生於殖民地特立尼達的一個貧窮鄉村,並且將從這一沒有希望的環境中躍起,成為二十世紀的一名偉大作傢。這個成就並不錶示他的所有作品都好,或者他的行為堪稱楷模,而是他纍積起來的成就超越瞭他的同代人,並且改變瞭作傢與讀者觀察世界的方式。他使用簡單的文句,審視復雜的現代主題:極端主義,全球遷徙,政治與宗教認同,種族差異,非洲的內爆,亞洲的復蘇,帝國之後舊歐洲統治的重建。他的成就是一項意誌之舉,其中每一處境與關係都將服從他的野心。在智識相對主義的時代,他作為小說傢與編年史傢的公眾地位不可改變:他代錶高度文明、個人權利和法治。
對於有他這樣背景的人,采取這一姿態並非不同尋常,但在二十一世紀初的歐洲,藉助於奈保爾在其作品之外公開令自己滑稽可笑的傾嚮,它變得不同一般。他說,或者據稱他說,非洲沒有未來,伊斯蘭教是個禍害,法國欺詐,采訪者是些猴子。如果《白牙》(White Teeth)作者查蒂·史密斯(Zadie Smith)的名聲--樂觀而體麵--是個白人自由派之夢,V·S·奈保爾則是惡夢。不是贊頌文化多元主義,他指責它為“多元崇拜”,對膚色比他黑的人開惡意玩笑,責備從前受壓迫國傢的不斷失敗,抨擊托尼·布萊爾(Tony Blair)首相是個正將平民文化強加給英國的海盜。他現在唯一贊同的黑人是康拉德與芭芭拉。一位成功的移民作傢采取如此姿態,被人視為一種特殊背叛,對本來應是純粹的文學天纔之背叛。評論傢泰利·伊格頓(Terry Eagleton)抱怨為“偉大的藝術,可怕的政治”,雷蓋詩人林頓·奎西·約翰遜(Linton Kwesi Johnson)則說:“他是個藝術如何超越藝術傢的活榜樣,因為他一派鬍言,但依然寫齣精彩之作。” 奈保爾聳人聽聞的譴責,沒有比他的作品更有趣。與此相似的,可能是論述社會主義而非專注科學的阿爾伯特·愛因斯坦(Albert Einstein),或者亞曆山大·索爾仁尼琴(Aleksandr Solzhenitsyn),當重要人物試圖忽略蘇聯共産主義罪行之時,他對蘇聯共産主義的罪行進行瞭指證,但在晚年開始譴責一堆邪惡,例如消費主義。索爾仁尼琴曾說:“在西方,你必須有平衡、平靜與溫和的聲音;你務必要擺齣一副懷疑自己的姿態,錶示你自己可能犯過錯,甚至完全錯瞭。但我沒時間讓自己忙於這個。”
奈保爾起初不願接聽斯德哥爾摩來的電話,因為他在刷牙。諾貝爾委員會的秘書跟他通電話時問:“你不會跟我們扮薩特吧,拒絕這個奬?”奈保爾接受瞭,並發錶一篇聲明,諾貝爾奬“是對我的傢鄉英國和我祖先的傢鄉印度之一大緻敬”。他沒有提到特立尼達。被問起為什麼沒提,他說可能“妨礙緻敬”,這激怒瞭巴巴多斯作傢喬治·拉明(George Lamming),奈保爾的一個老對手,他錶示奈保爾在“玩ole mas”,意即他在掩飾或者為瞭自娛而惹事生非,這是特立尼達人的一個特徵。我注意到,當他以這樣的方式無禮或挑釁時,奈保爾滿是歡喜。製造緊張,侮辱他的朋友、傢人或整個社群,令他興高采烈。譬如,他可能根據《每日郵報》(Daily Mail)上的一張照片,責備伊麗莎白女王的孫女薩娜·菲利普(Zara Phillips)有張“罪犯麵孔”,或說一個朋友的女兒“是個肥妹,她做肥妹做的事情,她嫁給一個祖魯人”,或指責一名新聞記者“做有失體麵的事情,如跟孟加拉人混在一起--還有其他罪犯” 。後來,當我去過特立尼達,我意識到這一談話風格在加勒比並非罕見。那是特立尼達人說的“屁孔” ,來自法文“辛辣”,意為尖酸刻薄,有意模糊佳趣與惡趣的界限,並讓聽者暈頭轉嚮。
