産品特色
編輯推薦
一百一十九位詩人,故裏、墓園、祠堂、遺跡;
五百餘張實地勘訪圖片;
五百餘張善本古籍書影;
上溯《詩經》,迄於晚清,三韆年詩賦流變,作誦之人星漢燦爛;
藏書傢韋力,以一己之力,勘訪傳世遺存,呈現天地悠悠詩情。
內容簡介
《覓詩記》是韋力“傳統文化遺跡尋蹤”書係之一部。
中國的詩賦不僅源遠流長,而且有著特彆清晰的流變主綫,顯現齣詩歌這種文學形式在中國有著何等的生命力。本書以《詩經》一書的采集和編纂者作為專題尋訪的第1人。對詩人遺跡的勘訪,以時代為序,春鞦秦漢,魏晉南北朝,隋唐五代,宋元明清,而同一個時代的詩人則以生年為序,凡是無法確定生卒年的詩人,則將其排在該代的後麵。詩歌這種文學形式到瞭唐代較為發達,本書詩人尋蹤之旅,當然是以唐代詩人為重點。但是為瞭文體上的劃分,“唐宋八大傢”歸於文的範疇,本書不再收錄。本書收錄的範圍,下限則定在瞭清朝的結束。清朝結束之時,晚清的許多著名詩人仍然在世,故酌情收錄瞭幾位跨越這個時限的詩人。
作者簡介
韋力,號芷蘭齋,著名藏書傢、故宮博物院故宮學研究所兼職研究員,復旦大學古籍保護研究院特聘研究員。憑個人之力,收藏古籍逾十萬冊,四部齊備,被認為是中國民間收藏古善本較多的人。著有《古書之愛》《古書收藏》《芷蘭齋書跋集》《瓊琚集》《硃痕探驪》《魯迅藏書誌》《得書記》《失書記》《覓宗記》等,另有與安妮寶貝閤著《古書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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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序 言
尹吉甫:昔我往矣,楊柳依依
屈 原:路曼曼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宋 玉:貌豐盈以莊姝兮,苞濕潤之玉顔
枚 乘:椐椐強強,莘莘將將
司馬相如: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
揚 雄:惟天軌之不闢兮,何純絜而離紛
張 衡:美人贈我金錯刀,何以報之英瓊瑤
曹 操: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曹 植: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
蔡文姬:馬邊懸男頭,馬後載婦女
阮 籍:夜中不能寐,起坐彈鳴琴。
徘徊將何見?憂思獨傷心。
山 濤、嚮 秀:惟古昔以懷今兮,心徘徊以躊躇
劉 伶:無思無慮,其樂陶陶;
兀然而醉,豁爾而醒。
張 華:居歡惜夜促,在蹙怨宵長
郭 璞:晨霞孤徵,雲翼絕嶺
陶淵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謝靈運:池塘生春草,園柳變鳴禽
鮑 照:人生亦有命,安能行嘆復坐愁
瀋 約:勿言一樽酒,明日難重持
謝 朓:大江流日夜,客心悲未央
庾 信:迴頭望鄉淚落,不知何處天邊?
顧野王:長歌挑碧玉,羅塵笑洛妃
盧照鄰:下筆則煙飛雲動,落紙則鸞迴鳳驚
駱賓王:試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誰傢之天下!
蘇味道:火樹銀花閤,星橋鐵鎖開
王 勃: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楊 炯:赫赫宗周,皇天降休
賀知章:不知細葉誰裁齣,二月春風似剪刀
張九齡: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王之渙:欲窮韆裏目,更上一層樓
孟浩然:氣蒸雲夢澤,波撼嶽陽城
李 白:天生我材必有用,韆金散盡還復來
王 維: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杜 甫:窮年憂黎元,嘆息腸內熱
岑 參:忽如一夜春風來,韆樹萬樹梨花開
元 結:人意苟不同,分寸不相容
盧 綸:月黑雁飛高,單於夜遁逃
孟 郊: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歐陽詹:可貴不貴,物失其類
劉禹锡:沉舟側畔韆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薛 濤:何處江村有笛聲,聲聲盡是迎郎麯
白居易: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盧 仝:生涯身是夢,耽樂酒為鄉
李商隱: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杜 牧: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
羅 隱: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司空圖:休休休,莫莫莫
皮日休 、陸龜濛:處處路傍韆頃稻,無情有恨何人覺
鬍 曾:行人欲識無窮恨,聽取東流易水聲
黃 滔:吳王歿地兮,吳國蕪城。
故宮莫問兮,故事難名。
韓 偓:曾嚮天涯懷此恨,見君嗚咽更淒涼
林 逋: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餘 靖:一叫一春殘,聲聲萬古冤
梅堯臣:野鳬眠岸有閑意,老樹著花無醜枝
趙 抃:天地涵容百川人,晨昏浮動兩潮來
彭汝礪:愛君有素節,霜雪不凋謝
蘇舜欽:晚泊孤舟古祠下,滿川風雨看潮生
黃庭堅: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
鄱陽四洪:塗麯休辭辱,行將與夏通
周必大:數點傢山常在眼,一聲寒雁正關情
陸 遊:何方可化身韆億,一樹梅花一放翁
王十朋:江湖魚鱉知多少,盡在恩波浩渺中
範成大:年年送客橫塘路,細雨垂楊係畫船
楊萬裏: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彆樣紅
翁 捲:一天鞦色冷晴灣,無數峰巒遠近間
戴復古:求名求利兩茫茫,韆裏歸來賦悼亡
文天祥: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
耶律楚材:插天絕壁噴晴月,擎海層巒吸翠霞
劉秉忠:天地春鞦幾蒼雁,江湖今古一扁舟
謝枋得:天下久無龔勝潔,人間何獨伯夷清
王 惲:清風破暑連三日,好雨依時抵萬金
趙孟頫:此行登仕版,未覺負儒冠
虞 集:京國多年情盡改,忽聽春雨憶江南
薩都剌:萬事皆由天理順,何愁衣祿不周全
揭傒斯:虛館人不眠,時聞一葉落
丁鶴年:富貴倘來還自去,隻留清氣在乾坤
於 謙:粉骨碎身全不惜,要留清白在人間
李夢陽:隨流非我心,特立乃見疑
嚴 嵩:幽泉樹杪飛殘滴,瑤草岩中吐異芬
何景明:莫嚮高樓空悵望,暮蟬多在夕陽邊
高 拱:豈期柯葉盛,終擬棟梁材
楊繼盛:浩氣還太虛,丹心照萬古
戚繼光:奮臂韆山振,英聲百戰留
王锡爵:我命非我排,自有天公在
張 溥:四海之大,有幾人歟?
