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盾文學奬得主賈平凹經典代錶作
★精典名傢小說文庫係列小說之一。精裝版本,著名畫傢何傢英提供封麵及圖書插畫,並特製精美藏書票,集文學與藝術於一體,兼具經典性和收藏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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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傢大少爺娶親,迎親隊伍在迴傢途中,遇到瞭土匪。為瞭保護美麗的新娘,馱夫五魁背著新娘逃跑,但最終沒有逃過土匪的追擊,新娘被搶走瞭。當夜五魁冒死深入匪寨,設計從土匪頭領手中救齣瞭新娘。兩人韆辛萬苦迴到柳傢,柳傢大少爺卻因為獵槍走火,炸飛瞭雙腿,成為瞭一個廢人。新娘沒有如五魁所願,成為讓人羨慕的柳傢少奶奶,反而淪為瞭大少爺發泄的工具,五魁不忍女人所受非人的摺磨和屈辱,帶著女人逃進瞭深山老林。最終,女人因五魁殺死瞭與她親昵的狗而羞憤自殺,而五魁則由一個堅持不碰女人一根手指的男人變成瞭一個擁有十一位壓寨夫人的暴戾土匪。
賈平凹,當代著名作傢。1952年齣生,陝西省商洛市丹鳳縣棣花鎮人,現居陝西西安。1975年於西北大學中文係畢業後,曾任陝西人民齣版社文藝編輯、《長安》文學月刊編輯、西安市文聯主席,西安建築科技大學文學院院長等職,現為中國作傢協會副主席、陝西省作傢協會主席、《美文》雜誌主編。作品被譯成英語、法語、俄語、越語、日語、韓語等多種語言在世界二十多個國傢傳播。國際上獲得的大奬主要有美國美孚飛馬文學奬(《浮躁》,1987)、法國費米娜文學奬(《廢都》,1997)、法蘭西共和國文學藝術榮譽奬(2003)等。在國內獲得首屆全國優秀短篇小說奬(《滿月兒》,1978)、第一屆全國優秀散文(集)奬(1989)、第三屆魯迅文學奬(2005),以及第四屆華語文學傳媒大奬(2005)、首屆世界華文長篇小說·紅樓夢奬(《秦腔》,2006)、第七屆茅盾文學奬(《秦腔》,2008)等。
賈平凹的寫作厚重遼遠,體量龐大,他苦心孤詣的鄉土帝國,作為當代中國的現實迴聲,深具世界影響。他以一己之力,盡顯鄉土寫作的超拔之誌,既古樸,又現代。
——謝有順 中山大學中文係教授
小說是心靈悔悟者的告白。他的敘事果敢、堅決,同時又不失隱忍和溫情。他冒犯現實,質詢存在,正視人類內心的幽暗角落,而批判的鋒芒卻常常轉嚮對愛和希望的肯定。他以寬恕化解怨恨,以敬畏體認謙卑,以信念讓軟弱者前行,以傾聽良心裏那細微的聲音來撫慰受傷者的記憶。
——謝有順 中山大學中文係教授
迎親的隊伍一上路,狗子就咬起來,這畜類有人的激動,攆瞭嗩呐聲從苟子坪到雞公寨四十裏長行中再不散去。有著力氣,又健於奔跑的後生,以狗得瞭戲謔的理由,總是放慢速度,直嚷道背負著的箱子、被褥、火盆架、獨坐凳以及枕匣、燈檠、鏡子,裝瞭麥子的兩個小瓷碗,使他們纍壞瞭。“該歇歇吧!”就歇下來。做陪娘的麻臉王嫂說不得,多給五魁丟眼色,五魁便提醒:“世道混亂,山路上會有土匪哩。 ”後生們偏放膽瞭勇敢說,“土匪怕什麼?不怕。 ”拔瞭近旁鞦季看護莊稼的庵棚上的木杆去吆喝打狗。狗子遂不再是一個兩個,每一個溝岔裏都有來加盟者,於亢昂的嗩呐聲中發生瞭瘋狂。躍細長黃瘦剪去瞭尾巴的身子在空中做弓狀,或奓起腿來當眾撒尿,甚或有一對尾與尾勾結瞭長長久久地受活在一處瞭。於是後生們就喊:“嗨,騷狗子!嗨,騷狗子! ”喊狗子,眼睛卻看著五魁背上的人。五魁臉也紅瞭,腳步停住,卻沒有放下背上的人。
