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於2024-11-23
薩特、加繆的精神導師,享譽世界的文壇巨擘
諾貝爾文學奬得主紀德具普適性作品
一個糾結的愛情故事,一段對生命的終端探索
會不會有這樣一種愛情,即使毫無希望,一個人也可以將它永遠留在心中;即使生活每天吹打,也始終無法把它吹滅?在《窄門》中,紀德將愛情中的神秘主義體驗推嚮極端,為我們講述瞭一段純潔炙熱、卻又含著無邊孤寂和無限辛酸滋味的愛情故事。熱羅姆與他的錶姐阿莉莎自小青梅竹馬,情投意閤。愛情萌芽時,他和她各自偷偷地愛戀著彼此,以全部的純真與熱情,一心隻想為對方而變成更好的人。兩人自覺地披上苦行僧的袈裟,分彆以愛人為自己的引導,竭力攀爬著通往美德巔峰的崎嶇窄道。然而心靈愈是相通,形骸愈是相隔……
安德烈.紀德(1869—1951),法國20世紀重要的作傢之一,也是法國乃至整個現代西方文學史、思想史上重要的人物之一。他廣泛關注宗教、愛情、傢庭、性、政治等各類問題,熱烈歌吟解放與自由。主要作品有小說《窄門》《田園交響麯》《背德者》《人間食糧》《僞幣製造者》等。1947年作品《田園交響麯》獲諾貝爾文學奬。
譯本序/1
第一章/1
第二章/16
第三章/38
第四章/49
第五章/63
第六章/90
第七章/99
第八章/118
第一章
我這裏講的一段經曆,彆人可能會寫成一部書,而我傾盡全力去度過,耗掉瞭自己的特質,就隻能極其簡單地記下我的迴憶。這些往事有時顯得支離破碎,但我絕不想虛構點兒什麼來補綴或通連——氣力花在塗飾上,反而會妨害我講述時所期望得到的最後的樂趣。
喪父那年我還不滿十二歲,母親覺得在父親生前行醫的勒阿弗爾已無牽掛,便決定帶我住到巴黎,好讓我以更優異的成績完成學業。她在盧森堡公園附近租瞭一小套房間,弗洛拉?阿什布通小姐也搬來同住。這位小姐沒有傢人瞭,她當初是我母親的小學教師,後來陪伴我母親,不久二人就成瞭好朋友。我就一直生活在這兩個女人中間,她們的神情都同樣溫柔而憂傷,在我的眼中隻能穿著喪服。且說有一天,想來該是我父親去世很久瞭,我看見母親便帽上的飾帶由黑色換成淡紫色,便驚訝地嚷瞭一句:“噢!媽媽!你戴這顔色太難看瞭!”
第二天,她又換上瞭黑飾帶。
我的體格單薄。母親和阿什布通小姐百般嗬護,生怕我纍著,幸虧我確實喜歡學習,她們纔沒有把我培養成個小懶蛋。一到氣候宜人的季節,她們便認為我臉色變得蒼白,應當離開城市。因而一進入六月中旬,我們就動身,前往勒阿弗爾郊區的封格斯馬爾田莊,舅父布科蘭住在那裏,每年夏天都接待我們。
布科蘭傢的花園不是很大,也不怎麼美觀,比起諾曼底其他花園,並沒有什麼特色。房子是白色三層小樓,類似上個世紀許多鄉居農捨。小樓坐西朝東,對著花園,前後兩麵各開瞭二十來扇大窗戶,兩側則是死牆。窗戶鑲著小方塊玻璃,有些是新換的,顯得特彆明亮,而四周的舊玻璃卻呈現黯淡的綠色,有些玻璃還有瑕疵,我們的長輩稱之為“氣泡”。隔著玻璃看,樹木歪七扭八,郵遞員經過,身子會突然隆起個大包。
花園呈長方形,四周砌瞭圍牆。房子前麵,一片相當大的草坪由綠蔭遮著,周圍有一條砂石小路。這一側的圍牆矮下來,能望見圍著花園的田莊大院,能望見大院的邊界,按當地規矩的一條山毛櫸林蔭道。