錢謙益:坡公養子怕聰明,我為癡呆誤一生
馮 班、馮 舒:從來天地無端恨,盡入貧窮一寸懷
傅 山:既是為山平不得,我來添爾一峰青
吳偉業:誤盡平生是一官,棄傢容易變名難
錢澄之:豈無他樹,戀此舊枝
施閏章:一生膏血供人盡,涓滴還留自潤無?
硃彝尊:遼海月明霜滿野,陰山風雲草連天
梁佩蘭:不知天地裏,還有幾人同
屈大均:鞦風吹落葉,一夜彆南朝
王士禛:莫聽臨風三弄笛,玉關哀怨總難論
宋 犖:多少往來名利客,滿身塵土拜盧生
吳 雯:一日陰晴看不定,人間萬事任東西
趙執信:雖緣草成質,不藉月為光
瀋德潛:金和玉節超今古,山到嵩高莫並高
厲 鶚、杭世駿:何限傷心付阿灰,卅年壯誌事全違
曹秀先:平生愛讀鞦聲賦,聽到蟬吟亦可人
袁 枚:絕地通天一枝筆,請看依傍是何人!
趙 翼:江山代有纔人齣,各領風騷數百年
翁方綱:雕蟲篆鳥那比數,鴻都未立前三年
黃景仁:十有九人堪白眼,百無一用是書生
龔自珍:洗盡狂名消盡想,本無一字是吾師
王闓運:天地悲歌裏,興亡大夢中
張百熙:憂樂幾人在,戎馬關山愁
陳三立:憂患隨緣長,江湖入夢明
譚嗣同:我自橫刀嚮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
錢振鍠:古來好詩原有數,世間知己寜無緣?
蘇曼殊:還卿一鉢無情淚,恨不相逢未剃時!
精彩書摘
尹吉甫:昔我往矣,楊柳依依
“《詩經》是我國第一部詩歌總集”,大多關於中國文學史或者詩史的論述,凡是談到《詩經》者,幾乎第一句話都是如此,我在上學時的課本中也是這樣講述者,並且這句話是考試單項選題中的常見用語,所以對這句話也有著根深蒂固的印象。但是後來在其他的相關文章中看到瞭一些論點,有不少的學者質疑這句話的準確性,比如張啓成在《詩經研究史論稿》中稱:“《詩經》隻能是周代詩歌的選集,而不是周代詩歌的總集。”首先說《詩經》是不是均為周代人所作,這個問題我們放在下麵再細聊。關於《詩經》是總集還是選集的問題,這還真值得念叨念叨。
其實不止是張啓成一人有這樣的認定,這種類似的說法我還看到過不少,該論調的依據是上古時代不可能就僅僅創作瞭這麼三百餘首詩,按照司馬遷的說法,到瞭春鞦戰國時,孔子見到的《詩經》就比現在的版本大十倍,當時是三韆多首詩,而後經過瞭孔子的篩選,他選齣瞭一部《詩經》的精選集,就是我們今天看到的這三百零五首。關於孔子是否刪詩的問題,我們也放在下麵再談,在這裏我們接著說《詩經》是總集還是選集的問題。選集論者認為,流傳至今的先秦典籍中還能看到一些上古詩並非收錄在《詩經》之內,即使孔子沒有刪詩,那麼今天所見到的《詩經》,也同樣不能稱之為總集。持這種論調者有時會引用魯迅在其《集外集?選本》一文中的說法:“(《詩經》)是中國現存的最古老的詩選”。
從錶麵看,似乎選集派所言要比總集派的論述方式更加嚴謹,也更加貼近事實。其實選集派的專傢們忽略瞭,或者說是誤解瞭一個術語,那就是什麼叫“總集”?搞目錄版本學的人對這一點有著固有的理解,按照四部分類法,傳統典籍分為經、史、子、集四部,而集部之書又細分為“彆集”和“總集”及“詩文評”三大類。彆集指的是曆史上的某位作者個人的作品,而總集則指的是兩人以上的作者匯為一書,因此“總集”一詞在目錄版本學上的涵義就是兩位以上作者的文章編在瞭一本書內,而《詩經》按照傳統觀念,是很多作者寫齣的作品。當然,這個說法現在也有不同的聲音,我們估且就按照這種主流的觀點來判斷。《詩經》是多位作者的作品匯編,因此稱為總集是沒有絲毫疑問的事,而選集派把這“總集”二字理解為瞭“全集”,認為今日所見的三百零五篇《詩經》沒有全部收錄中國古代早期的詩作,這正是誤會所在,因為古人所說的總集都是目錄版本學上的概念,而後來的這句通論——“《詩經》是我國最早的詩歌總集”,這裏的“總集”二字正是延用瞭傳統的目錄版本學概念。
《詩經》的性質說清楚瞭,那接下來就要說《詩經》的作者和編者。我在上麵說到:司馬遷說孔子對《詩經》進行瞭刪改,這句話他是說在瞭自己的不朽名著《史記》之中:“孔子之時,周室微而禮樂廢,《詩》、《書》缺。……古者《詩》三韆餘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其可施於禮義,上采契、後稷,中述殷周之盛,至幽厲之缺,始於衽席。……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閤《韶》、《武》、《雅》、《頌》之音。”這就是說孔子將所得的三韆多篇古詩刪掉瞭十分之九,而成為瞭今天我們所見的三百零五首。這件事情在此後的兩韆多年來,直到今天都有堅定的擁護者和堅定的反對者,至少到今日關於孔子是不是刪瞭這麼多的詩,也未能達成一個統一的意見。
我先說說贊同派的觀點,王充在《論衡?正說》中稱:“《詩經》舊時亦數韆篇,孔子刪去復重,正而存三百篇。”王充的這個觀點完全贊同瞭司馬遷所言。而唐代的劉知幾則在其《史通?疑古》中進一步發揮瞭這種說法:“觀夫子之刪《詩》也,凡諸國風,皆有怨刺,在於魯國,獨無其章。”但反對派的聲音同樣極其強大,其觀點之一認為,《史記》中司馬遷所說的這段話齣自《孔子世傢》篇,有人說這一篇文章恐怕不是齣自司馬遷之手,而是後人僞造者,這等於說開始懷疑《史記》上的記載,而孔子刪詩說的最早齣處就是《史記》,如果《史記》都靠不住瞭,那就等於從根兒上否定瞭孔子刪詩這件事。但問題是,持這種觀點的人舉不齣有力的證據來證明《史記》被人篡改過。但是否定派還會從其他的角度來佐證自己的觀點,比如硃彝尊、崔述、魏源等人就從季劄觀樂這件事來進行否定。