背上的人是不能在路上沾土的。五魁懂得規矩,憤憤地說:“掌櫃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我們當然不像五魁。”後生們說,“我們背的是死物,越背越沉。五魁有能耐你一個人快活走吧。”
五魁臉已是火炭,說:“造孽哩,造孽哩。 ”但沒辦法,終是在前邊的一塊石頭前將背褡靠著瞭。背褡一靠著,女人的身子明顯地閃瞭一下,兩隻蔥管似的手抓在他的肩上,五魁一身不自在,連脖子都一時僵硬瞭。
五魁明白,這些後生絕不是偷懶的痞子,往日的接親,都是一路小跑著趕迴去,戀那早備瞭的好煙吃、烈酒喝,今日如此全是為瞭他背著的這個女人。
當一串鞭炮響過,苟子坪的老姚捏著煙迎他們在廳
過,若一經進瞭柳傢,這女人就不是能輕易見得到的瞭。後生們如此,他五魁還能這麼近地接觸她嗎?所以五魁也就把背褡靠在石頭上歇起來。
八月的太陽十分明亮,山路上颳著悠悠的風,風前的鳥皺著亂毛地叫,五魁覺得一切很美,平生第一次喜歡起眼前起伏連綿的山和山頂上如繩糾纏的小路。如果有寬敞的官道,花轎抬瞭,或者彩馬騎瞭,五魁最多也是抬嫁妝的一個。五魁幾乎要唱一唱,但一張嘴,咧著白生生的牙笑瞭。麻臉陪娘走近來很焦急地看著他,又摺身後去打開瞭陪箱的黃銅鎖子,取齣瞭裏邊的核桃和棗子分給後生們吃。這些吃物原本準備給接嫁人路上吃的,但通常是由接嫁人自己動手,現在則由陪娘來招待,大傢就知道麻臉人的意思瞭。
“天是不早瞭呢!”陪娘說。
“誤不瞭夜裏入洞房的。”後生們耍花嘴,“瞧這天氣多好!”
“好天氣……”
“哪還怕瞭土匪?”
“哪裏怕瞭土匪!”陪娘不願說不吉祥的話,“你們可以歇著,五魁纔要纍死瞭!”
“五魁纔纍不死的!”
五魁想的,真的纍不死。他就覺得好笑瞭。這些後生是在嫉妒著他哩。當五魁一次一次做馱夫的差事,他們是使盡瞭嘲弄的,現在卻羨慕不已瞭。他不知道背上的女人這陣在想著什麼,一路上未聽到說一句話。五魁沒有真正實際地待過女人,揣猜不齣昨日的中午,在娘傢的院子裏被人用絲綫絞著額上的汗毛開臉,這女人是何等的心情,在這一步近於一步地去做婦人的路上又在想瞭什麼呢?隔著薄薄的衣服,五魁能感覺到女人的心在跳著,知道這女人是有心計的人,多少女人在一路上要麼偶爾地笑笑,要麼一路地啼哭,她卻全然沒有。她一定也像陪娘一樣著急吧,或者她是很會懂得自己的美
魁,馱背一迴這女人,已經是福分瞭,是滿足瞭!於是,五魁對於後生們沒休沒止的磨蹭有不滿瞭。
“歇過瞭,快趕路吧!”他說。
後生們卻在和陪娘耍嘴兒,他們雖然愛戀著那個可人,但新娘的麗質使他們隻能喜悅和興奮,而這種麗質又使他們逼退瞭那一份輕狂和妄膽,隻是拿半老徐娘的陪娘作樂。他們說陪娘的漂亮,拔瞭坡上的野花讓她插在鬢角。五魁扭頭瞧著快活瞭的麻臉陪娘也樂瞭。
是的,陪娘在以往的冷遇裏受到瞭後生們的誇耀忘記瞭自己的本色,如此標緻的新人偏要這個麻臉做她的陪娘,分明是新人以醜襯美的心計所在瞭。或許,這並不是新人的用意,而她實在是美不可言,纔使陪娘的臉如此地不光潔嗎?五魁覺得自己太幸福瞭,他離開瞭石頭,兀自背著新人立在那裏,看太陽的光下他與背上的人影子疊閤,盼望著她能說一句:這樣你會纍的。新人沒說。但他知道她心裏會說的,他的之所以自討苦吃,
是要新人在以後的長長的日月裏更能記憶著一個背馱過她的人。
天確實是不早瞭,但後生們仍在拖延著時間,似乎要待到如銅盆的太陽哐嚓一聲墜下山去纔肯接嫁到傢,戲弄瞭陪娘之後,又用木棒將勾連的狗子從中間抬過來,竟抬到五魁的麵前,取笑著抹瞭硃砂紅臉的五魁,來偷窺五魁背上的人麵桃花瞭。
五魁無奈扭身,背瞭新人碎步急走。
這一幕背上的女人其實也看到瞭。一臉羞怯,假裝盯眼在前麵的五魁頭頂的發鏇上瞭。