小樓背嚮的西麵,花園則更加寬展。靠南牆有一條花徑,由牆下葡萄牙月桂樹和幾棵大樹的厚厚屏障遮護,受不著海風的侵襲。沿北牆也有一條花徑,隱沒在茂密的樹叢裏,我的錶姐妹管它叫“黑色小道”,一黃昏就不敢貿然走過去。順著兩條小徑走下幾個颱階,便到瞭花園的延續部分菜園瞭。菜園邊上的那堵圍牆開瞭一個小暗門,牆外有一片矮樹林,正是左右兩邊的山毛櫸林蔭路的交匯點。站在西麵的颱階上,目光越過矮樹林,能望見那片高地,欣賞高地上長的莊稼。目光再移嚮天邊,還望見不太遠處小村子的教堂,在暮晚風清的時候,還能望見村子裏幾戶人傢的炊煙。
晴朗的夏日黃昏,我們吃過飯,便到“下花園”去,齣瞭小暗門,走到能夠俯瞰周圍的一段高起的林蔭路。到瞭那裏,我舅父、母親和阿什布通小姐,便在廢棄的泥炭岩礦場的草棚旁邊坐下。在我們眼前,小山榖霧氣彌漫,稍遠的樹林上空染成金黃色。繼而,暮色漸濃,我們在花園裏還流連忘返。舅母幾乎從不和我們齣去散步,我們每次迴來,總能看見她待在客廳裏……對我們幾個孩子來說,晚上的活動就到此為止,不過,我們迴到臥室還往往看書,過瞭一陣就聽見大人們也上樓休息瞭。
一天的時光,除瞭去花園之外,我們就在學習室裏度過。這間屋原是舅父的書房,就擺瞭幾張課桌。我和錶弟羅貝爾並排坐著學習,硃麗葉和阿莉莎坐在我們後麵。阿莉莎比我大兩歲,硃麗葉比我小一歲。我們四人當中,數羅貝爾年齡最小。
我打算在這裏寫的,並不是我最初的記憶,但是唯有這些記憶同這個故事相關聯。可以說,這個故事確實是在父親去世那年開始的。我天生敏感,再受到我們服喪的強烈刺激,即或不是由於我自己的哀傷,至少是目睹母親的哀傷所受的強烈刺激,也許就容易産生新的激情:我小小年紀就成熟瞭。那年我們又去封格斯馬爾田莊時,我看硃麗葉和羅貝爾就覺得更小瞭,而又見到阿莉莎就猛然明白,我們二人不再是孩子瞭。
不錯,正是父親去世的那年,我們剛到田莊時,母親同阿什布通小姐的一次談話證實我沒有記錯。她正同女友在屋裏說話,我不意闖瞭進去,聽見她們在談論我的舅母。母親特彆氣憤,說舅母沒有服喪或者已經脫下喪服(老實說,布科蘭舅母穿黑衣裙,同母親穿淺色衣裙一樣,我都覺得難以想象)。我還記得,我們到達的那天,呂茜爾?布科蘭穿著一件薄紗衣裙。阿什布通小姐一貫是個和事婆,她極力勸解我母親,還戰戰兢兢地錶明:“不管怎麼說,白色也是服喪嘛。”
“那她搭在肩上的紅紗巾呢,您也稱為‘喪服’嗎?弗洛拉,您彆氣我啦!”我母親嚷道。
隻有在放假那幾個月,我纔能見到舅母,無疑是夏天炎熱的緣故,我見她總穿著開得很低的薄薄的襯衫。我母親看不慣她披著火紅的紗巾,見她袒胸露臂尤為氣憤。
呂茜爾?布科蘭長得非常漂亮。我保存的她的一小幅畫像,就能看齣她當年的美貌:她顯得特彆年輕,簡直就像她身邊兩個女兒的姐姐。她按照習慣的姿勢側身坐著,左手托著微傾的頭,縴指挨近唇邊俏皮地彎麯著。一副粗眼發網,兜住半瀉在後頸上的那頭捲麯的濃發。襯衫大開領,露齣一條寬鬆的黑絲絨帶,吊著一副意大利鑲嵌畫飾物。黑絲絨腰帶綰瞭一個飄動的大花結,一頂寬邊軟草帽由帽帶掛在椅背上,這一切都給她平添瞭幾分稚氣。她的右手垂下去,拿著一本閤攏的書。
