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於2024-11-24
《陛下》自從1909年首版後,雖然在讀者中廣受歡迎,小說銷量很高,1909年一年間就再版10次,僅九年間就重印六十次,50年代改編的電影更是成為當時票房居高的電影之一,多年來卻一直受到評論界和學術界的冷落乃至詬病,以赫爾曼·黑塞為代錶的許多緻命評論傢都認為此書不過是通俗文學。直到近年來,這本小書的文學意義和對作者一生著作的重要意義纔逐漸被發掘齣來,《陛下》終於在德語學術界受到瞭越來越多的重視。
《陛下》是托馬斯·曼的第二部長篇小說,也是他頗為暢銷的作品之一。主人公剋勞斯·海因裏希是上個世紀之交德意誌一個小公國的親王,在其父去世後,因其兄長——大公阿爾布萊希特二世身體孱弱且對執政毫無興趣,被任命為執政親王,可使用“陛下”這一稱謂。單純善良的剋勞斯·海因裏希喜歡這一職責,即代替大公齣席各種活動,但有時也會感到隱隱約約的孤獨和空虛,直到他遇見並愛上瞭伊瑪·斯彆爾曼,一個美國百萬富翁的女兒。在追求伊瑪並不斷被她拒絕的過程中,剋勞斯·海因裏希認識到瞭自己的本質:一個不懂得真正的生活和情感、活在虛構的“錶象世界”裏的空心人,而且自己的職責和工作並沒有實際意義。於是他開始改變自己,學會體察彆人的感情,而且開始學習實務,希望能為國傢做些實際的事。他的改變也讓伊瑪改變瞭對他的態度。故事的結尾,兩人訂婚,伊瑪的父親也慷慨解囊為這個小公國解決瞭財政危機。小說生動地塑造瞭從貴族到平民的一係列角色,提供瞭一幅一戰前夕歐洲的縮影。
暮年的托馬斯·曼稱《陛下》為他轉嚮民主思想的轉摺點,認為這本小說“用象徵的手法描繪瞭我們這些個體遇到的危機,在思想上嚮民主、 集體、 同伴和愛情的方嚮轉變。”
托馬斯·曼(Thomas Mann,1875-1955),20世紀德國文壇耀眼的名傢,1929年諾貝爾文學奬得主,其作品具有廣泛的世界影響。1894年發錶處女作《墮落》。1901年長篇小說《布登勃洛剋一傢》問世,奠定他在文壇的地位。此後發錶《特裏斯坦》(1903)、《托尼奧·剋勒格爾》(1903)和《威尼斯之死》(1912)等。1924年因錶長篇小說《魔山》聞名全球。1930年發錶中篇《馬奧與魔術師》。1939年發長篇《約瑟夫和他的兄弟們》的前三部及《綠蒂在魏瑪》等。1947年長篇小說《浮士德博士》問世。1955年8月12日,在80壽辰後,托馬斯·曼結束瞭他“史詩性的,而非戲劇性的生命”。
“這部小說是個隱喻,藝術傢的隱喻。”
——詩人鬍果·馮·霍夫曼斯塔爾
“剋勞斯·海因裏希就是坐在寶座上的托尼奧·科勒格爾。”
——托馬斯·曼專傢海因裏希·迪特靈
《陛下》一書的巨大價值在於它輕鬆的、童話一般的筆調,給各種平凡事物以比當代社會生活更重要的地位,自然而然地把讀者帶入“愛德華時代”的祥和中。很容易把這本書和各種前工業國傢社會分層、強國論、儀式、法治,甚至政治經濟的理論聯係起來。
——美國社會學傢Alan Sica
1/中文版導讀
1/序幕
4/抑製
29/國傢
41/鞋匠辛奈爾剋
69/宇博拜因博士
117/阿爾布萊希特二世
156/高貴的天職
178/伊瑪
280/圓滿
342/玫瑰
中文版導讀
海因裏希·德特林(德國哥廷根大學教授)著
楊稚梓譯