互魁感覺到發鏇部癢癢的。在一背起女人上路,他的發鏇部就不正常,先是害怕雖然洗淨瞭頭,可會有虱子從衣領裏爬上去嗎?即使不會有虱子,而那個發鏇並不是單鏇,是雙鏇,男的雙鏇拆房賣磚,女人會怎樣看待自己呢?到後來,發鏇部有悠悠的風,不知是自己緊張的靈魂如煙一樣從那裏齣瞭竅去,還是女人鼻息的微
微熱氣,或者,是女人在輕輕為他吹拂瞭,她是會看見自己頭上濕漉漉的汗水,不能貿然地動手來揩,便來為他送股涼風的吧。
這般想著的五魁,幻覺起自己真成瞭一匹良馬,隻被主人用手撫瞭一下鬃毛,便抖開四蹄翻碟般地奔馳。後邊的後生果然再不磨蹭,背瞭嫁妝快步追上,嗩呐吹奏得更是熱烈。五魁還是走得飛快,腳步彈軟若簧,在一起一躍中感受瞭女人也在背上起躍,兩顆隱在衣服內的胖奶子正抵著他的後背,騰騰地將熱量傳遞過來瞭。草叢裏的螞蚱紛紛從路邊飛濺開去,卻有一隻蜜蜂緊追著他們。
“蜂,蜂!”女人突然地低聲叫瞭。
蜜蜂正落在瞭五魁的發鏇上。
聽見女人的說話,五魁也放瞭大膽,並不騰齣手來攆趕飛蟲,喘著氣說:“它是為你的香氣來的。 ”但蜜蜂狠狠蜇瞭他,發鏇部火辣辣的立時暴起一個包來。“五魁,蜇瞭包瞭!你疼嗎?”
“不疼!”五魁說。
女人終於手指在口裏蘸瞭唾沫塗在五魁的鏇包上。
五魁永遠要感激著那隻蜜蜂瞭。蜜蜂是為女人的香氣而來的,女人卻把最好的香液塗抹在瞭自己的頭上!對於一個下人,一個接嫁的馱夫,她竟會有這般疼愛之心,這就是對五魁的奬賞,也使五魁消失瞭活人的自卑,同時産生瞭一種可怕的邪念,倒希望在這路上突然地齣現一群青麵獠牙的土匪,他就再不必把這女人背到柳傢去。就是背迴柳傢,也是為瞭逃避土匪而讓他拐彎幾條溝幾麵坡,走韆山萬水,直待他馱她馱夠瞭,纍得快要死去瞭。
是心之所想的結果,還是命中而定的緣分,苟子坪距雞公寨僅剩下十五裏的山道上,果然從亂草中跳齣七八條白衣白褲的莽漢橫在前麵,麻臉陪娘尖錐錐叫起來:“白風寨!”
白風寨遠雞公寨六十裏,原是一個下河人雲集的大鎮落。二十年前,從深山裏遷來瞭一對夫婦,婦人年紀已邁,丈夫很精神,所帶的四個孩子到瞭鎮落,默默地開墾著山林中的幾塊窪田生活著。這丈夫的脾氣十分暴躁,經常嚴厲地毆打他的孩子,竟有一次三個孩子炒吃瞭做種子的黃豆,即用瞭吆牛的皮鞭抽打,皮鞭也一截一截抽斷瞭。做母親的聞訊趕來,突然破口大罵道:“你就這麼狠心嗎?他們是我的兒子,你也是我的兒子,你在他們麵前逞什麼威風?! ”那丈夫聽瞭婦人的話,立即呆瞭,遂即大聲狂叫起來,一頭撞死在栗子樹上。消息傳開,人們得知瞭這一對夫婦原是母子,他們就憤怒起來。這婦人為自己的失言而後悔,也為著自己的失去婦德和母德,雖然她當年在深山這樣做是齣於為瞭能與野獸和陰雨荊棘搏鬥而生存下來的需要,但她還是被雙腿縛上瞭一扇石磨,而脖子套上瞭繩索掛在栗子樹乾
甚至會從褡褳中掏齣一顆血淋淋的人頭講明這是官府×××或豪富 ×××,但他卻是不能允許在他的轄地有什麼違瞭人倫的事體。他揚起槍來一個脆響擊中瞭鞦韆上的夫人,血在藍天上灑開,幾乎把白雲都要染紅,美貌的夫人就從鞦韆上掉下來。他第一個走近去,將她的褲子為她穿好,係緊瞭褲帶,再脫下自己的外衣再一次覆蓋瞭夫人的下體後,因慣性還在擺動的鞦韆踏闆磕中瞭他的後腦勺。
現在,他們停下來,擋住瞭去路,或許是心情不好而聽到歡樂的嗩呐而覺憤怒,或許是看見瞭接親的隊伍抬背瞭花花綠綠的豐富的嫁妝而生齣貪婪,他們決定要逞威風瞭。此一時的山峁,因地殼的變動岩石裸露把層次竪起,形成一塊一塊零亂的黑點,雲霧彌漫在山之溝壑,隻將細路經過的這個瘦硬峁梁襯得像射過的一道光綫。接親的隊列自是亂瞭,但仍強裝叫喊:“大天白日搶劫嗎?這可是雞公寨的柳掌櫃傢的!”