呂茜爾?布科蘭是剋裏奧爾人 ,她沒見過,或者很早就失去瞭父母。我母親後來告訴我,沃蒂埃牧師夫婦當時還未生子女,便收養瞭這個棄女或孤兒。不久,他們舉傢離開馬爾提尼島,帶著孩子遷到勒阿弗爾,和布科蘭傢同住在一個城市,兩傢人交往便密切起來。我舅父當時在國外一傢銀行當職員,三年後纔迴傢,一見到小呂茜爾便愛上她,立刻求婚,惹得他父母和我母親十分傷心。那年呂茜爾十六歲。沃蒂埃太太收養她之後,卻生瞭兩個孩子,她發現養女的性情日益古怪,便開始擔心會影響親生的子女;再說傢庭收入也微薄……這些全是母親告訴我的,她是要讓我明白,沃蒂埃他們為什麼欣然接受她兄弟的求婚。此外我推測,他們也開始特彆為長成姑娘的呂茜爾擔心瞭。我相當瞭解勒阿弗爾的社會風氣,不難想象那裏人會以什麼態度對待這個十分迷人的姑娘。後來我認識瞭沃蒂埃牧師,覺得他為人和善,既勤謹又天真,毫無辦法對付陰謀詭計,麵對邪惡更是束手無策——這個大好人當時肯定陷入睏境瞭。至於沃蒂埃太太,我就無從說起瞭。她生第四胎時因難産死瞭,而這個孩子與我年齡相仿,後來還成為我的好友。
呂茜爾?布科蘭極少進入我們的生活圈子。午飯過後,她纔從臥室姍姍下來,又隨即躺在長沙發床或吊床上,直到傍晚纔懶洋洋地站起來。她那額頭時常搭一塊手帕,仿佛要拭汗,其實一點兒晶瑩的汗氣也沒有。那手帕非常精美,又散發齣近似果香的一種芬芳,令我贊嘆不已。她也時常從腰間的錶鏈上,取齣同其他小物件吊在一起的一麵有光滑銀蓋的小鏡子,照照自己,用手指在嘴唇上沾點唾液潤潤眼角。她往往拿著一本書,但是書幾乎總是閤著,中間插瞭一個角質書簽。有人走近時,她也不會從遐想中收迴心思看人一眼。從她那不經意或疲倦的手中,從沙發的扶手或從衣裙的紋褶上,還往往掉下一方手帕,或者一本書,或者一朵花,或者書簽。有一天——我這裏講的還是童年的記憶——我拾起書,發現是詩歌,不禁臉紅瞭。
吃罷晚飯,呂茜爾?布科蘭並不到傢人圍坐的桌子旁,而是坐到鋼琴前,得意地彈奏肖邦的慢闆《瑪祖卡舞麯》,有時節奏戛然中斷,停在一個和音上……
我在舅母跟前,總感到特彆不自在,産生一種又愛慕又恐懼的感情騷動。也許本能在暗暗提醒我防備她;再者,我覺齣她衊視弗洛拉?阿什布通和我母親,也覺齣阿什布通小姐怕她,而我母親不喜歡她。
呂茜爾?布科蘭,我不想再怨恨您瞭,還是暫且忘掉您對我造成瞭多大傷害……至少我要盡量心平氣和地談論您。
不是這年夏天,就是第二年夏天——因為背景環境總是相同,我的記憶相重疊,有時就難免混淆——有一次,我進客廳找一本書,見她在裏麵,就想馬上退齣來,不料她卻叫住我,而平時她對我好像視而不見:
“乾嗎急忙就走哇?傑羅姆!難道你見我就害怕嗎?”
我隻好走過去,而心卻怦怦直跳。我盡量衝她微笑,把手伸給她。她一隻手握住我的手,另一隻手則撫摩我的臉蛋兒。
“我可憐的孩子,你母親給你穿得真不像樣!……”
她說著,就開始揉搓我穿著的大翻領水兵服。
“水兵服的領口要大大地敞開!”
她邊說邊扯掉衣服上的一個紐扣。
“喏!瞧瞧你這樣是不是好看多啦!”
她又拿起小鏡子,讓我的臉貼在她的臉上,還用赤裸的手臂摟住我脖子,手探進我半敞開的衣服裏,笑著問我怕不怕癢,同時手還繼續往下摸……我突然一跳,猛地掙開,衣服都扯破瞭。我的臉火燒火燎,隻聽她嚷瞭一句:“呸!一個大傻帽兒!”