大概這時,有人請我撰寫V·S·奈保爾傳記。我很猶豫;我正在完成另一本書,覺得這可能將是一個難以應付的大工程,或許是通過一套完整的書麵檔案來撰寫的最後一本文學傳記。他的筆記、信函、手稿、財務文件、錄音、照片、剪報和日記(還有他第一位太太帕特的那些日記,他從未讀過),已在一九九三年賣給俄剋拉荷馬的突沙大學,該地以颶風和美國曆史上最嚴重的種族騷亂而聞名 。檔案長達五萬多頁。我告訴V·S·奈保爾,隻有能夠使用突沙大學不對公眾開放的資料,並且自由引述,我纔想寫這本傳記。並且,我需要對他進行詳盡的采訪。我原來打算一九九六年他六十五歲時,亦即帕特死後數月,寫完這本傳記,而非太過接近現在的變形鏡頭。經過幾個月的沉默,奈保爾發來一封接受函,筆跡匆忙難辨,用紫色墨水寫就,仿佛不情願接受約定。。這封信之後五年,奈保爾一絲不苟地遵守我們的協議;我沒收到他的指令或限令。他讀過這本自傳的完稿之後,並未要求改動。一九九四年,奈保爾在突沙的一次演講中說:“作傢的生活是個閤情閤理的探詢對象;真相不應該被簡化。實際上很有可能,比起一位作傢的作品,對這位作傢的生活之完整敘述,最終可能更是一部文學作品或更有啓發--就文化或曆史的瞬間而言。”
在這之前我見過奈保爾幾次,一次在英國,後來在德裏,給《紐約客》(New York)雜誌寫一篇文章那陣。塔倫·泰吉帕爾(Tarun Tejpal),我的一位記者朋友,打電話邀我參加一個記者會,說十分鍾後他會來酒店接我。他的車,與酒店的豪華轎車相比很破舊,停在一道柱廊下。我爬進後排,發覺自己坐在維迪亞·奈保爾爵士旁邊。盡管很熱,他卻穿瞭很多層衣服和一件花呢上裝。他把一頂軟氈帽小心擱在膝上。一件高領衫跟他的鬍須融為一體,讓你覺得他捂得嚴嚴實實。納迪娜,第二任奈保爾夫人,坐在前排塔倫身旁。她問起我在寫的文章,我提到我跟某雜誌著名的事實核對人的一些糾紛。“彆讓《紐約客》使你發愁。” 奈保爾抑揚頓挫的說齣每個單詞的每個音節半是西印度腔,半是女王英語。“《紐約客》根本不懂寫作。根本不懂。在那兒寫篇文章就像把一封信投進一個委內瑞拉郵筒;沒人會讀。”他停瞭停,繼續說:“我們在說戴安娜王妃的葬禮。”王妃幾個月前死的。“你有什麼看法?”
就我對奈保爾的瞭解,我想他會討厭那些多愁善感圍繞著死去的王妃,並視她為另一個埃薇塔·庇隆。他正眯著眼睛看我,帶著自然親切的和善微笑--用加勒比的話說,“為瞭活捉烏鴉而裝死”。我們當時遇到德裏塞車,喇叭在叫。說實話,我的時差還沒有調過來。
“我覺得感人。我喜歡看到英國人公開錶達情感。”
沉默。
一陣沉默之後,他心神不定地說:“哦。”然後黑下臉來繼續說:“派屈剋,派屈剋,派屈剋。”塔倫透過司機的反光鏡緊張地看著我。
“你怎麼看?”我問。
他迴答之前沉思瞭一下。
“我滿是羞恥--羞恥和厭惡。你嫖妓後有的那種厭惡,如果你懂我的意思。他們找瞭個人,約翰先生,來唱歌。”(我後來明白他指的是埃爾頓·約翰。)“葬禮前,我得走過肯辛頓花園迴我的寓所。我看到給她的花,用塑料紙包著,在陽光下腐爛。我看到有些黑人公然地在祭壇前哭。他們為什麼哭?為什麼?他們為什麼哭?”