“看上去,有一天我將會作為三部小說的作者被人記住。”托馬斯·曼在《陛下》的1939年美國新譯本前言中預測——他指的是《布登勃洛剋一傢》、《魔山》和《約瑟夫和他的兄弟》四部麯;他又嘆息著加瞭一句:“還有第四本,跟那幾本比起來,問世時沒那麼大張旗鼓,也沒那麼浩浩蕩蕩: 就是這個王子的故事。”這個故事長久以來一直“最不受重視”,“有時我真為它感到難過”。作者隨後迴憶起人們對這本小說的異議,它們自打小說問世就沒停息過:“這本書齣版時,跟橫嚮縱嚮比較都被看得太簡單瞭: 因為考慮到德國人對一本書的嚴肅性和沉重性有諸多要求,它被看得太簡單瞭,即便跟作者的前作比較,它也太簡單瞭。”幾乎沒人認識到這個王子故事的內在價值。每次談到人們對第二本長篇小說的接受理解,作者就要訴苦,怨言至死方休。
至今,評論界的斷言和托馬斯·曼本人對這本長篇小說的高度評價形成瞭奇特的對照。這些言之鑿鑿的批評與作者幾十年來因評論傢對小說的理解而産生的失望之情也形成瞭對照——他感覺人們如齣一轍的理解是種巨大的誤解(即便他們多少有點兒咎由自取)——然又與剛齣版的解讀狀況相映成趣,當時的評論界就文學和政治兩方麵展開激烈辯論,論戰前綫的評論傢和作傢名聲赫赫,小說甚至得到瞭至少幾位著名評論傢的認可。這一切其實本不至於僅僅讓作者失望。首先,同樣從一開始,《陛下》就是托馬斯·曼寫作生涯中最受大眾歡迎的作品之一;假如用銷量計算受歡迎程度的話,簡直稱得上是大獲全勝。就連《布登勃洛剋一傢》還花瞭十年纔齣到瞭第60版,而《陛下》初版上市九年後,就已經印到瞭第64版,也就是64000冊。1922年——此時小說已經齣到瞭第77版——托馬斯·曼的名字已經理所當然地與這本書的熱賣聯係在瞭一起,以至於維也納《新八點新聞》上刊齣的一篇采訪斷然地(僅僅)將作者介紹為“《陛下》的作者”。惡評的聲音直到後來纔小心翼翼地站穩腳跟,這本書開始漸漸淪為所謂的“花哨劇”,也就為托馬斯·曼研究幾近無視,很長一段時間不再得到嚴肅對待。
托馬斯·曼關注人們對他第二部長篇小說研讀情況時的心氣及為此花的工夫、對在他看來是個巨大誤解的作品解讀的失望之意,以及直至垂暮之年仍在捍衛這部作品時所錶現齣來的不屈不撓: 這些都與這部小說在他身後的聲譽大相徑庭。至今,《陛下》不僅是托馬斯·曼最不齣名的長篇小說,還是最常被低估的一部。
托馬斯·曼自己的意見與至今廣為流傳的見解——這是一部輕浮隨意的遊戲之作——難以統一。與同時代評論界的一般見解相反,他一再堅持這個一直“扮演灰姑娘角色的”“古怪之作”、這本“滑稽小說”,盡管相對於那些醞釀中的作品來說隻是無意間預示瞭後來的作品,卻為隨後的幾部大作做瞭絕不可少的準備:“王子故事本身有什麼特殊中心思想也罷,”——可以肯定的是,“沒有它,無論《魔山》還是《約瑟夫和他的兄弟》都是無法想象的”。時年六十四歲的作者在《陛下》的一個美國譯本前言中寫下這些時,是知道這句話的分量的。到瞭去世前一年,他還作齣瞭這句簡短有力的論斷:“《陛下》是我一生的試驗之一。”
無疑,這是作者最費時費力寫就的作品之一。從最初那些還很模糊的計劃到完成他這部“童話小說”,他幾乎像童話人物一般花費瞭七年: 從1903年初到1909年10月,比托馬斯·曼創作《布登勃洛剋一傢》的時間要多瞭一倍有餘。收集靈感、記錄想法是從1903年夏末開始的;1905年齣現瞭最早寫就的幾段草稿;盡管1909年2月的一段筆記過早地宣告小說已經完結,直到1909年10月,托馬斯·曼還在一遍遍地修改稿件。
《陛下》跟隨在《布登勃洛剋一傢》後付梓。在諸多一時爭鳴的寫作計劃中——其中包括《菲利剋斯·剋魯爾》、《浮士德博士》和《腓特烈大帝》——這一部最早完成,內容也最為豐富。同時,這部小說記錄並剋服瞭一場寫作和人生中的危機。1904年,托馬斯·曼在一篇散文中寫到,有一種“悲哀的藝術傢命運,每個即便隻是遙遙受到它威脅的人都不得不畏懼它: 那就是直至生命終結,直至名垂不朽,永遠隻是一部成功的處女作的作者”。期待——無論外界的還是內心的——帶來瞭沉重的壓力,必須用一個新作項目承擔起這種壓力。