攔道者聽瞭,臉上露齣笑容來,幾乎是很瀟灑地坐下來,脫下鞋倒其中的墊腳沙石瞭,有一個便以手做小動作嚮接親人招呼,食指一勾一勾地,說:“過來,過來呀,讓我聽聽柳傢的源頭有多大的?”
接親的人沒有過去,卻還在說:“雞公寨的八條溝都是柳傢的,掌櫃的小舅子在州城有官座的,今日柳傢少爺成親,大爺們是不是也去坐坐席麵啊!”
那人說:“柳傢是大掌櫃那就好瞭,我們沒工夫去坐席,可想這一點嫁妝柳傢是不稀罕的吧?!”
文學創作的“秘密”
要談文學創作,我實在是作難。文學涉及的內容太多太多,有些問題我自己這輩子也搞不懂、搞不清。我常感嘆,我拿瞭個碗到瀑布下麵接水,瀑布下來的水量特彆大,但我最多隻能接一碗水。在這條路上,我曾經睏惑過,但也獲得瞭一些關於文學的感悟,並使我在這條路上一直走瞭下去。
文學被邊緣化,但不會消亡
我們遇到的這個時代,應該是社會的大轉型期,這個時代非常傳奇,也非常詭異,沒有什麼事不可能發生。不知道大傢有沒有這個感覺,或許我的年齡大瞭,我經常在傢裏坐在窗前發呆,有時看到外麵的街道,看到一座座高樓、樓上的廣告和門牌、路兩邊的草木,看到來來往往的人穿著各種顔色的衣服,我突然想到那些盲人是看不到這些的,而我卻看到瞭,就感到非常新鮮。平常沒有這個感覺,突然間想到瞭。如果你是一個盲人,突然睜開眼睛看到這個世界就會特彆驚奇。我做飯時到廚房把水龍頭一擰水就流齣來瞭,一按煤氣竈上的開關火就燃燒瞭。我就經常想到我小時候怎樣去泉眼挑水,當時我傢離泉眼還有一段距離,下雨、下雪路特彆泥濘、特彆滑,挑半桶水迴來特彆不容易。那時傢裏沒有煤,隻有柴,把山上的樹全砍瞭,30裏內沒有樹木,砍瞭之後還要背迴傢,所以我就感覺如今生活這麼方便,就十分快樂。
但有時看到我的孩子,看到鄰居和一些朋友,他們整天都在說減肥,不吃或者少吃主食,隻吃素菜、水果和各種營養品。人類生存離不開主食,如果要追求美,隻吃蔬菜、水果和營養品,能健康嗎?如果人都長得像
一朵花,上帝造人還有什麼意義呢?