他幾乎在喊。塔倫忍著沒笑齣來。納迪娜似乎覺得既好笑又惱火。她轉過來抓著丈夫的胳膊。
“行瞭。”
她跟他說,好像他是個淘氣孩子,而她是他母親。
我結果發現,這是典型的奈保爾式錶演:駭人,滑稽,讓人受不瞭。
如果你拋棄塑造你的國度,如同奈保爾三十多歲時主動為之,你就被這個拋棄所界定。這會令你掙紮。“你生在特立尼達?” 伯納德·李文(Bernard Levin)一九八三年在一次訪談中嚮奈保爾提問。“我生在那兒,對。” 奈保爾答道。“我認為這是一個大錯。” 奈保爾對祖國的拒斥成為他外在形象的一部分,一個他虛構的外在形象,為瞭實現他的早期抱負,即從邊緣逃往中心,離開無力者投奔有力者,並讓自己成為一名偉大的作傢。我有時把他想象成一個跑上沙灘的人,身後是推進的潮水,努力讓自己比潮水先行一步。為瞭成為他想成為的人,他得讓自己成為另外的人。他不能原地不動。他的抱負與害怕相連,如同一名作傢或從事創造的藝術傢常有的情形:害怕失敗,害怕不能寫作,害怕消失,害怕精神或身體崩潰,害怕人們試圖貶低他,害怕趴在地上,害怕丟臉,害怕被人發覺過氣。他不得不反復重塑或掩飾自己,清除他的過去,為瞭成為錶麵上沒有國度、具有高度洞察力的全球觀察者,就像一位書評人所說,看著曆史的瘋狂之眼,眼睛都不眨一下。這也造成心理損害。一九七一年,他告訴一位采訪者,他早年曾發誓永遠不為任何人工作。“這給瞭我遠離人群、糾纏、對抗和競爭的自由。我沒有敵人,沒有對手,沒有主人;我誰也不怕。” 每個人都有糾纏與對手,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的奈保爾就有很多敵人,:他躲避它們並且隻是成為“作傢”的企圖,本身就是一個先發製人的拋棄行為,這來自焦慮與害怕。
他把自己與其行為之後果分開的企圖,他不把自己當作一個人而隻是當成“作傢”、一個理論上可以客觀研究的人物來呈現的企圖,令這本傳記變得可能。相對於其他人,依照他的獨特眼光,他相信他的文學使命是與生俱來,並且無上崇高,,這就是他對自己的看法的核心所在。它可能始於一個姿態,卻是一副融入麵孔的麵具。有一次,他告訴我:“我沒興趣而且我依然完全不在乎人們怎麼想我,因為我服侍的這個東西叫做文學。” 就某種意義來說,這句話是對的。理智上,他相信一本傳記中,真相不應節省,但就個人而言,他覺得必須保護自己。即使坦白說起極為個人的話題,他也戴上一副自我保護的麵罩。在這些訪談期間,他的迴答在絕對自信的陳述與情感脆弱的辯解之間交替。我為瞭寫作這本傳記而與之進行談話的所有人之中,他在錶麵上是最坦率的。他認為一本不那麼坦率的傳記沒有意義,而他願意讓一本坦率的傳記在他有生之年齣版,既是一個自戀之舉,也是一個謙遜之舉。
在特立尼達,V·S·奈保爾似乎受人仰慕,人們把他視為成功者,他以自己的方式跟外麵的世界較量,並且獲勝。但這並不錶示加勒比群島對他全然仰慕。有一個男人在嚮我描述奈保爾時,就曾說他是“失敗的卡利普索歌手” ;我說我正在為奈保爾寫傳記,一個女人居然在一傢商業中心揚言要打我;安東尼·佩蒂(Anthony Petit),自稱“有抱負的作傢與特尼作傢群之首”,二○○三年緻信《特立尼達衛報》,說諾貝爾奬得主不配得到特立尼達人的絲毫尊敬,因為,“誰都可以像奈保爾那樣寫”。佩蒂認為,因為“該模範人物拋棄他的傳統,又把這一傳統用於發跡和博取贊譽,我們不得不傷心地搖搖頭,轉嚮彆處去尋找安慰與靈感。”
盡管如此,並且相互挖苦數十載,奈保爾的成就卻是國民的一大驕傲。在托科,海邊的一傢酒店,來自西班牙港的一對卡利普索歌手用一把小吉他伴奏,唱著有趣的快歌為遊客助興。其中一位名叫凱思·尤金·戴維斯(Keith Eugene Davis),我問他怎樣讓自己的素材保持新鮮。
“你想喝點朗姆酒嗎?”