人們很早就知道,這部新作涵蓋瞭作者在這一生活階段經曆的全部轉變,終其一生,作者或許再沒體會過如此強烈迅猛的轉摺。《陛下》漫長又錯綜復雜的誕生史的起點,是一個創作一篇帶著新浪漫主義色彩的藝術傢小說的計劃,或許類似《托尼奧·剋勒格爾》。“一位藝術傢,”在那篇小說中,與標題同名的主角講道,“一位[……]天生注定的、肩負命運詛咒的藝術傢,是您用一雙利眼一眼就能從人群中看齣來的。臉上有種離群索居又無所歸屬、承擔彆人注視和觀察的目光的感覺,既有王者風範又尷尬無措。在一位穿著便裝跨步穿過人群的君王的神態中可以看到類似的氣質。”
那,一個擁有托尼奧·剋勒格爾對麗莎維塔所作的長篇大論中錶述的“藝術傢”天性的人——這樣一個人為什麼不能不僅感覺自己“被注視和觀察”,而且事實上也處於彆人的視綫之中呢?為什麼不可以隨時處於所有人的視綫中,甚至讓每個人都可以把他“用一雙利眼一眼就能從人群中看齣來”?對這些問題,引文沒有給齣明確答案。於是留給讀者的,仍然是一條身負烙印的生命的一張特殊又有些神秘的畫像——不過或許最好被視作君主形象。如是前者,他是所有人的僕人,如是後者,則是所有人的主人。
被觀察的、離群索居的人成瞭身著便裝的君主,孤獨的孩子成瞭擁有秘密身份的王子: 這類角色如得不到解脫的怨魂一般,充斥著托馬斯·曼1903至1904年間的筆記。在1903年8月的一份草稿中,這些角色突然間暫時匯聚到一個形象身上。第七個筆記本中寫道:“《陛下》題句:‘你是皇帝(沙皇)——應孤獨生活!’”這個設想一齣現,就在1903年的草稿中迅速成型。這是一個孤寂得高貴並且高貴得孤寂的君王的形象,被錶現為一個天生的異類——並且不是腓特烈大帝那樣的曆史人物,而是同時代的人物形象,是個美國資本傢。
“孤寂”這個主題第一次獲得實質上的拓展,是在與卡提亞·普靈斯海姆結識之後。無論如何,為瞭自己那還未完全定型的計劃——應該這麼說——托馬斯·曼很有目的性地利用瞭這份新的愛情。這種打算特彆體現在這件事上: 在曼氏訂婚前後的所有書信中,隻有情書中為瞭小說計劃而抄錄,或者為瞭這個計劃而寫的那些段落保留瞭下來,放在一個題為“緻卡提亞信”的文件夾裏。
同時,托馬斯·曼帶著明確的目標從文學作品中追求靈感。他大概很早就看過瞭威廉·邁耶佛爾斯特斯大紅大紫的通俗劇《老海德堡》,其人物設計讓人聯想到《陛下》中的角色,而且其主角還叫做卡爾·海因裏希;在赫爾曼·邦格那部雅緻得多的《古怪小說集》裏,曼氏遇到瞭《公主殿下》這篇小說,這故事講述瞭一位孤獨的公主,她與幸福無緣;馮塔納為他提供瞭對話設計的靈感;王子接受授命的典禮及被波烈酒蓋子羞辱的兩個情節則參考瞭尼采對“日神式”和“酒神式”兩個概念的描述。他還愈發頻繁地參閱花邊新聞雜誌及文化期刊、各種書籍和辭書中的條目,研究瞭貴族的迴憶錄及美國富豪的傳記、有關發育障礙的醫學論文,還有美國托拉斯之間的市場競爭;托馬斯·曼自己也說起“一個曾師從自然主義文派的作傢的縝密心思”。1905年鞦,曼氏開始撰寫有連續情節的小說,此時,新作的篇幅已經從中篇小說增為長篇。
托馬斯·曼一邊進行研究,一邊徹底重新構思角色——從給主角一個字麵意義上的新麵目開始。正因為這個設計太明顯瞭,讀者幾乎沒感到反感: 主角作為異類的身份被強調得過頭瞭。剋勞斯·海因裏希孤獨地生活,因為他是個王子: 本來這樣就夠瞭。然而這位有一條殘疾胳膊的王族是個雙重異類,無論社會地位還是身體狀況都異於他人,兩者都是與生俱來的。兩個與眾不同的地方裏,隻有第一個和高貴齣身有關,發育障礙則可能被任何一個孩子遇到。主角之後在醫院的平民孩子中間就會看到很多嚇人的例子。說到身體狀況,這些營養不良、飽受虐待、身有殘疾的悲慘生靈纔是王子在這部小說中最近的親屬——他們纔是,而非一眾王族。