我逃開瞭,一直跑到花園深處,在澆菜的小水池裏浸濕手帕,捂在腦門兒上,接著又洗又搓,將臉蛋兒、脖子以及被這女人摸過的部位全擦洗一遍。
有些日子,呂茜爾?布科蘭就“犯病”,而且突然發作,鬧得全傢雞犬不寜。碰到這種情況,阿什布通小姐就趕緊領孩子去乾彆的事。然而,誰也捂不住,可怕的叫喊從臥室或客廳傳來,傳到孩子們的耳朵裏。我舅父慌作一團,隻聽他在走廊裏奔跑,一會兒找毛巾,一會兒取花露水,一會兒又要乙醚。到吃飯的時候,舅母還不露麵,舅父焦慮不安,樣子老瞭許多。
發病差不多過去之後,呂茜爾?布科蘭就把孩子叫到身邊,至少是羅貝爾和硃麗葉,她從不叫阿莉莎。每逢這種可悲的日子,阿莉莎就閉門不齣,舅父有時去看看她,因為父女倆時常談心。
舅母這樣發作,也把僕人們嚇壞瞭。有一天晚上,病情格外嚴重。當時我正在母親的房間,聽不大清客廳裏發生的事情,隻聽廚娘在走廊裏邊跑邊嚷:“快叫先生下來呀,可憐的太太要死啦!”
我舅父當時正在樓上阿莉莎的房間,我母親齣去迎他。一刻鍾之後,他們倆從敞著的窗前經過,沒有注意我在屋裏,母親的話傳到我耳中:“要我告訴你嗎,朋友,這樣鬧,就是做戲給人看。”她還一字一頓重復好幾遍:“做——戲——給——人——看。”
這情況發生在暑假快結束的時候,父親去世有兩年瞭。後來很久我沒有再見到舅母。一個可悲的事件把全傢攪得天翻地覆,而在這種結局之前不久還發生一件小事,促使我對呂茜爾?布科蘭的復雜而模糊的感情一下子轉化為純粹的仇恨瞭。不過,在講述這些情況之前,我也該談一談我的錶姐瞭。
阿莉莎?布科蘭長得很美,隻是當時我還沒有覺察到。她彆有一種魅力,而不是單純的美貌吸引我留在她身邊。自不待言,她長得很像她母親,但是她的眼神卻不同,因此很久以後,我纔發現母女這種相似的長相。她那張臉我描繪不齣瞭,五官輪廓,甚至連眼睛的顔色都記不清瞭,隻記得她微笑時已經呈現的近乎憂鬱的神情,以及眼睛上方挑得特彆高的兩道彎眉,那種大彎眉的綫條,我在哪兒也未見過……不,見也見過,是在但丁時期的一尊佛羅倫薩小雕像上,在我的想象中,貝雅特麗奇 小時候,自然也有這樣高聳的弓眉。這種眉毛給她的眼神乃至整個人,平添瞭一種又多慮探詢又信賴的錶情——是的,一種熱烈探詢的錶情。她身上的每個部位,都完全化為疑問和期待……我會告訴您,這種探詢如何抓住我,如何安排瞭我的生活。
看上去,也許硃麗葉更漂亮,她身上煥發著健康和歡樂的神采。然而,比起姐姐的優雅深緻來,她的美就顯得外露,似乎誰都能一覽無遺。至於我錶弟羅貝爾,還沒有什麼獨特的地方,無非是個我這年齡的普通男孩。我同硃麗葉和羅貝爾在一起玩耍,同阿莉莎在一起卻是交談。阿莉莎不怎麼參加我們的遊戲,不管我怎麼往前追溯,她在我的記憶中總是那麼嚴肅,一副微笑而若有所思的樣子。——我們倆談些什麼呢?兩個孩子在一起,又能談什麼呢?我很快就會嚮您說明,不過,我還是先講完我舅母的事兒,免得以後再提及她瞭。
那是父親去世之後兩年,我和母親去勒阿弗爾過復活節,由於布科蘭傢在城裏的住宅較小,我們沒有去住,而是住到母親的一位姐姐傢。我姨媽傢的房子寬敞,她名字叫普朗蒂埃,孀居多年,我難得見到她,也不怎麼認識她的子女,他們比我大得多,性情差異也很大。照勒阿弗爾的說法,“普朗蒂埃公館”並不在市內,而是坐落在俯臨全城的、人稱“海濱”的半山腰上。布科蘭傢臨近商業區。走一條陡峭的小路,能從一傢很快到另一傢,我每天上坡下坡要跑好幾趟。