這時我就想到瞭文學,當今的文學似乎也是這樣。
現在的文學被邊緣化瞭。許多人在懷念上世紀 80年代,
那時文學特彆熱,一部短篇小說可以全民閱讀,一個作傢可以在一夜爆紅。現在迴想起來,那時的文學有太多的新聞元素,現在媒體高度發達,新聞元素完全從文學中剝離瞭,文學就成瞭純粹的文學。現在整個社會不熱衷於文學可以說特彆正常,文學畢竟是一小部分人敏感的活動。此外,文學本身也有瞭問題。現在的文學確實太精巧、太華麗,而中外文學史上的經典作品,有些現在看起來很簡單,有些顯得很粗糙,但它們裏麵有筋骨、有氣勢、有力量。文學最基本的東西是什麼?就是寫什麼和怎麼寫的問題。“寫什麼”關乎膽識和趣味,“怎麼寫”關乎聰明和技巧,這兩者都重要,而且是反復的,就像按水中的葫蘆一樣,按下這個,那個又上來,這陣子強調這個,過陣子又強調那個。在目前,我
們強調怎麼寫,但更應該強調寫什麼。
文學被邊緣化,但並不像有些人擔心的文學就要消亡瞭,實際情況是愛好文學的人越來越多,各地都有不同層次的文學活動和規模不一的文學講堂。為什麼說它消亡不瞭,因為文學是人與生俱來的東西,是人的一種本能。至於從事文學創作的人,他能不能寫齣作品,能不能寫齣好的作品,那又是另外一迴事。因此,每個人都有文學的潛質和本能,成功與否的區彆隻在於這種潛質和本能的大或小,以及後天的環境和他本身的修養。
我曾經到一個人傢的院子裏去,他的院子裏有一堆翻修房子時拆下來的舊牆堆起來的土。下瞭一場雨之後,土上長齣很多嫩芽,一開始這些嫩芽幾乎是一模一樣的。當這些嫩芽長到四指高的時候,就分辨齣瞭哪些是菜芽,哪些是草芽,哪些纔是樹苗子。它們在剛剛破土而齣的時候,每一個嫩芽都是雄心勃勃地要往上長,實際上最後隻有樹苗纔能長高。當時看到這些土堆上的嫩芽時,我心裏就很悲哀,因為這些嫩芽長齣來瞭,即便你是樹的嫩苗,可這堆土的主人很快就要把它搬走瞭。所以說一棵樹要長高長大,一方麵取決於它的品種,一方麵還要取決於生長的環境,文學也是這樣。
我的文學青年歲月
記得 40年前,當時我 20多歲,在西安有一幫人是業餘作者,都非常狂熱,當時組成瞭一個文學團社,我給這個團社取名“群木文學社”,意思就是一棵樹長起來特彆不容易,因為容易長歪長不高,許多樹木一起長的時候,雖然擁擠,但是在擁擠之中都會往上長,容易長得高、長得大。
現在陝西很多知名作傢當時都是“群木社”的。那時我們條件特彆差,但是熱情特彆高,也不夢想在各單位當科長、處長,大傢都很年輕,也不急著談戀愛,一心隻是想著文學,一見麵就是談文學,要麼就是寫東西。那個時候寫東西就像小母雞下蛋一樣,焦躁不安,叫聲連天,生下來還是一個小蛋,而且蛋皮上還帶著血。從那時一路走過來,走到今天,迴想起來有喜悅、有悲苦,寫齣來作品就像蓮開放一樣喜悅,遇到瞭挫敗就特彆悲苦,這種悲苦是說不齣來的。
上帝造人並不想讓人進步太快,當一個人從 “123”開始學起,慢慢學到什麼都會瞭的時候,這個人就該去世瞭,而他的孩子並不是從他現有的知識基礎上進步,而是又從“123”開始學起。人的一生確實太短,根本做不瞭多少事情,即便是像我這樣的人,大學一畢業就從事文學工作,我也是一路摸著石頭過河。稍稍懂得一點小說怎麼寫、散文怎麼寫的時候,我就老瞭,沒有瞭以往的那種精力和激情。我記得年輕的時候整夜不睡覺,一篇散文基本上一個小時就可以寫完,那時文思泉湧,現在老瞭,最多寫上兩個小時,寫一下就看看廚房裏有沒有什麼吃的,精力和激情大大消退瞭。
我在西安也帶過研究生,我給他們講文學,一般不講具體的東西,文學上的具體東西沒法講,隻能是大而化之,比如怎樣擴大自己的思維,怎樣堅持自己的思考,怎樣建立自己對世界、對生命的看法,怎樣改造建設自己的文學觀。我覺得這些是根基,是需要整個兒來把握的。彆的東西都可以自己在以後的寫作過程中慢慢體會、慢慢積纍。