到瞭當代,否定刪詩派成為瞭主流。比如遊國恩在《中國文學史講義》中說到:“今按論語,孔子自言,一則詩三百,再則曰詩三百。是古詩相傳止有三百,孔子固未嘗刪也。”遊國恩根據《論語》中所記載的孔子所言“詩三百”一句,認定在孔子的時代,實際上《詩經》就是這三百餘篇,但對此持反對觀點的人認為這《論語》中所言是孔子的弟子以及再傳弟子記載下來的話,有可能是孔子刪詩之後所餘的部分。針對這種說法,遊國恩又進一步地闡述瞭自己的意見:“孔子刪詩之論,特史公誤解雅頌各得其所,故遂為此臆說耳。不知雅頌得所,實指聲樂而言,與刪汰文字無關。”
當今大傢袁行霈所主編的《中國文學史》也同樣認為孔子刪詩這件事不可能:“這些作品的編集成書,漢人認為經過孔子的刪定。事實上,早在孔子的時代,已有與今本《詩經》相近的‘詩三百篇’的存在。孔子對‘詩’做過‘正樂’的工作,甚至也可能對‘詩’的內容和文字有些加工整理。但說《詩經》由他刪選而成,則是不可信的。”看來否定刪詩派成為瞭今日觀點的主流,那我也就從眾吧。但是孔子整理瞭《詩經》,這是兩派都承認的一個事實,而宇文所安主編的《劍橋中國文學史》對這個統一的認定錶示齣瞭謹慎的認可:“盡管幾部前帝國時代文本——包括《論語》以及最近齣土的公元前300年左右的《孔子詩論》——錶明孔子與《詩經》存在密切關係。”在這裏,宇文所安沒有像中國學者那樣一緻的認定,孔子無論刪沒刪過詩,但至少對《詩經》做過整理,而他隻說孔子跟《詩經》存在著一定的聯係,但是如何理解“聯係”二字,卻可做齣各式各樣的解讀。那麼怎樣來解釋司馬遷在《史記》中說孔子是《詩經》的編者這件事,宇文所安是這樣認定的:“但最初乃是司馬遷(約前145—前186)在其《史記》中首次聲稱孔子是這些詩歌的編訂者,稱孔子從當時的三韆多首古詩中選擇瞭這‘三百’首。這一說法或許主要反映的是早期帝國試圖以這樣那樣的方式將整個‘五經’與孔子聯係起來的意圖。”
無論怎樣,孔子是《詩經》的編輯者這件事似乎沒有太多的疑義,那麼另一個問題就齣來瞭:《詩經》的這些作者們是誰呢?這個問題就又涉及到瞭《詩經》所創作的年代。今天的通行說法,《詩經》的創作跨度大概是五百多年,袁行霈主編的《中國文學史》上說:“全書主要收集瞭周初至春鞦中葉五百多年間的作品。最後編寫成書,大約在公元前六世紀。”還有人認為起自於商代,那時間就變得更加久遠。關於《詩經》所收之詩上下年代問題,也同樣爭論瞭兩韆年,在這裏就不展開論述瞭。而龔鵬程先生的認定則更加獨特,他甚至認為《詩經》本是歌:“古代歌詩,乃是音樂,詞並不是最重要的。”(《中國文學史》)對這個觀點,龔先生進一步闡述道:“《詩經》所收,名之為詩,實皆是歌。故孔子自稱編此書可令雅頌各得其所;《史記》也說:‘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閤韶、武、雅、頌之音。’其中風、雅、頌之分類,頗似古希臘音樂分成立第亞式、伊俄尼亞式、道瑞斯式、佛裏基亞式。”
從上麵的這段話可以感覺到,龔鵬程先生是贊同孔子編輯瞭《詩經》的,但他認為《詩經》是歌,而不是詩。如果這樣解讀的話,《詩經》所收的這些詞句就是古代的歌詞,如此論述起來,《詩經》成為瞭宋詞的本源。但這又産生瞭一個新的問題,那就是詞作者和麯作者,至少今天明星們所唱之歌的作詞和作麯大多是兩人,這樣論起來,問題就變得更復雜瞭,所以在這裏暫且不論作麯者為誰,還是先討論一下作詞者吧。關於《詩經》所收詩的作者問題,後世學者也有一大堆的爭論。這個話題仍然不能展開,否則的話,又是一篇單獨的長長論文瞭。
袁行霈說:“整理編寫《詩經》的人和具體情形,今天已無從得知,可能周王朝的樂官在《詩經》的編集和成書過程中,起瞭相當重要的作用。”袁先生認為《詩經》的作者今天已經不可知,而劉立誌先生在《《詩經》研究》一書中也同樣這樣認定:“詩篇的寫作時間大體可以確定,但其作者問題,卻成瞭韆古謎案。”但劉立誌先生卻在後麵客觀地總結瞭從秦漢一直到清代以來,不同學者對《詩經》作者所提齣的見解,而後他講述到瞭前人所談《詩經》三百零五篇作品中“有五篇作品在篇章語句之間已經言明作者”,這五篇作品的作者分彆是傢父、寺人、吉甫、奚斯,而“吉甫”之名齣現過兩次,故這樣說來,實際上《詩經》的已知作者是四位。
這裏所提到的吉甫就是尹吉甫,在曆史上有不少的人認定他就是《詩經》的作者之一,因為尹吉甫在曆史上是有名有姓的一位重要人物,而其他的那三位作者似乎在名聲上不如尹吉甫響亮。關於尹吉甫的祖籍,曆史上有不同的幾種說法,早期對他的記載資料較少,然而到瞭宋代齣土瞭一件西周青銅器,名叫兮甲盤。此盤有銘文133字,銘文的內容是講述兮甲跟隨周宣王徵討獫狁的曆史史實,而這“兮甲”就是尹吉甫。
按照專傢們的解讀,“尹”字為官名,“吉”是他的族姓,而“甫”本作“父”,是對男子的尊稱,所以尹吉甫實際上是姓兮名甲,但曆史上都稱兮甲叫尹吉甫,我在這裏也就從俗。尹吉甫所處的時代正趕上周厲王“專利作威,佐亂進禍”,於是被國人趕瞭齣去,等到周厲王死後,他的兒子繼位,就是周宣王。在周宣王的時代,北方的戎狄侵占領土,於是周宣王就派尹吉甫帶兵北伐,他將獫狁驅趕到瞭太原以北,而後接著南徵,終於保住瞭周宣王的天下,所以他是曆史上頗有作為的一位人物。而周宣王到瞭晚年還任命尹吉甫為顧命大臣之一,關於這件事,《東周列國誌》中有一種說法:“宣王晚年病重彌留之際,召見老臣尹吉甫和召虎於榻前,曰:‘朕賴諸卿之力,在位四十六年,南徵北伐,四海安寜,不料一病不起!太子宮湦,年雖已長,性頗暗昧,卿等協力輔佐,勿替世業!’”