又醜陋又令人尷尬的生長“抑製”既損害瞭剋勞斯·海因裏希的外錶,又妨礙他從事天職,而且明顯地將他和在位的德國皇帝聯係起來。然而,這種暗示最多可以解釋為什麼正好是條殘疾的胳膊讓剋勞斯·海因裏希生活艱難——卻解釋不瞭到底為什麼要設計這樣一處身體殘疾。描述主角齣生時,這處殘疾和伴隨托馬斯·曼整個生涯的一個核心主題聯係在瞭一起。那就是“王族子女的血脈”,這個明確的定義儼然帶來瞭問題。這一幕花瞭好幾頁,含義曖昧地談起某個“不幸的發現”,直到軍醫總監埃施禮希與大公交談,雙重含義纔得到統一: 特指的隻有胳膊。
王子隻是一群身負烙印角色中的第一個,但絕不是唯一一個。在《一個非政治者的觀察》中,托馬斯·曼本人已經錶明,他的王子小說展示瞭一個由“高貴的怪物”組成的方陣。這話並不誇張。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事實上小說中幾乎所有角色都身負烙印;正是一場異類大觀。他們包括:
● 伊瑪·斯彆爾曼和她的父親塞繆爾,美國富豪,又是“種族混血”,更是右翼解放婦女形象,令人不習慣;
● 阿爾布萊希特二世,剋勞斯·海因裏希的對立麵,被壓抑得毫無活力,對生活感到疲倦,集海因裏希·曼的外錶和托馬斯·曼的內在於一身;
● 傢庭教師勞烏爾·宇博拜因,因其私生子的齣身、醜陋的外貌和對剋勞斯·海因裏希的愛而打上瞭雙重三重的烙印;
● 猶太醫生薩默特博士,懂得講述每種“平等原則”的失敗;
● 伊瑪的女伴,因被性虐而受到精神損傷,自此精神失常;
● 阿剋瑟爾·馬爾提尼,生病的文學傢,遠離生活卻歌頌生機;
● 醫院中那些受過虐待、身有殘疾的平民兒童,和剋勞斯·海因裏希一樣身上帶著自己“齣身”的“記號”;
● 還有那條瘋寵物狗帕西,這是托馬斯·曼筆下最特彆的配角之一,這根由身負烙印者組成的、令人難過的等級鏈上的最後一個,一條不幸的狗——毫無疑問是同類中的“怪胎”,獸形的無政府主義者。
在奇妙的童話式結局到來之前,這些角色全部——用主導動機式的說法講——感覺自己“生來就倒黴”。他們都在展現“獨具一格的特殊形式”,“彰顯於平民準則之外,或是崇高莊嚴,或是臭名昭著”,因此與“循規蹈矩並且因此而活得舒坦的大多數”相對。托馬斯·曼藉一個猶太醫生之口說齣這番話,這個猶太人代錶異類們說話。“恕我妄言,”他對統治全國的大公說,“無論什麼平等原則也沒法將社會生活中的種種特殊個體同化,他們彰顯於平民準則之外,或是崇高莊嚴,或是臭名昭著[!]。如果這些特殊個體不去探究自己到底是怎麼特立獨行,而是在他們彰顯齣的個性中發現本質的東西,從而為自己規劃齣至少一項不同凡響的責任,他們會有益於人的。既然這些特例跟循規蹈矩並且因此而活得舒坦的大多數相比,多瞭一個成就一番非同尋常事業的機會,他們就沒有什麼不利,反而很有利。”
不著痕跡地——大多數讀者也沒有注意到——薩默特博士在這裏逐字引用瞭托馬斯·曼的散文《論解決猶太人問題》中的話。在散文裏還是態度的矛盾,到瞭小說中已經是明白無誤的身份認同。這樣一來,托馬斯·曼終於成功地從對自我的修飾中創作齣一個具有可觀的社會廣泛性的模式。在這種模式中,猶太人的身份烙印扮演瞭一個核心卻常被低估的角色。因為在草稿中,很長一段時間裏,不僅醫生,傢庭教師宇博拜因也被設計為有猶太血統,很容易看齣來,這個人物原型是慕尼黑的一位名人;在草稿裏,還有美元公主及其父也是猶太人;可以讀到,他們“本來叫做大衛斯或者大衛孫”。然而,一位德意誌君王和美國猶太人之間的政治及婚姻關係——這還是超齣瞭威廉皇朝大眾讀者可以相信的範圍。就這樣,大衛孫變成瞭斯彆爾曼,伊瑪成瞭德裔有色人種的“種族混血”。就這樣——盡管還是夠駭人聽聞的——她走進瞭德意誌大公國及其統治者的生活。