講文學如同講禪宗,有些東西可以說齣來,有些東西說不齣來。就像人走路一樣,人生下來慢慢自己就會走路瞭,但是如果你給他講怎麼走路,這個人可能就不會走路瞭。所以很多東西是不能講的。嚴格來說,文學寫作是最沒有輔導性的。
我一直認為,文學其實就是一個作傢給一部分人寫的東西,一個人的寫作不可能讓大傢都認可,就像吃飯一樣,有人愛吃川菜,有人愛吃粵菜,有人愛吃魯菜。我平常是吃素的,我承認肉是好東西,但是我就是不吃,因為吃瞭以後不舒服。讀書也是一樣。我上初中一年級的時候“文化大革命”就開始瞭,學生都跑瞭,學校就空瞭。我中學的圖書館就是一個平房,裏麵開瞭一個小窗口,就是圖書館的藉書口,那個口能鑽進去一個人。我和另外兩個同學鑽進去偷書,進去之後房子很黑,堆瞭一地書,一人摸瞭一本齣來,一本是《魯迅雜文》,一本是《紅樓夢》上冊,還有一本是《礦山風雷》。
當時我就把這幾本書拿迴來讀。那時年齡小,我讀
《紅樓夢》就有感覺,能想象那些人的事情,說的那些話,好像多多少少我都能理解,但是我讀《礦山風雷》就讀不進去。我沒有礦山方麵的現實體驗,但我更沒有類似大觀園那樣的生活經曆呀。作傢是各人的路數不一樣,或者說品種不一樣,這就像蘿蔔就是蘿蔔,白菜就是白菜。你給狗吃肉,它隻給你看門;你給雞吃菜葉子,它還給你下蛋,你不讓它下,它還憋得慌。這就是品種不一樣。
彆人問我什麼叫故鄉。在我理解,故鄉就是以父母的存在而存在,父母在哪兒,哪兒就是故鄉,父母不在瞭,就很少或永遠不去那個地方瞭。那麼作傢呢?作傢是以作品而活著。大多數作傢都不是社會活動傢和演說傢,如果你太能活動,太能講話 —古語中說,“目妄者葉障之,口銳者天鈍之”,意思是你如果目空一切,什麼都看不慣,天就會用一片樹葉子將你的眼睛擋住,讓你變成一個瞎子;如果你伶牙俐齒,尖酸刻薄,上帝就讓你變成一個啞巴。
文學是天賦,也需要方法論
每個人開始寫作的時候都是先看瞭某一部作品,産生瞭自己寫作的欲望,起碼我是這樣。開始搞寫作完全是愛好和興趣,隻是寫作時間長瞭,寫到一定程度以後你纔會産生責任感、使命感,你纔會發現文學的坐標其實一直都在那裏,你纔明白它並不容易。這就和男女談戀愛、結婚、過日子一樣,開頭完全是一種愛好,後來就要承擔很多責任。
文學是起起伏伏的曆史。一種觀念、一種寫法興起,從興起走嚮沒落,這時候必然就有人齣來,有瞭新的觀念、新的寫法,這些人就是大師,就是大作傢,就是開宗立派者。我們要研究的是這些人想瞭什麼,這些人做瞭什麼,怎麼就有瞭這些想法、這些做法。中外很多大作傢值得具體研究,讀作品、評論、專著,我們總能摸清很多作傢的路數和寫作規律,可以藉鑒和學習很多東西。當然這個世界上也有很多作傢你是沒有辦法學習的,有的你就沒有辦法掌握他的寫作規律。或許這是一種天意,上天在每個時期都會派一些人指導人類,如同蓋房子一樣,必須要有幾根柱子幾根梁。
我們不可能是柱是梁,但我們要思索柱和梁的事,起碼要有這種想法。我們的思維被小時候受到的教育和環境限製得太多,所以一定要擴展思維,要明白文學是什麼,作為個人來講,你要的是什麼,你能要到什麼。
我記得我在年輕的時候搞創作,自己常常也很疑惑,一方麵特彆狂熱,什麼也不管,一天坐在那裏看書或者是寫東西,但另一方麵總害怕自己最後不成功。那個時候成功的標準就是發錶作品,或者是寫齣好作品彆人能認可。
當時我很矛盾,請教過很多專傢,也請教過很多編輯,但沒有一個人能知道你能寫下去或者是寫不下去,也沒有人敢說你能不能成功。後來自己寫得時間長瞭,彆的功能消退瞭,也乾不成彆的事,隻能一條路這麼走瞭。再後來自己有瞭想法和體會,就是一個人能不能把事情做成,每個人會有一種感覺,這種感覺就像吃飯一樣,你到朋友傢去做客,人傢給你盛瞭一大碗飯,你馬上就能感覺到自己能不能把它吃完,如果吃不完就盛齣一點。文學創作上的感覺也是這樣。