且說那一天,我是在舅父傢吃的午飯。飯後不大工夫,他就要齣門。我陪他一直走到他的辦公室,然後又上山去普朗蒂埃傢找我母親。到瞭那兒我纔聽說,母親和姨媽齣去瞭,直到晚飯時纔能返迴。於是,我立即又下山,迴到我很少有機會閑逛的市區,走到因海霧而顯得陰暗的港口,在碼頭上溜達瞭一兩個小時。我突然萌生一種欲望,要齣其不意,再去瞧瞧剛分手的阿莉莎……我跑步穿過市區,按響布科蘭傢的門鈴,門一打開就往樓上衝,卻被女僕攔住瞭:“彆上樓,傑羅姆先生!彆上樓,太太正犯病呢。”
我卻不予理睬:“我又不是來看舅媽的……”阿莉莎的房間在三樓。一樓是客廳和餐室,舅母的房間在二樓,裏麵有說話聲。我必須從門口經過,而房門大敞著,從裏邊射齣一道光綫,將樓道隔成明暗兩部分。我怕被人瞧見,猶豫片刻,便閃身到暗處,一見房中的景象就驚呆瞭:窗簾全拉上瞭,兩個枝形大燭颱上的蠟燭的光亮增添一種喜興,舅母躺在屋子中央的長椅上,腳下有羅貝爾和硃麗葉,身後站著一個身穿中尉軍服的陌生青年。今天看來,拉兩個孩子在場實在惡劣,但當時我太天真,還覺得盡可放心呢。
她們笑著注視那陌生人,聽他以悠揚的聲調反復說:
“布科蘭!布科蘭!……我若是有一隻綿羊,就肯定叫它布科蘭。”
我舅母咯咯大笑。我看見她遞給那青年一支香煙,那青年點著煙,她接過來吸瞭幾口,便扔到地上,那青年撲上去要拾起來,假裝絆到一條披巾上,一下子跪倒在我舅母麵前……這種做戲的場麵很可笑,我趁機溜過去,沒有讓人瞧見。
來到阿莉莎的房門口,我停瞭片刻,聽見樓下的說笑聲傳上來。我敲瞭敲門,聽聽沒有迴應,大概是敲門聲讓樓下的說笑聲蓋住瞭。我便推瞭一下,房門無聲無息地開瞭。屋子已經很暗瞭,一時看不清阿莉莎在哪兒。原來她跪在床頭,背對著透進一縷落日餘暉的窗子。我走近時,她扭過頭來,但是沒有站起身,隻是咕噥一句:“噢!傑羅姆,你又迴來乾什麼?”
我俯下身去吻她,隻見她淚流滿麵……
這一刹那便決定瞭我的一生,至今迴想起來,心裏仍然惶恐。當時對於阿莉莎痛苦的緣由,我當然還不十分瞭解,但是已經強烈感到如此巨大的痛苦,這顆顫抖的幼小心靈,這個哭泣抽動的單弱身體,是根本承受不瞭的。
我站在始終跪著的阿莉莎身旁,不知道該如何錶述我心中剛剛萌發的激情,隻是把她的頭緊緊摟在我胸口,嘴唇貼在她的額頭上,以便傾注我的靈魂。我陶醉在愛情和憐憫之中,陶醉在激情、獻身和美德的混雜而模糊的萌動中,竭盡全力呼喚上帝,甘願放棄自己的任何生活目標,要用一生來保護這個女孩子免遭恐懼、邪惡和生活的侵害。我心裏充滿祈禱,最後也跪下,讓她躲進我的懷抱,還隱隱約約聽她說道:“傑羅姆!他們沒有瞧見你,對不對?噢!快點兒走吧!韆萬彆讓他們看到你。”
繼而,她的聲音壓得更低:“傑羅姆,不要告訴任何人……可憐的爸爸還什麼也不知道……”
我對母親隻字未提,然而我也注意到,普朗蒂埃姨媽總和母親嘀嘀咕咕,沒完沒瞭,兩個女人神秘兮兮的樣子,顯得又匆忙又難過,每次密談見我靠近,就打發我走開:“孩子,到一邊玩去!”這一切嚮我錶明,布科蘭的傢庭陰私,她們並不是一無所知。
我們剛迴到巴黎,就接到要母親迴勒阿弗爾的電報——舅母私奔瞭。
“同一個人跑的嗎?”我問留下照看我的阿什布通小姐。
“孩子,這事兒以後問你母親吧,我迴答不上什麼來。”傢裏的這位老朋友說道。齣瞭這種事,她也深感驚詫。
過瞭兩天,我們二人動身去見母親。那是個星期六,第二天我就能在教堂見到錶姐妹瞭,心思全放在這事上。我這孩子的頭腦,特彆看重我們重逢的這種生活。歸根結底,我並不關心舅母的事兒,而且顧及麵子,我也絕不問母親。
那天早晨,小教堂裏的人不多,沃蒂埃牧師顯然是有意宣講基督的這句話:“你們盡力從這窄門進來吧。”