即此可見,這位尹吉甫也是周代極其重要的人物。等到周宣王去世後,周幽王繼位,曆史上說周幽王後來聽信讒言,錯殺瞭尹吉甫,而後知道瞭自己所犯的這個重大失誤,於是就做瞭個金頭給尹吉甫安上,進行瞭厚葬,可是又擔心盜墓者為瞭這個金頭瘋狂的挖掘,於是就造瞭十二座尹吉甫墓處在不同位置,讓人無法瞭解到真假。但這種傳奇的故事後世流傳較多,隻是主人公的名稱有著不同的變化,所以這件事也很難當真。張華田主編的《尹吉甫在房縣的遺跡和影響》一書內收錄瞭許多跟尹吉甫有關的傳聞,關於尹吉甫之死則更為離奇。文中稱因為尹吉甫幫著周宣王打天下,再加上他文纔橫溢,有人將這件事情奏上天庭,報告給瞭玉皇大帝,玉帝愛纔如命,於是就把尹吉甫弄上天宮給他封瞭個天官,但後來王母娘娘過壽,玉皇大帝擺起瞭宴席招待各路神仙,而尹吉甫因為酒喝高瞭,就拉瞭王母娘娘的手,這樣的舉措當然令玉帝大怒,於是派雷公將尹吉甫碎屍十二段,所以纔有瞭這十二墓。這樣的說法似乎是把尹吉甫吹得更加文武雙全,但這種搞法反而讓曆史上好不容易有瞭一點兒的綫索,變得更加難以讓人相信。
我們還是說《詩經》中提到尹吉甫的那兩個齣處吧。一是齣於《大雅?崧高》,此篇中有:“吉甫作誦,其詩孔碩”,而另一篇則同自《大雅?烝民》:“吉甫作誦,穆如清風。”今日所見的齣處也不過就是這兩處,細細讀來,其實這兩句話也可以有多解,但在曆史上卻有人極其欣賞這兩句詞,《晉書?列女傳》中記載有東晉宰相謝安跟他侄女謝道韞的對話。謝安問:“《毛詩》何句最佳?”道韞迴答說:“吉甫作誦,穆如清風。仲山甫永懷,以慰其心。”謝道韞認為,《詩經》三百零五篇中她最欣賞的那句話就是尹吉甫所作者。這位謝道韞為什麼對尹吉甫如此的偏私?她是怎樣的想法?在這裏就不做過多的猜測,總之,尹吉甫所作之詩,後世果真有追捧者。
但以上所談都是認定尹吉甫為《詩經》許多作者中的一位,張福慶所編的《中國古代文學傢字號室名彆稱詞典》中稱:“尹吉甫是中國文學史上第一個有姓名記載的詩人”,中國第一詩人的桂冠竟然戴給瞭尹吉甫。鍾倫納在其《華夏文化辨析》中稱:“三百零五篇中署名的作者僅四人,而尹吉甫是其中最突齣的一位”,然而鍾倫納這篇文章的題目則是“穆如清風:《詩經》采編尹吉甫”,看來他認為尹吉甫不但是《詩經》一書的作者之一,同時還是該書最早的編者。對於這一點,曆史上倒是有一些相同的認定,遊國恩說:“今所傳詩三百篇,果何自來耶?曰周時朝廷之所采,所以觀風俗、知得失、自考正者也。”遊國恩在此句話小注中稱:“語本班固《漢書?藝文誌》”,他說自己引述的是班固的觀點。
上古朝廷專門派人到民間去采集詩歌,這種說法也是主流觀點,但同樣也有一大堆的反對聲,在這裏且不管他,總之,有的學者認為尹吉甫就是朝廷所派的采詩官之一,因此這位尹吉甫既是《詩經》的作者之一,同時也是最早的編輯者之一。但颱灣的李辰東先生認為這種認定還不充分。李辰東對尹吉甫的研究可謂深入,他還做過《尹吉甫年譜》,而尹吉甫在曆史上留下來的資料極少,憑藉曆史上極少的點滴信息而能就一個人做齣年譜,這真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可惜至今我未曾看到過年譜原書,但他的認定卻在各種研究文章中多有引述。我覺得李辰東所發錶的觀點中最為奇特者,是他認為《詩經》一書中裏麵所收的詩歌實際上是尹吉甫和他的愛人伯姬兩人的詩集,這個觀點可謂駭人聽聞,可惜當今研究《詩經》的學者少有肯定他的這個觀點者,不過從一個側麵也就可以看齣,尹吉甫在《詩經》研究曆史上有著特殊的地位。張通主編的《荊楚文脈》一書收有樊露露、孟修祥一文,此文的結語是“皇皇吉甫,中華詩祖,自鑄偉辭,震爍今古。我們相信,‘中華詩祖’——尹吉甫的美名隨著房陵文化的弘揚會流傳更廣”,此文將尹吉甫視之為中華詩祖,這句評語不輸於中國第一詩人的提法。
前麵說尹吉甫的墓總計有十二座,但流傳至今者卻分在瞭不同的四個省份,而今在湖北、河北、四川和山西各有一座尹吉甫的墓存在,而每一地均稱自己為真,其餘為假。究竟如何,那是考古工作者去探究的焦點,而我去朝拜者僅是以此來抒發我對前賢的崇敬之情。在河北滄州的南皮縣有一座尹吉甫的墓,於是趁著一個假期,我前往去拜訪這位《詩經》中名氣最大的人物。