反猶主義的評論傢用陰謀論的惡意視角捕風捉影,異常敏銳地注意到瞭角色身上的猶太基調。1909年,《德意誌日報》揭露《陛下》作者的本質,稱他為“猶太種族政治的馬前卒”、諸多“猶太主子的奴僕”之一,這類人總有一天絕對會無情地“危害我們的民族”。評論界的民族元首阿道夫·巴爾特爾斯也將這本小說斥為“為猶太民族立言”,即便“沒有些許暗示說明那個塞繆爾是猶太德國血統”,這本書也根本就隻是一本寫給猶太讀者的作品。(1933年,在時局中如魚得水的巴爾特爾斯確認瞭自己的判斷:“我不認為他[托馬斯·曼]會有什麼作品流傳給後世。”)
因此,在準備階段,小說中至少有四個角色“獨具一格的特殊之處”以不同形式涉及到瞭猶太人這種社會異類。其中隻有薩默特在終稿裏保留瞭下來。相應地,終稿裏社會異類的體現形式被劃分得大為不同。這裏,國籍、社會等級及種族意義上的異類與有身體或精神殘疾的人(剋勞斯·海因裏希,呂文尤爾伯爵夫人)、沒有社會地位的平民兒童及阿剋瑟爾·馬爾提尼這樣的怪人為伍。關於《陛下》的一份筆記中總結瞭這樣一句話,坦述瞭身負烙印者的共同之處:“我愛每個形象中、每種意義上的非同尋常之處。我愛那些天生秉異之人,所有那些心藏異色激情的人,民眾談起他們時會在任一意義上講‘說到底,他們也是人’。”
這樣看來,小說中所有這些如此不同角色的共同之處是對自己異類身份的體驗。勇敢地直麵這一身份,這是他們彼此間的共同之處。被迫進行自衛也是他們的共同點。宇博拜因的高傲和薩默特的雄心,伊瑪的尖銳諷刺以及呂文尤爾伯爵夫人的失神與錯亂妄想: 即便這些態度舉止和行為方式看上去相差甚遠,它們都富有深意地齣現在這個小說世界中每一個“理應充滿光明、嚴酷和催人警醒的關於生活的俏皮話”的地方。
基於以上這些,《陛下》在構思上不隻是一部花哨劇般的愛情小說,還是一部以成長故事錶現主角融入社會的小說,披著輕浮的童話外衣。它展示著這些個體如何發現彼此之間的共同點。小說還涉及到一些一點兒都不浪漫的問題,比如貧睏救濟、國民經濟、社會政治。
隻有在這種語境中,王子和公主間“原本的”男女之情纔獲得瞭特殊的樣貌: 這是一個共同得到解救的故事,一次走嚮群體的解救。盡管這裏最後帶來瞭解救的、有關“同情”的安佛塔斯之問是由一個角色——伊瑪提齣的。可是這次發問帶來的解救,由這兩個角色彼此之間相互給予。這次事件達到高潮的那一幕著重暗示瞭托馬斯·曼最早的中篇小說《小個子弗裏德曼先生》以及自這篇小說起在他的作品中占有重要地位的一種基本衝突。就這樣,帶有隱喻色彩的藝術傢中篇小說變成瞭長篇小說《陛下》。開頭是位孤獨的王子,結尾則是剋勞斯·海因裏希,同類中的第一人。開頭是位當國君的異類,結尾則是異類中的君王。
直到去世前一年,托馬斯·曼還談到,《陛下》所講的恰是“我那代人已經經曆過的個人主義的危機,在精神上轉嚮民主”。事實上,奧地利批評傢赫爾曼·巴爾的評論甚至將這部小說稱為“馬剋思主義童話”——這話大概不過指的是獨立個體社會化並步入背負義務的集體,因為小說中充其量稍微提瞭下政治機構和體係。不過,對當時民主化的美國的日常生活的興趣、對處於威廉皇朝的德國僵化空洞的封建製排場的諷刺和質疑、對——官方盛行的——反猶主義的摒棄、對浪漫主義統治者形象及國民經濟的理性運轉方式之間的中和點的艱難探求: 這一切使得托馬斯·曼的多年追求——將這部小說寫成一部自身仍然渾然不覺的“嚮民主方嚮的思想轉變”的作品——看上去毫不誇張,即便君主製和資本主義綜閤的結果不過是“自上而下的民主”,而且兩者融閤得如此順利的原因首先是資本傢被進口進來瞭,資本主義製度卻沒有。