我明白這一暗示,請他喝瞭一杯。
“我告訴你是怎樣。我讀報紙。”
“你聽說過一個名叫V·S·奈保爾的作傢嗎?”我問。
“老兄,我當然聽說過他。”
“你能以奈保爾為題,即興唱首歌嗎??”
他立刻手撫吉他,即興唱道:
V·S·奈保爾還用說,
人人知道這傢夥,
說來很是傷心啊,
他再也不住特立尼達,
但我必須說實話,
他是世上最好的作
可我還得說點自己的看法,
他也非常國際化,
他們給他諾貝爾奬,
我覺得是個明智的奬賞。
我采訪奈保爾的引述貫穿本書。他的利己或古怪言語,我通常保持原樣不加修改,估計讀者應該能夠判斷。這些談話,數年間在他威爾特郡(Wiltshire)鄉下的居所裏不時進行,是我職業生涯中最奇怪的經曆。他會發怒,敏銳,坦誠,自憐,有趣,嘲諷,流淚--但他總是很認真。我傾嚮於不跟他爭辯,而是讓他盡情的說。起初,我意識到自己險些扮演下院自由派,一個我並不想扮演的角色。我發現與奈保爾作對抗式訪談,容易導緻他沒有結果的立場強硬或泛泛而談,這本身就是遊戲與操縱的一種形式。我留著他談話時的重復,所謂奈保爾“重奏”,得名於錶示一次重復的一個音樂(與調製調解器協議)術語。這一口頭語的效果不易描述。它成瞭他說話的一部分,可以很有趣很好笑,來自他的洪亮嗓音和他說話時的自信,直到被人反駁。記得在一次會議後用餐的時候,,我看到有人給奈保爾上瞭一盤像是肉的東西(那是烤苣菜,蓋瞭一層融化的奶酪),當侍者想要把它放在他麵前時,他說:“那不是我的菜。那不是我的菜。那不是我的菜。那不是我的菜。”每次說這句話,他都改變它的含義。當誤解澄清,他溫順地接受瞭這盤菜,並說:“啊。”
我寫傳記的方法,其實如我開寫自己第一本書時所說。我當時寫道,傳記作傢的目標,不應該是坐下來判斷,而是用毫不留情的呈現,把對象暴露給讀者的平靜之眼。因為是第一次為一位作傢寫傳記,於是我越來越懷疑一位寫作技藝高超的作傢自我說明的可信度任何一個具有想象力的創作者都會明白,這一過程依然神秘,哪怕對於作傢,不論你多麼努力想要把它解開。康拉德若還活著,他難道能清楚地迴答柯茲講的“恐怖!恐怖!”是什麼意思?最好的寫作隻能用效果來檢驗。有時,一位評論傢或傳記作傢可以看到作傢看不到的東西。在諾貝爾演講中,V·S·奈保爾說,一位作傢的傳記永遠也不可能完全顯露其作品的來源:“生活、怪癖和友情的所有細節可以為我們展開,但是寫作之謎依然。再多的文件,不論怎樣引人入勝,也不能把我們帶去那裏。一位作傢的傳記--甚或自傳--永遠都有這一不完整。” 我要更進一步:一本傳記永遠也不可能完全顯露寫作對象的真實麵貌。一位傳記作傢發現對一個人的生活“很關鍵”的尋常事情--通常是些很隨意的事情,如一位兄弟姐妹死去,或者搬傢--是難以置信的。人太復雜太不一緻,因此難有真實。一位傳記作傢頂多可以希望的是,把一個人的方方麵麵說清楚,並設法瞥上幾眼這個對象,就這麼講一個故事。
二○○七年十二月,倫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