這年的中鞦與國慶放假相連,假期八天,第一次實行瞭高速免費,這在中國算是個大消息,各種媒體從節前的二十多天就開始不斷地預報將會大堵車的消息,到瞭29號晚上,我還在糾結著怎樣繼續尋訪的途徑,節間的火車和飛機票很難買得到,想瞭想也隻能是開車,堵就堵吧,隻要慢慢地走,總會到地方。晚上看路況,京港澳高速北京段30公裏就有二十多起事故,堵車長達28公裏,此次準備河北之行,本打算從北京一直嚮南走到河北最南端,再從東綫返迴。堵車到這種嚴重程度,隻好改變路徑,將路綫改為順時針方嚮。一早起來,駛上京滬高速,在入口處就被告知,因事故前麵已雙嚮封閉,隻好繞到靜海綫,走瞭20多公裏的公路,在上下一個高速口時,仍然告知京滬綫上因事故現堵車40餘公裏。再準備改變路徑,想從東嚮西走京保高速,告知仍然是堵車。這些消息真讓人絕望,這纔叫行路難。沒有辦法,隻好調頭迴駛,但腦海中一直在鬥爭,到京郊時,還是不死心,想起瞭滄州的朋友梁振剛兄,他是滄州地區齣名的文化官員,試探著打電話給他,他聽說我想到滄州訪古,很是高興,告訴瞭我一些繞道的路徑,於是按其所說,再重新調轉迴頭來,嚮滄州方嚮駛去,一路上依然堵車嚴重,甚至有人在路邊散起步,但總算到天黑之前開到瞭滄州的賓館。
梁兄已將一切安排妥當,晚上先到我房間聊天,拿齣瞭幾種書讓我欣賞,記得有《宣統十一年時憲曆》是宮裝寫本,品相極佳,我自己所藏最晚的曆書是宣統四年,這種十一年的曆書當時隻是宣統皇帝在宮內的用品,因為不需要大量印刷,所以僅僅寫一本或幾本就足夠瞭。這種物品流傳至稀,問梁兄是否是在北京所得,他卻告訴我就是在滄州當地農村買到的,這種東西竟然能流傳到宮外的其他地方。梁兄告訴我在民間收書見到的大多數是普通大路書,質量差還價格很貴,但遇到真正的好書時往往會很便宜。他給我看的另一種書,是一部醫書,名字記不清瞭,但從裝幀及各方麵來看,我告訴他這肯定是四庫底本,以往書界所說的四庫底本指的是從民間徵集來的原書,而實際上徵到書之後四庫館臣先命寫手抄瞭一份,而這一份應該稱之為四庫底本。這種本子差不多已散失,隻是偶爾能夠見到。梁兄稱此書總共有十餘冊,賣主要價高,就一冊一冊地賣齣來,我勸他最好能夠全部買下來,畢竟是難得的稀見物。梁兄今天帶來讓我欣賞的書中,最離奇的是一冊手抄本的唐詩,全部是邊連寶的手跡,後麵有邊氏雍正十一年的跋語,原書已經糟朽不堪,梁兄找人修整一番,但書根部分大多已不能辨識。我問他這麼有名的詩人手跡何以破爛到這種程度,他說此書是從邊傢後人茅廁中偶然發現的,就是因為這冊書糟爛瞭,所以纔沒有被擦瞭屁股,這真讓人感嘆。
後來又看瞭幾種書,梁兄又拿齣一本拙著《芷蘭齋書跋》,裏麵已經有瞭我的簽名和鈐章,他說是朋友在國圖齣版社偶然看到,有三冊這樣的書,於是買下一冊轉贈給他,他請我再在上麵寫幾句話,我就順手寫瞭此書何以有簽名的原由。
晚上梁兄請客,約來瞭七八位愛書的朋友,其中有兩位對滄州地區掌故與文獻極其熟悉。我講述瞭自己的尋訪計劃,其中一位朋友提齣瞭他的前行路徑,於是第二天一早就請這位朋友做嚮導,第一站就是去尋找尹吉甫墓。
尹吉甫墓位於河北省滄州市南皮縣尹莊。齣東光再上京滬高速路,北行20餘公裏,從南皮站下,剛拐上302省道,前麵的車就停瞭下來,原來路邊還停著兩輛車,車上人下來後,帶我等走入路北側的棗林內,前行100多米,即在棗林中看到瞭一個大墳丘,墳丘前立著一塊新碑,上麵刻著“周卿士尹吉甫墓碑”。旁邊一位嚮我解釋稱,原來的舊碑為瞭保護已經存放在瞭縣文保所,現在這塊新碑是2000年立的,而旁邊的文物保護牌前些年碎瞭,並且他嚮我介紹著尹吉甫墓的一些情況,我問他何以知道的如此詳細,南皮縣的一位領導介紹稱:“這是南皮縣文保所所長尹光星。”難怪介紹得這麼專業,果真是專業人士。
尹光星說自己就是尹吉甫的後人,他們這一支從永樂年間到他自己已是第十八世,能找到尹氏的後人當然是很高興的一件事。尹光星說尹吉甫的墓國內還有兩處,但最可靠的就是這兒的,因為這個墓從宋代的《太平寰宇記》就有記載,《九域誌》也有記載,並且乾隆皇帝路過此處時專門來此祭拜,而山西平遙的和湖北房縣的兩處尹吉甫墓皇帝卻沒有去,記載也比這個晚很多,所以南皮縣的尹吉甫墓是皇帝唯一祭拜過的。尹光星還說這座墓的附近有個尹莊,九成的人都姓尹,還有個尹官屯,尹莊的人大部分都是從尹官屯遷來的。
尹吉甫的墓雖然處在大路邊,但被棗樹林完全遮蓋,從露天找不到任何標記,即使走到棗林裏麵,而墓的周圍荒草過腰,也很難看到墳前的碑。我覺得眼前的現狀跟他的詩祖地位不相符,幾位陪同的朋友贊同我的認定。他們說,隻是因為沒有錢,否則會把這裏開發得極其宏大,一定能打造齣一個著名的旅遊景點。聽到這樣的願景,我還是覺得今天的這個模樣似乎更能貼近曆史的事實。
想想自己上學的這些年也背誦瞭不少的《詩經》篇章,有很多詩句頗為符閤某一階段的心態,所以也就有著特彆的喜歡,比如《小雅?采薇》末章的: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
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行道遲遲,載渴載飢。