文學書寫的是記憶的生活
中國社會特彆復雜,很多問題不一定能看得清楚,好多事情要往大裏看,好多事情又要往小裏看。把國際的事情當作自己村裏的事情來看,把國傢的事情當作自己傢的事情來看,要始終建立你和這個社會的新鮮感,保持對這個社會的敏感度,這樣纔會對整個社會發展的趨勢有一定的把握。能把握住社會發展趨勢的作品就具有瞭前瞻性和張力,作品與現實社會有一種緊張感,這樣的作品就不會差到哪裏去。
這種自覺意識一旦成為一種習慣,我們就能找到所需要的題材,而你所需要的題材也必然會嚮你湧來。我們常常對一些人或事說“神奇”,其實做任何事情做久瞭,“神”就上瞭身。我的一個小學同學後來成瞭我們村的陰陽先生,婚嫁、喪葬、蓋房全是他來看穴位和日期,凡是按他看的穴位和日期辦事的都很順利,凡是不按其行事的都齣瞭事。大傢都說他是個神人,但我瞭解他,他的文化水平並不高,對《易經》也不是很精通,為什麼他那麼內行,就是這項工作乾久瞭,神氣就附瞭體。寫作也常有這種現象,如果你變成一個磁鐵,釘子、螺絲帽、鐵絲棍兒都往你身邊來。當然,對磁鐵來說,木頭、石頭、土塊就沒有吸引力。
從某種角度上來講,文學是記憶的,而生活是關係的,文學在敘述記憶的時候錶達的又是生活,就是記憶的生活,寫生活也就是寫關係,寫人和自然的關係、人和物的關係、人和人的關係。有一位哲人講過這樣一句話:生活的藝術沒有記憶的位置。如果把生活作為藝術來看,它裏邊沒有記憶,因為記憶是有區彆的。
文學本身是記憶的東西,你錶現的完全是你記憶中的生活,而生活又是關係的。想清楚這兩者之間的微妙處就會明白該寫哪些東西,又如何寫好那些東西。同時,文學也要寫齣生活中的關係。現在到處都在強調深入生活,深入生活也就是深入瞭解關係,而任何關係都一樣,你要把關係錶現得完整、形象、生動,就需要呈現細節,沒有細節一切就等於零,而細節在於自己對現實生活的觀察。
比如說,生死離彆、喜怒哀樂構成瞭人的全部存在形式,人對其都是以應該如此或不應該如此、接納或不接納、抗拒或不抗拒等來下結論。實際上從上天造人的角度來看,這些東西都是正常的。但人不是造物主,人的生死離彆、喜怒哀樂就錶現得特彆復雜,細節的觀察就存在於這種復雜性中,既要有造物主的視野,又要有蕓蕓眾生的眼光,你纔能觀察到每個人的獨特性。
錶麵上看,人和人之間的獨特性是人和人的區彆,實際上是共有的存在,隻是錶現的方麵、時機、空間不一樣罷瞭。
我在上世紀 90年代寫過一篇文章,其中談瞭一個觀點,就是雲層上麵都是陽光。意思是,任何民族、區域的宗教、哲學、美學等在最高境界上是相同的,最高層的東西都是一迴事,隻是這個國傢在這片雲朵下,那個國傢在那片雲朵下,這裏太陽高照,那裏陰雨連綿。既然把我生在這一朵雲之下,我就用不著跑到那一朵雲之下寫作,我就寫我這裏的陽光或是細雨,而在我寫雨天時,我腦子裏一定要想到這片陰雲之上充滿陽光。
這部小說,初讀便被它深邃的曆史厚重感所吸引。作者對那個特定年代的社會肌理、人情冷暖觀察得極為入微,筆觸細膩得如同老照片上的每一道紋理。故事的主綫雖然圍繞著幾個核心人物的命運展開,但它遠不止於此,更像是一幅徐徐展開的時代畫捲,將我們帶入一個充滿掙紮與希望的宏大背景之中。那些描繪鄉村生活的場景,充滿瞭泥土的芬芳和勞作的艱辛,讀起來讓人仿佛能親手觸摸到粗糲的布料,感受到陽光的炙烤。人物的塑造尤其成功,他們不是扁平化的符號,而是有血有肉、充滿矛盾的個體。他們做齣的每一個選擇,都帶著時代的烙印,讓人在為之嘆息的同時,又深深理解他們的不得已。這種對復雜人性的深刻挖掘,使得整部作品在情感層麵具有強大的衝擊力,每一次重讀,都會有新的感悟湧上心頭,關於忠誠、背叛、生存與理想的永恒叩問。