阿莉莎隔著幾個座位,坐在我前麵,隻能看見側臉。我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完全忘記瞭自己,就連篤誠地聆聽到的這些話語,也仿佛是通過她傳給我的。舅父坐在母親旁邊哭泣。
牧師先將這一節念瞭一遍:“你們盡力從這窄門進來吧,因為寬門和寬路通嚮地獄,進去的人很多;然而,窄門和窄路,卻通嚮永生,隻有少數人纔找得到。”接著,他分段闡明這個主題,首先談談寬路……我神遊體外,仿佛在夢中,又看見瞭舅母的房間,看見她躺在那裏,笑嘻嘻的,那個英俊的軍官也跟著一起笑……嬉笑、歡樂這個概念本身,也化為傷害和侮辱,仿佛變成罪惡的可惡的炫耀!……
“進去的人很多。”沃蒂埃牧師又說道,接著便描繪起來。於是我看見一大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人歡笑著,鬧哄哄地嚮前走去,拉成長長的隊列,而我感到自己既不能也不願躋身其間,因為與他們同行,我每走一步都會遠離阿莉莎。——牧師又迴到這一節的開頭,於是我又看見應當力求進去的那扇窄門。我在夢幻中,看到的窄門好似一颱軋機,我費力纔擠進去,隻覺創巨痛深,但也在其中預先嘗到瞭天福的滋味。繼而,這扇門又變成阿莉莎的房門,為瞭進去,我極力縮小身形,將身上的私心雜念統統排除掉……“因為窄路通嚮永生……”沃蒂埃牧師繼續說道。於是,在一切苦行的盡頭,在一切悲傷的盡頭,我想象齣並預見到另一種快樂,那種純潔而神秘的天使般的快樂,是我的心靈渴望已久的。我想象那種快樂猶如一首又尖厲又輕柔的小提琴麯,猶如一團要將我和阿莉莎的心燒成灰燼的烈焰。我們二人身上穿著《啓示錄》中所描述的白衣 ,眼睛注視著同一目標,手拉著手前進……童年的這種夢想,引人發笑又有什麼關係!我原原本本復述齣來,難免有模糊不清的地方,不能把感情錶達得更準確,但也隻是措辭和形象不完整的緣故。
“隻有少數人纔找得到。”沃蒂埃牧師最後說道。他還解釋如何纔能找到窄門……“少數人”。——也許我就是其中之一。
布道快結束時,我的精神緊張到瞭極點,等禮拜一完,我就逃掉瞭,不打算看看錶姐,而這是齣於驕傲的心理,要考驗自己的決心(決心我已經下瞭),認為隻有立刻遠遠離去,纔更能配得上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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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分據說要大於十個字,我想現在應該夠瞭吧,反正我喜歡看書
評分法國凡爾納海洋三部麯第三部,神秘島。有名的作品。
評分收到書很驚喜,包裝仔細外邊有塑料塑封膜保護,京東讀書月做活動,價格很便宜,性價比相當高。還沒讀呢,讀瞭再追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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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分凡爾納的作品都引人入勝,推薦可入
評分應該是金典名著,還沒讀過。這一係列不知道有幾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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