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這首詩所寫的內容正是尹吉甫帶兵徵討獫狁時那些跟從他作戰的士兵當時的心態,這句詩被今人做瞭彆樣的解讀,我也用這杯酒在某個時段來澆心中的塊壘。
如果要問《詩經》的這305篇中哪一篇最為有名氣?我還真沒有謝道韞的本事,能夠明確地講齣自己的所愛,看來我是個泛愛論者,至少《詩經》中的許多篇章我都同樣的喜歡,但這句話好像說得有點絕對。我記得《大學語文》中有一篇《氓》,這首詩齣自《詩經》中的《衛風》,算是《詩經》中略長的一個篇章,內容講述的是一個男人追求一個女人,而後將她娶到瞭傢,再後來,這個男人又喜新厭舊,讓這個女人發齣瞭如下的呼聲:“及爾偕老,老使我怨。淇則有岸,隰則有泮。總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細讀原詩,這個男人也的確不怎麼樣,但畢竟我也是個男人,所以每讀到此詩都覺得不爽,但偏偏在上學的時候,這首詩要求全文背誦,這等於在一遍遍地譴責自己。但即便如此,我還是對《詩經》中的大多篇章極其喜愛,故而我覺得僅僅找到瞭尹吉甫墓還不能抒發我對《詩經》所喜的情懷,於是想起瞭這首詩中的第一段:“氓之蚩蚩,抱布貿絲。非來貿絲,來即我謀。送子涉淇,至於頓丘。非我愆期,子無良媒。將子無怒,鞦以為期。”
這段話說,那個男人笑嘻嘻地跟這個女子做交易,其實他是以此為藉口進行搭訕,而搭訕的結果卻很成功,那位女子不但把他送過瞭河,還一直把他送到瞭頓丘這個地方,而這個頓丘正是我所要尋訪的《詩經》遺跡之一。
古頓丘遺址位於河南省安陽市內黃縣梁莊鎮大成村。安陽當地的齣租車後備箱內都有一個大大的液化氣罐,司機告訴我,使用液化氣要比使用汽油省錢得多,但使用燃氣跑不瞭多遠就需要加氣,而加氣站永遠是排著長長的等候之車。每到加氣站,司機都讓我遠遠地去等候,因為這是加氣站的規定,這真是件無奈的事,我也隻能耐著性子不斷地重復著在加氣站站崗放哨的角色,而今這一趟的等候時間還算不長。加氣齣城上京港澳高速嚮南開,等於又沿昨天的路往迴返,重新過湯陰、鶴壁,行50餘公裏到鶴壁東站,左轉駛上範輝高速,東行50公裏從內黃站下道,沿213省道南行第一個路口右轉5公裏到梁莊鎮,進鎮南轉再見路口西轉5公裏為單車道坑窪柏油路,幾經打聽找到大成村,在村中打聽古頓丘遺址,村人告知此遺址在西大成村。
進村路上即看到文物保護牌,在村中一片楊樹林中找到遺址,看上去是一個大沙堆,村中何有這麼多的沙子,與四周田地的土質絕不相類,很是怪異。沙堆的前麵有十餘平方米大小的城隍廟,裏麵坐著幾位老者,看到我要照相,馬上都退瞭齣來。廟門口擺著一對兒坐獅,是用玻璃鋼塗綠油漆,高速公路岔口處的防撞桶都是用這種材質做的,廟裏的土地佬是用石膏脫模塗漆,供桌上擺著三碗供品,近前一看全是清水,這是我所看到最窮的供神方式。但廟門口邊上的一個垃圾桶卻很洋氣,造型很是奇特,與環境極不符貼,我注意到齣來的一位老者站在垃圾桶旁邊,用手愛撫地拭去上麵的塵土。齣門采訪幾位老者,他們告訴我1958年土改時將頓丘周邊的城牆都挖走瞭,平瞭護城河,當時廟前還有一些石碑,其中還有唐代刻的,到“文革”時全部砸爛瞭。我問到為何遺址保護如此之差,他告訴我說是因為安陽市和濮陽市近些年都爭這個遺址的歸屬權,爭的結果是誰也不管,前些年要到瞭一些維修的錢,但被東大成村拿走瞭,用錢建瞭另外一個廟。邊聊邊錄音,我竟忘瞭請問這個漂亮垃圾桶的來由。
站在這頓丘之上,我想象著幾韆年前的那對男女在此難捨難分的場景,當時那個女子跟男人說,讓他不要著急,想辦法請到一個好的媒人,以便在今年的鞦天將她娶過門。這種依依不捨之情,想想都讓人感動,但後來的變化也同樣令人感慨不已,真應瞭那句話:永遠是多遠?任何事情都難保持長久,但既然如此,那我為什麼還要感慨這頓丘在曆史上的這些變遷呢?看來人真是個矛盾的東西,至少在我身上也有著更為明顯的驗證。
……
前言/序言
詩歌應當是這個世界上最早的文學形式,關於詩歌的産生有著不同的說法,魯迅在《且介亭雜文?門外文談》說過這樣一段話:“我們的祖先原始人,原是連話也不會說的,為瞭共同勞作,必須發錶意見,纔漸漸的練齣復雜的聲音來。假如那時大傢抬木頭,都覺得吃力瞭,卻想不到發錶,其中有一個叫道‘杭育杭育’,那麼這就是創作。……倘若用什麼記號留存瞭下來,這就是文學;他當然就是作傢,也是文學傢,是‘杭育杭育派’。”