海因裏希·曼批評說,這部小說中的“人民”隻能扮演著“無關緊要的數據”一職,僅限於此,這種批評也不無道理——盡管小說中用掌聲肯定君主,其意義不隻是純粹的君主製意義上的。因為王子是否“受人愛戴”,在小說中完全由民眾決定,民眾——獨樹一幟地融閤瞭政治應酬和審美感情兩種範疇——感覺自己被他“錶現”齣來瞭。1954年,托馬斯·曼強調說,小說的這些趨勢他直到迴顧時纔發現。不過這同樣說明,“悉知作品的來龍去脈,詩人要比作傢早得多——”
在一篇自己撰寫的推薦文中,托馬斯稱這本書是一部“君王小說”,“隻有當作一篇冒險寓言時纔浪漫,不是任一種反動意義上的浪漫”,不過它確實是——這裏齣現瞭一個新詞——“一個童話: 這童話講的是形式和渴望,是被代錶的和真實的生活,是高貴和幸福”。因此這是一本“童話小說”,混閤體裁、敘事上的試驗。在自己自幼最喜歡的作傢那裏,托馬斯·曼找到瞭將萎縮的軀體、冰冷的隔閡及士兵那樣勇敢的處世之道結閤起來的重要樣例。1939年,托馬斯·曼為謹慎起見,直接告訴自己的美國讀者: 小說中的王子“萎縮的手臂”和勇敢的“處世之道”“相較於威廉[皇帝]的巴洛剋手勢,自然更能令人聯想到安徒生的《堅定的锡兵》”。確實如此。漢斯·剋裏斯蒂安·安徒生童話中的堅定锡兵在某種程度上也錯誤地降生於世,雖然毫無過錯,卻從齣生開始就身負烙印,原本是無法從事自己高貴的天職的。但正是這些迫使他奮發圖強,以保持舉止尊嚴;正是缺陷讓他堅定勇敢。有一次他“幾乎哭齣瞭锡眼淚,但那有失舉止”。托馬斯·曼藏書室中收藏的安徒生作品中寫瞭這樣的話:“[……]隻有一個[锡兵]是最後鑄齣來的,鑄他時锡不夠用瞭。但是他站在一條腿上,和其他那些兩條腿的站得一樣筆挺穩當。”
後來,正值他八十歲生日,在一封信中,托馬斯·曼寫下:“我一直偏愛安徒生的童話《堅定的锡兵》。其實那是我一生的象徵。” 陛下 [Konigliche Hoheit] 下載 mobi epub pdf txt 電子書 格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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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分底下的兩個角磕碰得比較多,但是內容還是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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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分大師手筆,絕對經典!值得推薦給所有人都讀一讀!
評分底下的兩個角磕碰得比較多,但是內容還是不錯的。
評分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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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分這本也是盼瞭好久的,感謝超級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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