評分這部作品給我最直觀的感受是“紮根性”。它不是那種浮在錶麵的都市故事,而是深深地將根須探入故土的肌理之中。作者對於地域文化的理解,已經達到瞭齣神入化的地步,無論是方言的運用,還是那些代代相傳的風俗習慣,都描摹得栩栩如生,讓人感覺自己仿佛是那個村落中的一員,共享著他們的喜怒哀樂。故事情節的發展並非一帆風順的綫性推進,而是充滿瞭迂迴和意想不到的轉摺,每一次轉摺都如同河流改道般,深刻地影響瞭人物的走嚮。最讓人稱道的是,作者在處理悲劇性衝突時,展現瞭極高的剋製力,他沒有用煽情的手法去刻意渲染痛苦,而是讓痛苦自然而然地從人物的命運和環境的壓迫中生長齣來,這份冷靜中的熱忱,更顯齣作品的力量。
評分總的來說,這部小說在文學語言的運用上達到瞭相當高的水準,它有一種不動聲色的力量。文字密度極高,但讀起來卻很少有滯澀感,這得益於作者對節奏的精妙把控。特彆是那些長句的運用,結構復雜,但邏輯嚴密,如同精密的機械構造,將層層遞進的情感和思想清晰地傳達齣來。它成功地超越瞭單純的地域敘事,觸及到瞭關於個體在集體洪流中的抗爭與和解的永恒命題。很多情節細節,初讀時可能隻是一個轉瞬即逝的畫麵,但迴味時纔發現它埋下瞭貫穿全書的伏筆或象徵。這本書真正做到瞭“言有盡而意無窮”,它需要你投入時間去理解,去感受,去讓那些文字在你內心生根發芽,最終開齣屬於你自己的理解之花。
評分坦白說,我原本對接連篇纍牘的“經典名傢”作品抱持著一絲謹慎,總擔心它們會是故作高深、晦澀難懂的代錶。然而,這部作品的敘事節奏掌握得恰到好處,初看時會覺得信息量很大,但很快便能被其強大的情節張力所裹挾,無法自拔。敘事者的高明之處在於,他懂得如何利用細節的堆疊來構建宏大的意境,比如對某件舊物的反復提及,或是對特定場景光影的捕捉,都充滿瞭象徵意義,但又不至於過度說教。文風上,它展現齣一種老派的紮實感,詞匯選擇精準有力,沒有多餘的矯飾,卻自有其韻味。讀完後,閤上書頁,那種久久不散的惆悵感,如同傍晚的霧氣一樣,久久繚繞在心頭,讓人不得不反思自己與周遭世界的關聯。它無疑是值得反復品味的文學佳作,能經受住時間的考驗。
評分閱讀體驗上,這本書像是一場需要耐心的深度潛水。起初的幾章,信息密度較高,人物關係復雜,很容易讓人感到有些吃力,仿佛置身於迷宮之中。但一旦跨過那個門檻,一旦抓住敘事者的核心脈絡,那種豁然開朗的滿足感是無與倫比的。它不像某些流行小說那樣追求即時滿足感,而是更注重構建一個長久的情感迴響。我尤其欣賞作者在處理“選擇”這個主題時的立體感。書中幾乎沒有絕對的“好人”或“壞人”,每個人都在特定的道德睏境中做齣瞭最符閤他們當下處境的決定,這些決定構成瞭復雜的人性光譜。這種對灰色地帶的忠誠描繪,使得作品的思想深度遠超一般的故事敘述,它迫使讀者去審視自己麵對相似情境時,是否也能做齣如此“艱難”的抉擇。
評分必須擁有!
評分小小的一本書,很精緻,喜歡。
評分這套書有點小氣,應該是小32開的,而且還簿
評分不買不買,看便宜又買瞭一堆!
評分好好好,太好瞭,送貨快包裝好,值得信賴。推薦。大師作品值得擁有。
評分賈平凹先生的小說讀來極有韻味,像一碗醇香的茶,解渴而有迴味。這本書包裝完好,裝幀精美,小開本適閤放進包裏隨身閱讀。
評分這是我最近看的一本看似平淡實則諷刺十足的書,可能很久不動腦瞭,書評也也不齣什麼東西,我在此書讀到的是五愧他愛而不得後的悲哀,成瞭劫匪;以及女主的隱忍。
評分挺好的書哦,非常喜歡這一係列,推薦!
評分朗讀者 認識瞭阿來。之前聽說過。拜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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