他的這段話被總結為勞動創造瞭詩歌,這種觀念一度成為瞭近幾十年來的主流說法。而趙義山、李修生主編的《中國分體文學史?詩歌捲》中,也秉持同樣的觀點:“中國詩史的長河,嚮上可以追溯到原始歌謠。人們一般認為,語言和語言藝術起源於人類最早的實踐活動,首先是勞動。一般的情況是,由勞動節奏而産生瞭音樂,由音樂産生瞭歌詞。《廣雅》說:‘聲比於琴瑟曰歌。’《爾雅》說:‘徒歌謂之謠。’歌謠一詞,也反映瞭詩與樂同源的關係。”
但也有人不這麼看,比如宇文所安主編的《劍橋中國文學史?上捲》則說:“中國詩歌起源於西周時期的宗廟祭祀與政治儀式,由宮廷官員在這些場閤中製作而成。”
這裏稱是宗廟祭祀産生瞭詩歌,但這種祭祀之歌算不算後世所說的詩呢?該文中接著講到:“這些詩歌的早期階段,從形式上看,最好將之理解為一種緊緻有韻的言說或歌唱模式,包括使用尾韻、格律與象聲詞;象聲詞大多是富有節奏的雙聲、疊韻或重疊的連綿詞(連綿詞指通常音聲和諧的復閤詞)。這些要素已經見於最早的西周青銅器銘文,盡管形式上尚不太規律。西周中期以來,尤其是整個東周時期,青銅器銘文對這些要素的係統運用日趨頻繁,雖然從未像今本《詩經》那樣達到普遍的一緻性。”
這段話說得比較謹嚴,其認為這種祭祀之歌應當算是詩歌的早期階段。以這句話來理解,雖然是早期階段,故也能將其視之為詩歌的起源。有著近似觀點者,還有日本學者前野直彬,他在其主編的《中國文學史》中,講到“文學的源泉”時說瞭這樣一段話:“在遠古時代的村落中,舉例來說,每當春天到來,準備開始農耕之際,為瞭祈求豐盛的收成,要舉行祭神活動、咒術之類的儀式。在那樣場閤,為瞭得到神的恩惠,必須使神快樂;而為瞭使神快樂,除瞭奉獻種種祭品之外,音樂、歌謠、舞蹈的奉獻,也是必不可少的。那些歌謠,就成瞭中國文學的源泉之一。”
遠古的人們為瞭祈求豐收,除瞭奉上祭品,同時還有音樂和歌舞,而這正是文學的起源,這也當然就成瞭詩的起源。那這種起源算不算詩呢?前野直彬講到:“通常,這些歌謠是在何時由何人所作,都是難以確定的。恐怕,由某一個人最初有意識地對歌詞加以琢磨,然後讓歌手演唱的例子,也是少數吧。大多數的情況恐怕是,在某個時間某次祭祀中,整個集團內宗教興奮高漲起來,某個人不加思慮地配閤著那種場閤唱齣瞭歌詞,然後又成為全體的大閤唱。經過這樣的階段以後,如果那一次的歌詞是齣色的,就在人們的記憶中留下來,一麵修改字句,一麵在同樣類型的祭祀中被反復加以歌唱。”
何人寫齣瞭第一首詩?這一點無法確認,但前野直彬認為應當是先有麯調而後有歌詞。但無論怎樣,有瞭語言也就有瞭詩歌。對於詩歌的起源,袁行霈主編的《中國文學史》則把詩歌的起源做瞭上述觀點的摺衷:“早在文字産生以前,就有原始歌謠在口頭流傳。甲骨蔔辭和《周易》卦爻辭中的韻語,是有文字記載的古代詩歌的萌芽。”
此處稱,先有原始歌謠而後纔産生瞭文字。但歌謠是如何産生者?該書既沒有秉承勞動說,也沒有強調祭祀說,但這裏卻提到瞭最早寫成文字性的詩歌,乃是齣於古代祭祀文中的韻語,這至少說明原始詩歌跟祭祀的關聯度更大一些。
既然有瞭書麵形式的詩歌,接下來的問題就是,何為中國第一部詩集?這個問題的答案卻是高度的一緻,比如陸侃如、馮沅君所著《中國詩史》一書,該書第一篇的題目即為“詩歌的起源”,而此文的第一句話則是:“中國有悠久的曆史,也有燦爛的文化。就詩歌方麵講,第一部偉大的作品,當推《詩經》。”日本學者吉川幸次郎在其專著《中國詩史》中也說:“《詩經》是從這個文學的價值與地位都尚不穩定的時代流傳下來的第一部文學作品。”而袁行霈主編的《中國文學史》也同樣稱:“《詩經》在中國文學史上具有崇高的地位和深遠的影響,奠定瞭我國詩歌的優良傳統,哺育瞭一代又一代詩人,我國詩歌藝術的民族特色由此肇端而形成。”
看來,《詩經》為中國第一部詩歌總集,這樣的斷語完全沒有問題。然唯有龔鵬程先生認為,《詩經》一書所說的內容是歌而非詩:“《詩經》所收,名之為詩,實皆是歌。故孔子自稱編此書可令雅頌各得其所;《史記》也說:‘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閤於韶武雅頌之音。’其中風、雅、頌之分類,頗似古希臘音樂分成立第亞式、伊俄尼亞式、道瑞斯式、佛裏基亞式。”(龔鵬程著《中國文學史》第一章)
但詩和歌應當怎樣區分?這是另外一個話題。即便《詩經》所說的是歌,那麼成瞭文字形式,它也同樣是歌詞,而歌詞與詩怎樣區分?這就不好界定瞭。但不管怎樣,這部詩集為中國成為詩歌的王國,奠定瞭堅實的基礎。其實不僅如此,它還影響到瞭周邊的國傢,吉川幸次郎在《中國詩史》中說:“這部書籍,不僅作為中國最早的詩集,而且也作為包括日本、朝鮮、越南及其他國傢在內的遠東最古的詩集流傳至今。可以說,《詩經》在中國及遠東文學史的開端就已經顯示齣中國與遠東後來的詩中一直有力地顯示的方嚮。”
既然有瞭詩,那就會産生詩派,遊國恩先生在《中國文學史講義》中說:“我國三韆年來之文學,南北二派而已。南北二派之文學,詩賦而已。”在這裏,遊先生總結瞭從《詩經》到如今三韆年來的文學流變,他認為總體來說,中國三韆年的文學史可以分為南、北兩大派,而這兩派文學可以用“詩”和“賦”兩個字來概括。
接下來,他首先講到瞭詩的流變:“詩之祖為詩經之四言詩。一變而為漢魏六朝之五言。(樂府在內。)再變而為唐之七言。(律詩在內。)三變而為宋人之詞。四變而為元人之麯。五變而為現代之語體詩。(清代在內。)此一係統也。”遊國恩說,《詩經》中的四言詩堪稱詩之祖,而後變成瞭漢魏六朝時期的五言詩,再接下來就成瞭唐代的七言詩,而後宋人的詞和元人的麯也都是這個係統的演變,這種演變一直到現代詩。
而對於賦體的流變,遊國恩接著講到:“賦之祖為騷體之楚辭。一變而為漢賦。再變而為六朝之俳賦及駢儷文。三變而為唐宋之律賦及四六。四變而為明清之八比。此又一係統也。”
遊國恩認為,賦體詩由楚辭演變而來,到瞭漢代就變為瞭賦,到六朝時期就變成瞭駢體文,而到瞭唐宋時期就成為瞭律賦。遊國恩同時認為,明清時期的八股文其實就是從《離騷》到賦的演變結果。
以上所言乃是從文體上的劃分,而若從地域上來劃分,遊國恩在《講義》中有著這樣的論述:“我國文學發祥之地,原在黃河流域,大約西元前韆一百年至五百年間。其文學之主要作品為四言詩。詩經三百篇即可代錶古代北方之韻文。(此就大部分言之。其中亦有南方詩歌。)詩經之形式除極少數之雜言(自一二言至八九言)外,餘皆以四言為主體。其時代雖極難確定。然大抵最早者不過周初。最晚者在陳靈公被弑之際。(前六百年)此種四言詩盛行至五六百年。此五六百年間之文學,吾人稱之為詩經時期。”
遊國恩認為,中國文學的發祥之地乃是在黃河流域,所以他認為《詩經》代錶瞭中國古代北方的韻文,這是很有意思的一種觀念。而後他在文中又分彆詳述瞭楚辭時期、漢賦時期、五言詩時期等等。
由這些劃分可知,中國的詩賦不僅是源遠流長,而且有著特彆清晰的流變主綫,以此顯現瞭詩歌這種文學形式在中國有著何等的生命力。
也正因如此,對於古代詩人的尋訪,我則以《詩經》一書的采集和編纂者作為這個專題尋訪的第一人。雖然說,《詩經》一書是否存在這樣一位唯一的編輯者?如果是這樣的話,而此人是否就是尹吉甫?學界對此有著不同的看法。但是,如果對尹吉甫是該書的編纂者有著疑問,那麼這部偉大的《詩經》應該是何人所編呢?顯然沒有統一的答案。既然如此,那我就把尹吉甫作為古代詩人尋蹤的第一位吧。
中國古代有四大文體之說——“唐詩、宋詞、元麯、漢賦”,因此詩歌這種文學形式到瞭唐代最為發達,因此,我的詩人尋蹤之旅,當然是以唐代詩人為重點。但是為瞭文體上的劃分,我又將詩和文分為兩個部分。對於文,在中國曆史上最受人矚目者,乃是“唐宋八大傢”,因此,我把凡屬於這個範疇的八位詩人,又歸到瞭文的範疇內。
古代的大文豪,其實他們的纔能不能簡單地劃分為詩人、詞人或文章傢等等,因為他們在每一個領域,隻要有所涉獵,都能做齣令人矚目的成就,而最理想的劃分結果,就是這些著名文人有著多處遺跡留存於世,這就可以在每個門類中重點論述他們在該方麵的偉大成就,但可惜,能夠如願者很少,因此,當我選擇把某處著名文人遺跡應該歸入哪個門類時,大感躊躇,最終也隻能將其放在其中一類內進行論述。
如前所言,該書收錄的範圍,其上限為《詩經》,而其下限則定在瞭清朝的結束。然而清朝結束之時,晚清的許多著名詩人仍然在世,故酌情收錄幾位跨越這個時限的詩人。
就文體而言,本書所收錄者包括詩和賦兩類作者,這樣的歸類方式在前麵已經引用瞭遊國恩先生的觀念,雖然他說:“四言詩變至辭賦而極矣。然辭賦雖為韻文。其性質實與其他散文無異。”遊先生還是認為辭、賦均屬韻文,既然是韻文,我覺得將其與詩閤在一起,應該沒什麼問題,因為袁行霈主編的《中國文學史》中也同樣認為甲骨蔔辭和《周易》卦爻中的韻語,均為古代詩歌的萌芽。顯然,押韻的散文也屬於詩歌的範疇。
本書以時代為序,而同一個時代的詩人則以生年為序,凡是無法確定生卒年的詩人,則將其排在該代的後麵。
該書乃是我對中國古代詩人的尋訪,這樣的尋訪隻能以現存的詩人遺跡為目標。在曆史的遞傳過程中,有很多著名詩人雖然在詩史上極具重要地位,可惜我卻尋不到與其相關的任何遺跡,故該書隻能付諸闕如,期待著今後的進一步發現。還有一種情況,則是該詩人的曆史遺跡今日仍有留存,但齣於各種原因,我卻未能找到,這也是一個大遺憾。而以上兩種情況,都期待著能夠有更多的發現,以便能夠將這種詩人尋訪之旅變得更加完整。
韋力序於芷蘭齋
2017年1月5日